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法华镇
凌晨三时,我仍游荡在法华镇路上。
这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路,也或是上海道路的特色吧!窄窄的,长长的,又有点幽深的感觉。然而唯其窄,唯其幽深,我才如幽魂一样在上面徜徉。
明天,我就要离开了。一想到离开,心就隐隐地在发痛。说不上是为了什么,我来这里才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是不应该有任何的哀伤的情愫在里面的。是舍不得我的梦开始的地方?还是舍不得这里的朋友和渐渐熟识起来的物体?
我千里迢迢来上海就是想寻找一种生活,来创造我的新的开始的呦!这或许是这个时代所有的年轻人来上海的目的吧!最喜欢做的就是梦,最常走的路就是他乡的繁华路。我初来时就被这窄窄又清洁如许的街道吸引住了。只有上海才有这样的路,如魔一般地让我去探究。
和我一起乘火车来的朋友——少波,已经先我一步回去了。他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没来上海时,那是一个梦;来了以后,才知道那不是我们穷人应该做的梦啊!”我也十分知晓其中的含义,富人的天堂就是穷人的地狱。然而我还是执拗地挣扎在异乡土地上,我仿如一个城市边缘的歌者,幽怨地唱着草根一族的歌。我是在证明什么呢?
前面已经是我和少波来上海时吃的第一次饭的地方。没有代表北方人豪爽的酒,也没有品尝梦的沪菜的传奇,只是填饱肚子,仅此而已。如今故人已去,唯余棵棵的树木僵守着。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成片成片的阴影在路灯的光中招魂。
路,如蛇一样延伸着。我浑然不觉,只是慢慢地走着。夜,更深了。路上难得有几个人,车也渐渐少了。偶尔有几辆出租车逡巡着开过,也鲜有乘客上座。我伴着稀无走进法华镇的深处。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热闹的餐馆。服务员紧张地忙碌着,顾客们年轻的面孔在蒸腾的龙虾面前映得通红。我仿佛看见人们和龙虾一样在盘子里跳舞,生气、活泼,全然没有被生活所累的疲态。我仿佛要走进他们中间去了,和他们一样跳啊,笑啊!
忽然一阵凉风袭来,我颤抖了一下。哦,是地道的拂晓了。天地间开始朦朦胧胧地亮了起来。我知道我融不进那陌生的人群,就如我无法走进这个城市的生活一样。然而,我蓦地想起,和我一起吃龙虾的人哪里去了!是睡熟了吗?还是仍在办公室里盯着那些稿子做着非关于稿子的梦?
当玲、云下班的时候,已经是一时多了;然而仍有习(席)在等着领导的令下。我是最不喜欢为了微薄的薪水而甘受剥削的了。按理说,年轻的时候,无私、无畏地付出,是应该的。然而如果公司纯粹是把你当作赚钱的机器的话,那也就可以做一回不合格的员工了。我也知道她们还是未毕业的学生,迫于严峻的形势不得不委屈自己。
想想这些时,公司为了赶出书,一个劲地压缩休息时间。我想起了鲁迅的那句话,时间是挤出来的。老板是不折不扣的鲁迅的信徒,压挤着晚上时间,浓缩着周末。牛奶毕竟是有限的,哪里有挤不完的道理呢?前几日,机器又被烧了几台。员工们只是议论了几声,也就没有了下文。我是深深地震撼了。机器如此,人何以堪呢?
对面的餐馆也似乎寂静了。热闹的场面如风一样去了,桌面上只有一些风卷残云后的狼籍。几个穿着白衣服的服务员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他们也好象晓得难说有一波新的热闹来临了。
我梦然间醒悟了,难道我就是来寻找遗失的笑声吗?一起吃夜宵的热闹场面、一起在上海的街头漫步闲聊的情景、在幸福路上那个公园挥霍笑声的深夜……一齐如潮水般涌了过来。拍着手、蹦蹦跳跳的婷,喊着要橡皮糖的玲,还有述说抓鳝鱼的娟……都来到我的眼前。
继而感伤又上来了。婷不久拐了脚,玲也不能早下班了,娟则早早地离开了公司……我也是昨天递交了辞呈,马上要到新的地方去了。我真的希望带走这一路笑声啊!可是,我能带走吗?不能!我只好把它留在曾经走过的土地上。
黎明,是最清冷的时刻。我丝毫没有顾及瑟缩的发抖的身体,还是固执地走着。脚,已经酸麻。我不觉得,因为我知道过了今天,我就要和这里告别了。我要用脚步量每一寸走过的道路。我相信,笑声不会遗失,欢乐会在脚下延伸。共2页,当前第1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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