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矿
一
七五年高中毕业,在生产队里劳动了半年。七六年,我就去横水水电采矿队起矿了。
我们的矿点是大铁矿区的边缘,是一些鸡窝矿,一窝一窝的,不成体系,大采矿队没有开采价值,而我们这社办的采矿队就那样拚劳力,还是有利可图的。那时候我们是挣工分,采矿队给村里结算,并每天补我们五角的生活费,有馍吃,有汤喝。这在当时,已是很不错了。
一般的矿都很浅,只有三四米深,打一个小井,安一个轱辘就可以了。矿井只有一米多的直径,矿层也就是一米多厚,薄的地方还不足一米,矿的面积也不大,三五米,十来米。打下直井后,再向旁边掏巷道,在掏的过程就出矿了。把矿开出来,用钢锨铲进筐里,然后用轱辘提上来。
我开始不敢下井,在井上搅轱辘。这是比较累的,可我没法,就只有干这样的活了。一天,井下的活计说井下又暖和,又舒服,还有一毛钱的下井费,我说那有在上面好啊,凉风吹着,太阳晒着,眼看的远,天离的近,那井下,暗无天日,那有上面好啊。我说的时候本是无心的,可不知谁就学给了领导,第二天领导就让我下井了。我提心吊胆下了,不多长时间也就习惯了,在下面抡锤打钎,干一会歇一会,出一阵汗,喘半天气,受作业面的限制,两个轮还着干,也是很惬意的。上次那个活计一次见我从井下上来了,就挑衅地问我,怎么样,暗无天日的时光好吧?我那吃他这一套,就说,不下不知道,一下蹦一跳,这井下好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走不迷路,跑不下岸,不用操心时间早啊晚啊,上面还给咱安排了两个专门掌握时间的,还有入井费,上五天班挣六天的钱,多好!说这话后第二天,我就又被调井上了。这却正命脉我的意,这年冬天,我腿上生小浓疮,井下潮湿,一直不好,现在让我上来了,好高兴。
当矿层较深且蕴藏量大时,就要用卷扬机了。竖井的直径有一两米,还要有平井,用以通风。我们一般从平井入井,从竖井出矿。那矿井完全是土法上马,没有一点安全措施的,我们就那样冒着生命危险,挣那五毛的生活和一毛的入井费。有一次我们四五十人在井下作业,夜十二点才下班,可第二天早班上工时,却发现巷道塌了三四十米,这一次可找我吓坏了,一次回家后告诉了母亲,她更是吓的脸都变成蜡黄蜡黄。每次该回时,总要在村口等我。
我家离矿点有二十多里远。我是两周回一次家。回家时一般相跟几个人,有时也一个人回。冬天天短,回家要搭黑,早起走的时候还要起大五更。那时候家里没有表,妈妈往往很早就起来,看着天上的星星猜时间。当她感到天差不多时叫醒我。吃过饭后,妈妈总是要送我到村口,然后一个人往矿点赶。黑咕隆冬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很是艰难。更为要命的时,我太胆小了,怕鬼,小时候听的鬼的故事太多了,这时都要想起来,太怕人了,头发都是竖立的,浑身出冷汗,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早起到了矿点,伙计们见我一个来,问我怕鬼了吗,我当然又是大吹特吹一顿。
二
这个矿点的矿很深,要打两个竖井。井口真径都有两米五。我们三十多个人,分成两班,一班打一个。刚打的时候也没有感到什么,越往下打,越是艰难。井下两个人,打炮开凿,铲碴上碴,上面七八个人搅轱辘。放过炮后,还要除险。就是一个人坐到绳套里,挎着一条腿,上面轱辘系着,一个人在半空中,从上往下除那些活着的石块。除险用的是一根钢钎,在井壁上往下别。用钎别一下,人在半空中就悠来荡去的,然后用脚蹬一下后面的井壁,再悠过来继续除。别下来的石块落下去,碰到井壁“的咣咣”响,吓的人脸都要变黄了。
出碴的时候两个人在井下作业,头上罩一块半个井眼大的厚木板,以防石头落下去砸伤人。七作个人在上面搅轱辘。那轱辘好大。轮轴的直径都要有七十多公分,轮柄长有一米三四,搅把也要有二十多公分粗。那搅轱辘是相当累的,把一筐石碴从三四十米深的井是提上来,总要把你累的气喘吁吁的。可我们就是一直打不到矿,还要一直往下打。我们全是人工作业,一点现代化的武器也没有,没有风机,没有风钻,也没有卷扬机。全靠人力。而且井口上没有棚子,再毒的太阳,也要顶着干。要是下雨了,那也要冒雨作业,上面要的是进度。有一天的下午,我在井上,井下的在打炮眼。我们在井上就玩起来了,大家玩的聚精会神,谁也没有注意天空。可不知什么时候,西北方的天空来了一团黑云,等我们发现,雨也就下起来了,我们刚要把井下的同事提上来,可是来不急了,雨瓢泼似的倒下来,霎时间地上积了很深的水。我们以为这雨下的时间不会长,井下有大板遮着,也不要紧的,就没有提井下的人先躲了一下。天上轰隆隆地炸着雷声,流水哗哗地往井里流,这时井下的人急了,他们一个劲地喊,又是摇绳又是骂的,可雨下的太大了,没法往上提人。十几分过去了,雨小了点,我们把井下的人提了上来。他们上来后,疯了似的,用很大的石头砸我们,我们谁也不敢吭声,只是十分狼狈地躲。这是我平生遇到的最危险的事了,也是我最愿意提的事,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怕,现在都有点身上发冷。共2页,当前第1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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