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 太阳神骑士团游湖记(3)
第二辑 太阳神骑士团游湖记(3)
然而,即便是“玛丽波莎美人号”这么一艘大船,也不可能把你在码头和船上看到的所有人装载下来。实际上,这些人可以分为两类——玛丽波莎所有即将出游的人和所有不去的人。大家来这儿都有各自的理由。
汇兑银行的那两个出纳员都来了,肩并肩站在一起。但他们中的一个——带宝石饰针、脸长长的像一匹马的那位——要去旅游,而另一个——带着另一枚宝石饰针、脸像另一匹马的那位——则不去。同样,《新闻邮报》的编辑 胡塞尔要去,而他那位站在旁边的兄弟却不去。莉莲?周恩要去,而她妹妹却不能去,所有人都可以如此类推。
想一想便会明白汽船出事当天的早上会是一副什么状况。
生活多么奇怪啊!
想想看,所有这些人都那么焦急而迫切地赶船,有些人还是跑着去的,生怕慢了会错过——船出事的那个早上。而那位船长则使劲鸣汽笛,严厉地警告他们,他要把他们抛下了——其实是抛离那场事故!每个人都如饥似渴地要挤进那场事故。
也许人生整个儿就是这么回事儿。
在这种情况下,想来最奇怪的莫过于那些被留下来或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没去成的人了,他们事后总会津津乐道那一天他们是如何如何逃避上船的!
其中有些例子,当然是很特别的。
尼文斯律师得以逃脱,仅仅是因为他当时进城去了。
裁缝陶尔斯得以逃脱,仅仅是由于他不太想去而一觉睡到了八点钟,因而也就没有去成。他后来叙述说那天早上他七点过五分醒来后想过去游玩的事儿,不过由于某种说不清的原因他觉得他还是不去为妙。
拍卖商尤德尔的情况更是不可思议。他上个星期参加了奇人会的火车旅行,再上个星期参加了保守派的野餐会,而这次出游他却决定不参加。他后来说在出游的头一天晚上,有人在尼培瓦街和特坎塞街交汇的那个街角(他连确切地点都指出来了)拦住他问道:“你准备参加明天的郊游吗?”他回答说:“不去。”口气就像后来叙述此事时一样干脆。又过了十分钟,在戴尔豪西街和布罗克街交汇的那个街角(他说就是在那儿,如不信可以找人对质),又有人拦住他并问道:“嗨,你准备参加明天的汽船旅游吗?”他再一次回答说:“不去。”显然口气和前一次几乎完全一样。
他后来说,在他听到船出事的传闻的时候,他感到那好像是神意使然,于是他立即感激不尽地跪到了地上。
莫里森的情况也如此相似(我是指在格洛佛的五金店干活儿、娶了汤普森家的女儿的那位)。他后来说,最近他在报纸上读到的事故报道太多了——有采矿事故、空难和煤气爆炸——因此变得紧张兮兮的。出事的头一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他的妻子问他:“你要跟汽船出游吗?”他回答说:“不,我可不愿去。”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许你母亲想去哩。”第二天下午天快黑时,出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镇子,他说当时他头脑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汤普森夫人在那条船上。
他说起这一点,就跟我说它一样——一点儿怀疑和迷惑都没有。他一刻都没想象过他岳母在“露西塔尼亚号”、“奥林匹克号”或别的船上。他知道她就在这条船上。他说当时任何人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他撞倒在地。但谁也没有去撞他。根本还没有人碰他,他已瘫下一半了——跪到了两个膝盖上,这时要把他整个儿撞倒或踢倒在地就更容易了。人们错过的机会的确不少啊。
不过,我还是要说,无论是尤德尔还是莫里森或任何人都没想到船会出事,一直到夕阳落下时他们——
噢,你是否曾听过一艘汽船的汽笛在两里以外的夜色中发出的轰隆隆的长鸣声呢?在倾听和揣摩到底出了什么事的同时,你是否还看见破空而上的深红色报警火箭,然后又听见镇上的火警铃就在你耳边鸣响,而且还看见大家急匆匆向镇上的码头冲去呢?
这便是玛丽波莎的镇民在那个夏日黄昏的所见和所感!正是在这种氛围中他们看着那条平底救生船向湖中冲去——船的每一边都有七支长桨,十四条汉子每划一次桨,浪花就会溅过船舷上缘。
哎呀,我担心故事根本不是这么个讲法的。我想真正高超的讲法应该是在事故发生之前什么都不说。但假如你要写的是玛丽波莎,或者听说的是这个镇的事儿,那可就不一样了。假如你了解这个地方的话,你便会发现那一切太鲜明、太真实了——早上出游的欢欣与入夜时分的情景之间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你没法阻止它们同时跃入你心里,你没法不同时想到它们。
不过别为那事故去操心——我们还是再回到那天早晨吧。
船七点钟出发。关于这一点毫无疑问——不仅是七点,而且是七点正。《新闻邮报》上登的告示说:“船七点正出发。”米西纳巴街的电线杆上的广告是这样开头的:“噢,到印第安岛去!”结束语是:“船七点正出发。”码头上有一个大大的告示说:“船七点正准时出发。”
因此一到七点钟,一分不差,汽笛便悠长而洪亮地吹响了,然后在七点十五分是三声短促而断然的鸣叫,而到了七点三十分汽笛变成了一声愤怒的呼唤——只有一声——此后紧接着他们就解脱了最后一根缆绳,码头上彩旗如云,于是“玛丽波莎美人号”启航了。太阳神骑士团的乐队准时演奏起来,《枫叶永不落》的乐声响震云天。
我想所有的旅行团体在刚出发时都是一样的。在“玛丽波莎美人号”上也不例外,每个人都在船上跑上跑下,拿的不是甲板椅便是野营凳或食物篮,他们到处找地方,有中意的地方就在那儿坐下来,然后又担心别处的地方更好,于是又跑到别处找去了。大家都想找太阳晒不着的地方坐,而一旦如愿了他们又赌咒说他们可不愿为取悦任何人而冻僵,而那些坐在太阳底下的人则说他们花五毛钱可不是为了来挨一顿烧烤的。有些人埋怨说他们花五毛钱不是想来招一身烟炱,还有些人说他们可不愿花五毛钱来被推进器震得半死。
不过很快就一切正常了。好像是人以群分似的,人们分别去了船上属于他们的不同地方。妇女们,那些年长的,全被吸引到了底层的舱房里,她们关起窗子,围着那张长桌子开始做针线活儿,过了不久,正如她们自己说的,她们便把舱房变得像家里一样了。
所有的青壮小伙子和乐队里的大男人们都下到了船首的低甲板上,这儿放着大捆的缆绳和船锚,是船上最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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