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
二叔去逝整整一百天了,享年六十八岁。昨天我回家给二叔烧了百日。
二叔一米七五的个,长方脸,大眼睛,可疾病折磨得他临终时还不到一百斤,全身上下皮包骨头,看上去象个七八十岁的老头。
二叔生前没享过几天福。早些年,孩子小,有口好吃的,都省给孩子吃。那时对农村孩子来说,白面馍馍就是最好的。记得每年春节前,奶奶都回炸上盆油条,以备正月来客。当时多数家庭都不舍得炸。一不舍得油,二不舍得面。不过,年还得备。我见过好几个来奶奶家窜门的亲戚,他们临走前,终要与奶奶经过一翻挣执,最后,奶奶只好随他们的便,留下他们一个馍。他们拿下的馍都是包心的——外边一层是白面做的,里面包的是黑面。二叔家过年,二婶也做这样的馍。
农村过年,忙得都是婆娘——做馍馍、蒸玉米糕。男人们临近了年跟,也没什么活做,一般就帮着烧口火,劈劈材,闲下之后,大多都愿到街上晒晒日头,二叔也此。
奶奶家临街,每年奶奶炸油条时,香喷喷的油烟就会从奶奶的屋里打着旋飘到街上,二叔闻着香味总会忍不住进去吃一顿。临走时,奶奶还让他捎些给孩子们。每次看着二叔离去,奶奶总会对爷爷说:“唉,老二太苦了。家里孩子多,有口好吃的,哪能到了他嘴里。一年也只能回家来吃上这么一顿好饭。”
后来,孩子们大了,也相继出嫁了。按理说,二叔也该享享福了。可是,有口好吃的,二叔还是惦记着孩子们,常常把东西因放的时间太长而变了质。女儿们看着变了质的东西总会心疼地埋怨他一下:“爸,给你的,你就吃了,看看,坏了多可惜。”听着孩子们的话,二叔总是满脸顺和地应道:“好、好,再吃了它。”可下次还是如此。
刚生了儿子,我回娘家住了几天,二婶留我吃了几顿饭。上代人大都认为鸡汤最有补,最能增加奶水。记得那天正好是二叔家三妹出嫁回二请客的日子二叔杀了两只鸡,鸡肉都招待了客人,鸡汤都放在盆里给我留着。吃饭时,我给二叔也盛了一碗,二叔却把汤倒回了盆里说:“你喝,你喝,我不愿喝。”二叔就是这样一个人,见儿女喜欢吃得饭、菜,他都会这么说,他就喜欢吃儿女不愿吃的。
我爱二叔,同父亲一样。每次回家,有父亲的,就有二叔的。二叔也爱我。听说那天我要回家,二叔总是在门口进进出出地等着。每次从二叔家往外走,二叔总是含着眼泪,恋恋不舍地送我出门。
二叔得的是膜关炎,疼起来钻心。由于医疗不及时,全身上下每个关节都变了形。最后几天,二叔疼得都下不来炕。为了减轻疼痛,他求家人用健身球用力击打他的后背。
二叔是要强的人,但凡能不拖累孩子们就不拖累。有一两次,家中无人,二叔想解手,没想到,刚下炕,就跌倒在地上。他在地上挣扎着,几次想爬起来,但,终因力不从心,最后只能大便在裤子里。
我最后见到二叔是在医院里。那时二叔已被病魔折磨得皮包骨头,脸色干黄,每天只能喝点流食。
二叔到医院的第二天晚上十二点多钟,医生就下达了病危通知。当我接到丈夫的电话赶到医院时,二叔已经不省人事,靠着氧气来呼吸。在医生的建议下,我们连夜把二叔转回了家。第二天中午一点半二叔去逝了。
二叔走了,时常因痛疼扭曲的脸,看上去平静多了。
守在二叔的灵前,往事件件浮现在眼前。仿佛又看到二叔手扶门框,盼望儿女相继归来的样子。
二叔不善言语的表达。姐妹们每次回家,那怕拎一块香蕉、几个桔子,二叔都高兴地合不上嘴。我们知道,二叔不在东西多少,他高兴的是:侄女们心里有他。
二叔走了,我又少了一个亲人,少了一份牵挂。人啊,牵挂的人多了,挺累。可是一朝牵挂少了,又添了一份思念。但愿我的牵挂永远也不要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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