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王
我住的地方离街面不远,走近路只需下了台阶,拐一个弯,再走几十步就到了。路是土路,窄得不能通车,常能看见垃圾堆放,也时有脏水淤积。天气热的时候,到处都是苍蝇,臭气熏天。下雨的时候,满是泥泞,行走极为不便。而且靠近街面的房子,主人租赁给了一个收破烂的外地人,大门口就挂了一块“废物回收”的牌子,字写得歪歪扭扭,但很醒目,透过不高的院墙,很容易看得见里边的东西,烂纸、废铁、饮料桶子一堆一堆垒得老高。
这让我很不舒服,不情愿打这儿走。
除此而外,要到街上,还有一条路,有点远。上一个斜坡,穿过几户人家,前面是块空地,每年都种有东西,绿油油的庄稼让人看着心喜。再往前走,还得经过一条小沟,沟里早就没了水,但还是架了一座桥,桥很短,才三米左右。过了桥,就到了街上。桥边种了不少树,成了一个天然地凉棚,即便是夏日里也很舒爽。经常有一些老人坐在树下纳凉聊天,孩子们也常来这儿上树戏耍。没事的时候,我也愿意在这儿散步,沿了桥一直走到街上,看人来人往。
前一阵子,我的隔壁住进了一户榨油的人,主人姓王,一家五口,有老有小,小的已经十几岁了,老的约模五六十岁,我们都称他老王头。老王头跋着一条腿,拄一根拐。他好像闲不住,我经常见他在路上折腾,拾掇着地上的废纸和杂物。我上下班常和他见面,一来二去也就很熟悉了。他有时候也会叫住我,问我一些话,大都是工作忙不忙之类的闲话。
一次饭后和外婆拉话,说起了老王头,外婆说:老王头命苦,他原来当过兵,因为害怕,仗还没打完就偷跑回来了。有一次给别人打窑,土下来砸着了腿,他在床上只躺了两三天,又挣扎了起来,于是落下了病。他妻子死得早,孩子们刚懂事,就去了,一个大男人带着几个孩子,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外婆还说:老王头人很倔,脾气也不好。自他来了,面前的路虽然干净了不少,可是争吵却一直不断。他自己不倒脏水和垃圾,也见不得别人倒,谁倒了他就说谁,有时候还骂人。他这么不讲情面,自然惹了不少的人,人们都骂他,不光背地里骂,当面也骂,活该他腿断。
我听了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便到常去的桥边散步,见哪儿围了好多人,又觉得没了意思,只好闷闷地回到屋里。
这一日,我正在看书,突然听到了吵闹声,听声音是老王头和对面住着的一个小媳妇。两个人的声音都很大,搅扰得人难以静心,我无奈放下了手中的书。想要去劝阻,又觉得没人会听我的话,终于忍了下来。外婆回来告诉我,果然又是因为倒脏水。最后是老王头的儿子出面,硬是把老王头拽回了屋里,小媳妇仍旧愤愤不平,骂骂咧咧地也回了屋。围观的人见没了热闹,就陆陆续续地散了开来。
自此以后,我再也没听到老王头和别人争吵。我每日里照旧上下班,也照旧能看得见老王头,他还是那么闲不住,一如往常地在路上散步、捡拾东西,偶尔也会叫住我,说几句闲话。
惟一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好像再也没有人往路上倒脏水了,路上的杂物也日益地少了,有时候几天里都见不到一片废纸。
临近年底的时候,外婆说老王头病了。一月前还见他在路上遛哒,捡拾偶尔被风刮来的塑料袋子和废纸。突然就不好了,躺在了床上,几乎不能下地,吃药也不大见效。又过了两三天,他就被儿子送他去了医院,好像还有点严重,只怕是好不起来了。
我在心里只盼着他能好起来,熬过这个冬天。后来,真的好起来了,我就感觉很轻松,好像突然间放下了肩上背着的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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