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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之死

发布时间:2015-01-26 栏目:专题 投稿:时尚的背包

三国人物别传:姜维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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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网友:一人独听小城风

一、报讯

尽管那些初生的青草立足未稳,并被暴雨与山流夺去了生命,这雨后的大地却依然是一片葱绿,那沁人心脾的香气,从土地的每一个气孔中发出,而根基牢固的植物,仍然在极力地向上生长,把长长的臂膀伸向天空。如同这些倔强的生命一样,不管人民是否如同草芥,他们中最坚强的一部分总是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了下来,草木枯荣,自然和历史在他们的推动下无休无止,只要生命存在,就还有看到这个乱世结束的希望。

当蒋显向剑阁方向赶去的时候,他是无心去欣赏窗外的景色的,他要传后主的敕命,蜀国亡了!不管在成都的平原,还是往剑阁的难行的山道,他都能够听到百姓的痛哭之声,所以他总是在尽力地奔走,倒不是为了早日把后主降魏的消息告诉姜维,而是想早日结束这个对他来说近乎残酷的使命。他的身份令他有些尴尬,他原是蜀国的太仆,今天却是魏国的降臣,而他的任务竟然是去招降姜维,这令他感到极度的痛苦与不安。“姜维将军见到我时,会把我当作不忠不义之徒吗?”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甚至动了自杀殉国的念头。

剑阁蜀军营中,早已弥漫着恐惧与不安的气氛,姜维与廖化、张翼等人,正在帐中议事。然而此时的军议在表面上却特别地平静,大家已经就下一步如何行动争论了无数次,以至于此时的沉默成为一种必要。邓艾偷度阴平和绵竹失陷的消息,这两天已经多少传布到了营中,但为姜维严格控制,以稳定军心。不管怎样,每一个蜀中将士,都已经意识到,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

姜维不由得站了起来,在帐中踱起了方步,他虽然已经五十九岁,但身长八尺有余,身体倔强地挺得笔直,轮廓分明的脸上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而眼中依然可以看到年轻时的壮志豪情,所以保有着自己的威严。从他的精神气质可以看出,这个人是不会服输的。他用强力与技巧治军,现在的这支部队基本可以算他的嫡系,但这些年来,他的权力受到了削弱,蜀国的部队已经不再由他全面控制,而朝中大事更不是由他说了算。他很清楚,黄皓和阎宇这些人,把他视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几欲除之而后快。此时,他更处于一生中少有的困境。退,就是把剑阁让给钟会,让魏军打破蜀中天险,长驱直入,亡国之期不远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决不能让大军回救成都的,最多只能分出数千精兵星夜驰援,而且他心里还有一丝希望,成都应该还能守得住吧?毕竟,城内还有十万军兵,不但比他现在手下的这支部队数量要多得多,而且物资充足,装备精良,在力量上要远远超过邓艾的部队,蜀国百姓一向忠于汉室,只要军民同仇敌忾,把邓艾击败也不是不可能,邓艾孤军深入,如果坚守,邓艾也将处于绝境。只要不让钟会从剑阁突破,到时只要派出小股部队与成都军队从两处夹攻,他也将很有把握消灭邓艾这个强劲的对手,想到这里,他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安慰。

最糟糕的结果是,成都没有守住,如同江油绵竹那样,很快失陷,或者向邓艾投降。这个结果,姜维不敢去想,但又不能不去想。所以他心中不得不针对这个结果做出打算,并且也暗暗拟定了方案。但他还没有这个方案告诉廖化和张翼等人,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拿出这张底牌的。

张翼看着姜维踱步走了多时,心中不由得又多生几丝焦躁。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毕竟不是办法。在他看来,成都只要守,是一定守得住的,而现在必须发兵,击退钟会,只要钟会一退,邓艾如同笼中之鸟,可以手到擒来。所以他突然起身,左手按住佩剑,对姜维道:“将军!”

姜维正在沉思,此时不由得皱起眉头,头也不回,略显烦躁地问道:“何事?”张翼一揖道:“翼求速速发兵,乘魏军立足未稳之际,一举击溃钟会,以回兵解成都之危!”

姜维缓缓转身,露出轻蔑和略带厌烦的表情,而这种表情,正是他的手下最不愿看到的,何况他是魏国降臣,虽然在蜀国经营多年,但终究有人不服。但他能力超群,说话的口气也依然沉稳和镇定,令人不得不尊重他的意见。“钟会之能,不在邓艾之下,我军兵少,安可正面当之!稍有差池,则剑阁不保,任魏军长驱直入,亡国无日矣。只宜坚守,不可速战。”

张翼听罢,心中更是焦急,不由得目视廖化,董厥二人,但二人皆低头不语。张翼不由心焦,双手抱拳,又有话要说。忽然军士入帐跪拜道:“太仆蒋显自成都来,急见将军!”

姜维心中顿时一惊:“蒋显安然抵达此处,莫非成都已失,抑或邓艾已败?”。但他心中明白,前一种可能性显然更大。

蒋显一进帐,就拜伏于地,以头撞地,泣不成声,惊得董厥和廖化慌忙上前搀扶,姜维一看,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不由得心窝一阵刺痛,几乎昏厥于地。只是下意识地以手伏案,勉强支撑。

蒋显被众将扶起时,已经悲伤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语无伦次地把后主投降的事情说了出来。一边又道:“显无能阻主上归降之意,已成亡国之臣,但求速死!”,便要寻剑自尽,旁边廖化连忙拉住。帐下众将咬牙切齿,须发倒竖,拔刀砍石大呼曰:“吾等死战,何故先降!”,怒骂号哭不止,一时帐中乱作一团。而此时军营之中,亦传来一阵哭声,不过片刻,哭声震天,几乎传到对面钟会耳中。

就在此时,帐中突然响起一个雷鸣一般的吼声,吼声起处,一方几案,已被人活生生劈为两半。众人不由得一怔,只见姜维手执佩剑,昂首望天,双目紧闭,显然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和竭力使自己平静。帐中顿时平静下来,只是从帐外传来士兵的哭声。

二、决断

姜维缓缓争开眼睛,目光与大家接触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忧伤、愤怒与充满期待的表情。每个人都攥紧了手中的兵器,而张翼和廖化,更是用双眼紧紧盯住自己,连毛发都不动一下,仿佛希望自己传出与魏人拼命的号令,而蒋显与董厥相搀,目光却指向地面,仿佛在绝望之后已不报什么期待。“到底是文官啊!”,姜维心中暗想。

现在,他再也不能迟疑了。因此他下意识的将身体挺一挺直,传令道:“喝令全军,挂起降旗!”

这一句话,如同一声惊雷,把众人惊得呆住了。但随之,便是巨大的骚动与激愤之声。张翼和廖化,双膝跪地,满目含泪,用颤抖而坚定的声音说道:“将军,不能降啊!”

随之,满帐之人皆下跪道:“将军,不能降啊!我们但求与魏军决一死战,宁做蜀国之鬼,也不做魏国之臣!”

姜维闻言,已控制了许久的热泪,不觉潸潸落下,他心中清楚,这些人虽然未必服己,但就忠于蜀汉这一点来说,已是值得托付之人。“大家先起来。降魏乃权宜之计,我有一计,可复汉室。”

如果说蜀军士兵的眼泪是悲伤与激愤的话,那么魏军士兵的眼泪却是狂喜与激动。当姜维投降的消息传到魏营的时候,整个大营沸腾了。每个人都知道,在这场随时有生命危险的战争中,他们终于有了保全生命,与家人团聚的机会。那些多年出征,吃够了姜维苦头的老兵,更是激动得丢下了兵刃,在营中振臂狂欢,一时呼号之声,传达百里。

钟会端坐寨中,表面严肃的脸上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得意。他身材瘦长,鼻梁很高,眼睛显得有些纤细,苍白的神色,多少给人以不好接近之感。虽然他知道,姜维投降,主要还是邓艾的功劳,但仅就姜维自己而不是向邓艾投降这一点来说,他也很值得引以为傲了。毕竟,姜维这三十年来,一直是魏国的心腹大患,自幼年起就是他的假象敌人,把他收降,也是大功一件和对自己虚荣心的绝好满足。

旁边护军胡烈道:“不知将军收降姜维,对他如何处置?”

钟会道:“姜维乃旷世奇才,文武兼备,自当厚待,今降于我,当引为股肱。待我上书,为其请封。”

“不可!”胡烈道:“姜维犯边数十年,害我军民无数,国人对他有深仇大恨,恐怕容不下他。何况姜维投降,未必真心,不如除之。”

旁边心腹将丘建应声附和道:“言之在理,须防姜维诈降。”

钟会轻蔑地瞥了瞥二将,道:“东吴未定,正是用人之际,姜维得诸葛亮真传,又兼其武勇,国中之人,难望其项背。我闻姜维传降书之后,已将不愿继续从军之人,尽数散去。明日只带数十人来降,原所属部队,皆由我整编。就算有诈降之心,又能怎样!何况他原是魏人,如今走投无路,投降于我,亦是在理。”旁边丘建等人还有话说,钟会目视将其打断,又道:“汝等自视其才,可及姜维几分!若除姜维,对方几万部众,如何安抚?无须多言,明日午后,我亲自出营迎接。”

姜维步出营门的时候,营中士兵,皆置兵刃于地,垂首为其送行。亡国的悲痛与仇恨之后,他们意识到了降魏后战争的结束和生存的希望,这种矛盾的心理使他们对姜维没有过多的指责与愤恨,而心中保有的,是多年追随于他的依恋之情。所以当姜维即将出营的时候,营中不时传来士兵的饮泣,而其中所包含的情感,已不是可以用笔墨来形容的了。

谁也无法理解和分担姜维此时心中承受的压力和一点点仅存的希望,而他心中的感伤,更是无法将其直接流露。所以在离开这支他经营多年的部队的时候,他的手紧握着佩剑,身躯挺得笔直,目光尽量避开两边的士兵,想尽力去忘却周围的一切。但他还是听到了巨大人群中的低低饮泣,所以他表面上更加坚定,头也不回地走着。旁边廖化张翼董厥等人,也是满含热泪,却强忍着不让其流出,但他们仍不时向周围的队伍挥手致意,一边竭力跟上姜维的步伐。

这是一条世界上最长的出营之路。姜维走着走着,感到视线也变得模糊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幼年,父亲因为羌人之乱而丧生,在母亲的抚养下成长。他意识到只有自身强大,才能保全性命于乱世,而王侯将相的生命,永远比百姓的生命更有保障,父亲那小小的天水功曹,是决不放在自己的眼里的。年轻时他意气风发,博览群书,兵法武艺,无所不通,一心想的就是出人头地,至于天下是何家天下,他倒没有去过分地注意。在天水郡太守马遵的手下,他虽为中郎将就参本郡军事,但施展才华的天地却非常有限。直到诸葛亮的出现,才真正给了他一个展示自身的舞台。他没有父亲,事诸葛亮如父,而诸葛亮在私下,也把他当儿子看待,在诸葛亮死后,更是将衣钵传给他,即使是亲生的儿子,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士为知己者死。在诸葛亮的影响之下,他也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生所追求的目标,剿灭曹魏,匡扶汉室。在诸葛亮去世之后,这又包含了继承丞相遗志的情感因素在内,他为这个目标而活,也为这个目标而死。以前他也曾觉得诸葛亮办事过于小心,过于周密,但到邓艾偷度阴平成功的消息传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继承诸葛亮的许多优点,开始反思自己这几十年的急功近利和心浮气燥。他很清楚自己这次已经是最后的一搏,而且成功的希望并不太大,但不这样的话,带领将士与实力悬殊的魏军拼命,只能是白白送死,更要夺去众多无辜将士的生命。“丞相啊,丞相,蜀国天下,莫非要亡于我手?”姜维只觉得心神不宁,渐渐感到脚下正在渐渐步入空虚。

将军,您在说什么?”,旁边廖化轻轻搀了他一把。他没有回答,只是稍稍放慢脚步,定了定神,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走出营门了。

“上马!”,他厉声喝道。话音落下不久,旁边数十人,纷纷跨上坐骑。

一阵疯狂的奔驰,他忽然勒马回望,问旁边的廖化道:“蜀营还看得见吗?”

“看不见了。”

“蜀国还看得见吗?”

“这就是蜀国。”

“是啊,这就是蜀国,就是大汉江山!”

三、归降

在蜀魏军营之间,有一片山间的开阔地带,也许是军旅来往过多的缘故,这里没有蜀中的山清水秀,却随处可见被反复践踏的草皮,被勉强耕作的田野。空气中仿佛回荡着出征将士的离愁和女儿的闺怨,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气息。

钟会带着胡烈、丘建等众魏将出营不久,只见远方尘头大起。众魏将不由得以手把住佩剑,脸上露出忧惧之色,钟会看见,不禁发笑:“汝等惧姜维,何如此之甚也!”

姜维等数十骑,渐渐奔进。胡烈满头大汗,忍不住向钟会道:“姜维人少,不如乘此机会,一举除之!”。

钟会闻言大怒,用他惯用的威慑部下的目光,狠狠盯了胡烈一眼,胡烈只得垂头,再不言语。

就在众魏将高度紧张的时候,只见前面一位领头的高大将军,率先下马步行。有认得姜维的,不禁失语道:“姜维!”。钟会见了对手气魄,不由得暗暗整了整衣甲,疾步前迎。

姜维走进,带领张翼、廖化、董厥等人,深深一揖

道:“姜维失国,无明主可以投效,还望将军收容!”

钟会笑道:“伯约来何迟也?”

姜维道:“国家精兵,皆由我姜维掌握,将士须得安抚。虽投诚之心甚切,诸事须有所交代。今日能来,已经算早了。”言毕泣道:“将士本求与诸位一战而死,然国家已亡,何必让大家白白折损性命。蜀中将士,皆是血性男儿,邓艾灭国,人人皆深恨之。闻将军之名而欲投效,还望将军善待。”

钟会心中暗惊暗喜,心想:“若姜维与我死战,则我必实力大损,让邓艾成都坐收渔利。”想起自己挥师入川,踌躇满志,却让邓艾抢了头功,此后论功行赏,邓艾的地位可能会高于自己,不免心中不快,又想到姜维邓艾多年死斗,水火不容,正可以作为自己对付邓艾的得力助手。想到这里,忙执姜维手道:“将军才智人品,素来为会所敬慕。今风尘劳碌,先请营中一叙。钟某聊备薄酒,为将军接风。”言毕与众魏将,将姜维一行,接入大营。旁边虽有魏将恨姜维入骨,但也敢怒而不敢言。

当天的盛宴一直进行到入夜时分。姜维不断示意手下部将,为钟会等人劝酒,钟会姜维殷勤,得意非常。当夜大醉,便与姜维同榻。忘形之际,与姜维道:“天下人如伯约与我者,有几人耶?“

姜维道:“伯约乃将军手下降将,不敢与将军同列。将军自淮南以来,算无遗策,司马氏之盛,皆将军之力,维故甘心俯首。如邓艾之流,行险檄幸,害我诸葛丞相之后,维当与决一死战,安肯降之乎?”

钟会闻言大喜,乃道:“将军若不弃会,愿结为兄弟,共图大计。”

姜维忙道:“若如此,实姜维生平之幸也。以将军之才,非久居人下之流。”

钟会闻言,只是不语。但姜维已经看出了他心中埋藏的愿望与野心,感到心中的计划又多了几分把握。

姜维钟会之后,受到钟会的厚待,甚至超过了姜维本人的想象。以他本人敏锐的观察力,很快就得出了钟会恃才傲物,争名好利的习性,,暗中包藏的图谋天下的雄心。也看出了钟会欲借己之力对付邓艾的意图,二人几近心照不宣,所以在钟会面前,愈加谦恭。他感受到了对方人格上的弱点,又较钟会年长得多,所以有一种不自觉的优越,使他在钟会面前应付自如,但营中魏将的敌意,却常常令他感到心寒。而其中最敢于冒犯他的,就是以护军胡烈为首的一批魏将,其语言和神情,都对他怀有明显的敌意,钟会的另一个心腹丘建姜维已看出其城府极深,并非等闲之辈,很难看出其对己的态度。而他本人的个性和才智,又不喜和不善拉拢,加之把蜀国视为故国,心有亡国之恨,以及天生的几分骄傲,这使得他在心理上,与几乎所有的钟会部将都难以拉近距离,虽然很少发生正面冲突,但内心深处的戒心却暗暗与日俱增。而钟会对他带来的蜀将,也皆不重用,姜维自知不可使钟会对己戒心太重,亦不力争。

这时的时节正是初春,战火烧不尽全部的绿色,严冬也无法阻止春天的来临。魏营的将士,渐渐有了思归之心,在他们看来,蜀国已灭,应当是班师的时候了,蜀国由邓艾留守即可,可钟会却似乎有让部队在这异乡久驻之意,营中渐渐有了骚动,可惜这一切尽管都写在士兵的脸上,却没有姜维钟会这两个高傲的人所重视。

这日升帐议事,简单的军议之后,钟会丘建道:“邓艾成都,有何动向?”。

丘建道:“邓艾自入成都后,以功大自居,封师纂为益州刺史,牵弘、王颀等各领州郡;于绵竹筑百尺高台,遍刻灭蜀事迹。每日与蜀中诸官饮宴,通宵达旦,言谈中多有不逊之语。。。。。”,廖化张翼等蜀中降将听了,不由得怒容满面,姜维看见,只做不知。

话未说完,便被钟会打断:“邓艾出身微贱,居功自傲之心,我岂不知,凡此消息,不必一一列举,只举紧要的道来。”

丘建道:“是,邓艾闻蒋显道姜维将军后,乃大怒上书晋王,欲乘势吞吴,一边造战备之势,一边欲劝吴主孙休投降。又欲求封刘禅为扶风王,以安吴人之心。”

姜维心中暗道:“邓士载果当世英杰,后主当无性命之危。然如此厉害之人,若不除去,必为大患。”

此时,只听得钟会说道:“邓艾匹夫,果不乏才智豪情,然口气如此之大,不惧晋王有疑惧之心乎?”,一边转首对姜维道:“伯约以为邓艾上书之后,晋王当作何反应?”姜维道:“我听说晋王为人,多疑自专。然邓艾灭蜀功高,必加封以求安抚,至于灭吴之事,必令缓行。”

钟会道:“伯约此言有理。”

姜维又道:“若封邓艾将军官职,亦当升迁。”

钟会会意,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两人的思维与才智,都是在座的众人所无法比拟的,然而他们的个性与人格,却注定了他们的悲剧命运,他们在乱世中崛起,也将随着乱世而牺牲。所不同的是,一般的民众,声名随尸骨一起毁灭,而他们,还多少有后人记起他们的一点事迹,多多少少给他们一个评价与论定。

不几日,诏书下来,封邓艾为太尉,其二子为亭侯,钟会为司徒,二子为亭侯。又令卫为监军,监督两路兵马。

四、说服

邓艾在朝中之位,已经越来越接近司马昭了。”姜维带着玩笑的神情对邓艾说道。

钟会只是端起手中酒杯微酌一口,并不答话。

“我还听说,他不顾司马昭暂不伐吴的指令,坚持做伐吴的准备,想来起兵是迟早的事情。”

钟会这才神色一动道:“你以为他还有机会起兵吗?”

“这就一看司马昭,二看将军了。”

钟会徉做不知状,道:“此话怎讲?”

姜维道:“若司马昭疑心过甚,提早收取邓艾,那是最好,将军可在卫鹳身前多说邓艾之事,促其向司马昭进言。如若司马昭迟迟不动,将军可以邓艾反叛之名,起兵讨伐,以我军之力,邓艾必是手到擒来,到时平蜀之功,尽归将军一人。”

钟会笑道:“邓艾此时的实力,已非偷度阴平时的两千人可比了,光是入成都时投降的军士,据说就有十万余人。要是打起来,我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到时被他反咬一口,却又如何是好?”

姜维道:“将军审时度势,思虑周密,果然高明。若以为蜀报仇复国,复兴汉室为由,讨伐邓艾将军以为结果如何呢?”

钟会脸上顿有怒容,但突然转为哈哈大笑,姜维知道这是他为了让别人觉得自己不可捉摸而故意演的把戏,所以不动声色。待钟会笑完,他急忙接口道:“蜀中人心思汉,将士无奈而降,多有人心中仍视艾为敌。将军讨伐邓艾,必然一呼百应,待我与成都方面接应,里应外合,邓艾可一举而定。”

钟会突然发问道:“将军你是降我呢?还是降魏啊?”

姜维正色道:“实不相瞒,姜维心中尚存复兴汉室之念,正因有此念,才投降将军,欲借将军之力,以图复国!”

“既然你供认诈降,便当处死!”

姜维面不改色,道:“将军难道一直以为姜维是真心降魏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姜维并不去正面回答这个他认为没有回答必要的问题,单刀直入道:“姜维此举一为复国,二可助将军成就霸业。今日魏国精锐,大部在将军之手,以此可以立足天下,以兴汉复国之名起师,可以获得整个蜀国的支持,蜀国之军力,到时由将军调度,若如此,则天下无可与将军相抗之人。成败在此一举,请将军速断。!”

钟会心中不由一惊一振,惊是姜维这么早,这么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某些想法,并且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事,振是看到了自己深藏的野心的前景,不由得一阵激动。

但他还没有这么快表示接受姜维的意见,只是道:“魏国是故国,司马昭待我不薄,实不忍反。”

“曹魏窃取汉室江山,将军故国,是汉而非魏也。司马昭多疑妒才,篡位之心由来已久,不能容下邓艾,更何况将军!韩信文种之祸,可为明鉴!若邓艾死,则将军恐也难全身而退!将军不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乎?不然便请将军仿效范蠡,泛舟绝迹,登峨眉之岭,从赤松之游,如此方可苟全性命。”

尽管钟会不想让别人看穿自己的心事,但他隐隐流露出的紧张、激动甚至几分恐惧,都被姜维看在了眼中。他知道,说服钟会,是自己计划中的关键一步。现在这个目标,还很难说已经完全达成,但也差不多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他坚信自己钟会强,除了某些方面以外,他已经五十九岁了,而钟会还不到四十。他的阅历与经验,比对手更加丰富,他对人心理的把握,比别人更胜一筹。尽管在这种斗争与算计中,他可能忽略了自己

即使中国历史的规定性真如我们研究现象而得出的结论那样,我们也很难说出蜀国这个割据政权应该和能够存在多少年,应该在何年何月何日灭亡。我们所说的必然性永远等待证伪,因为我们看不到全部的偶然性,单个个体的行为,究竟是加速还是推动了历史的发展,最终作用的方向在哪里,我们是很难说清的。我们更可以说,如果一条规定性已经贯穿始终,我们的行为都推动了历史发展,只要生存就是发展,也可以说,我们的行为都阻挡了历史的车轮,一件事情发生就会有无数事件不会发生。我们所说的本质和规律只不过给历史强加一种逻辑,提供一套反思的体系,而这个世界真正的意义永远在地底沉睡和长眠。主体的意义来自他的有限性,历史是人写的,但我们在历史面前永远是孩子。人类一思考,上帝就会发笑,然而一个有性情的有限的上帝,又有什么资格来嘲笑人类呢?

姜维身上还是有一些值得争议的东西。一是他的穷兵黩武,加速了蜀国的灭亡,这个说法很难说是确切的。如果没有姜维这样一位杰出将领,蜀国光是在军事人才上根本就无力与魏国抗衡,更难以抵挡数倍于几的敌军。二是他的穷兵黩武给人民带来了灾难,这从现象上来说是成立的,但也应该肯定,姜维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三是他阻碍了天下的统一进程,阻挡了合久必分的历史车轮,如果这样的话,刘备、诸葛亮、孙权都是这样的角色,而且责任比他还大。但是我们有没有想过,他们的行为也是一种必然,也是规律的某些必然环节呢?我们无法让明天和我们想象的明天一模一样,我们只能认真地去做好今天的事情,人没有义务把自己变成历史车轮上的机器,他只能按照自己的价值取向去作出行为。我们不要只看到否定,而看不到否定之否定,不要以为谁就是单纯的个体,而要探到冰山的一角之下去找到社会的根基。

在一定程度上,我们无法去对姜维的行为去做一个客观的评论,但我们可以看到,他是一个为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奋斗终生,并为之而牺牲的人,他的这种行为超越了个体,超越个体行为的社会意义压倒了他始终保持着的自己的个性,他的死不是命中注定,而是一种意志和行为理念与社会实际严重冲突而遭至的毁灭,要知道,他本来可以选择生存。

也许是年纪大了的关系,姜维这几日总是睡不好觉,总感觉到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向自己逼近。他有一种许多东西不去回想,就无法回想的感觉,虽然按他的自我感觉,自己的这场人生最后的赌博,成算是越来越大。钟会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只要看到邓艾的命运,就会想起自己的命运,再加之他自我心中的孤傲与野心,也许不用他从旁边施加影响,除掉邓艾之后,他马上就会把矛头明确指向司马昭。

但现在他隐隐感到自己忽略了很多东西。首先,钟会这个阵营,并不是铁板一块。由于钟会没有象他和邓艾那样戎马一生,所以他的部下也同他没有多少多年积累下来的出生入死的感情,何况这次他从各处征调军马伐蜀,许多部队以前根本就没有指挥过,一旦起事,能够一呼百应吗?当然也许并不需要一呼百应,只要军中不起大的骚动,能够控制住局面,就可以了。钟会不肯重用蜀将,却是一个问题,但把钟会这个关键人物抓住,却是最主要的。

其次,魏军中将士对魏的忠诚,超过了他的想象。他没有注意到,魏国已经统治了北方数十年,现在军中这些人大部分是魏建国以后出生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看到蜀国百姓忠于汉室,就想当然地认为天下人都如此。

再次,钟会手下的幕僚与部将,对自己的敌意与仇恨,完全超过了自己的想象。他没有真正地意识到,要让一个人突然把仇人变成朋友,是多么的困难。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很正义,很伟大的事情,却很少想到双方有多少人,在由他发动的北伐中丧命。这些人中有不少人的父母兄弟在数十年的战争中死去,这些人决不可能因为他投降了魏国,就马上和他化敌为友,甚至可能还把他当成敌人。

越想越乱,姜维索性不想了。他只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赌注,胜则实现自己一生的夙愿和诸葛丞相一生的目标,如果输了,他将没有多少活下去的机会,也许他只能去死。

“死,死算什么?”姜维喃喃自语道:“丞相不过五十四岁,就弃绝尘寰而去,我已经五十九岁了,就算再活下去,又能有多少个春秋可度?只是若不能实现先主和丞相遗愿,叫我有何面目见丞相于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面见那么多死难的将士?”

他神思开始恍惚,思绪越飘越远。他想起了赵云,自己青年时代的偶像,他年轻的时候,一定也跟自己年轻时一样英姿飒爽。想起了魏延,这个难得的将才,他的死包含了诸多复杂的因素。想起了夏侯霸,他的命运特别值得人们同情,他的死也让他无比痛惜和难过。而诸葛亮数十年前与他朝夕相处的情景,竟似历历在目,他甚至还记得起他在病榻之上,口口呼唤着“伯约!”和对自己语重心长的叮咛。想着想着,他不觉潸然泪下。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到底是怎么了?”他从冥思中醒来,“怎么我尽想起这些过世之人呢?”

就在这时,钟会突然疾步走了进来。

五、惊变

姜维惊道:“将军何事?”

钟会道:“吾使人中途截了邓艾表文,观其言,多是陈述伐吴厉害,吾读之,亦觉甚是在理。”

姜维沉吟一番,决定不再拐弯抹角,便道:“将军可仿效邓艾笔迹,改写傲慢之语,言晋王不识时务,延误大事。将军可另上一表,言邓艾在蜀专权恣肆,结好蜀人,早晚必反,若晋王相信,则必令将军收艾,即使晋王不信。。。。。”钟会道:“即使晋王不信,他也有了除掉邓艾的理由,也会令我收艾,是吗?”姜维道:“将军果然精明过人。只是司马昭除掉邓艾之后,恐怕将军也须有所举措,以防蹈邓艾覆辙。”

钟会道:“将军所言及是。”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开始的一切仿佛都在姜钟二人的预料之中,司马昭见了两份表章,马上作出大怒的情状,立即命令钟会收取邓艾。但另一方面,他又以平反为由,先派遣贾充引三万兵马直入斜谷,自己却随后调拨大军,欲入西川,并令贾充等人大造声势,这是姜钟二人所始料不及的。,钟会军中兵将得知晋王亲征,渐渐开始骚动,流言渐起。钟会丘建、胡烈、田叙等人稳定军心,操练军士。胡田二人不知内情,只是依言办事,丘建表面上安抚军心,却极其秘密地传播流言,人心开始浮动。

钟会对姜维道:“司马昭大军,已到长安。看来你我二人,对司马昭都低估了。”

姜维笑道:“司马昭此来,看来主要是针对将军,而不是针对邓艾,情势已然紧急,但司马昭此举,实是自取灭亡。将军可尽速入成都,求得根基,待司马昭来时,突然起兵攻击,叫他有来无回。”

钟会道:“事已至此,不可延误,但不宜急于打出为蜀汉复国和反魏旗号,近闻郭太后新亡,可诈称太后有遗诏,教讨司马昭,以正弑君之罪。如此可服邓艾手下魏将之心,当务之急。是将邓艾收服。然后以兴汉之名起兵,方为上策。”姜维暗暗叹服,道:“我有一计,可即除邓艾。”

这两人的谈话,已经再不遮掩,而是非常直接,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坐到了同一条船上,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他们多少还是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对一些危险的迹象缺乏足够的重视。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有一些将领,如钟会一直视为心腹的丘建和司马昭派来的监军卫鹳,已经看出了他们的一些意图,虽然对他们的具体计划了解得也许并不详细。

监军卫鹳,突然接到钟会的紧急命令,要他带领数十人入成都,将邓艾收捕。卫鹳微微一笑,当即接下命令。

回帐之后,左右急对卫鹳道:“这是钟会将军去送死啊!若邓艾将军,则反情已实,他有大军在手,却要将军趋前。”

卫鹳道:“我岂不知钟会之心,诸位放心,我自有计策。”言毕道:“此事不宜耽误,诸位可速随我来。”

卫鹳自军中,亲自挑选了几位武力高强的部将和六七十名精壮有力的壮士,备齐快马。先令心腹传递檄文二三十道。其檄曰:“奉诏收艾,其余各无所问。若早来归,爵赏如先;敢有不出者,灭三族。”随即对左右道:“此次收捕邓艾,危险重重,大家务必快马加鞭,以迅雷之势,乘夜直扑成都,不可让邓艾有备。”言毕又道:“吾之计划,可让钟会将军知晓。他见有兵不血刃之机,必然带领大军随后赶来。若如此,汝等与我,当无性命之忧。”

钟会得知卫鹳计划,不由对姜维道:“此人真有大将之才!既然如此,你我须马上调度大军,直逼成都。”

姜维道:“是也,若如此,可不费一兵一卒,将邓艾手到擒来。”

却说邓艾成都,每日与其子邓忠并蜀中诸官及部将饮宴,多有达旦之时,往往正午方起。他出身微贱,这正是他一生中最为辉煌的时刻,年数已高,难免志得意满,他虽然老于行伍,却没有太多的政治斗争经验,看不到或者缺乏对早已出现的危险的重视。所以当卫鹳在清晨带人突然来到他的床榻,他竟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几只有力的手臂,将他和邓忠绑缚起来,他还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卫鹳没有给他一个解释。只见卫鹳大声地对左右传递命令,要他们去安抚府中的将吏。并拔刀将自己左右反抗的几个心腹,一一斩杀。一边又在对一个他不认识的将领急急地追问着什么。邓艾酒意渐醒,费了很大气力,才听清了他在说什么,那就是:“钟司徒大军可到?”他心中顿时一沉,并且凭借自己的智力,很快就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卫鹳急命左右:“汝等十人,速到街市,传钟司徒大军已到之消息!”

成都街市,已是大乱,百姓皆争相奔逃,或在屋中不敢出户。而惊恐的兵士,虽然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却不太清楚应该去做什么。大部分邓艾部将,见了卫鹳檄文,忙控制士兵情绪,往卫鹳处拜伏,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有忠于邓艾的一些部将,闻听邓艾被捕,急忙聚集一处商讨,但意见也不一致,有要杀入宫中去营救邓艾的,有说要为邓艾辩冤,现在不可妄动,不然反情已实的,有只顾臭骂钟会卫鹳等人的,一时之间,乱作一团,争吵痛哭之声不绝。其中几人,惟恐邓艾有失,急急招集数百人,欲围攻邓府,救出邓艾父子。

行至半路,忽听得军士百姓大呼:“钟会大军来了!钟会大军来了!”数百人刹时之间,散去大半,而剩下的人,也被四处逃命的人群冲得七零八落。

传闻很快变成了现实。钟会与姜维孤注一掷,率领三千精骑,在卫鹳之后,以风驰电掣之速赶来,又命心腹部将,带领大军随后。一路命军士大呼:“奉诏讨艾!”在邓艾被捕后不久,就一拥而入成都,路上军士百姓,闻言皆拜伏于地,有不及避让的,皆被钟会与魏兵用马鞭驱赶,一时哭声不绝。

赶至邓艾处,诸将慑于武力,皆拜伏于地。钟会与姜维下马,对众人看也不看,急趋入府。只见邓艾并邓忠被绑缚于地,家属皆跪于堂前,旁边卫鹳与数十兵将,手握利刃于旁,如临大敌,见钟会到来,兵将皆道:“迎司徒兵至!”卫鹳趋前道:“将军来何速也!”

钟会得意一笑,见邓艾在地,对自己怒目而视。以手中马鞭,鞭挞邓艾之面而骂曰:“养犊小儿,安敢如此!”

六、威逼

钟会下手极重,邓艾的脸上,刹时出现一条血印,长发散乱开来,几乎遮没双眼。但他只是昂起头来,对钟会怒目而视,那锐利的目光,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到心寒。钟会不由恼怒,扬手又是一鞭。

姜维虽因失国而深恨邓艾,但素敬邓艾自己平生对手,见状不由心生怜惜之情,急忙指邓艾骂曰:“匹夫行险,亦有今日耶!”一边扶钟会臂曰:“将军奔徙辛苦,不如歇息片刻,且将邓氏父子押下不迟。”

钟会低头,见邓艾须发皆乱,口角流血,却只是昂头不语,不由对众人哈哈大笑,道:“吾今日方趁平生之愿矣!”

姜维打量众人,见多有对邓艾同情之神色,暗暗将其中几人记在心中。当下与钟会收编邓艾军马,一边在成都整顿大军。钟会却令部将胡渊等人,在剑阁附近统兵,又加强剑阁阳平军备,以备不测。

姜维稍作安顿,密与后主书曰:“望陛下忍数日之辱,维将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必不使汉室终灭也。”

自此日日与钟会商议大事,频招张翼蒋显等人与蜀中旧将结好。丘建卫鹳看在眼里,心知钟会姜维有谋反之意,两人只是心照不宣,卫鹳却暗暗投书于司马昭,言钟会不久必反。丘建不露行迹,只是与几个掌握重兵的将领,暗自联络,对钟会姜维表面尽心事奉。钟会视之,欲招其共议,姜维止之,道:“此人心怀叵测,不可不妨。”钟会心思计划须保绝密,虽不疑丘建,亦从之。

与中原地区频繁的兵灾相比,成都在这数十年中,除刘备与邓艾入蜀外,没有直接受到什么太大的战争的创伤,但也同样为周遭的战事所累。平原上所盛产的粮食与丰富的物品,大量用作了军事需要,或为渐渐腐败的政府所豪夺,这几年城内更是显露出了冷清与萧条的迹象。邓艾和钟会的到来,给这个古老城市的人民带来了莫大的惊恐,他们既有对蜀国的怀念,同时更萌发了对安定的渴求。面对每天游弋在街市,骑着高头大马的魏军将领,他们的反应是冷漠,甚至躲在家中逃避,街上的士兵比百姓还要多,以致于这个春天,总有冬天的影子挥之不去。钟会与姜维,在抓紧时间起兵这个问题上,已经基本达成了一致。所不同的是,姜维希望以复兴汉室为由而起兵,钟会则坚持以郭太后遗诏为名讨伐司马昭,姜维看到了魏将中的危险因素,要求大量起用蜀将,并请求调廖化、张翼等熟悉地理的蜀将前往剑阁及阳平驻守,替回胡渊等人,钟会见姜维心急,心存忌惮,反而令张翼等人驻在成都,以便控制。姜维只得暗自叹息,只是催促钟会速行。这日钟会与姜维议事,忽报司马昭书到。钟会接书,与姜维同视之。书中道:“吾恐司徒收艾不下,自屯兵于长安;相见在近,以此先报。”钟会看毕大惊,曰:“司马昭入川,只在数日之内矣!”

姜维道:“若不早反,司马昭过阳平剑阁,乃顺理成章之事,若直逼成都,则将军危矣!维请将军调廖化张翼等人,扼守要塞,待司马昭来时,假意放其通过,乘其不备而击之,若除得司马昭,则席卷中原,取天下如探囊取物也。“

钟会沉吟片刻,道:“将军之言甚善。会当召集诸将,以讨司马昭之言起兵。”言毕又道:“胡渊等人乃吾之心腹,亦久经战阵,以蜀将代之,恐众军不服。”姜维心知,在这个关键时刻,不能再为一些次要的问题而争论。当下一揖道:“伯约已老,愿为将军大事,奉此残生。只是恐众魏将不服,务须有力弹压。“钟会怒道:“何人不服!来日可于故宫大张灯火,请诸将饮宴,如不从者尽杀之。”

姜维大喜,乃道:“将军行事果敢,大有帝王之气度。”

在这几天,姜维的神经始终处于一种高度的紧张与兴奋状态,几乎无法休息。而他自己也知道,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自己的体力与精力已经用到了极限。但他知道,这是实现自己和几代人夙愿的最后一次机会,只有拿出百分之百的心力去把握,才有实现的可能。他在成都宫中快步疾走,种种预感与希望扑面而来,其中有美好的未来,也有不幸的结尾。有时他甚至产生幻觉,或有瞬间的迷失之感,而他已无力去阻止这些东西在意识中出现,只能竭力不去重视。为了达到对将来局势的控制,他暗暗派廖化出城,征召蜀中旧部,以便将来杀入城中控制局势,不意被卫鹳等人察觉。

这一天,成都宫中张灯结彩,歌舞之声不绝。暂时冲淡了这几日的紧张气氛。城中的魏将,皆被钟会请到宫中饮宴。虽然各怀心事,美酒与美女,还是使得这些远离故土的人中的大多数焕发出了活力,而丘建卫鹳等人,对于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早已有了隐约的预感,心中暗暗有了应变的准备。

酒过数巡,众人皆是满面红光。钟会目视姜维,姜维乃起身出殿,只是身体微感不适,胸中如堵一物。钟会见姜维出殿,当下执杯大哭,泪流满面。诸将大惊,惊问其故。

钟会道:“汝等随吾已久,吾对国之忠心,天地可鉴。今郭太后临崩有遗诏在此,司马昭南阙弑君,大逆不道,早晚将篡魏,命吾讨之,汝等当随吾共成大事,不负国家厚恩。”

话音一落,众人大惊,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独丘建卫鹳等数人,事前已有所料,只是不动声色。忽闻声音大震,只见姜维引数百武士,急趋入殿。众人更是惊恐不已。

丘建卫鹳见状,急起身跪拜于钟会前曰:“任凭主公差遣!”

钟会大喜,忘形道:“还有何人不服?”

姜维不由眉头一皱,钟会亦觉失言,此时殿中忽一人立起,众人一看,乃是护军胡烈。胡烈道:“司徒言太后有遗诏,可否以遗诏视之?”

钟会大怒,道:“汝辈安敢质问于我!”拔剑出鞘曰:“奉诏讨逆,违令则斩!”,一剑将案角削去。又道:“从吾者,可速速画押为据。”

姜维见钟会如此,心知非武力不足以压服众人。急令武士,将几个激愤的魏将拿下,忆起其中一人往日有同情邓艾情状,当即拔剑将其斩杀于地,道:“司徒为国尽忠,敢不从者,即是叛国,当以此人为鉴!”

卫鹳恐姜维杀人,急道:“诸位此时不追随司徒,更待何时!”当下带头画押,丘建亦随之,众人只得相从。

画字已毕,钟会留丘建卫鹳等人于侧,其余魏将,皆押于宫中,严兵禁守。乃对姜维等人道:“诸位皆吾之心腹,今日举事,形势未定,暂不可走漏消息。宫中之人,皆须严密看守。”姜维道:“我见众将不服,请坑之。”一边目视丘卫二人,二人皆道:“此生死存亡关头,将军之言甚是”。钟会闻言道:“吾已令宫中掘一坑,置大棒数千,如不从者,打死坑之。”

钟会言毕,见姜维神色疲惫,便道:“伯约为吾大事,

数日不休,今诸将被禁,早晚皆服,夜色已深,不如将息一晚,明日再作计议。”

姜维经钟会一说,亦感身心俱惫,乃道:“谢将军关心。但看守众人之事,务须谨慎。若恐生变,不如今晚尽杀之。”

言毕想起一事,急道:“护军胡烈之子胡渊领兵在外,今亦被囚,将军须尽速压服胡烈,令其子不生异心。”当下更觉手脚笨重,头脑昏沉。

钟会笑道:“伯约不必过于劳心,有丘卫二人在此,皆吾心腹。时辰不早,还望早歇。”一边令丘建众人严加看守。姜维还欲多说,只觉心口疼痛,几乎不支,乃回房歇息。

钟会当下急修书一封,对卫鹳道:“胡渊素忠于吾,料不生变。为妨万一,汝速将此书交于胡渊,言奉诏讨逆之事,其父已从。在外其余诸将,暂不相告,以免众人皆知,人心有变。汝知吾意?”卫鹳道:“司徒才德,可安天下,吾当为司徒赴死,传书之事,司徒尽可放心。”钟会大笑,令二人散去。感到心中激奋之意不绝,登上宫中高台,抚金柱玉栏,趁月明眺望远方,斟酌自饮。

卫鹳丘建并行,卫鹳忽大笑道:“钟会与姜维性命,只在旦夕之间,你我二人食国家俸禄,晋王待我等不薄,岂有从反贼之理?吾笑钟会当世俊杰,却只知以强力压人,视人真如三岁小儿矣?”

言毕正色道:“你我为社稷建功,只在今日。”却见丘建不答话,眼角却流下泪来。心知钟会待丘建素厚,乃道:“将军莫非为钟会而哭?”

丘建沉默片刻,方道:“此生死关头,何来感情用事。”当下与卫鹳暗中谋划调度。卫鹳道:“以你我手中之军力,尚难平乱。当请胡烈作书,令胡渊星夜驰援。”二人乃以传递钟会军令之名,将成都事变,尽告胡渊,令其星夜带兵赶回成都平乱。

七、自刎

姜维不解衣甲,侧卧床榻,虽疲惫已极,却总难以关闭头脑中最后一线意识之光,恍惚之间,只觉巨大而难以名状的物体扑面而来,过面却如同凄风,仿佛其中夹杂着无数将士的呼喊和死者的血泪。这样的幻觉,在白日也曾出现,却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的宏大,甚至真实。他仿佛看到孔明、夏侯霸、魏延、赵云这些人皆衣冠整齐,自屋中缓缓走过,却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所压制,全身难以动弹,使他不得下床相认。

突然,在这些死者的行列中出现了邓艾,姜维苦笑道:“汝尚未死,何故自投其中?”却见邓艾指头骂曰:“吾阳寿虽尽,汝亦难逃此劫!”便要冲上床来捉姜维,姜维大惊,

神智一振,拔剑乱砍。见孔明尚在,当下扯其衣大哭道:“丞相勿归,伯约兴汉,只在此时!”忽被一人拉起,姜维视之,乃是丘建,维以剑指之大骂,丘建不语。忽觉房中一片漆黑,四周如罩黑幕,全身无力,终沉沉睡去。

太阳照常升起,并带来成都少有的晴天,甚至有清风越过门缝,抚过姜维已略显苍老的面庞。他醒了,恨不得马上去找钟会议事,马上让钟会把丘建除掉。但另一种更大的思想,却占据了他的心胸,他居然在床上圆睁双眼,却不做任何行动。“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我为什么要为伐魏而耗去半生精力,为什么要为除掉邓艾而不惜施展诡计,为什么要为复兴一个早已灭亡的汉室而与钟会合谋?一切仿佛都是天意。我在这数十年中始终象血气方刚的青年一样冲动,有没有想过自己行事的真实意义?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最后的归宿是什么?我是为谁而活着?我是为了丞相的遗愿而活,还是为了刘家的江山而活着?”他动也不动,只是不断地问着自己

他一下床就感到浑身乏力,胸口堵闷。然而当他刚开始简单的洗漱,莫名的焦躁和冲动就开始折磨自己。他脸也不擦,便急急推开园门,直奔钟会住处。路上却遇张翼,急道:“速随我来!”

他高大的身躯,象风一样闯进了钟会的寝殿,直奔二人常常密议的书房。推开房门,却正见钟会与丘建卫鹳、田续等人议事。钟会见姜维来,忙请安坐,仔细打量,见姜维脸色灰暗,双目中透出勉强支持的病态,不由心动道:“伯约如此劳碌,大事若成,当记首功。”

姜维闻言,只是苦笑一声。见丘卫等人,便道:“未知司徒与监军计议如何?”钟会道:“吾已发书于胡渊,言其父已从吾兴讨逆之师。安得此人之心,外将心有不平,亦可制约。”

姜维道:“城中局势如何?”

钟会道:“城中万余兵马,吾已令丘建田续二人,并吾心腹,严加戒备,但不可妄动,以免居民骚动,局势难以控制。”

姜维冷笑道:“心腹,却是何种心腹?”一边直视丘建,道:“将军部下,不可轻信!军中蜀将,皆忠于维,请令其调兵,以控大局。”言毕自觉失言,但亦感情绪焦急,难以控制。

钟会又惊又怒,道:“将军众人背我乎?此数人者,除监军外,皆事吾多年,对吾之情,尚不如廖张一班降将乎?”言毕只觉怒气填胸,又见张翼在侧,碍于姜维情面,未将其逐出。

旁边丘建见状,哭诉道:“姜维将军疑我,吾当自剖己腹,以证吾心!”言毕便要拔剑自杀,众人急止之。

姜维心头一沉,知钟会难听吾之言,不可追逼,若是翻脸,则前功尽弃,深悔不该操之过急。只得对钟会赔笑道:“是伯约多虑了,此数日寝食不安,肌体劳顿,昨夜偏生恶梦,以之为实,求各位将军见谅。”言毕对张翼道:“汝可归去。”

张翼只觉莫名其妙,只得起身离去,行数十步,方悟姜维令钟会安心之意。不由连声嗟叹:“兴汉之事,何交魏人之手!”只觉心中郁闷,乃邀集几个蜀中旧臣,上街饮酒去了。

钟会闻姜维之言,又见姜维憔悴,已显老态,心思自己少壮,正是大展宏图之时,不由突觉意气风发。想起昨日一梦,乃笑曰:“伯约言梦,吾夜梦大蛇数千条咬吾,主何吉凶?”

众人皆道:“梦龙蛇者,皆吉庆之兆也。”钟会大喜。姜维见机,便插话道:“不知所押众将,作何处置?”钟会道:“吾已令人前往说服。过得今日,若仍存不服之心,当尽杀之。”

姜维道:“吾观昨日众人情状,不平之心极甚,不如乘早戳之。”

旁边卫鹳道:“将军勿急,宫中已掘大坑,行刑器仗已备。至晚众将不服,当尽活埋之。”,姜维见其插话,心中暗怒,但碍于钟会之面,不便多言,乃以目视钟会。钟会道:“此辈皆吾掌心之物,安能生事,且待今晚,再杀之不迟。”言毕对众人道:“汝等皆各事其职,不可懈怠。”众人领命而去。却对姜维道:“伯约若觉劳碌,可再去歇息。不然可与吾饮酒,畅谈今后之事。”姜维自思多睡无益,当下两人置酒对饮,姜维观钟会,多有得志骄狂之色,心中暗暗忧虑。

不觉已近午时,忽有人来报,成都之外尘头大起,胡渊带数千军马飞驰而来,离成都不过数十里。姜维大惊,钟会稍作沉吟,乃道:“此必胡渊恐成都兵力不足以控制局面,带兵前来驰援。”

姜维急道:“将军须妨其中变故!”

钟会笑道:“胡渊之父,尚在吾手,安得生变?”

姜维道:“数千军马疾驰入城,不可不妨。维请令军士紧闭城门,不可使其轻入,或只放胡渊入城。宫中魏将久必生变,当尽早杀之。”

钟会正要答话,忽又有军士来报,胡渊军马,已近城门,观其势有急冲入城之势。钟会心中若悟,急令道:“速将城门紧闭,传吾之令,胡渊军马不得入城!”言毕语姜维道:“将军可尽将众将斩杀,有亲属在外统兵者除外。”姜维闻言,急忙出门招集武士,却寻不见张翼等人。

姜维领得数百人,正欲行动,忽觉一阵心痛,几彻心肺,当下昏倒在地。旁边众人急忙搀起,高声呼叫不醒,又无大将,一时几百人皆在原地忙乱,不知如何是好。

钟会疾步入殿,高声传令:“速招卫鹳田续前来!”一边急急传令,令丘建带城中部队,若胡渊强行入城,则带兵击之。心思城中尚有万余部队,胡渊纵然生变,当可应付。一番调度之后,忽报宫外人声沸腾。令人探时,道是丘建打开城门,放入胡渊,城中交战正酣,将至宫中。钟会大惊道:“丘建误我!”急令紧闭宫门,令宫中数百名弓箭手攀上殿顶,防有兵来攻。

胡渊丘建率领众将,一马当先,冲至宫外,却见数百人攀墙附瓦,箭如雨下,众军难以前进。胡渊大怒,令士兵放箭,挥剑驱赶军士向前。亲率百余亲兵,拆民居屋梁撞击宫门。

不一时,宫外军马越聚越多,死伤亦有千余之众,众军皆踏尸前行。而宫中弓箭手,箭矢将尽,人人惶恐,钟会急命士兵取屋瓦投击。

胡渊身边亲兵看看死尽,宫门久攻不下,正在焦急,却见满空瓦片飞舞。大呼道:“贼箭尽矣!”拼死向前。众人闻之,人人奋力,在折断十余根屋梁之后,终于将宫门撞开,一拥而入,钟会身边数百亲兵武士,亦急上前迎击,然终是寡不敌众,胡渊丘建等人,皆执长戟在手,奋力刺杀,宫中顿时血流成河。

姜维醒来之时,宫中已是大乱,身边只有几个亲兵,急问何事,道是胡渊率军杀至宫外,众人皆去前殿护卫。姜维大惊,又道:“宫中魏将如何?若未逃出,当放火烧之。”话音刚落,听得四周喊声大起。见卫鹳引数十魏将前来,高呼:“不要走了姜维钟会!”姜维大惊,知其将魏将放出,只觉心口又是一阵疼痛,急带众人望前殿奔走,只见尸横遍地,无数魏兵将钟会等百余人围在垓心,钟会披散长发,身中数箭,执剑乱砍,顷刻又杀数人。

姜维却待要喊,只见后面无数箭矢射来,钟会身中十余箭,大喝一声,双膝跪地,立被数根长戟刺倒,众将争枭其首。姜维心中大恸,举剑大呼,杀入阵中,锐不可当,手起处,已有数十兵将倒在血泊之中,不幸心痛转加,四肢渐感乏力,只是尽力死拼,身上已受创十余处。

丘建等人见姜维身边只剩十余人,令军士后退,后军放箭击之,众人皆应弦而倒,姜维以尸体遮护,亦身中数箭,心痛交加,自知必死,当下大喝一声,抛下尸体。高大的身躯不顾创痛,挺得笔直,圆睁双眼,对众人怒目而视。

卫鹳众人停射,高声道:“姜伯约纵横疆场数十年,不意今日死在我辈之手!”姜维闻言,挥剑斩断身上的几根箭矢,放声大笑,旁边魏兵皆恨姜维入骨,然见其遍体血污并不屈情状,竟都屏息而听,一时宫中回荡的,竟是姜维那带着无限凄楚、狂傲与不屈的笑声。

笑声落处,姜维已是泪流满面,近六十年的风云岁月,竟似历历在目,那心中常常思念的故人魂魄,仿佛飘过眼前,一种极高的悲凉之情,直顶脑门,仿佛要冲破躯体,刹时感觉世间一切,竟已真相大白,乃喃喃自语道:“死有何憾,死有何憾!”

胡渊骂道:“姜维匹夫,还不束手就擒!”众人跃跃欲试,几欲向前。

姜维仰天大叫曰:“吾计不成,乃天命也!”遂拔刀自尽,众军大呼,争相戮尸。

注1:刘禅投降的日期,是农历十二月初一,其时当是冬末,而文中将蒋显传诏定为初春,是求行文之便。文中多有虚构之处,请大家在掐时不要过于严厉注2:卫鹳中鹳为错字,因字库中无字,遂将错就错。请大家多多批评指正,多提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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