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初夏
初夏的和风一吹,赤着双脚踩在青青草地上的我,就有些醉了。
站在初夏的田野上,我的思绪,就像在风中飞舞的游丝一样,飘忽不定,在暖暖的阳光下,寻找着我的精神家园。
初夏,不似细雨如丝的春天。春天,大地披上新绿,杨柳乍吐新芽,黄鹂枝上啁啾,这些,是初春,太嫩了。繁花似锦,姹紫嫣红,这是浓墨重彩,太浓了,此为暮春。
——这都不似初夏。
江南的初夏,应该是清新的,对了,就这一点:清新,仅此二字,就足以让人感到心满意足了。
村道旁的刺槐树,新绿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颤动,雪白的花,似一串串雪白的风铃,挂在叶间,在轻风里无声的摇晃,阵阵清香,顿时让人精神爽朗,农人扛着铁锹,忙碌的身影从树旁经过,奔向待耕待整的田野,背着书包,赤着双脚走路的学童,也不忘摘下嫩嫩的槐树叶,做只叶笛,然后将夹在嘴唇间槐叶,用力一吹,空气中便流动着一串优美动听的音符。
红墙红瓦的村子,掩在绿村丛中。你从房前经过时,不经意便会发现,苦楝树已是花满枝头了,那紫色的小花,个个张着小嘴打量着路过的行人,托风儿将幽香送到他们的鼻息。太阳毫不吝啬,从枝桠的间隙,撒下一地圆圆的金币。顽童找来树枝,在斑驳的树影下,画地为牢,将匆忙赶路的蚂蚁圈住,不让它们回家。抑或是迎着轻风,在暖暖的阳光下,沿着小溪旁的村道,追捉在风中飞舞的柳絮。
透过疏篱,是另一个美妙的世界,那是农家的菜园。初夏,菜地可是个热闹的地方啊,豆角拖着两条长长的辫子,辫子的上端,往往还有一对紫色的蝴蝶结,小黄瓜扭儿也不甘示弱,头戴小黄花,刺剌剌地躺在叶下憨睡,马铃薯散发出特有的气息,不小心将小脚指从泥中露了出来,被阳光晒得发青。这么热闹的地方,难怪蝶儿舞,蜂儿忙。顽童是不能踏进菜园的,要不,他们会带着贪婪的目光,先吃上几条甘甜多汁的豆角,再摘了带刺的黄瓜,临走时,不会忘记在地里抠出几颗新鲜的马铃薯,然后放进邻家大姐煮中午饭的灶膛里,烤得满屋生香。
初夏正值农历四月,已届芒种节气,此时,田野繁华的花事已过。一望无垠的油菜结籽,老了,收割了,留下一地的茬,不知名的野草野菜,借着季节的空隙,在地里生长。了无边际的草子花谢了,老了,被农人用犁翻在泥下,腐了,烂了。田野上,倒是变得空旷无边了。这里,你要找,可能再也找不到美好的东西了,除了偶尔碰到遇见行人而“扑通”跳进小水沟的青蛙和落荒而逃的金黄色的四脚蛇。倒是空气这时变得清新了,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些许忙碌的气息。农人采桑绩麻,皆奔忙于阡陌,有事于西畴。
陆地上的繁华刚过,水中的繁华正逐渐拉开序幕。如果你有心,看看那一望无边的湖,你就会明白了。初夏的湖,只有一个色调:新绿。一丛丛,一簇簇的蒿草,散布在湖水中,绿得清新,绿得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一阵风吹过,簇簇生长的蒿草翻着绿浪,衬着阳光下远远的湖水熠熠的金光,水牛洇至浅滩,呼哧呼哧地嚼食湖滩上的蒿草。芦苇被风吹得弯了腰,鸟儿在芦苇的上方扑楞着翅膀,寻找合适的落脚之处。湖水中的荷,已是不三月那浮于水面的紫色荷钱,而是婷婷立于水面之上的新荷,虽然还没有“莲叶何田田”的盛貌,但也算得上是弥眼了,荷叶旁的刚钻出水的荷箭,不时引来蜻蜓的驻足。“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美景,已是千载的重复。白鹤翔于低空,鱼儿游在浅底。
——上苍给了这生灵万物,一个生机勃勃的初夏!
客居它乡已十载余,但每当春去夏至,就想起了故乡江南,就想起了江南的初夏。
二oo七年四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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