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立民先生二三事

发布时间:2016-09-10 栏目:专题投稿:勤劳的悟空

父亲卫立民先生离开我们已有多年了。在“博爱行善，报国为民”的人生信念推动下，他不仅为近代中国的宗教事业发展做出了贡献，更见证了近现代中国社会的历史变迁。

　1943年5月22日，中国宗教徒联谊会在重庆市基督教卫理会堂成立，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发来亲笔祝贺赞词。会议推选冯玉祥、白崇禧、太虚、于斌、陈文渊为常务理事，卫立民为总干事，葛德基、冯兆异为副总干事，黄忏华为主任秘书。这是个抗日救国的各宗教联合组织。从此，父亲成了冯玉祥将军的门生，围绕抗日救国、反对战争、维护世界和平，紧跟冯将军做了大量工作。

　父亲总是满腔热情地处理联谊会的日常事务。他参与组织僧侣救护队，抢救在重庆大轰炸中受伤的居民；组织开展宗教界的友好往来，争取世界反法西斯大同盟的支持；经常组织赈济救灾、募捐慰问，广泛动员抗日力量；组织创办“首都中医院”，发起祈祷世界和平运动。印度大学校长罗达克西爵士在应联谊会邀请来华访问之际，和印度大使梅农（后任印度外交部部长）两次邀请父亲赴印度访问。为此，蒋介石特地问卫立煌将军：“卫立民和你是什么关系？”卫将军回答：“他是我胞弟。”后来，卫将军对父亲说：“想不到你比我的名声还大。”

　抗战期间，日军快要攻占独山，重庆吃紧，有钱人纷纷逃往香港。一天，冯玉祥将军约父亲到上清寺康庄官邸共进午餐。饭后，冯将军叫副官刘耀把摄影师请来，俩人合照了一张全身照和一张半身照。冯将军年老个高，父亲不到他肩高，大家称他俩一老一小。照完相后，冯将军对父亲说：“敌人要占独山，我们处在国家存亡紧急关头。我们一老一小，要做一个救亡图存工作，马上动员各阶层爱国人士，共同承担起救国的重任，并组织慰问团去前线慰劳将士。”工商界、金融界及社会贤达人士纷纷捐献。父亲协助冯将军将这些钱送到独山前线劳军，官兵深受鼓舞。冯将军与父亲一老一小的合影，也成了人们纷纷要求赠送的纪念照。抗日战争胜利后，父亲被国民政府授予抗日胜利勋章，还受到在重庆的周恩来的赞扬和鼓励。

向往光明，迎接解放

　抗战胜利后，国内各种政治势力对父亲和中国宗教徒联谊会在国际上的影响十分重视。蒋介石曾召见父亲，题写了“中国宗教徒联谊会”会牌，落款“蒋中正”，挂在南京毗卢寺，并先后赠送父亲两张自己穿着大礼服的照片。1948年春天，国民政府曾派人拜访父亲，推荐父亲出任重要职务。可是，父亲牢记冯玉祥将军的临别赠言：“你要坚定立场，不屈不挠，不畏强权，要树立勇于斗争到底的顽强意志，做一个名副其实的不负我多年精心培养的忠诚门生。只有这样，才能巩固、发展、壮大伟大的有益于人类的宗教事业。”因此，那人游说了一天，毫无收获，只得败兴而归。民革前辈陈铭枢先生赞成父亲的选择，说道：“你没有上当。”

　1948年4月30日，伴随着解放战争胜利的隆隆炮声，中共中央发布了《纪念“五一”劳动节口号》，号召“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各社会贤达迅速召开政治协商会议，讨论实现召集人民代表大会，成立民主联合政府”。消息传出，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爱国人士纷纷致电毛泽东主席和中共中央，热烈响应“五一”号召，积极拥护召开新政协，并指出，号召“事关国家民族前途，至为重要。全国人士自宜迅速集中意志，研讨办法，以期根绝反动，实现民主”。这标志着我国各民主党派自愿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自愿与中国共产党风雨同舟、荣辱与共。这是民主党派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日子，也是父亲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1948年农历腊月的一天，国民党中央新闻社社长罗桑益西来找父亲，恰巧父亲外出未归。罗桑益西四处张望很久，发现客厅字画挂得很整齐，没有任何离开迹象，就威胁母亲：“我们请卫先生早日离开南京，准备撤退，否则我们就要采取行动。”父亲回家听说后，知道若不走，结果不是被绑架就是被暗杀。于是，当晚就携夫人乘车至上海，后几经辗转到了杭州。直到一天，他收到了陈铭枢先生来信：“你快回南京吧！南京快解放了。”他回到南京没几天，南京就解放了。南京解放前夕，由陈铭枢、吴贻芳、陈裕光等署名的南京市治安维持会通告出现在大街小巷，父亲非常愉快，到设在中山东路的治安维持会参加工作。治安维持会结束后，父亲参加了街道组，担任读报组长，后又参加设在南京市第一区人民文化馆的政治班学习，还担任了南京市反特展览会讲解员、“三反五反”运动街道工作组骨干。当时南京刚解放，父亲要维持一家大小数口生计，每天将院内鲜花剪枝到科巷出卖，以维持生活。后来，他被聘为江苏省文史研究馆馆员。

走进新时代，青山夕照明

　父亲晚年，正逢改革开放的新时代，神州大地到处是阳光雨露，充满了春的气息。父亲虽已年过八旬，可精神饱满，积极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为促进祖国和平统一、宗教和谐发展四处奔波、贡献余热。

　父亲经常与台湾的故交旧友联络，如政界的张群、吴铁城先生，佛教界的白圣、悟明法师等，向他们介绍改革开放以来祖国大陆所发生的巨大变化，并在信中语重心长地说：“大陆和台湾人都是炎黄子孙，应不计往事，看未来，看中华的振兴，我们这些人都上了年纪，欢迎老朋友回大陆观光，叙叙友情，为统一祖国做点有益的事情！”1991年9月，父亲在我的陪同下，不顾年事已高，飞赴济南，会晤了台湾地区资深“立法委员”穆超先生，与他共叙友情，为推动祖国和平统一大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父亲还自觉贯彻党和政府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将党和政府对文物古迹的保护和对宗教界人士的关怀落到实处。南京狮子岭兜率寺已有近400年历史，寺内香火旺盛，很多海内外香客游人前往游览参拜，唯道路颠簸难行。一次，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江渭清上山视察巧遇父亲，两位老人只好步行上山，一路谈笑风生，却深感道路难行是一大憾事。江老说：“要是修一条上山的柏油马路就好了。”父亲完全赞同，并不顾辛劳将江老的建议信亲自送到南京市人民政府，时任市长戴顺至当即批示拨款，要求南京市委统战部、南京市民族宗教事务局和江浦县有关部门立即组织新建。不久，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自江浦县城通往兜率寺，方便了来往信众和游客，受到了广大信众和人民群众的交口称赞。

　父亲一生俭朴，省吃俭用，却乐善好施，经常接济帮助有困难的群体。1991年，华东地区发生水灾，父亲将节约下来的钱请《新华日报》转交给灾区群众，受到《新华日报》工会来信称赞。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勤奋收集历史资料，先后撰写了《中国宗教徒联谊会的始末》、《抗战时期的中国宗教徒联谊会》、《抗战回忆》、《基督将军冯玉祥》、《陈独秀与太虚》、《忆冯玉祥将军出国考察》等多篇重要文章，为后人研究民国史和近代中国宗教史留下了一笔十分宝贵的财富。1997年3月11日，父亲在南京圆满走完了人生之路，享年94岁。

　孙中山先生指出：“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个人的命运在时代的激流中总是沧海一粟。父亲一生博爱行善，立志报国为民。因此，他虽淡泊名利，不显张扬，却受人敬重，一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