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10
当然，疯狂麦基完全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很高兴摆脱了追赶。他转身步行，喘口气儿。
东栗树大街，东马歇尔大街，格林大街和拱门大街，这些地方他以前都转过。第一天是和那个叫阿曼达的女孩，其他时候是在慢跑。但这一天是星期六，不是上学的日子，而且今天的街道有些异样——孩子，到处都是。
他们中的一个跳下门前阶，定在了麦基的正前方。麦基不得不猛地停下来，以防与他撞上。就算这样，他们的鼻子已经差不多碰到一起了。
麦基眯着眼后退了两步。而那个孩子却上前了两步。每次麦基后退，他就上前。他们就以这样的方式挪了半个街区。最后，麦基转身要走。而那个孩子却又马上跳过来挡在他前面。他把手里拿着的糖咬下一大块。“你打算去哪儿？”他问。糖渣儿从他的嘴里飞出来。
“是的，我当然知道。”
“好吧，嗯，你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石子儿都比这孩子的眼神温柔。“不能。”
有些人起哄道：“马尔斯 ，揍他！”
其他人附和道：“废了他！”
这个孩子，可能就像现在你猜的一样，不是别人正是马尔斯 ·巴尔·汤普森。马尔斯 ·巴尔听到了这些鼓动，眼神更加冰冷坚硬了。但是突然，马尔斯 不再怒目而视，而是一笑。他举起糖块，伸到离麦基嘴唇只有一寸的地方：“想咬一口吗？”
麦基没多想：“你确定？”
“当然，来吧，咬一口。”
麦基耸耸肩，抓过马尔斯 ·巴尔的糖，咬下一块，然后递了回去。“谢谢。”
瞬间，寂静弥漫了整条街道。这个孩子做了不可思议的事，他竟然咬了马尔斯 的糖。不仅如此，还 从没有一个白人孩子曾把自己的嘴巴放到一个黑人孩子碰过的东西上，不管是苏打汽水瓶、汤匙，还 是糖块。而且这个孩子甚至没有去咬没有碰过的一边；他刚好咬在了马尔斯 ·巴尔自己咬过的牙印上。
在通常情况下，当马尔斯 ·巴尔搞不清状况的时候，他就会抓狂。他一把揪住麦基的领子：“你觉得自己很坏还 是什么？”
“你是来这儿耍坏的吗？这就是你想的？”马尔斯 ·巴尔几乎开始吼叫了。
“没有啊。”麦基说，“我没觉得自己坏啊，虽然我也并不觉得自己是天使。我甚至，其实并不怎么好。属于两者之间吧，我觉得。”
马尔斯 ·巴尔双手向下钳住麦基的胳膊，挑起下巴，冷笑道：“那我坏吗？”
麦基更糊涂了：“我也不知道。前一分钟你冲我大喊大叫，下一分钟你又让我吃你的糖。”
下巴挑得更高了：“告诉我，我很坏。”
麦基没说。连苍蝇都停止了嘤嘤嗡嗡。
“我说，告诉我我很坏。”
麦基眨眨眼，耸耸肩，叹口气道：“这不关我的事，如果你坏，那让你的妈妈或者爸爸告诉你吧。”
现在轮到马尔斯 ·巴尔眨眼了，他连连倒退，试图理清状况。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看了看：“那是什么？”
在麦基还 没回答“是一本书”之前，马尔斯 ·巴尔就从他手里把书夺了过来。“这不是你的。”他翻了几页之后说，“书是我的。”
“书是别人的。”
“是我的。在我手里呢。”
用响尾蛇一般的速度，麦基又把书抓了回来，除了一页之外——那一页被撕了下来，还 留在马尔斯 ·巴尔手里。
“把那页还 给我。”麦基说。
无语。注视。苍蝇也在等着。东区的贪心人也一样。
这时，他们俩突然谁也看不见谁了，一把扫帚从天而降，像一张稻草帘一样隔开了两个孩子的脸。一个声音说道：“放着我来！”
是旁边最近的一所房子里走出来打扫台阶的妇人，她放低了扫帚，但还 是把它隔在两个孩子中间。“最好是，”她对马尔斯 ·巴尔说，“还 给他。”
马尔斯 ·巴尔抬头怒视着她。在东区还 从没有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够经受得住马尔斯 ·巴尔的这种眼神呢。在西区，甚至连高中生都要在这样的怒视下屈服。而对于赫克托街两边的的老妇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而当马尔斯 ·巴尔退下台阶，开始把他的冰冷眼神和超级慢的、大跨步拖着脚走路的步态结合起来的时候，威力则更加巨大，据说他可以花十分钟走过街道，而让车堵到布里奇波特。
但显然这次没能奏效。这次，马尔斯 ·巴尔的对手是一个风华正茂的东区妇人，她正和他怒目相视。而当对峙都结束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的瞪视还 保持着，但却并不是马尔斯 ·巴尔的。
马尔斯 ·巴尔把残页还 了回去，但在此之前他也没忘了把纸揉成了一个球儿。那把扫帚把他推开，转了个身，然后把他扫出了大街。
妇人俯视着麦基，眼光中还 有怒气的余烬：“你最好走吧，孩子，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不能总跟着你，我有自己的事。”
麦基在原地站了一分钟。他想要做点儿什么，也许他应该做点儿什么，可那个妇人转身走进了房子，关上了门。于是，他也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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