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林子
林子被打了,头上划了一寸长的口子,肋子骨断了好几根,送到地段医院去了。
林子被打是早晨的事,我知道消息已是下午了。等我赶到医院时,看到林子被纱布层层叠叠地包裹着,整个人成了一只茧。林子个头不高,顶多不过一米六,黑瘦黑瘦的,在纱布的严密缠绕下,活脱脱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林子是我们村子的村长。别看他个子不大,少言寡语的,待人处事却自有一套,深得乡亲们的喜爱。林子自从前年上任村长以来,乡上来人总是引到自己家里吃饭,从不花集体一分钱,村里不管那家有大凡小事,他遇上了都要搭一份礼,对于家庭困难的,礼金还要比别人多几块钱,邻里乡亲二十块,他搭二十五。难怪有人暗地里说,别人当村长日子过的火里调油红红火火的,林子当村长不但没沾一点便宜,反而受了不少害,从年头到年尾不落屋,白耽搁工夫不说,一年一千多块钱的工资有一半叫乡上的人吃了,一半送了礼了,不知道他图的是啥。
记得去年五一回家休假的时候,我遇到了林子,跟他谝起村上的事,方知村上日子的艰难。林子从前任接手了一个乱摊子,村上不但一分钱积累没有,反而欠下一百多万的债务。我问前任一年的招待费仅买绿豆芽一项就花了一千二百多块钱的事是不是真的,他沉默了很久,说过去的事提它干啥,只是目下乡上要求搞教育双基达标就难场的很,不要说建电脑教室、图书室,就是学校修围墙也不知道从那里弄钱,马上要水稻栽秧了,渠道还没有疏通,垮了好几处还没有修,现在青壮年劳力出去打工去了,留下老汉婆娘和娃,召集几个劳力都没有,耽误了一季庄稼不是小事。
和林子谝了几个小时,平常难得见到皱眉头的他急得团团转。我劝他别干了,现在土地下到户二十多年了,那一家不是一门心思过日子,谁还操那份闲心。他说不干不行呀,开始他也不想干,可是挨不过村上人都选他,乡上人也三番五次上门做工作,再说人活一世,草活一春,总得为社会做一些事情吧,这一年来村上比原先强多了,打架搬弄是非的少了,过的虽紧紧巴巴的,节省下的开支却还了三十多万块钱的帐。
大家都是看着林子长大的,知道林子是从小苦大的,让他当这个家,他会把村上的事看得比自家的事还重,都很放心。林子弟兄三个,他是老大,十二岁上死了老子,十七岁死了娘,那时正是大饿饭时期,他虽然在学校里门门功课都非常优异,也不得不退学,在生产队里挣工分,在农闲时间上山挖火头根、割龙须草、砍柴卖,供养两个弟弟上学。后来老二才结婚没几年得了风湿性关节炎,常年卧病在床,吃饭拉屎都要人伺候,他又带着老三帮老二做地里活,割柴给老二一家烧,才免得一家子妻离子散。林子在小学当过民办教师,在村上供销社当过营业员,在养路队当过队长,那一样都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亏了大伙和国家,所以别人都喜欢和他搭伙,那一样都干在别人前头,不但做得快做得多,而且做得好,让领导无可挑剔,对他非常满意。村上有个老干部和林子成了忘年交,私下对别人评论林子,说林子是共产党的贴心背心,交给他干的事没有不放心的。
就说他兼任乡养老院院长一事吧。乡上领导看到林子的一点工资整个用在集体上了,心里过意不去,指名让他担任养老院院长,一个月能有六十块钱的收入。可他不但把工资补贴在院里的伙食上,每季度组织拆洗被褥,打扫卫生,照护院员洗澡,大年三十的团圆饭从没在吃过,都是在养老院里和那些孤寡老人一起过的,有人还亲眼看见他曾给养老院倒过尿罐,被感动得不行。
去年夏天,银武高速全线开工,占用了村上一些地,补偿了几十万块钱。村上有人说把这些钱分给村民落个好,有人说占了谁的地谁拿钱,免得村上调整土地惹麻烦,也有人说拿这些钱组织村组干部出去考察学习,说不定能引回来个项目。不管别人咋说,林子拿定主意不变,先拿一部分钱还了要的很紧的几桩外债,再把钱存起来应急。村上的事和自家的事一样,说不定有个临急用钱的地方。结果今年开春乡上开展农村合作医疗,每个人口要交十块钱,村里有不少户一时拿不出钱来,林子就拿出几万块钱为全村办了合作医疗证。共2页,当前第1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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