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
鼹鼠在家里忙着做春季大扫除。他忙了一个早上，浑身都疼，喉咙钻进了灰尘，眼睛也迷住了，一身毛茸茸的黑毛溅满了石灰水。春天的气息在天空中荡漾，在地底下运行，在他的周围回环，甚至从地面钻进了他的小屋。鼹鼠决定再也不搞什么大扫除了，他要出门去，到地面上瞅瞅。“在这么美好的季节，我可不能呆在地下劳动，我要出门逛逛去！”他连上衣都没穿，就走到地洞前，地洞的上面是公园的石子路，那儿通风向阳，是动物的美好天地。地面上有一股强烈的力量在召唤着他。他一点一点地爬呀，用爪子使劲挖土，刨泥，不停地给自己打气。终于，地洞打通了，鼹鼠整个身体钻出了地面，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太好了！这可比刷墙强多了。” 太阳暖和地照在他的茸毛上，阵阵和风吹拂着他的前额。他长期隐居在地洞里，听觉变得迟钝了，小鸟欢快的歌声，在他听起来像是高歌。鼹鼠沉浸在美好的春光中。他快活地跃过草地，沿着一道篱笆往前走，穿过一丛丛灌木林。他东张西望，目不暇接，有几处鸟儿在做窝筑巢，有几处花儿在含苞欲放，大自然显得生机勃勃。他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他一直走到一条春色盈盈的水边，他从没见过河水，觉得她像一只毛皮光滑，蜿蜒游动的巨兽。河水闪着光，哗哗流淌着，仿佛讲着一连串世间最动听的故事。面对这一切，鼹鼠感到恍惚，迷惘，不禁神魂颠倒起来。他在河岸边坐下来，向河对岸张望，发现对岸水面上方有一个黑洞，还有一对像星星一样亮晶晶的眼睛在看着他，原来这是一只水老鼠。
水老鼠长着一张棕色的小圆脸，长长的胡子，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一对机灵的耳朵和一身油光水滑的厚厚的茸毛。
他们相互打量着对方，友好地打招呼。
水老鼠二话没说，解开一条绳子，然后轻轻走上一条小船，熟练地把船划过来靠到岸边。他伸出一只前爪扶住鼹鼠，鼹鼠胆战心惊地走进船舱。小船在河上平稳地滑行着。
“今天真高兴！” 鼹鼠坐在白色的船舱里，乐滋滋地四处打量，“我这辈子还从没坐过船呢。”
“什么？”老鼠张大嘴巴惊叫着，“坐船是世界上最快活的事了，我们今天就顺流直下，玩一个整天吧！”
说完，老鼠把船的缆绳系在岸边的环子上，爬进洞里，取出了一大筐食物，然后两个朋友就开始了愉快的船上旅行。
鼹鼠完全沉浸在新的生活里，陶醉在花香鸟语中。他把一只爪子伸进水里，享受着快乐时光。
“你住在河上，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鼹鼠情不自禁地赞美道。
“我住在河边，和她在一起，既在她的上面，又在她的身体里。”老鼠一边划船，一边说，“我热爱河，河是我的一切，她给我带来了食物，也是我盥洗的地方。除了她，我不需要别的东西。无论春夏秋冬，她都那么有趣动人，只有在二月涨潮里，才给我的生活带来不便。那时，我的地下室全灌上了水，要多糟就有多糟，我只好耐心地等河水退去，好到河床上找新鲜食物吃。”
鼹鼠听得心驰神往，不过他问道：“在河上生活是不是很乏味？就河跟你在一起，没有别的人和你聊天或玩耍？”
“怎么会？我有很多水上朋友，有水獭、鱼狗等等，我们总在一起聊天。唉，不过由于人烟稠密，河岸拥挤，许多人都迁走了。”
鼹鼠发现河对岸有一片黑压压的森林，老鼠告诉他，那是野树林，生活在水边的动物很少去那儿，那儿有松鼠、兔子、獾、黄鼠狼、狐狸等等。
“那么野树林的那边又是什么？”他问，“那边蓝蓝的非常幽暗，看上去似山非山，又像城市的炊烟，又像飘动的浮云。”
“野树林那边是广阔的世界。”老鼠耐心地回答。“它不属于我们，我们也不要打扰它。喏，现在我们开始吃饭吧！”
离开河的主航道，他们进入一个四周陆地环绕的小湖，老鼠把船停靠在岸边。四周景色优美迷人，青草沿湖岸茂密地生长，裸露的树根在水面下闪着光，银灰色的河坝上，水轮不停地转动，激起层层白色的泡沫。“太棒了！” 鼹鼠屏住呼吸，连声赞叹道。
老鼠把笨拙的鼹鼠扶上岸，然后拎起食物，和鼹鼠坐在草地上，铺好桌布，高兴地大吃起来。
“你看什么呀？”老鼠问道，他注意到鼹鼠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水泡？哈，你马上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老鼠笑着说。话音刚落，一只水獭露出了宽扁发亮的嘴巴，浮出水面，来到他们身边，他是老鼠的朋友。
“见到你真高兴！遗憾的是你为什么不邀请我一起吃午餐？”水獭说。
“这只不过是一顿便餐，我和我的朋友鼹鼠先生一起游玩。”老鼠解释说。
“很高兴认识你，”水獭热情地对鼹鼠说，“我原来想到这片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看起来是不可能了。今天似乎所有的动物都到河边了。”
这时他们身后的篱笆边，响起了一阵沙沙声，一个满头斑纹，肩膀高耸的家伙，正站在篱笆边，注视着他们。
“嘿，老獾，到这儿来。”老鼠高声叫道。
獾向前走了几步，咕哝一句就扭头不见了。“獾不喜欢和大家呆在一起。”老鼠沮丧地说。
“你知道吗？癞蛤蟆也到河边了，他穿着一身新衣裳，在赌船上玩。”水獭说。
“他可是个爱新鲜的人物！去年他喜欢驾游艇，硬要我们陪着他，他原来打算一辈子都在船上度过呢；现在他又爱上了赌钱！除了整天赌钱，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幸好他手气好，否则非把他父亲的遗产输得一干二净！他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新东西，他一开始觉得有意思，过了不久就腻味了，又要搞别的新鲜玩艺！”
“可不是嘛！”水獭应声道。
他们边吃边谈，突然，水獭跳入水里，不见了。老鼠见怪不怪地摇摇头。
老鼠和鼹鼠也打算乘船走了，鼹鼠收拾好碗碟，两个朋友上了船。夕阳渐渐西沉，老鼠如梦如痴地荡着双桨往回去的路划着，口中念念有词，顾不上理会鼹鼠。
看到老鼠如痴如醉地荡着双桨，鼹鼠好羡慕，他由于吃得很饱，心里也很自信，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像老鼠一样划船。
“老鼠，我想划一划！”
“这可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老鼠摇摇头，“你得多加练习才成！”
鼹鼠一开始没有反驳，可过了一会儿，他看着老鼠划得那么轻松，那么自在，心里真的羡慕得很。他夺过双桨，兴致勃勃地挥动着，狠狠向水里挖去。老鼠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惊讶中，仰面朝天倒在船上。而此时的鼹鼠不但没有划到水面，而且因为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扑通”一声掉进水里，船也翻了。
鼹鼠不断往下沉，他胡乱地扑打着。河水真冷，鼹鼠浑身的皮毛都湿透了，他挣扎着把头伸出水面。老鼠大笑着托住鼹鼠，把他推向岸边。鼹鼠没想到自己的莽撞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又羞又愧，像一摊烂泥瘫软在岸上。
老鼠毫不介意地安慰鼹鼠说：“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是一只水老鼠，天生以水为家。如果你不嫌弃我的屋子简陋的话，不妨到我家去住上一段日子。我还可以教你划船和游泳。”
老鼠在客厅里生起一盆火，把鼹鼠安顿好。鼹鼠听老鼠讲了很多水上的故事，这些故事新奇有趣，都是鼹鼠闻所未闻的。比如同水獭夜间捕鱼，同獾在田野远走，突然暴发的洪水等等。鼹鼠心满意足地吃完饭，香甜地睡了。
鼹鼠像这样一直过了许多天。春天过完了，夏天又来了。鼹鼠学会了游泳、划船，他常常把耳朵贴近芦杆，倾听着风不时吹过芦塘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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