第七编:道德和学说
第七编:道德和学说
370—300(425)590—447
第二部。论人没有信仰就不能认识真正的美好,也不能认识正义。
——人人都寻求幸福,这一点是没有例外的;
无论他们所采用的手段是怎样的不同,但他们全都趋向这个目标。使得某些人走上战争的,以及使得另一些人没有走上战争的,乃是同一种愿望;这种愿望是双方都有的,但各伴以不同的观点。意志除了朝向这个目的而外,就决不会向前迈出最微小的一步。这就是所有的人,乃至于那些上吊自一杀的人的全部行为的动机。
可是过了那么悠久的岁月之后,却从不曾有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到达过人人都在不断瞩望着的那一点。人人都在尤怨:
君主、臣民,贵族、平民,老人、青年,强者、弱者,智者、愚者,健康人、病人,不分国度,不分时代,不分年龄和境遇。
一场如此悠久、如此持续而又如此一致的验证,应该是很可以令我们信服,我们是无力凭借自己的努力而达到美好的了;然而先例并没有教导我们什么。从来都不会有那么完全的相似,乃至于竟不存在某些细微的分歧;因此之故,我们就期望着我们的期望在这种场合之下将不致于象是在别的场合那样受欺骗。从而,既然当前永远都满足不了我们,经验便捉弄我们,并引导我们从不幸到不幸,直到构成它那永恒峰顶的死亡为止。
然则,这种渴求以及这种无能向我们大声宣告的又是什么呢?——假如不是说人类曾经一度有过一种真正的幸福,而现在人类却对它仅只保留着完全空洞的标志和痕迹,人类在徒劳无益地力求能以自己周围的一切事物来填充它,要从并不存在的事物之中寻求他所不能得之于现存事物的那种支持。然而这一切都是做不到的,因为无限的深渊只能是被一种无限的、不变的对象所填充,也就是说只能被上帝本身所填充。
惟有上帝才是人类真正的美好;而自从人类离弃了上帝以后,那就成了一件稀罕的事了;自然界中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取代上帝的地位:星辰、天空、大地、原素、植物、白菜、韭菜、动物、昆虫、牛犊、蛇蝮、病热、疫疠、战争、饥馑、罪行、一浪一荡、乱一伦。而且自从人类丧失了真正的美好以来,一切对他们就都可能显得是同等地美好,甚至于他们自身的毁灭,尽管这是那样地违背上帝、违背理智而又违背整个的自然。
有人求之于权威,另有人求之于好奇心或求之于科学,又有人求之于肉一欲。还 有人事实上已经是更接近它了,他们以为人人都在渴求着的那种普遍的美好,必然不应该只存在于任何个别的事物;个别的事物只能为一个人所独享,若是分享时,则它使它的享有者由于缺少了自己所没有的那部分而感受到的痛苦,将更有甚于它由于带给它的享有者的那部分欢一愉而使之感受到的满足。他们认识到真正的美好应当是那种为所有的人都能同时享有的美好,既不会减少,也不会使人嫉妒,也没有人会违背自己的意愿而丧失它。而他们的理由是,这种愿望既然对人是天赋的,——因为它必然是人人都有的,并且是不可能没有的,——所以他们就由此结论说……。
368—301(426)780—433
真正的本一性一既经丧失,一切就都变成了它的本一性一;正如真正的美好既经丧失,一切就都变成了它的真正的美好。
275—312(427)450—443
人类并不知道要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他们显然是走入了歧途,从自己真正的地位上跌下来而再也找不到它。他们到处满怀不安地而又毫无结果地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寻找它。
7—456(428)798—442
如果以自然来证明上帝乃是脆弱一性一的一种标志,那就不该轻视圣书;如果认识到这些相反一性一乃是力量的一种标志,那就应该尊重圣书。
36一9—101(429)615—448
人类的卑贱,竟至于向禽一兽屈服,竟至于崇拜禽一兽。
483—309,437(430)570—487
为波罗(在已经解说过不可理解一性一之后再开始)——
人类的伟大与可悲是那样地显而易见,所以真正的宗教就必然要教导我们:人类既有着某种伟大的大原则,同时又有着一种可悲的大原则。因而它就必须为我们说明这些可惊可异的相反一性一的原因。
为了使人幸福,它就必须向人们揭示:上帝是存在的;我们有一爱一上帝的义务;我们真正的福祉就存在于上帝之中,而我们惟一的罪过就是脱离上帝;它应该承认我们是被黑暗所充满着的,黑暗妨碍了我们去认识上帝和热一爱一上帝;这样我们的义务就迫使我们要一爱一上帝,而我们的欲念却使我们背弃上帝,我们被不正义所充满着。它必须能向我们说明,我们之所以要对上帝并对我们自己的美好做出这种反对的原因。
它必须能教导我们如何去补救这些无能为力以及获得这些补救的办法。让我们就据此来检察世界上的各种宗教吧,让我们看看除了基督教而外,有没有任何一种别的宗教是能满足这些的。
提出我们自身之内的美好作为全部的美好,这就是哲学家了吗?真正的美好就在这里面吗?他们找到了对我们苦难的补救之道吗?把人置于与上帝相等的地位,是不是就可以医治好人们的虚妄了呢?把我们等同于禽一兽的那些人,以及给了我们地上的欢乐作为全部的美好、甚至于是在永生中的美好的那些回教徒,他们是不是就给我们的欲念带来了补救之道呢?可是,又有哪种宗教能教导我们医治好骄傲和欲念呢?到底又有哪种宗教能教导我们认识我们的美好、我们的义务、使我们背弃了宗教的种种脆弱一性一、这些脆弱一性一的原因、能够医治它们的补救之道以及获得这些补救之道的办法呢?
其他一切的宗教都做不到这一点。让我们来看上帝的智慧能做出什么吧!
它说:“不要期待真理,也不要期待人们的慰藉。我就是那个曾经造成了你的人,唯有我才能教导你知道你是谁。然而你现在已经不是我当初造成你的那种样子了。我创造的人是神圣的、无辜的、完美的;我使他充满光明和智慧;我把我的光荣和奇迹传给他。
那时候人的眼睛看见过上帝的庄严,他那时候还 没有陷入使他盲目的种种黑暗之中,也没有陷入使他痛苦的那种死亡和种种可悲之中。然而他却不能承受这样大的光荣而不沦于虚妄。
他想使自己成为自己的中心,而不靠我的帮助。他躲避我的统辖;于是,由于他渴望在自身之中寻求自己的福祉而使他自己能与我对等,我就把他委弃给他自己;并且我使原来对他俯首听命的被创造物都起来反抗,使它们都成了他的敌人:
从而人类今天就变得有似于禽一兽,并且是那样地远离了我,以致他差不多再也没有一点对他的创造者的矇眬的光明了;他的全部知识都已经熄灭与混乱到了那种地步!独立于理智之外并且往往成为理智的主宰的感官,把他引向追求一欢乐。一切被创造物不是在刺痛他就是在引一诱他,并且不是在以其力量屈服他就是在以其甜蜜迷惑他,从而便统治了他;这是格外可怕而又格外横暴的一种统治。
“这便是人类今天所处的状态。他们也还 残存着他们第一天一性一中的某些微弱无力的幸福本能,但他们却已投身于已经成为他们第二天一性一的那种盲目与欲念的可悲状态之中了。
“从我向你们所指示的这条原则,你们就可以认识那么多的相反一性一的原因了;这些相反一性一曾经使得人人都惊异,并把他们分为如此之分歧的各种情一操一。现在就来观察一下那么多可悲的考验所无法窒息的那种伟大与光荣的全部运动吧,就来看看其原因是不是必定不会在另一种天一性一之中吧”。
为明天的波罗而写(拟人式)——“人们啊!你们在你们的自身之中寻求对你们那种可悲的补救之道,那是枉然的。你们全部的光明所能达到的只不过是认识到,你们绝不会在你们自身之中找到真理或者美好。哲学家们曾向你们这样允诺过,而他们并没有做到。他们既不知道你们真正的美好是什么,也不知道你们真正的状态是什么。他们对你们的祸患连认都不认得,又怎么能提供补救之道呢?你们的大患就在于引你们脱离上帝的骄傲和把你们束缚于地上的欲念;
而他们所做的事却无非至少也是在培养这两种大患中的一种。如果他们向你们提出以上帝为目的,那也不过是为了激起你们的高傲;他们使你们想到,你们由于你们的本一性一就类似于并且吻合于上帝。而那些看出了这种提法的虚妄的人,则又把你们投上了另一个悬崖绝壁;他们使你们理解到你们的本一性一和禽一兽的本一性一是相像的,并引你们到动物也享有的种种欲念里面去追求你们的美好。可以治疗你们不义的办法并不在这里,那是这些聪明人根本就不认识的。惟有我才能使你们理解到你们是什么,而……”
亚当,耶稣基督。
如果你们与上帝合一,那乃是由于神恩,而不是由于天一性一。如果你们屈卑,那乃是由于忏悔,而不是由于天一性一。
因而,这种双重的能力……。
这两种状态既然都是公开的,所以你们就不可能不认识它们。追索你们的行动吧;观察你们自己吧,看看你们是不是不能发见这两种天一性一的活生生的特征吧。在单一的主体里能发见有这么多的矛盾吗?
不可理解。——一切不可理解的并没有中止其存在。
无穷数。无限的空间等于有限。
——上帝与我们合一,这是无法置信的。——这种想法仅只是从我们卑贱的观点得出来的。但假如你对它的确是真诚的话,那么就请追随它也像我走得一样远吧;就请承认我们确实是那样卑贱,以致我们只凭自己并不能认识上帝的仁慈是否会使我们配得上他。因为我很愿意知道这种动物——他们承认自己是那么地脆弱——何以能有权来衡量上帝的仁慈并给它加以自己的幻想所提示的种种限制。他对于上帝是什么知道得那么少,以致于他也并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
而且他对于他自己状态的看法也是完全混乱的,所以他不敢说上帝就不能使他有能力与上帝一交一通。
可是我要问他,除了认识上帝因而一爱一上帝之外,上帝是否还 向他要求别的东西;他既然天生能够热一爱一又能够有知识,何以他相信上帝就不能使自己为他所认识并为他所热一爱一?毫无疑问,他至少认识他自己是存在的并且是热一爱一某些东西的。
因而,假如他在自己所处的黑暗之中窥见了某些东西,假如他在地上的事物之中发见了有某些可一爱一的主题;那末——假使上帝给了他以上帝自己的本质的某些光芒的话,——为什么他就不能用使上帝高兴与我们相一交一通的那种方式来认识上帝并热一爱一上帝呢?因此,在这类推理过程之中毫无疑问地包含有一种站不住脚的假设,尽管它看来仿佛是奠立在一种外表上很谦逊的基础之上的样子,但假若它不能使我们承认:我们自身既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所以只能是从上帝那里学到这一点,那末它就既不是真诚的,也不是合理的。
“我的意思并不是要你把自己的信仰毫无理由地屈从我,我也不是想以专制来压服你。我也并不自命能向你说明一切事物的道理。为了调和这些相反一性一,我想以令人信服的证明使你明确地看到我身上的神圣的标志,它们会使你信服我是什么,并以你所不能拒绝的奇迹和证明而给我带来权威;于是你就可以毫不……地相信我所教导你的那些东西,当你除了根据你自身并不能认识它们的是非而外就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可以拒绝它们的时候。
然而人类却使他们自己那样地不配得救,以致于上帝由于某些人的顽固不化的缘故,便拒绝给他们以他出于仁慈——这种仁慈本不是这些人的应份——而赐给别人的东西;这是完全正当的。
假设他曾愿意克服最顽固不化的人的抝执的话,那末他只消向他们那么昭彰地显示出自己来,使得他们无法怀疑他那本质的真实,就可以做到这一点了;就象到了世界末日将会出现的那样,那时将充满着雷霆的巨响与自然界的颠倒混乱,以致死者将要复一活而最盲目的人也将要看见。
“他想在他的仁慈来临之中显现,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因为既然有那么多的人都使自己配不上他的仁恩,所以他就愿意让他们被剥夺了他们所并不想要的那种美好。因而,他若是以一种昭彰显着地神明的方式而出现并绝对能令所有的人都信服,那便是不恰当的了;然而,他若以如此之隐蔽的一种方式而到来,以致他竟不能被那些真诚在追求他的人们所认识,那也是不恰当的。对那些人,他确曾愿意使他自己完全能被认识;这样,他既愿意公开地向那些全心全意在追求他的人显现,而又要向那些全心全意在躲避他的人隐蔽起来,他便节制了人们对他的认识,从而他就使得自己的标志为那些追求他的人看得见,而又为那些不追求他的人看不见。对那些一心渴望看得见的人,便有足够多的光明;而对那些怀着相反的心意的人,便有足够多的幽晦。”
388—394(431)816—489
没有任何别的宗教曾经认识到人是最优越的被创造物。
有的宗教很好地认识到了人的优越一性一的真实,便把人类对自己本身天然所怀有的卑贱情一操一当作是卑鄙可耻和忘恩负义;
而另有的宗教很好地认识到了那种卑贱是何等地有效,便以一种高傲的讥讽来对待同样是属于人们天然所有的那些伟大的情一操一。
有的宗教说:“抬起你的眼睛仰望上帝吧;看看上帝吧,你是和他相类似的,而他创造了你就是为了崇拜他。你可以使自己和他类似;只要你愿意追随智慧,智慧就将使你和他相同”。艾比克泰德说:“自一由的人们啊,抬起你们的头来吧。”另有的宗教则向人说:“低下你们的眼睛俯视地面吧,你们只是一些可怜的虫豸,看看禽一兽吧,你们就是它们的同伍”。
然则,人类将会变成什么呢?他们将等同于上帝呢,还 是等同于禽一兽呢?何等可怕的距离啊!然则,我们将成为什么呢?从这一切里,谁还 能看不到:人类已经走入歧途,人类已经从自己的位置上堕一落下来,他们满怀不安地在追求它,但再也不能找到它。然则,谁能引导他们到那里呢?最伟大的人也没有能做到这一点。
384—295(432)789—491
怀疑主义是真确的。因为毕竟人类在耶稣基督的面前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伟大还 是渺小。而那些曾说过是前者或者是后者的人们,也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毫无道理地根据偶然在猜测;而且他们在排摒前者或者后者时,总是会犯错误的。
Quod ergo ignorantis quaeritis,religio anuntiat vobis。〔凡是你们无知无识而在寻求着的东西,宗教就会告诉你们〕。《使徒行传》第17章、第23节:“你们所不识而敬拜的,我现在告诉你们”。按引文与原文意义显然不同。
426—409(433)523—479
在已经理解了全部的人一性一以后——要使一种宗教成为真的,那它就必须认识我们人一性一。它就应该认识人一性一的伟大与渺小,以及这两者的原因。除了基督教徒而外,谁又曾认识这些呢?
438—246(434)223—492
怀疑主义者的主要力量——我撇开次要的——就是,在信仰与启示之外,除非我们根据自己身上天然所感受到的东西,否则就无从确定这些原则是不是真理。然而这种天然的感受并不是有关它们真理的一种令人信服的证明;因为既然除了信仰而外就不能确定人类究竟是被一个善良的上帝、还 是被一个作恶的魔鬼所创造的,抑或只是出于偶然,所以我们所接受的这些原则究竟(就我们的根源来说)是真是假还 是不确定,也就有疑问了。还 有,除了信仰而外就没有人能有把握说自己究竟是醒着的还 是睡着的;这是由于我们在睡梦中坚信自己是醒着的,正如我们真正醒着时一样,我们相信看到了空间、数目和运动,我们感到了时间流驶,我们计算着它;并且最后我们还 象醒着一样地在行动着;从而根据我们的自白一生就有一半是在睡梦中度过的,这时不管它向我们表现什么样子,但我们并没有任何真确的观念;既然我们这时的一切感受都是幻象,那末谁又能知道一生中我们自以为是醒着的那一半,就不是另一场与前一次(当我们自以为是睡梦时,我们却从其中醒了过来的)略有不同的梦了呢?
〔假如我们梦见在一起,而这些梦又偶然相符,——这是常有的事,——而我们醒来却是孤独的,那末谁又能怀疑我们竟会不相信事情是被颠倒过来的呢?最后,我们既然常常梦见我们在做梦,梦上加梦,那末难道不可能我们一生中自以为是醒着的那一半,其本身也就只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么?其他的梦就都是嫁接在这场梦上面,这场梦我们要到死才会醒过来,而在这场梦中我们所具有的真与善的原则,就正象在自然的梦里是同样地稀少;或许这些激荡着我们的种种不同的思想都只不过是幻念,正如时间的流逝或者我们梦中的幻景那样?〕以上便是双方的主要论据之所在。
我将撇开次要之点,例如怀疑主义者所提出的反对一习一俗、教育、风尚、国度的影响以及诸如此类的言论;这些东西尽管束缚着绝大部分只会根据这类虚幻的基础而进行教条化的普通人,却被怀疑主义者不费吹灰之力就给推翻了。如果这还 不足以说服我们,那末我们只消看一看他们的书,我们立刻就会被说服的,或许还 嫌太多了呢。
我要谈一下教条主义者独一无二的强点,那就是当我们满怀信心并真诚地在讲话的时候,我们是无法怀疑自然的原则的。怀疑主义者则用我们起源(其中包括我们天一性一)的不可靠一性一这些字样来反驳这一点;而教条主义者自从世界存在以来就一直在对此进行答辩。
这是一场人与人之间的公开战争,每个人都必定要参与这场战争的,并且必然地不是站到教条主义的行列,就是站到怀疑主义的行列。因为凡是想要保持中立的人首先就是怀疑主义者;这种中立一性一就是犹太神秘哲学的本质:凡不反对他们的人就是出色地在拥护他们。〔他们的优点就表现在这里。〕他们并不拥护他们自己,他们是中立的、无动于中的、对一切都置身局外,对自己也不例外。
他将怀疑自己是醒着的吗?是有人在针刺他吗?是有人在火烧他吗?他要怀疑自己是否在怀疑吗?他将怀疑自己是否存在吗?我们并不能达到这种地步;并且我还 要指出,事实上从来就不曾有过完全彻底的怀疑主义者。天一性一在支持着软弱无力的理一性一,并且禁止它夸大到那一步。
然则反之,他将要说他确实是掌握了真理么?但禁不起别人一追究,他就只好表明自己并没有任何资格这样说,并且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据点。
因而,人是怎样的虚幻啊!是怎样的奇特、怎样的怪异、怎样的混乱、怎样的一个矛盾主体、怎样的奇观啊!既是一切事物的审判官,又是地上的蠢材;既是真理的贮藏所,又是不确定与错误的渊薮;是宇宙的光荣而兼垃圾。
谁能来排解这场纠纷呢?天一性一挫败了怀疑主义者,而理智又挫败了教条主义者。人们啊,你们在以你们的天赋的理智探索你们的真实情况倒底是什么样子,但你们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你们既不能躲避这两派之中的一派,又不能支持任何一派。
高傲的人们啊,就请你们认识你们自己对于自己是怎样矛盾的一种悖论吧!无能的理智啊,让自己谦卑吧;愚蠢的天一性一啊,让自己沉默吧;要懂得人是无限地超出于自己的,从你的主人那儿去理解你自己所茫然无知的你那真实情况吧。
谛听上帝吧。
因为归根结底,假如人从来就不曾腐化,那么他就会确有把握在他的清白无辜之中既享有真理又享有福祉了;而假如人从来就只是腐化的,那么他就既不会对真理、也不会对赐福具有任何观念了。然而,尽管我们是不幸的,——这更有甚于假如我们的境况之中根本就没有伟大,——我们却既有着对幸福的观念,而又不能达到幸福;我们既感到真理的影子,而又只掌握了谎言;我们既不能绝对无知,而又不可能确实知道,所以我们曾经处于一种完美的境界而又不幸地从其中堕一落下来,也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然而最可惊异的事却是:距离我们知识最遥远的神秘——也就是罪恶的传递这一神秘——竟是这样一种东西,没有它我们就不能够对我们自己具有任何知识!因为毫无疑问,没有什么比这种说法更能震惊我们理智的了,说是最初的人的罪恶竟使得那些如此之远离这一根源并且似乎是不可能参与这一罪恶的人也要有罪。这种传授在我们看来不仅是不可能的,而且甚至于似乎是非常之不公正的;因为为着一个不可能有意志的婴儿似乎是那么与之无关的一种罪恶——
那是在他尚未出生的六千年之前就犯下了的——而永恒地惩罚一个婴儿;还 能有什么比这更加违反我们可怜的正义准则的呢?的确没有什么能比这种学说更粗一暴地触犯我们了;然而,没有这一一切之中最不可理解的神秘,我们就对于我们自己是不可理解的。我们境况的症结在这一深渊里是回环曲折的;从而人如果没有这一神秘,就要比这一神秘对人之不可思议更加不可思议。
〔由此看来,仿佛是上帝愿意使有关我们生存的难题为我们本身所不能理解似的,所以他才把这个症结隐蔽得那么高,或者最好是说隐蔽得那么深,以致于我们完全不可能达到它;从而就不是由于我们理智的高傲的活动而是由于理智的朴素的屈服,我们才能真正认识自己。
这些根据宗教之不可侵犯的权威而坚固奠定的基础,就使我们认识到信仰有两条同等永恒不变的真理:一条是人类处于创世记的状态或者说处于神恩的状态时,是被提高到整个自然界之上的,他们被创造得有似于上帝并且分享上帝的神一性一;另一条是人类在腐化与罪恶的状态时,他们就从前一种状态中堕一落下来并且沦为与禽一兽相似。
这两条命题是同样地坚固而确实。圣书明明白白向我们宣布过它们,圣书在有些地方说:Deliciaemeaeessecumeiliis hominum〔我的喜悦与世人在一起〕。《箴言》第8章、第31节:“喜悦住在世人之间。Effundamspiritummeumsuperomnem carnem〔我要把我的一精一神倾注在一切肉一身上。〕《以赛亚书》第44章、第3节:
“我要将我的灵魂灌你的后裔”。《约弭书》第2章第28节:“我要将我的灵浇灌凡有血气的”。Diiestis〔你们是神〕。《诗篇》第82篇、第6节:“你们是神”,等等;而在另外的地方又说:Omniscaro foenum〔一切血肉都是腐草。〕《以赛亚书》第40章第6节:“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Homoassimilatusestjumentisinsipientibus,et similisfactusestillis〔人没有思想就可以比作禽一兽,并且变成它们的同类〕。《诗篇》第49篇、第20节:“人在尊贵中而不醒悟,就如死亡的畜类一样”。Dixiincordemeodefiliishominum。
《传》第3章。
由此看来,显然人类是由于神恩而被创造得有似于上帝并分享他的神一性一,但没有神恩人类就有似于赤一裸一裸一的禽一兽了。〕
439—402(435)751—493
没有这种神圣的知识,则除了要末就是在他们以往的伟大所遗留给他们的那种内心的情一操一之中提高自己,要末就是在他们现有的脆弱的景象之中自甘堕一落,此外人类又还 能做什么呢?因为看不见全盘的真理,他们就不能达到完美的德行。有人把天一性一看成是完美无瑕的,另有人则看成是不可救药的,于是他们就无法逃避一切邪恶的这两大根源:即,不是骄傲,便是怠惰;因为〔他们〕只〔能〕要末是由于怯懦而委身于它,要末便由于骄傲而脱离它。因为如果他们认识人的优异一性一,他们就会忽视人的腐化,从而他们虽则很能避免怠惰,却陷入于高傲;而如果他们承认天一性一的不坚定,他们就会忽视天一性一的尊严,从而他们虽然很能避免虚荣,但这又坠入于绝望之中。由此便产生了斯多噶派与伊壁鸠鲁派、教条派与学院派等等各式各样的派别。
唯有基督的宗教才能治疗这两种邪恶,但并不是以世俗的智慧,由其中的一种驱除另一种,而是以福音书的朴素同时驱除这两者。因为它教导正义的人说,它可以提高他们直到分享神一性一本身;但在这种崇高的状态中,他们却仍然带有使他们终生屈从于错误、可悲、死亡、罪恶的全部腐化的根源。它又向最不虔敬的人宣告说,他们也能够得到他们救主的神恩。这样,就既使得为它所认可的那些人战栗而又慰抚了它所惩罚的那些人,于是它就以人人所共同的那种神恩与罪恶的双重能力而那么公正地以希望缓冲了恐惧。从而,它要比单独以理智所能够做到的更加无限使人谦卑,但又不令人绝望;它又比天一性一的骄傲更加无限使人高尚,但又不令人头脑发胀:它使人由此便很好地看到,既然唯有它才能免于错误与邪恶,所以就只有它才既能教诲人类而又能矫正人类。
因而,有谁能拒绝使人信仰它们和崇拜它们的那种上天的光明呢?因为我们在我们自身之中就感到了优异一性一的不可泯灭的特征,这难道不是比白日还 更加明白的事吗?而我们又无时无刻不在体验着我们可哀叹的情况的作用,这难道不也是同样真确无疑的吗?因而,这种混沌与可怕的混乱除了是以一种如此之有力乃至不可能加以抗拒的声音在向我们宣布这两种状态的真理而外,又还 能是什么别的呢?
197—65,97(436)444—494
脆弱一性一——人的一切职业都是为了获得财富;但他们不会有资格表明他们是根据正义而享有财富的,因为他们有的只不过是人类的幻想,他们也并无力量可以安然享有财富。关于知识,情形也是一样。因为疾病就可以把它夺走。我们既不能得到真理,也不能得到财富。
270—125(437)430—424
我们希望真理,而在自己身上找到的却只是不确定。
我们追求幸福,而我们找到的却只是可悲与死亡。
我们不可能不希望真理和幸福,而我们却既不可能得到确定也不可能得到幸福。这种愿望被留下给我们,既是为了惩罚我们,同样也是为了使我们感到我们是从何处堕一落的。
415—247(438)511—434
如果人不是为了上帝而生的,为什么他又只是在上帝之中才感到幸福呢?如果人是为了上帝而生的,为什么他又如此之违背上帝呢?
422—132(439)566—435
腐化了的天一性一——人根本就不是根据构成他那生命的理智而行动的。
423—609(440)796—263
理智的腐化表现为有那么多的不同而奇异的风尚。为了使人不再留滞于其自身之中,就一定要有真理到来。
421—130(441)581—246
就我而言,我承认当基督宗教一旦指示了这条真理,即人一性一已经腐化并且是从上帝那里堕一落下来的,它就开启了我的眼睛到处都看到这一真理的特征:因为人一性一是这样的,它处处都标志着一个被失去了的上帝和一个腐化了的天一性一,既在人身之内、也在人身之外。
428—37(442)771—247
真正的人一性一、人的真正的美好和真正的德行以及真正的宗教,都是和知识分不开的东西。
427—252(443)578—46一9
伟大、可悲——随着我们所具有的光明愈多,我们所发见人类的伟大和卑贱也就愈多。普通人——那些更高级的人:
哲学家,他们使得普通人惊异;——基督徒,他们却使得哲学家惊异。
因而,宗教只不过是使我们深刻地认识到我们愈有光明就愈会认得的东西而已;谁又会看到这一点而感到惊异呢?
833—436(444)795—231
这种宗教所教给它的儿女的,乃是人类以其最大的光明才能认识的东西。
448—323(445)645—232
原罪在人们面前是愚蠢的,然而它却被给定如此。因而你就不应该责备我在这个学说上没有道理,因为我给定它就是没有道理的。但是这种愚蠢要比人类的全部智慧都更加有智慧,sapien-tius est hominibus〔要比人更有智慧。〕《哥林多前书》第1章、第25节:“因上帝的愚拙总比人有智慧”。因为若没有这一点,我们将会说人是什么呢?他的全部状态都有赖于这一不可察觉之点。既然它是一件违反理智的东西,并且既然人的理智远不能以自己的办法创造它,而当使它向理智呈现的时候,理智也会远离它;那末它又怎么能被人的理智所察觉呢?
421—537(446)510—559
论原罪。犹太人关于原罪的大量传说。
关于《创世记》第八章中的话。人从幼时起心一性一就是恶。
摩西哈达尔商说:这种恶的酵素是从人一形成的时候,就被置诸人身之中的。
马色赛苏迦说:这种恶的酵素在圣书中有七个名字,叫作恶、一陽一皮、不洁、敌人、诽谤、石头的心、北风,这一切都指隐藏并烙印在人心之中的恶意。
米斯德拉蒂里姆说过同样的话,并且说上帝将从恶的人一性一中解救出善良的人一性一来。
这种恶意每天都不断翻新地在反对着人类,就像《诗篇》第三十七篇所写的:“不虔信者窥伺着义人,乘机杀害他;
但上帝绝不会抛弃他。”这种恶意在今生诱一惑人心,而在来生则将控诉他。这一切都见于塔尔穆德。
米斯德拉.蒂里姆论《诗篇》第四篇“你们应当战战兢兢,不可犯罪”说:你们应当战战兢兢并戒惧自己的欲念,这样它就不会引你们犯罪了。又论《诗篇》第三十六篇“不虔信者在自己的心里说,但愿我面前不存在什么怕上帝”;
这就是说,人的天赋的恶意已经把这一点告诉给不虔信者了。
米斯德拉.柯艾勒。“贫穷而有智慧的孩子,胜于年老、愚昧而不能预见未来的国王”。孩子便是德行,而国王便是人类的恶意。它之所以被称为国王,是因为全部的肢一体都服从他;之所以被称为年老,是因为它自幼至老都在人心里面;
之所以被称为愚昧,是因为它引人陷入人所没有预见的〔毁灭〕的道路。
米斯德拉.蒂里姆经也有同样的话。
贝莱希.拉比论《诗篇》第三十五篇“主啊,我的每根骨头都向你感恩,因为你解救穷困者脱离暴君”;难道还 有比恶的酵素更大的暴君吗?又论《箴言》第二十五章“如果你仇敌饿了,就给他吃的”;这就是说,恶的酵素如果饿了,就给它吃《箴言》第九章所说到的智慧的面包;如果它渴了,就给它喝《以赛亚书》第五十五章所说到的水。
米斯拉德.蒂里姆说过同样的话;并说圣书在这个地方谈到我们的敌人时,就是指恶的酵素:并说在〔给〕它以这种面包和水的时候,我们就把煤炭堆在了他的头上。
米斯德拉.柯艾勒论《传道书》第九章“一位大王围攻一座小城”。那个大王就是恶的酵素,他所用以包围它的那些大营垒便是诱一惑,但他却发见有一个贫穷而有智慧的人,——也就是说德行。
又论《诗篇》第四十一篇:“眷顾穷人的人有福了。”
又论《诗篇》第七十八篇:“一精一神是一去不复返的”;有人据此就抓住错误的题目来反对灵魂不朽;然而其意义却是:
这种一精一神就是恶的酵素,它伴随着人直到死,而在复一活时也不会再回来。
又论《诗篇》第一百零三篇有同样的话。
又论《诗篇》第十六篇。
425—717(447)705—230
我们能说,由于人们说过正义已经离开了大地,所以人们就已经认识了原罪吗?——Nemo ante obitum beatH us est〔没有人在死前是幸福的〕。语出奥维德(公元前43—公元17)《变形集》第3篇:135;这是说,他们已经认识到永恒而真正的福祉是从死亡开始的吗?
417—145(448)765—445
〔米东〕很好地看出了天一性一是腐化的,而人类又是与诚实背道相驰的;不过他却不知道他们何以不能飞得更高。
418—42(449)585—89
顺序——在论腐化以后,要说:“要所有处于这种状态的人,无论是喜欢它的人还 是不喜欢它的人,都认识它,这是公正的;但是要人人都看到得救,那就是不公正的了”。
419—427(450)601—490
如果我们并不认识自己充满着高傲、野心、欲念、脆弱、可悲与不义,那末我们就的确是瞎子。但如果我们虽认识它却并不想要得救,那末我们又该说一个人……什么呢?
因此,除了尊重一种对人类的缺点认识得是那么透澈的宗教而外,除了渴望一种能允诺那么值得愿望的补救之道的宗教真理而外;我们还 能做什么呢?
134—404(451)228—233
人人都是天然彼此为仇的。我们在尽可能地运用欲念,好使它为公共福利而服务;但这只不过是伪装,是仁一爱一的假象,因为它归根结底只不外是仇恨。
133—199(452)565—234
怜悯不幸的人并不违反欲念。相反地,我们可以很容易拿出这种友好的证据来获得一温一厚的名声而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135—405(453)559—236
我们根据欲念而奠定了并籀绎出种种值得赞美的政治的、道德的与正义的准则;然而归根结底这一人类的邪恶根源,这一fig-mentum malum〔罪恶的创造〕语出《诗篇》第102篇第14节,只不过是被遮掩起来而已,它并没有被消除。
137—122(454)201—237
不正义——他们并没有发见别的办法可以满足欲念而又不伤害别人。
136—141(455)863—238
自我是可恨的:而你,米东,你却在掩饰它,你并没有因此而取消它;因而你就永远是可恨的。——不然,因为像我们这样在尽义务为所有的人效劳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有借口可以恨我们自己了。——的确如此,假如我们所仇恨于自我的只不过是由此而产生的不愉快的话。然而,如果我仇恨它,是因为它是不正义的,是因为它使自己成为一切的中心,那末我就永远都要仇恨它了。
总之,自我有两重一性一质:就它使自己成为一切的中心而言,它本身就是不义的;就它想一奴一役别人而言,它对于别人就是不利的,因为每一个自我都是其他一切人的敌人并且都想成为其他一切人的暴君。你可以取消它的不利,却不能取消它的不义;因此你并不能使它对那些恨它不义的人变得可一爱一,你只能使它对那些在其中不再发见有自己的敌人的不义之人变得可一爱一。因此你始终是不义的,并且只能讨不义的人的喜欢。
138—150(456)428—239
没有一个人不是把自己置于世上其余一切人之上的,没有一个人是不一爱一自己的财富、自己的幸福以及自己生命的延续,有甚于世上其余一切人的财富、幸福与生命的;这是出于怎样一种颠倒的判断啊!
139—164(457)577—240
每个人对于他自己就是一切,因为自己一死,一切对于自己就都死去了。由此而来的是,每个人都相信自己对于所有的人就是一切。所以我们绝不可根据我们自己来判断天一性一,而是必须根据天一性一。
6一96—6一96(458)622—241
“凡是属于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肉一体的欲念,或眼睛的欲念,或今生的骄傲:libido sentienti,libido sciendi,libido dominandi”〔肉一体的欲念、眼睛的欲念、骄傲的欲念。〕《约翰一书》第2章第16节:
“凡世界上的事,就象肉一体的情一欲、眼目的情一欲,并今生的骄傲,都不是从父来的,乃是从世界来的”。被这三条火流所燃一烧而非被它们所灌溉的这个可咒诅的大地是不幸的!那些站在它们岸边但没有被淹没、没有被冲走而是矻立不动的人有福了,他们不是站着而是坐在一个低稳可靠的座位上,他们不是在光明面前站起身来,而是安安稳稳地向那个会提高他们好使他们在耶路撒冷的神圣的大门上能够坚强地站立起来的人伸出手去,那时候骄傲将不再能攻击他们或打倒他们;然而他们却在哭泣,并不是由于看到为洪流所冲走的这一切可毁灭的事物消逝了,而是由于怀念着他们可一爱一的故土,亦即在他们漫长的流亡中他们所不断回忆着的那个天上的耶路撒冷!
6一97—720(459)289—265
巴比仑的河水在奔流,它冲刷而下,席卷而去。啊,圣锡安山,在那里一切都是稳固的,在那里没有什么会冲走。
必须坐在岸边,不是在其下或在其中而是在其上;不是站着而是坐着;是坐着才能谦卑,在其上才能稳固。然而我们将站立在耶路撒冷的大门上。
让我们看看这种欢乐是稳固的还 是流逝的吧;假如它消逝,那它就是一条巴比仑的河水。
6一98—721(460)567—266
肉一体的欲念、眼睛的欲念、骄傲,等等——事物有三等:
肉一体、一精一神、意志。肉一欲的人是富人、君主:他们以肉一体为目的。好奇者和学者:他们以一精一神为目的。智者:他们以正义为目的。
上帝应该统御一切,一切都复归于上帝。在肉一体事物方面,当然由欲念统御着;在一精一神方面,当然由好奇心;在智慧方面,当然由骄傲。并非我们不能以财富或者以知识为荣,但那不是骄傲的地方;因为承认了一个人有学问,我们就不会使他信服他的高傲乃是错误的。高傲的当然地点乃是智慧:
因为我们不能承认一个人使自己有智慧并引以为荣乃是错误的;因为这是正义的。唯有上帝才能赐给智慧;而这就是何以Qui gloriatur,in Domino glorietur。
〔凡以自己为荣的,就在上帝之中以自己为荣〕。《哥林多前书》第1章第31节:“夸口的当指着主夸口”;又可参见《耶利米书》第9章、第23—24节。关于本段内容,可参见本书第793段。
373—283(461)576—268
三种欲念就形成了三种派别,而哲学家所做的事无非就是追随三种欲念之中的一种罢了。
378—305(462)862—270
探求真正的美好——普通人都把美好寄托在幸运上,在身外的财富上,或者至少是在开心上。哲学家已经指出了这一切的虚幻,而把它寄托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
379—280(463)583—26一9
〔反对只要上帝而不要耶稣基督的那种哲学家〕。
哲学家——他们相信唯有上帝才配为人一爱一慕,却又愿望自己为人一爱一慕;他们并不认识自己的腐化。如果他们觉得自己充满了一爱一慕的感情,并发见了自己主要的快乐就在其中,并且自认为美好;那也很好。然而假如他们发见自己与之格格不入,假如〔他们〕没〔有〕任何别的意图,一心只要树立别人对自己的尊敬;并且他们为了全部完美而做的事就只是虽不强迫别人但却使别人发见自己的幸福就在于一爱一慕他们;
那末我就要说,这种完美是可怕的。什么!他们认识上帝,而并不是一心愿望人们一爱一上帝,反倒愿望人们停止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愿意成为别人自愿的幸福目标!
390—281(464)568—271
哲学家——我们充满着种种要把我们投向自身以外的东西。
我们的本能让我们感到,我们的幸福必须求之于自身之外。我们的感情把我们推向身外,即使并没有什么对象来刺激它们。身外的对象其本身就在引一诱我们,召唤我们,即使我们并没有想到它们。所以哲学家尽管高谈:“返求你自己吧,你将在其中找到自己的美好”;我们却不相信他们,那些相信他们的人乃是最空虚而又最愚蠢的人。
391—286(465)899—272
斯多噶派说:“返求你们自身之内吧!正是在这里面你们将会找到你们的安宁”。但这并不是真的。
又有人说:“走出自身之外吧!向你们的欢乐中去寻求幸福吧”。但这也不是真的。祸害会临头的。
幸福既不在我们的身外,也不在我们的身内;它在上帝之中,既在我们身外,又在我们身内。
6一92—278(466)737—267
假如艾比克泰德确乎是完全看出了道路,他就该向人说:
“你在遵循一条错误的道路”;他指出了还 有另一条道路,可是他并没有引到那条道路。那就是愿望上帝之所愿望那条道路;唯有耶稣基督才能引到那条道路:Via,veritas。
芝诺本人的罪恶。〔道路,真理〕。《约翰福音》第14章、第6节:“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
6一91—190(467)741—249
作用的原因——艾比克泰德。那些人说:“你的头有病”,但这并不是一回事。我们对健康有把握,而对正义却没有;事实上他自己的话纯属毫无意义。”
然而在他说:“它要末是我们的能力所及,要末便不是”的时候,他是相信那是可以证明的。但他却没有察觉到调节内心并不在我们的权力之内,他从基督徒存在的这一事实中所得出的这个结论乃是错误的。
700—414(468)217—923
没有别的宗教曾经提出过人要恨自己。因此也就没有别的宗教能够使那些恨自己并在追求一个真正可一爱一的上帝的人感到喜悦。而正是那些人,即使他们从不曾听说过一个谦卑的上帝的宗教,也会马上拥抱住它的。
443—268(46一9)588—250
我觉得我可以并不存在,因为这个我就在于我的思想;
因此这些思想着的我可以并不存在,假如我的母亲在我出生以前就被人杀害了的话;因而我就不是一个必然的存在者。我也同样既不是永恒的,也不是无限的;然而我却确实看到了自然界中有着一个必然的、永恒的与无限的存在者。
6一99—728(470)805—252
有人说:“假如我看见了奇迹,我就会皈依”。他们怎么能有把握说,他们会做他们自己所茫然无知的事情呢?他们想像着这种皈依就只在于一种崇拜,这种崇拜犹如是在与上帝进行一场一交一易和一场谈判,就像他们为自己所描绘的那种样子。但真正的皈依却在于要在为我们所不断激恼着的、并且可以随时合法地毁灭我们的那位普遍存在者的面前消灭我们自己,在于承认我们没有他就什么也做不到,并且承认除了他的羞辱而外我们就配不上他的任何东西。它就在于认识上帝与我们之间有着一种不可克服的对立,并且若是没有一个媒介者就不可能有任何一交一通。
832—755(471)222—248
人们依附我,这是不正义的;尽管他们高兴而且自愿这样做。我会欺骗那些我曾使之产生了这种愿望的人们的,因为我并不是任何人的归宿,也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满足他们。我难道不是要死去的吗?因此,他们依附的对象也会死去的。所以,正如我若使人相信了一种虚妄便是有罪的,——哪怕我是一温一和地在说服人,哪怕人们高兴相信它,哪怕这样也会使我高兴,——同样地,我若使自己为人所一爱一而且假如我能引人依附我的话,我也是有罪的。我应该警告那些准备同意谎言的人们说,他们不应该相信谎言,无论谎言会带给我什么样的好处;同样地,他们也不该依附我,因为他们应该在取一悦上帝或者在追求上帝之中度过他们的一生以及他们的关切。
702—678(472)285—99
自我意志是永远不会满足的,即使它能支配它所愿望的一切;然而只要我们一放弃它,我们立刻就会满足。没有它,我们就不会不满意;有了它,我们就不会满意。
704—687(473)815—276
让我们想像一个身躯充满了能思想的肢一体吧。
705—684(474)263—274
肢一体。由此而着手——为了规定我们对于自己应有的一爱一,就必须想像一个身躯充满了能思想的肢一体,因为我们是整体的肢一体,并且应该看到每个肢一体应该怎样地一爱一自己,等等……。
706—6一90(475)833—275
假如脚和手都有自己的个别意志,那末它们除非能以这种个别的意志服从于统治着全身的最高意志,否则就永远不会各得其所。超过这一点,它们就要沦于混乱和不幸;然而在仅只要求整体的利益时,它们却成就了它们自己的利益。
707—689(476)830—280
假如脚一直无视于它是属于整体的,并且有一个整体是它所依赖的,假如它只具有对于自己的知识和一爱一,而它终于认识到自己是属于一个为自己所依赖的整体的;那末对于那个给它注入了生命的整体——那个整体假使摒弃了它,使它脱离整体,就像它使自己脱离整体那样,那就会把它消灭的,——它竟没有用处,那该是多么地遗憾,它以往的生命又该是多么地惭愧啊!多么祈祷着自己能保全在其中啊!应该以怎样的驯服让自己听命于那个统御着整体的意志啊!直到必要时同意把自己砍掉!否则它就会丧失自己作为肢一体的品质了;因为每个肢一体都必须甘愿为整体而死,只有整体才是大家都要维护着的唯一者。
703—313(477)817—277
说我们居然配别人一爱一我们,这是妄诞;我们若希望如此,便是不义。如果我们生来就有理智而又大公无私,并且认识我们自己和别人;我们就绝不会把这种倾向赋予我们的意志了。然而我们却生来就具有这种倾向;因而我们生来就是不义的,因为人人都在趋向自己。而这一点是违反一切顺序的:
我们应该趋向普遍的东西;倾向于自我乃是一切无秩序——
战争中的、政治上的、经济上的、个人身一体之内的无秩序——
的开始。因而,意志是堕一落的。
假如自然的或政治的共同体的成员都趋向整体的福利,那末这种共同体的本身就应该趋向它们自身也只是其中成员的另一个更普遍的整体。因而,我们应该趋向普遍。因而,我们生来就是不义的和堕一落的。
701—311(478)818—281
当我们要思想上帝时,难道没有任何东西会转移我们,引一诱我们去思想别的了么?那一切那是坏东西,并且与是我们有生俱来的。
433—417(479)647—282
如果上帝存在,我们就必须只能一爱一他,而不能一爱一那些过眼烟云的被创造物。《智慧书》中不敬神者的推论都是以根本就不存在上帝为其基础的。他说:“确定了这一点,就让我们来享受被创造物吧。”这就走上了最坏的地步。但是假如有一个上帝可以一爱一的话,他们就不会做出这种结论,而会做出全然相反的结论了。而这就是智者的结论:“有一个上帝,因此就让我们不要享受被创造物吧”!
因此凡是刺激我们使我们依恋于被创造物的,都是坏的;
因为假如我们认识上帝,那就会妨碍我们去侍奉上帝,或者假如我们不认识上帝,那就会妨碍我们去追求上帝。我们既是充满了欲念,因而我们便充满了恶;因此我们就应该恨我们自己,以及一切刺激我们去依恋除了唯一的上帝之外的其他对象的东西。
708—686(480)657—279
为了使成员们能够幸福,就必须使他们只有一个意志,并且使他们以意志服从整体。
714—675(481)674—278
拉西第蒙人以及其他人的慷慨效死的先例,很难打动我们。因为那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呢?然而殉道者效死的先例却打动了我们;因为他们是“我们的肢一体”。我们和他们有一条共同的纽带:他们的坚决可以构成我们的坚决,不仅是以他们的先例,而且是因为也许那才值得我们坚决。异教徒的先例并没有任何这种东西:我们和他们根本就没有联系;就正好像我们看见一个异邦人富有,并不会自己就变得富有,但看见自己的父亲或丈夫富有,却很可以变得富有一样。
709—676(482)653—245
道德——上帝造成了天和地,而天和地却并不感到其自身存在的幸福,于是上帝就想要造出既能认识它又能构成一个能思想的成员的整体的那种生命来。因为我们的组成部分根本就不感到他们的结合的幸福、他们可惊叹的智力的幸福、大自然具有以一精一神灌注他们并使之得以长成与延续的那种关怀的幸福。假如他们能感到这一点,假如他们能看到这一点,他们将会怎样地幸福啊!但是要做到这些,他们就必须有知识可以认识它,并且有善意可以响应一个普遍灵魂的善意。但假如获得了知识之后,他们却用之于把粮食留给自己,而不肯把它传给别的成员,那末他们就不仅是不义的,而且还 是可悲的,而且与其说是在一爱一自己倒不如说是在恨自己了;他们的福祉,正如他们的责任一样,就只在于响应整个灵魂的行动,他们是属于这一整个灵魂的,而这一整个灵魂之一爱一他们也更有甚于他们之一爱一他们自己。
710—688(483)681—430
作一个成员也就是除了根据整体的一精一神并且为着整体而外,便没有生命、也没有存在和运动。
成员分离开来,就再也看不见自己所属的整体,于是就只不过成为一个消逝的、垂死的生命而已。然而它却相信自己是一个全体,又由于根本就看不见自己所依赖的整体,所以他就相信他只依赖着自己并且想要使自己本身成为中心而兼整体。然而它自身既然没有生命的原则,所以他就只能误入歧途;并且由于确实感到他并不是整体,可是又看不到他是整体的成员,所以他就因自己的存在之无从确定而惊惶无措。最后,当他终于认识了自己的时候,它就好像是又回到自己家中,并且也只是为了整体才一爱一自己。他会悲泣自己已往的误入歧途。
他由于自己的本一性一,除了为着自己本身并为着使事物服役于自己而外,就不可能再一爱一任何别的东西,因为每一种事物都一爱一自己胜过一爱一一切别的。然而在一爱一整体的时候,他也就是一爱一自己本身;因为他只是在整体之中、通过整体并且为了整体才得以生存的:qui adhaeret Deo unus spiritus est。〔凡是依附上帝的,就与上帝的一精一神合一〕。《哥林多前书》第6章、第17节:“但与主联合的,便是与主成为一灵。”
整体是一爱一手的;而手假如有意志,就应该以灵魂在一爱一手的那种同样的方式来一爱一自己。一切超乎此外的一爱一,都是不义的。
Adhaerens Deo unus spiritus est〔依附于上帝的,就与上帝的一精一神合一。〕。我们一爱一自己,因为我们是耶稣基督的组成部分。我们一爱一耶稣基督,因为他是我们成为其组成部分的那个整体。一切是一,每一个都在另一个之中,就像三位一体那样。
713—6一92(484)667—510
只要两条法律就足以比一切政治法律都更好地统治一切基督教的共和国了。
712—6一99(485)900—259
因而,真正唯一的德行就是要恨自己(因为我们有欲念,所以是可恨的),并且要寻求一个真正可一爱一的存在者来热一爱一。
但是,既然我们不能一爱一我们自身之外的东西,所以我们就必须一爱一一个我们自身之内的存在者,而那又不能是我们自己。这一点对于所有的人之中的每一个,都是真实的。于是,就唯有那位普遍的存在者才能是这样。上帝的王国就在我们身中;普遍的美好就在我们身中,它既是我们自身,又不是我们自身。
424—949(486)648—290
人的尊严当其清白无辜时,就在于运用和支配被创造物,然而今天则在于使自己与它分离并使自己向它屈服。
430—422(487)679—289
凡是在信仰方面不把上帝当作是一切事物的原则来崇拜,在道德方面不把唯一的上帝当作是一切事物的鹄的来热一爱一,这样的宗教便是虚妄的。
429—308(488)649—740
……但是,假如上帝不是原则,那末上帝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归宿。我们把自己的眼光朝上看,但我们却站在沙砾上;大地会融化的,我们会仰望着天上而沉一沦的。
431—399(489)758—624
如果万物有一条唯一的原则,万物也就有一个唯一的归宿;万物都由于他,万物都为了他。因此,真正的宗教就必须教导我们只能是崇拜他并且只能是热一爱一他。可是,既然我们发见自己没有能力崇拜我们所不认识的东西或者热一爱一我们自己之外的其他事物,所以把这些义务教导给我们的那种宗教,也就应该把这种无能教导给我们并且还 教给我们学会补救之道。它教导我们说,由于一个人,一切就都丧失了,上帝与我们之间的联系就破裂了;而且由于一个人,联系就又恢复了。
我们生来是如此之违反上帝的这种一爱一,而这种一爱一又是如此之必要,以致于我们必须是生而有罪的,否则上帝就会是不义的了。
450—263(490)662—625
人类既不一习一惯于创造优点,而仅仅是在他们发见了优点已经创造出来后才加以报偿,所以他们也就根据自己本身来判断上帝。
432—408(491)684—626
真正的宗教应该以使人负起一爱一上帝的义务为其标志。这是十分正当的,然而没有别的宗教告诫过这一点;我们的宗教做到了这一点。它还 应该认识到我们的欲念与无能;我们的宗教做到了这一点。它应该对此提供补救之道;其中一种便是祈祷。没有别的宗教曾要求上帝来热一爱一他与追随他。
434—418(492)728—689
凡是不恨自己身上的自一爱一,不恨引得自己以上帝自命的那种本能的人,都确乎是盲目的。有谁能看不出:再没有什么是如此之违反正义与如此之违反真理的了呢?因为说我们该当如此的那种说法乃是错误的,而且既然大家都在要求同样的东西,所以要做到这一点就是不正义的和不可能的。因此,它是一种明显的不正义,我们就生于其中,我们不能摆脱它,而我们又必须摆脱它。
然而却没有任何宗教指出过它是一种罪恶,或者指出过我们是生于其中的,或者指出过我们有义务要加以拒绝,也不曾想到过要给我们以补救之道。
435—410(493)685—6一90
真正的宗教会把我们的义务、我们的无能:即骄傲与欲念,以及补救之道:即谦卑、节欲,都教给我们。
436—41(494)678—746
真正的宗教必须教导人的伟大、可悲,必须引人尊敬自己与鄙视自己,引人一爱一自己并恨自己。
716—702(495)757—607
如果说活着而不去探求我们是什么,乃是一种超自然的盲目;那末既信仰上帝而又过着罪恶的生活,便是一种可怕的盲目了。
717—681(496)762—608
经验使我们看到虔诚与善意之间有着巨大的区别。
725—715(497)686—609
反对那些漫不经心地信赖上帝的仁慈而又不行善事的人——我们罪恶的两大根源既是骄傲与怠惰,上帝便向我们显示了他的两种品质来加以矫治:即,他的仁慈和他的正义。正义的一性一质是要折服骄傲,不管我们的工作是多么神圣,et non intres in judi-cium〔求你不要审问〕《诗篇》第143篇第2节:“求你不要审问其人,因为在你面前凡活着的人没有一个是义的”,等等;仁慈的一性一质是以劝勉善行来克服怠惰,按照下面这段话:“上帝的仁慈引人悔改”,以及尼尼微人的那另一段话:“让我们悔改吧,好看他会不会也许垂怜我们”。因此仁慈远不是批准懈怠,反而它那一性一质乃是正式攻击怠惰;从而它并非说:“如果上帝并没有仁慈,我们就必须尽种种努力以求德行”,反倒是必须说,正因为上帝具有仁慈,所以我们就必须尽种种的努力。
723—744(498)746—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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