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美好世道很艰难
狗年的春节一直下着小雨。也不知是不是初三外婆要回老家,初二的天气竟好了起来。我便与家人趁春节的热闹气氛出去走走。
从鼓楼门口儿望进去,是一片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平添了不少的喜气。这时耳朵被一阵歌声吸引,我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手拿话筒唱着歌,他面前用粉笔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大意是为了救父亲的病迫不得已用这种方式来筹款。很奇怪的是下面还用花体英文字重写了一遍。前面的塑料棚里零散堆了些花花绿绿的纸钱。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少人在他这个地方停留。我抬头望了望大男孩的眼睛,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忽然间脑海里飘过一句话,是前些日子看电影中的一句台词,“世界很美好,世道很艰难”。没有人再会为这种乞讨的事情在驻足停留了,因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普遍了。有时不是不想做善事,而是看遍真真假假过后,又有谁会去相信这些苦楚是否真的存在呢。
继续在步行街上,走过第一个十字路口后有一条专是手艺人的街道。糖画、水墨画、素描、泥人雕塑,样样都有。人都围成一个个圈,像是在吃一块块面团的蝌蚪群。我挤进一个人群中。是糖画。一个胖胖的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用蘸满了焦糖水的大勺子画着极细巧的镂空图形。一个拉着小男孩的老妇女狠狠地眼神盯着那幅未完成的画,大概是在想如此“简单”的糖画怎么值20元钱。待糖画渐渐冷却变硬,男人便用铲子和竹签一起合作,将那幅画从板上拿起来。也许是围观的人太多有些紧张,那细小的连接部分有些断裂了。
那老妇人便嗤了一声道:“这么难看我们不要了。”男人有些小声地叨叨:“我这不是给您补上了。”老妇人更加骂骂咧咧:“补上的我们还要这个干嘛?”男人的脸立刻涨得通红。他有些急地喊:“那我再给你做一个,好吧?”只见他重新舀了一勺糖水,手腕动作娴熟地在白色案板上游来游去。顷刻间窗花般的作品便完工了,男人再次用铲子小心翼翼地将它铲起来,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细纹扯断的痕迹。
老妇人理亏,一手接过糖画,一手把20块钱丢给男人,嘴里一边念叨“这么简单的画还要20块钱。贪心不贪心?”便走远了。我望着她的背影嘀咕了一句:“简单简单,有本事你来试试看。”我本外行,只因为前些日子在饭店里也碰到了一位画糖画的老人,问起糖画要是练精湛,至少得几年时,老人笑呵呵地说:“起码得三五年啊。”脑海里又一次浮现了这句话,世界很美好,世道很艰难。
很多人永远以为看上去的简单背后也是如此,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容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多少人是生下来嘴里就含着金钥匙呢?不过换句话,也许老妇人家里也是平凡,为了给孙子买一个糖画,也是省吃俭用下来才有的那些零碎钱吧。无法换位思考,人又怎么互相理解呢?还是鲁迅说的好啊,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一行人于是继续往前走。一条道走到了尽头,是一家卖糖葫芦的小杂货铺。老式录音机里放着冰糖葫芦的歌,更是吸引了很多人围着老板娘转。我嘴馋想买两串,用手机转的钱给老板娘看。见那胖乎乎的老板娘如同三头六臂的哪吒那样忙也忙不过来。她好像并不在意人多,嘴里却一直念着:“这个人也真是的,拿了我的一串草莓,不付钱就拍屁股走人。”我才知道,刚刚有人趁着人多拿了草莓却不付钱走了。买冰糖葫芦的人越来越多,而老板娘却一直打不起精神。我不禁有些好笑,不就一串冰糖葫芦,这接下来的生意不做,亏损的不是更多?终于老板娘看到了我,她跟我说不是14块钱了,每一串要再加一块。我纳闷于是问她为什么,老板娘背过身给我拿了两串糖葫芦包上糖衣,一边感叹:“哎,过年了房租又涨啦!租不起勒!”我接过糖葫芦,心里有些发酸。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会对一串糖葫芦没给钱耿耿于怀。
正想着,在我身旁的一个女人买完糖葫芦,对那个老板娘说:“钱转给你了。这儿还有10块纸钱,就当我帮刚刚那个没给你钱的人付了,咱别计较那种人了。新年快乐!”老板娘扭过头,没说什么就接过了钱。好一会才对那女人的背影喊了一句:“新年快乐!”我在一旁看着,也觉说不出什么话。身旁的录音机依然唱着歌:“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都说冰糖葫芦儿甜,可甜里面它裹着酸。”
我悄悄走了。忍不住想,生活不正如冰糖葫芦那样酸酸甜甜?也许世界上是有这么多坏人,有这么多不理解,但还是有着这么多的美好,这么多的温暖和善良的心不是吗?迅哥儿说人的悲欢不相通,但他却看到了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那在冰冷的冬天里暖阳,才是越发温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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