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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发布时间:2021-01-05 栏目:阅读 投稿:快乐的灯泡
这时,海船边,其他阿开亚首领都已

熟睡整夜,吞吐着睡眠的舒甜,

但阿特桑斯之子阿伽门农,兵士的牧者,

却心事重重,难以进入香甜的梦境。

恰如美发女神赫拉的夫婿挥手甩出闪电,

降下挟着暴风的骤雨,或铺天盖地的冰雹,

或遮天蔽日的风雪,纷纷扬扬地飘洒在田野,

或在人间的某个地方,战争的利齿张开,

阿伽门农此时心绪纷乱,胸中翻腾着

奔涌的苦一浪一,撞击着思绪的礁岸。

当他把目光扫向特洛伊平原,遍地的火堆

使他惊诧,燃一烧在特洛伊城前,伴随着

阿洛斯和苏里克斯的尖啸和兵勇们低沉的吼声。

●阿洛斯和苏里克斯:为两种管乐器。

随后,他又移目阿开人的海船和军队,

伸手撕绞着头发的根梢,仰望着

高高在上的宙斯,傲莽的心胸经受着悲痛的煎熬。

然而,他马上想到眼下刻不容缓的事情:

前往寻会奈斯托耳,奈琉斯之子

看看这位长者,是否能和他一起,想出个把高招,

使达奈人摆脱眼前的险境。

他站起身一子,穿上衫衣,遮住胸背,

系紧舒适的条鞋,在闪亮的脚面。

披上一领硕一大的狮皮,一毛一色黄褐,

油光滑亮,垂悬在脚跟后头,伸手抓起一杆槍矛。

其时,同样的焦虑也揪住了墨奈劳斯的心灵,

香熟的睡眠亦没有合一拢他的眼睛,担心

军队可能遭受损失,为了他,阿耳吉维人远渡重洋,

来到特洛伊地面,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首先,他在宽厚的肩背上铺了一领

带斑点的豹皮,然后拎起一个圆顶的铜盔,

戴在头上,伸出大手,抓起槍矛,

迈开大步,前往唤醒兄长,统治着整个

阿耳戈斯的王者,受到人们像对神明一般的崇敬。

墨奈劳斯找到兄长,在阿伽门农的船尾边,

后者正把璀璨的铠甲套一上胸背。眼见兄弟的到来,

阿伽门农心里喜欢。但啸吼战场的墨奈劳斯首先发话,说道:

“为何现时披挂,我的兄长?是否打算激励某位勇士,

前往侦探特洛伊人的军情?但是,我却

由衷的担心,怀疑谁会愿意执行这项使命,

一逼一十近敌方的勇士,侦探他们的军情,在这

神赐的夜晚,孤身一人。此人必得有超乎寻常的胆量。”

听罢这番话,强有力的阿伽门农答道:

“眼下,高贵的墨奈劳斯,你我需要找到

一种可行的方案,以便保卫和拯救

我们的军队和海船,因为宙斯已经改变主意,

赫克托耳的祀祭比我们的更能使他心欢。

我从来不曾见过,也不曾从任何人那里听过,

一个人,在一天之内,可以像宙斯钟一爱一的赫克托耳重创

阿开人的儿子们那样,带来如此严重的损害——

赫克托耳,独自一人,既不是神,也不是女神心一爱一的儿子。

他所做下的事情,他给阿开亚人造成的损失,

我想,将会伴着悲痛,长期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去吧,沿着海船快跑,把埃阿斯

和伊多墨纽斯找来;与此同时,我要去

寻会卓越的奈斯托耳,唤他起来,看他是否愿意会见

我们的哨队——支一精一悍的队伍——并对哨兵发号施令。

他们定会服从他的命令;他的儿子是哨兵的

统领,由伊多墨纽斯的助手

墨里俄奈斯辅佐,警戒的任务主要由他们执行。”

听罢这番话,啸吼战场的墨奈劳斯答道:

“执行你的命令,我将如何行一事?

待我及时传达了你的指令,你要我在此等待,和

他们一起,等着你的回归,还是跑去找你?”

听罢这番话,全军的统帅阿伽门农说道:

“还是在此等我吧,以防在来回奔跑中失去

碰头的机会;军营里小路纵横一交一 错。

不管到了哪里,你要放声喊叫,把他们唤醒。

呼唤时,要用体现父名的称谓,

要尊重他们,不要盛气凌人;此事由

你我自己张罗。从我们出生的那天起,

宙斯已把这填满痛苦的包袱压在我们的腰背。”

就这样,阿伽门农以内容明确的命令送走兄弟,

自己亦前往寻会奈斯托耳,兵士的牧者。

他在老人的营棚和黑船边找到他。后者正

躺在一张松一软的一床一 上,一床一 边放着一套挣亮的甲械,

一面盾牌、两枝槍矛和一顶闪光的帽盔。

他的腰带,闪着熠熠的晶光,躺在他的身边——

临阵披挂时,老人用它束护腰围,领着兵丁,厮杀在

人死人亡的战场;奈斯托耳没有屈服于痛苦的晚年。

他撑出一条臂肘,支起上身,昂着头,

对着阿特柔斯之子发问,说道:

“你是谁,独自走过海船和军营,

在这漆黑的夜晚,其他凡人还在熟睡?

你在寻找一头丢失的骡子,或是一位失踪的伙伴?

说!不要蹑手蹑脚地靠近——你想干什么?”

黑暗中,全军的统帅阿伽门农答道:

“奈斯托耳,奈琉斯之子阿开人的光荣和骄傲,

你没有认出我是阿伽门农吗?宙斯让我

承受的磨难比给谁的都多,只要

命息还驻留在我的胸腔,只要我的双一腿还能站挺一直立。

我夜出巡视,实因睡眠的舒适难以合一拢

我的双眼;我担心战争,阿开人的痛苦使我心烦。

我怕,发自内心地害怕,达奈人将会有什么样的前程?!

我头脑混乱,思绪紊杂,心脏怦怦

乱跳,粗一壮的双一腿在身下颤一抖哆嗦。但是,

如果你想有所行动——睡眠同样不会光临你的一床一 位——

我们一起前往哨线,察视我们的哨兵,

是否因为极度的疲劳而倒地酣睡,

把警戒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

敌人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扎营,我们何以知道,

他们不会设想趁着夜色,运兵进击?”

听罢这番话,格瑞尼亚的车战者奈斯托耳答道:

“阿特柔斯之子,最高贵的王者,全军的统帅阿伽门农,

我想,多谋善断的宙斯不会让赫克托耳实现

他的全部设想和现在的企望;相反,我以为,

他将遇到更多的险阻,如果阿基琉斯

一旦改变心境,平息耗损心力的暴怒。

我将随你同去,不带半点含糊。让我们同行前往,

叫醒图丢斯之子,著名的槍手,以及俄底修斯

快腿的埃阿斯和夫琉斯刚勇的儿子。

但愿有人愿意前往,召唤另一些首领:

高大魁伟的埃阿斯,神一样的战勇,以及王者伊多墨纽斯,

他俩的海船停驻在船队的尽头,距此路程遥远。

说到这里,我要责备墨奈劳斯——不错,他受到人们的

尊一爱一——哪怕这会激起你的愤怒。我有看法,不想隐瞒。

此人居然还在睡觉,让你一人彻夜一操一劳。

现在,他应该担起这份累人的工作,前往所有首领的住处,

恳求他们起一床一 。情势危急,已到了不能等让的地步。”

听罢这番话,全军的统帅阿伽门农说道:

“换个时间,老人家,我甚至还会促请你来骂他;

他经常缩在后面,不愿出力苦干,

不是因为寻想躲避、偷懒或心不在焉,

而是想要依赖于我,等我挑头先干。

但是,这一次他却干在我的前头,跑来叫我。

我已嘱他前去唤醒你想要找的首领。

所以,我们走吧。我们将在墙门前遇到

他们,和哨兵在一起,在我指定的聚会地点。”

听罢这番话,格瑞尼亚的车战者奈斯托耳答道:

“这还差不多。现在,当他督促部队,发布命令时,

阿耳吉维人中谁也不会违抗和抱怨。”

言罢,他穿上遮身的杉衣,

系牢舒适的条鞋,在闪亮的脚面,

别上一领宽大的披篷,颜色深红,

双层,长垂若泻,镶缀着深卷的羊一毛一。

他一操一起一杆粗重的槍矛,顶着锋快的铜尖,

迈开大步,沿着身披铜甲的阿开人的海船

奈斯托耳,格瑞尼亚的车战者,首先来到

俄底修斯的住处,叫醒了这位和宙斯一样一精一擅谋略的首领,

用宏大的嗓门,喊出震耳的声音。俄底修斯

闻迅走出营棚,高声嚷道:

“为何独自蹑行,漫游在海船

军营之间,在这神赐的夜晚?告诉我,又有什么大事和麻烦?”

听罢这番话,格瑞尼亚的车战者奈斯托耳答道:

“莱耳忒斯之子,宙斯的后裔,足智多谋的俄底修斯

不要发怒——巨大的悲痛已降临在阿开人的头顶!

我们一起走吧,前往唤醒另一位朋友,

一位有资格谋划是撤兵还是继续战斗的首领。”

听罢这番话,足智多谋的俄底修斯返回营棚,

将做工一精一致的盾牌背上肩膀,和他们一起前行。

他们来到图丢斯之子狄俄墨得斯的驻地,发现

后者正睡在营棚外面,周围躺着他的伴友,

人人头枕盾牌,身傍坚指的槍杆,尾端扎入

泥地,铜尖耀射一出远近可见的光彩,

像父亲宙斯扔出的闪电。勇士沉睡不醒,

身下垫着一领粗厚的皮张,取自漫步草场的壮牛,

头底枕着一条色泽鲜艳的一毛一毯。

奈斯托耳,格瑞尼亚的车战者,行至他的身边,催他

离开梦乡,用脚跟拨一弄着他的身躯,开口呵责,当着他的脸面:

“快起来,图丢斯之子!瞧你睡得——迷迷糊糊,酣睡

整夜?还不知道吗?特洛伊人已一逼一十近海船

在平滩的高处坐等明天;敌我之间仅隔着一片狭窄的地带。”

奈斯托耳一番呵斥,狄俄墨得斯蓦地惊醒过来,

开口答道,用长了翅膀的话语:

“为何如此严酷,老人家?你还有没有罢息的时候?

阿开亚人年轻的儿子们哪里去了?

他们可以各处奔走,叫醒各位王贵。

你呀,老人家,对我们可是太过苛严!”

听罢这番话,格瑞尼亚的车战者奈斯托耳说道:

“你说得很对,我的朋友。

我有英武的儿子,也有大队的

兵丁,他们中任何一位都可担当召聚王者的使命。

但是,阿开亚人眼下面临的险情非同一般,

我们的命运正横卧在剃刀的锋口——

阿开人的前景,是险路逢生,还是接受死的凄寒。

去吧,快去叫醒迅捷的埃阿斯,连同夫琼斯

之子;你远比我年轻。去吧,帮帮我这可怜的老头子。”

听罢这番话,狄俄墨得斯拿起一领硕一大的狮皮,搭上

肩膀,油光滑亮,垂悬在脚跟后头,伸手抓起一杆槍矛。

勇士大步走去,唤醒其他首领,引着他们疾行。

他们和哨兵汇聚,发现

哨队的头目中无人打吨昏睡,

全都睁着警惕的双眼,带着兵器,席地而坐。

像看守羊群的牧狗,在栏边警觉地竖一起耳朵,

它们听到野兽的走动,呼一呼隆隆,从山林里

冲扑下来,周围响起一片纷杂的喧声,

人的喊叫,狗的吠闹,赶走了他们的睡意。

就像这样,哨兵们警惕的双眼拒挡着馨软的睡眠,

苦熬整夜,不敢松懈,双眼始终

注视平原,听察着特洛伊人进攻的讯息。

眼见他们如此尽责,老人心里高兴,

开口送去长了翅膀的话语:

“保持这个势头,我的孩子们,密切注视敌情;不要让

睡意征服你们的双眼,不要给敌人送去欢一悦。”

言罢,他举步穿过壕沟,身后跟着

阿耳吉维人的王者,被召来议事的首领,

还有墨里俄奈斯和奈斯托耳英俊的儿子,

应王者们的召唤,前来参与他们的谋辩。

他们走过宽深的壕沟,在一片干净的

泥地上下坐,那里没有横七竖八的

一尸一体,亦是高大的赫克托耳目撤的地点,

因为天色已晚,使他只好停止杀斗。

他们屈腿下坐,聚首一交一 谈。

奈斯托耳,格瑞尼亚的车战者,开口说道:

我的朋友们,难道我们中就没有一位壮士,敢于凭仗

自己的胆量,走访心胸豪壮的特洛伊人的营地?

这样,他或许可以抓住个把掉队的敌人,

或碰巧听到特洛伊人的议论,他们

下一步的打算——是想留在原地,

紧一逼一十着海船,还是觉得已经

重创了阿开亚人,故而可以回城休战。

如果有人能打听到这方面的消息,随后安然

回返,想一想吧,他将得到何等的殊誉,

普天之下,苍生之中!他还可得获一份绝好的礼物:

所有制统海船的首领,每人

都将给他一头母羊,纯黑的一毛一色,

腹哺着一只羔崽——此乃礼中的极品,

得主可藉此参加每一次宴会和狂欢。”

奈斯托耳言罢,在场者全被镇得目瞪口呆,

惟有啸吼战场的狄俄墨得斯开口发话,说道:

“奈斯托耳,我的心灵和豪莽的激|情催我

冲向可恨的敌人,这些挤在我们眼皮底下的

特洛伊兵汉。但是,如果有人愿意和我作伴,

我俩便都能得到较多的慰藉,也会有更多的自信。

两人同行,即使你没有,他也可能先看到周围的

险情;而一人行动,尽管小心谨慎,

总不能拥有两个人的心力,谋算也就往往不能周详缜密。”

言罢,众人争相表示,愿意偕同前往。

两位埃阿斯,阿瑞斯的伴从,愿意同行,

墨里俄奈斯请愿同往,而奈斯托耳之子更是急不可待,

还有阿特柔斯之子、著名的槍手墨奈劳斯。

坚忍的俄底修斯亦在请缨之列,决意潜入特洛伊人的

营垒,胸中总是升腾着一往无前的豪烈。

其时,全军的统帅阿伽门农开口说道:

“图丢斯之子,你使我心里充满欢一悦。

你可按自己的意愿,挑选你的伙伴,

择取自愿者中最好的一位,从我们济济的人选。

不要盲敬虚名,忽略优才,

择用劣品。不要顾及地位,注重

出身,哪怕他是更有权势的王贵。”

阿伽门农口出此言,实因怕他选中棕发的墨奈劳斯。

然而,啸吼战场的狄俄墨得斯答道:

“如果你确实要我挑选同行的伙伴,

那么,我怎能拉下神一样的俄底修斯

他的心胸和高昂的斗志,旁人难以企及,

帕拉丝·雅典娜钟一爱一此人,无论在何种艰难困苦的场境。

若是由他和我一起行动,我们双双都可穿过战火的炙烤,

平安回营——他的谋略登峰造极。”

听罢这番话,卓越的、久经磨炼的俄底修斯答道:

“无需长篇大论地赞扬我,图丢斯之子,但也不要指责我。

你在对阿耳吉维人讲话,他们全都知道你所说的一切。

我们这就动身。黑夜已走过长长的路程,黎明在一步步进一逼一十。

星辰正熠熠远去,黑夜的大部已经逝离——

去了三分之二,只留下仅剩的三分之一。”

言罢,他俩全身披挂,穿拿起令人一毛一骨悚然的甲械。

骠勇犟悍的斯拉苏墨得斯给了图丢斯之子

一把双刃的利剑——他自己的铜剑还在船上——

和一面盾牌,给他戴上一顶帽盔,

牛皮做就,无角,也没有盔冠,人称

“便盔”,用以保护强壮的年轻斗士的头颅。

墨里俄奈斯给了俄底修斯一张弓、一个箭壶

和一一柄一铜剑,并拿出一顶帽盔,扣紧他的头圈,

取料牛皮,里层是纵横一交一 错的坚实的

皮条,外面是一排排雪白的牙片,

取自一头獠牙闪亮的野猪,衔接齐整,

做工巧妙、一精一致,中间垫着一层绒毡。

奥托鲁科斯曾闯入俄耳墨奈斯之子阿门托耳

建筑一精一固的房居,把头盔偷出厄勒昂,

给了库塞拉人安菲达马斯,在斯康得亚,

后者把它给了摩洛斯,作为赠客的礼物,

而摩洛斯又把它给了自己的儿子,护盖着他的脑袋。

现在,皮盔出现在俄底修斯头上,紧压着他的眉沿。

就这样,二位穿带着令人一毛一骨悚然的甲械,

离别诸位王者,抬腿上路。

他们的右前方,帕拉丝·雅典娜

遣下一只苍鸳,夜色迷茫,二位虽然不能

目睹,却可听见它的叫唤。

闻悉这一吉兆,俄底修斯心中欢喜,对雅典娜启口作祷:

“听我说,带埃吉斯的宙斯的女儿,每当我执行艰巨的任务,

你总是站在我的身边,关注我的

行迹。现在,求你再次给我最好的帮佑,

答应让我们,通过闪电般的行动,摧裂特洛伊人的

心魂,带着荣誉返回凳板坚固的海船。”

接着,啸吼战场的狄俄墨得斯亦开口诵告:

“也请听听我的祈祷,阿特鲁托奈,宙斯的女儿,

求你来到我的身边,就在此刻,像当年一样——那时,你伴佑

我的父亲,卓越的图丢斯,

进入塞贝,作为阿开人的使者,离队前行。

他把身披铜甲的阿开亚人留在阿索普斯河的滩沿,

给那里的卡德墨亚人,身披铜甲的斗士,捎去了表示友好的

信言。但是,在回来的路上,他却不惜诉诸武力,

在你的助佑下,贤明的女神,因为你总是站在他的身边。

来吧,站到我的身旁,保护我的安全!

对此,我将奉献一头一岁的小牛,额面开阔,

从未挨过责笞,从未上过轭架——

我将用金片包裹牛角,奉献在你的祭坛前!”

他们如此一番祈祷,帕拉丝,雅典娜听到了他俩的声音。

二位作罢祷告,对大神宙斯的女儿,

一头扎进漆黑的夜色,像两头雄狮,

越过一尸一横遍野的战场,穿过堆堆甲械,滩滩污血。

其时,赫克托耳亦不准勇莽的特洛伊

入睡。他召来所有的头领议事,

特洛伊人的王者和首领。

他把这些人召来,提出了一个狡黠的计划:

‘你们中谁愿接受这趟差事?做好了,

可得重赏。赏礼丰厚,足以偿付他的劳力。

我将给他一辆战车和两匹颈脖粗一壮的良驹,

阿开人的快船边最好的骏马。

谁有这个胆量,也为自己争得荣誉,

前往迅捷的海船,探明那里的

实况:是像往常一样,警戒森严,还是——

或许,由于受到我们的重创,阿开亚人正聚在一堆,

谋划遁逃之事,无心暇顾夜防的繁琐,

布岗设哨;他们已被折磨得筋疲力尽。”

赫克托耳言罢,在场者全被镇得目瞪口呆。

人群里,有个名叫多隆的,神圣的特洛伊信使欧墨得

之子,拥有大量的黄金和青铜,

长相丑陋,但腿脚轻捷,

独子,有五个姐妹。面对

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此人开口发话,说道:

“赫克托耳,我的心灵和豪莽的激|情催我

贴近快捷的海船,刺探军情。

这样吧,举起你的节杖,当着我的脸面,庄严起誓,

你将给我骏马,还有铜光闪烁的

马车,那辆载负裴琉斯之子的战车。我将

为你侦探,获取军情,使你不致白白期待。

我会潜行在整个军营,找到

阿伽门农的海船,那该是敌方头领聚会

谋划的去处——是决定逃离此地,还是继续会战。”

听罢这番话,赫克托耳紧一握节杖,发誓道:

“让宙斯、赫拉的炸响雷的夫婿亲自

为我作证,其他特洛伊人谁也不许登乘这辆马车,

只有你,我发誓,才能使唤这对良驹;这是你终身的光荣!”

就这样,赫克托耳信誓旦旦,虽说徒劳无益,却催励着多

隆登程上路。他迅速背起弯翘的硬弓,在他的肩头,

披起一张灰色的生狼皮,拿过一顶

水獭皮帽,盖住头顶,一操一起一杆锋快的投槍,

冲出营区,直奔海船——他再也没有回来,

从船边带回赫克托耳所要的情报。

就这样,他离开熙攘的人群和驭马,

匆匆上路,急不可待。然而,卓越的俄底修斯

看着此人行来,对狄俄墨得斯说道:

“有情况,狄俄墨得斯,有人正从敌营过来!

我不知道他是想探视我们海船

还是来剥取死者的甲件。不管怎样,

先放他过去,待他进入前面的平地,稍稍跨出几步后,

我们再奋起扑去,紧追不放,抓他个

措手不及。但是,如果他跑得比我们更快,

那就把他一逼一十向海船,以防他撒腿回营,丝毫不要

松懈,用你的投槍拦截,决不能让他回跑,跑回特洛伊。”

言罢,他俩闪到一边,伏一在一尸一堆里,

而多隆却不知不觉,傻乎乎地跑了过去,腿脚飞快。

当他跑出一段距离,约像骡子犁拉出的一条地垄的

长短——牵着犁头,翻耕深熟的庄稼地,

骡子跑得比牛更快——他俩开始追赶。

听到噔噔的脚步声,多隆原地止步,直立不动,

以为来人是他的特洛伊伙伴

前来叫他回营——赫克托耳已打消进攻的心念。

但是,当他俩进入投槍的射程,或更近的距离时,

他才看清来者不善,随即甩开双一腿,拼命

奔跑;他俩蹽开腿步,紧紧追赶。

像两条训练有素的猎狗,露出尖利的犬牙,盯上一头猎物,

一头小鹿或一只野兔,心急火燎,顺着林地的

空间,穷追猛扑;猎物撒腿一江一 跑,发出尖利的叫一声。

就像这样,图丢斯之子俄底修斯,城堡的荡劫者,

切断了他回营的归路,紧追不舍,毫不松懈。

当他朝着海船飞跑,接近阿开人的

哨兵,雅典娜给图丢斯之子注入

巨大的勇力,以免让其他身披铜甲的阿开亚人

率先投槍,使秋俄墨得斯屈居第二。

强有力的狄俄墨得斯冲上前去,喊道:

“再不停步,我就投槍一捅一翻你这小子!我知道,你

最终逃不出我的手心,躲不过暴烈的死亡!”

言罢,他挥手投槍,但故意打偏了一点,

锋快的槍尖掠过多隆的右肩,

深扎进泥地里。多隆大惊失色,止步呆立,

结结巴巴,牙齿在嘴里嗒嗒碰响,

出于人骨的恐惧。两人追至他的身旁,喘着粗气,

压住他的双臂,后者涕泗横流,哀求道:

“活捉我,我会偿付赎金。我家里堆着

青铜、黄金和艰工冶铸的灰铁——

家父会用难以数计的财礼欢一悦你们的心房,

要是听说我还活在阿开人的海船旁。”

听罢这番话,足智多谋的俄底修斯答道:

“不要怕,死亡还没有临头。

告诉我,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在这漆黑的夜晚,其他凡人都已入睡,

你为何离开军营,独自一人,朝着海船潜行?

是想抢剥死者的铠甲,还是奉赫克托耳的命令,

前往深旷的海船,逐一刺探船边的军情?

也许,是你自己的意愿促你踏上这次行程?”

多隆双一腿发一抖,应声答道:

“是赫克托耳把我引入歧途,诱以过量的嗜望。

他答应给我裴琉斯之子、高傲的阿基琉斯的

风快的骏马,连同他的战车,闪着耀眼的铜光。

他命我穿过匆逝、乌黑的夜雾,

接近敌营,探明阿开人的动静,

是像往常那样,派人守护着海船

还是因为受过我们的重创,正聚在一堆,

谋划逃遁之事,无心暇顾夜防的繁琐,

布岗设哨;阿开亚人已被折磨得筋疲力尽。”

听罢这番话,足智多谋的俄底修斯咧嘴微笑,说道:

“不用说,这些是你梦寐以求的厚礼,

骁勇的阿基琼斯的烈马,凡人很难

控制或在马后驾驭,谁也不行,

除了阿基琉斯,因为他是女神的儿子。

好了,回答下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地道来:

你在何地登程,离开兵士的牧者赫克托耳?

他把甲械放在哪里?他的驭马又在何处?

其他特洛伊人的位置在哪——哨兵和呼一呼入睡的战勇?

他们在一起策划了什么?打算留在

原地,紧一逼一十着海船,还是撤回

城堡,撇下受过重创的阿开亚兵汉?”

听罢这番话,欧墨得之子多隆答道:

“好吧,我这就回话,把这一切准确无误地告诉你。

眼下,赫克托耳正和各路头领议会,

避离营区的芜杂,谋划在神一样的伊洛斯的

坟前。至于你所问及的哨兵,我的英雄,

那里一个也没有;我们没有挑人守卫或保护宿营的兵丁。

只有特洛伊人,出于需要,守候在他们的营火边,

一个个顺次提醒身边的战友,不要

坠入梦境,而来自远方的盟友

都已昏昏入睡,把警戒的任务让给了特洛伊兵勇,

因为他们的妻子儿女没有睡躺在那里,贴着战场的边沿。”

听罢这番话,足智多谋的俄底修斯追问道:

他们睡在哪里?和驯马能手特洛伊人混在

一起,还是分开宿营?告诉我,我要知晓这一切。”

听罢这番话,欧墨得之子多隆答道:

“你放心,我这就回话,把这一切准确无误地告诉你。

卡里亚人和派俄尼亚人驻在海边,带着他们的弯弓,

还有莱勒格斯人、考科尼亚人和卓越的裴拉斯吉亚人。

在苏姆伯瑞一带,驻扎着鲁基亚人和高傲的慕西亚人,

还有驱车搏战的弗鲁吉亚人和战车上的斗士迈俄尼亚人。

不过,你为何询问这一切,问得如此详细?

如果你有意奔袭特洛伊人的营盘,

瞧,那边是斯拉凯人的营地,刚来不久,离着友军,

●斯拉凯人:盟军中确有来自斯拉凯的部队(见2·844),来自赫勒斯庞特

以北。雷索斯的人马来自欧洲,靠近马其顿一带。

独自扎营,由王者雷索斯统领,埃俄纽斯之子

他的驭马是我见过的最好、最高大的良驹,

比雪花还白,跑起来就像旋风一般。

他的战车满饰着黄金和白银,

铠甲宽敞硕一大,纯金铸就,带来此地,看了让人

惊诧不已。它不像是凡人的用品,

倒像是长生不老的神祗的甲衣。

现在,你们可以把我带到迅捷的海船边,

或把我扔在这里,用无情的绳索捆得结结实实,

直到你们办完一事情,用实情查证,

我的说告到底是真话,还是谎言。”

然而,强有力的狄俄墨得斯恶狠狠地瞪着他,说道:

“溜走?我说多隆,你可不要痴心妄想,

尽管你提供了绝妙的情报;你已被我们紧紧地捏在手里!

假如我们把你放掉或让你逃跑,

今后你又会出现在阿开人的快船旁,

不是再来刺探军情,便是和我们面对面地拼斗。

但是,如果我现在把你解决,捏死在我的手里,

以后,你就再也不会出来,烦扰我们阿耳吉维人的壮汉。”

听罢这番话,多隆伸出大手,试图托住他的

下颌,求他饶命,但狄俄墨得斯手起一剑,

砍在脖子的中段,劈断了两边的筋腱;多隆的

脑袋随即滚人泥尖,嘴巴还在唧唧呱呱地说着什么。

他们执下他的貂皮帽子,剥走

那张生狼皮,拿起了弯弓和长槍。

卓越的俄底修斯高举起夺获的战礼,对着雅典娜,

掠劫者的福佑,开口诵道:

“欢笑吧,女神;这些是属于你的东西!俄林波斯所有的

神中,我们将首先对你祭告——只是请你继续

指引我们,找到斯拉凯人的驭马和营地。”

言罢,他把战礼高举过头,放在

一棵柽柳枝丛上,抓过大把的芦苇

和繁茂的柽柳枝条,作为醒目的标记;这样,在回返的

路上,顶着匆逝、漆黑的夜雾,他们就不至于找不到这些东西。

两人继续前进,踩着满地的甲械和黑沉沉的污血,

很快便来到要找的斯拉凯人的营地。

这帮人正呼一呼鼾睡,营旅生活已把他们折磨得困倦疲惫。

一精一良的甲械整整齐齐地堆放在身边的泥地,

分作三排,而驭马则分站在各自主人的身边,静候伫立。

雷索斯睡在中间,身边站着他的快马,

拴系在战车的高层围杆上。俄底修斯眼快,

看到此人的位置,并把他指给狄俄墨得斯:

“看,狄俄墨得斯,这便是我们要找的人,这些是他的驭马,

即多隆——那个被我们砍掉的人——给我们描述过的良驹。

来吧,使出你的全部勇力,不要只是站在这里,

闲搁着你的武器。解一开马缰——

不然,让我来对付它们,由你动手杀砍。”

他言罢,灰眼睛雅典娜把勇力吹人狄俄墨得斯的躯体,

后者随即动手宰杀,一个接着一个,上下飞砍的

利剑引出凄惨的嚎叫,鲜血染红了土地。

像一头狮子,一逼一十近一群无人牧守、看护的

绵羊或山羊群,带着贪婪的食欲,迅猛扑击,

图丢斯之子连劈带砍,一气杀了

十二个斯拉凯人。每杀一个,他都

先站在睡者身前,然后挥剑猛砍,而

足智多谋的俄底修斯则从后面上来,抓住死者的脚跟,

把他拉到一边,心想这样一来,长鬃飘洒的

骏马即可顺利通过,不致因为踩到一尸一体

而惊恐慌乱——一尸一躺的惨状,它们还没有见惯。

其时,图丢斯之子来到那位王者的身边——

他手下的第十三个死鬼——夺走了生命的香甜。

其时,他正躺着猛一喘粗气——夜色里,一个恶梦

索绕在他的头顶:俄伊纽斯的儿子,出自雅典娜的安排。

与此同时,坚忍的俄底修斯解下风快的骏马,

把缰绳攥在一起,用弓杆一抽一打,

赶出乱糟糟的地方——他没有想到

可用马鞭,其时正躺在做工一精一致的战车里。

他给卓越的狄俄墨得斯送去一声口哨,以便引起他的注意。

然而,狄俄墨得斯却停留在原地,心中盘想着下一步

该做的事情:是夺取战车——里面放着那套漂亮的铠甲

——抓着车杆拖走,或把它提起来带走,

还是宰杀更多的斯拉凯兵勇?就在他

权衡斟酌之际,雅典娜

迅速站到他的身边,对这位卓越的勇士说道:

“现在,心胸豪壮的图丢斯之子,是考虑

返回深旷的海船的时候了。否则,你会受到追兵的迫胁——

我担心某位神祗会唤醒沉睡的特洛伊兵丁。”

雅典娜言罢,狄俄墨得斯心知此乃女神的声音,

赶忙登上战车;俄底修斯用弓背一抽一打

驭马,朝着阿开人的快船疾驰而去。

但是,银弓之神阿波罗亦没有闭上眼睛,

眼见雅典娜正出力帮助图丢斯之子,气得大发雷霆,

一头扎进入员庞杂的特洛伊军阵,

唤醒了一位斯拉凯头领,希波科昂,

雷索斯高贵的堂表兄弟。他一惊而起,

发现快马站立之处空空如也。

伙伴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呼喘出生命的余息,

不由得连声哀嚎,呼叫着心一爱一的伴友的名字。

营地里喧声四起,惊望着两位壮士创下的

浩劫,在返回深旷的海船前;

特洛伊人你推我一操一,乱作一一团一 。

当他俩四至杀死侦探多隆的地方,

宙斯钟一爱一的俄底修斯勒住飞跑的快马,

图丢斯之子跳到地上,拿起带血的战礼

递给俄底修斯,然后重新跃上马车,

举鞭一抽一打;骏马撒腿飞跑,不带

半点勉强,朝着深旷的海船,它们心驰神往的地方。

奈斯托耳最先听到嗒嗒的马蹄声,说道:

“朋友们,阿耳吉维人的首领和统治者们,

不知是我听错了,还是确有其事?我的心灵告诉我,

此刻,轰响在我耳畔的是迅捷的快马踏出的蹄声。

但愿俄底修斯和强健的狄俄墨得

正赶着风快的骏马,跑离特洛伊人的营地!

我心里十分害怕,阿开亚人中最好的战勇

可能在特洛伊人嗷嗷的杀声中惨遭不幸。”

然而,话未讲完,人已到了营前。二位

步下战车,兴高采烈的伙伴抓住

他们的双手,热情地祝贺他们的回归。

奈斯托耳,格瑞尼亚的车战者,首先问道;

“告诉我,受人称颂的俄底修斯阿开人的光荣和骄傲,

你俩如何得到这对驭马,是夺之于人马众多的特洛伊

军营,还是因为遇到某位神明,接受了他的馈赠?

瞧,多好的一毛一色,简直就像太陽的闪光。

战场上,我曾和特洛伊人频频相遇,我敢说,

我从未躲缩在岸边的海船旁,虽然我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兵。

然而,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好马,连想都没有想过。

我想,一定是某位神祗路遇二位,并以驭马相送。

你俩都受到汇聚乌云的宙斯的钟一爱一,

都是雅典娜,带埃吉斯的宙斯的女儿,喜一爱一的凡人。”

听罢这番话,足智多谋的俄底修斯答道:

“奈斯托耳,奈琉斯之子阿开人的光荣和骄傲,

一位神祗如果愿意,可以随手牵出

比这些更好的骏马;他们远比我们强健。

你老人家问及的这对驭马,来自斯拉凯,

刚到不久,勇敢的狄俄墨得斯杀了它们的主人,

连同他的十二个伙伴,躺在他的身边,清一色善战的壮勇。

我们还宰掉一个侦探,第十三个死者,在海船附近,

受赫克托耳和其他高傲的特洛伊人派遣,

前来刺探我们的军情。”

言罢,他把蹄腿飞快的骏马赶过壕沟,

发出朗朗的笑声;其他阿开亚人跟随同行,

个个喜形于色。他们来到狄俄墨得斯坚固的

营棚,用切割齐整的缰绳拴住骏马

在食槽边——狄俄墨得斯捷蹄的驭马

早已站在那里,嚼着可口的食餐。

在船尾的边沿,俄底修斯放下取自多隆的

带血的战礼,进献给雅典娜的祭品。

然后,他们蹚进海流,一搓一去小腿。

大一腿和颈背上粘糊糊的汗水;

海一浪一冲涌,卷走了皮肤上淤结的斑块,

一阵清凉的感觉滋润着他们的心田。

然后,他们跨人光滑的澡盆,

浴毕,倒出橄榄油,擦抹全身。

随后,他们坐下就餐,从谱满的兑缸里舀出

香甜的醇酒,泼洒在地,祭悦雅典娜的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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