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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正部级”高官,海瑞为何十分贫困?

发布时间:2017-07-29 栏目:专题 投稿:虚拟的冬瓜

(赵孟頫小楷《汲黯传》)

【提要】汲黯、包拯、海瑞,并称中国历史上的三大清官,也是正派官员的精神楷模。海瑞一生经历了明正德、嘉靖、隆庆、万历四朝,晚年官至正二品,“正部级”。海瑞以清廉著称,亦以贫困感人。如果一个“正部级”官员都陷入贫困,那些小官与普通百姓又如该何生存?海瑞贫困的原因究竟何在,全文较长,分两次连载……

海瑞墓石雕)

海瑞:王朝综合症

海瑞出现在明朝官场时,这个王朝已经存活了一百八十六年。一百年后,这个王朝轰然倒地。在这个尚未病入膏肓的时代,海瑞以“救时”的使命感为王朝开出了药方。但海瑞的药方疗效了了,最终只剩下一个抽象“清官”与零碎传奇……

(以下配图,均为海瑞手迹)

1、官场流行病

海瑞(1514-1587),字汝贤,广东琼山(今海南)人。海瑞任事嘉靖、隆庆、万历三朝,遭遇了明朝的步步衰落。

晚清学者薛福成认为,中国历史上的著名清官无非四个人:汉代的汲黯,唐代的宋璟,宋代的包拯,明代的海瑞。汲黯与宋璟,对绝大多数非专业人士来说,早已陌生。四个减去两个,答案更加明了:中国历史上的清官,海瑞不第一,至少是第二。

历史大视野下的明朝海瑞明显是个悖论:爆出“清官”,又径入末途——无意义就成了海瑞的意义。

“清官”光环下的海瑞,很容易让人想到他的贫寒。其实不然,海瑞生于官宦世家。据《海氏族谱》,海瑞高祖海逊之,明初任广东卫指挥使,正三品。曾祖海答儿在琼山置下家业,祖父海宽曾任福建松溪县知县,父亲海瀚也是秀才……伴随明朝的一百多年里,琼山海氏始终是望族大户。

海瑞四岁时,“警敏不羁,不事家人生业”的父亲病逝。这个变故,是海瑞的开始——海瑞母亲谢氏,出身书香门第,精通经史。这位几乎寡居一生的母亲,严厉而无生趣,靠四十亩祖田收租生计,“严父”式地教育儿子。

谢氏对海瑞教育,有着矫枉过正的苛严:她不许海瑞与别的孩子玩耍,“有戏谑,必严词正色诲之”。谢氏的意识与潜意识中,管不了丈夫要管好儿子,儿子不能像死去的父亲那样随心所欲,一定要刻苦勤学,做正人君子。

谢氏之母当年的教子情形,只能在海瑞文集中找到一些相关记述。但可以对照一下当代版本的谢氏——这就是胡适之母。这两个家庭非常类似,胡适之母也是年轻寡居,她的故事很好找,也很鲜活:胡母便是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教育儿子,让胡适从小就如一个老夫子。

以时代的发展,海母之苛定然远胜胡母。小时的海瑞是什么样的?在其《规士文》中,学生时代的海瑞,是以圣人的礼教为自己的楷模,其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念头,都不偏离圣人教导。海瑞见到年长的同学,十分恭敬。路逢长者,自觉让道一旁,从来都不有违越礼。“束以青丝,欲其节制谨度,收敛於礼法之内而不敢纵也。”学生时代,海瑞即得到“圣人”的称号。

海瑞在学生时代的《严师教戒》中,更有着未来的誓言:他发誓将来做官将坚持操守,抵制金钱诱惑,鲜衣骏马无动于心,一生清清白白,一尘不染直到死生命终点。否则,不如死去。

以孩子的纯洁之心,海瑞更是表明心迹:做事无愧于心,一生言行一致,刚毅做人,做圣人,即便见到高官大人,保持自尊,保持尊严。

他为自己取号“刚峰”!

海瑞的早年的经历,或是其偏执、正直性格的原因,又似乎是解读他进入官场后种种怪异的密码。但在看完他完整的一生后,就会豁然发现:真正的海瑞不是后人的图腾,而是当朝的一张试纸,他以自己特有的禀性,测试出了王朝的种种病症。

首入官场,即是如斯——

海瑞是在四十一岁时开始涉足官场的。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海瑞进京会试再次落第,这年的闰三月,吏部授海瑞任福建延平府南平县儒学教谕。

教谕,正八品,相当于科级的县教育局长。海瑞平生只是一个举人,没有取得进士身份,这对明朝官场中人来说,是一个致命的缺陷。因为没有进士身份,就意味着没有升迁的空间。安排其做一个县级的教育局长,是明朝的通行做法,正常情况下,海瑞需要在教育战线奋斗终生。

海瑞没有升官的欲望。在教谕的位子上,他做了一年多实实在在的事情。明朝的中后期,制度的废驰无处不在,学官们大多敷衍了事,拿拿俸禄,捞捞好处,学校与学生均疏于管理。海瑞到任后,是从建章立制的基础性工作抓起,不是刻意地急功近利。他一气订了六十多条教约,整顿校风校纪,狠抓教学质量。对教官与学生太过严厉,大家都称其为“海阎王”。

阎王,似乎还有另一层含义:就是不是人!至少,缺少人性。

“海阎王”的严厉,主要见于管理。教育质量究竟如何,没有详实的史料的,也没有间接史料证实,“海阎王”主政南平县教育期间,有出色的教育成果。教育一个长线,在教谕的位子上,要想干出突出政绩,事实上非常困难,更难立竿见影。海瑞的严厉与敬业,除了身边人的感受,也确实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但是,一年以后,海瑞很快成为一颗政治明星。

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延平府督学官到南平县儒学视察。府督学官,正是海瑞的顶头上司。督学官这种顶头上司,都是有身份的人:一般须有进士出身,有较高的经学造诣,有较高的道德修养。所以,这种文化官员无论到哪里,都是受人尊重的,而他们也比别人更讲“面子”。

督学官平时到县里来视察什么呢?按照明朝的规定,他们在任期内须两次到所属各学进行视学,基本任务是监督地方官学的办学情况。朝廷是赋予督学官很大权力的,南平县教育到底怎么样,海瑞的政绩如何,实际上都是督学官说了算!

对顶头上司的到来,谁都会认真对待,但海瑞却弄出了问题。

迎接延平府的督学官,海瑞带了两名教官。见到府督学官,两名教官习惯性地跪拜在地,而海瑞只站在原地,双手抱拳“长揖”作礼。

两边的跪着,中间的站着,一个“笔架”形“山”字在大庭广众之下,太醒目了。海瑞“笔架博士”的雅号,从此不胫而走。

督学官肯定没见过这种场面,训斥海瑞不懂礼节。海瑞的解释是:这里是明伦堂,是庄严神圣的讲堂。大明的礼制,便是这种礼!

海瑞的解释是正确的。按照明初制定的礼制,学官在学校见上官,只需长揖,拜而不跪,体现师道尊严。

礼节形式有问题,像是一种“皮肤病”,有碍观瞻,伤人面子。深处想,发病机理处于隐形,也可能怕人。明朝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从诞生到死亡,一个王朝与一人大体相似,差不多都是先出现轻微病症,最后才出来送命的绝症。制度风化,士风日坏,学官们为了讨好上官,跪拜已是习惯性动作。不仅仅是教育界,整个官场都是一样,下级跪拜上级,早就是通行的风气。如果认为这是一种官场病,尚是一种“皮肤病”。通俗的解释是:“拜”再加个“跪”,礼多人不怪。

现在,海瑞翻出一百年的东西,就像旧衣服上打个新补丁,醒目,扎眼。事实上,那块补丁,用的正是当初的那块布料。

督学官很生气,他认为海瑞有毛病。其实,是他自己身上潜伏的毛病,因为海瑞而显示出来了。问题是,大家都有这种病,感觉不出病人群体。

“长揖”,本来是寻常的,海瑞认为仍然是寻常。但除了海瑞,大家都认为这很另类——所以,因为寻常,从而另类,海瑞这一站,有惊世骇俗之效,自己也一“站”成名。

——这是海瑞一生中做得最小的一件事,也是一生中最典型的一件事。海瑞由此出现在明朝官场,并且持续地发挥类似效应。

明朝官场上的多数官员,都是学养深厚的,但在世风面前多选择“顺从”。当恪守礼法、堪为士范的海瑞出现时,他们测试出了自己的病。官员作为封建王朝的社会精英,可能腐败,不可能愚蠢,由海瑞而引出的礼仪病症,虽是出现在“皮肤表层”,难免引发他们的忧患与联想。如今的社会有法不依、有章不循,一旦成为常态,最终必定是重病缠身。对无病的海瑞,更多的官员深为赞赏,悄然叹息。海瑞得罪了一个视学,赢得了多数官员的好感。

作为名人的海瑞,从此忙碌起来。他要做的一件事,还是接待海瑞行的礼,都是“长揖”。

海瑞接待对象,上升到了学政。提督学政,是由朝廷委派到各省主持院试,并督察各地学官的官员,一般由翰林院或进士出身的官员担任。海瑞接待的这位学政,名叫朱衡——他在日后,将海瑞这张试纸,放到更多的官员面前。

接下来,海瑞接待的是道员,就是省级的行政与司法官员海瑞的影响,已经从教育界漫延到了全省的官场

再下来,海瑞接待的是按院。按院,朝廷派往各地的巡按御史——这说明什么?中央机关都知道南平县有个干部叫海瑞

这么多人来,一是瞧新鲜,二是为自己贴金。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真心来体检,要为自己治病。传播海瑞“正能量”,也绝非所谓的官场良心。尤其是封疆大吏,出现海瑞这样的模范与典型,自己脸上有光,当然是自己的政绩。利益从来就是官场的深层次动因,海瑞与他们风格迥异,但没有利益冲突,而是某种意义上的利益共同体。没有腐败,就没有利益。明朝中叶以后官僚体系虽已整体腐化,但官僚集团不可能希望王朝倒塌。真是那样,就是最彻底的利益丧失。每一个贪官,都希望别人是谦吏!所以越是腐败的社会,越是需要“清官”。

海瑞,就是这样受到了官场的肯定,也就这样名传天下。

海瑞《奉别帖》 山东省文物总店收藏)

2、力不称心的尝试

一个行为特别的教育干部,一夜成名后为他带来什么?

答案:升官!

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五月,四十五岁的海瑞出任浙江淳安县令

教育局长提拔为县长?破格,并且不是一般的破格。海瑞只是一个举人,能成为县令,这在明朝十分罕见。

海瑞破格晋升的原因,官场的说法是“狷介”。狷介,指的是性情正直,洁身自好,不与人苟合。地方上出现海瑞这样的“模范官员”,“巡按监司交章荐之”。这种认同,显然是在官场,而不是民众。直接将海瑞引荐进官场的,则是当年的顶头上司朱衡。教谕海瑞,给学政朱衡的印象太深了!

县令海瑞,又会干出什么轰动效应呢?最显性而又最普遍的回答是:清廉。

贪腐,是封建官场上的“流行病”。越是腐败的王朝,越会出现“清廉”的主旋律,彰显出贪腐这个时代主题。但历史上,又没有哪个王朝冒出制度上的考量,自己自己关进“笼子”,好忽悠的一张牌通常就叫“清官”。事实上,清官又极罕见,尤其像海瑞这样还坚持一辈子的。正因为如此,清官总显得比较紧俏。

中国历史上的著名清官,只有海瑞能与包拯齐名。但同为清官的包拯与海瑞,清廉的内核是有差异的。包拯的清廉有着浓厚“民本”色彩,海瑞的清廉则是鲜明的道(理)学精神,其“天理人心”的内圣追求,是为了“保国保天下”的外王事功,从而表现出对明太祖苛严治吏制度的恪守,并由此呈现出更多的差异。回归太祖时代,是海瑞一生执着而失败的尝试。

身为一县之主的海瑞,按理应该与包拯一样,以为民办事或为民作主闻名。但事实上没有,因为他不能明察秋毫,料事如神,办理奇案远没有包拯式的传奇,也没有包拯的断案技巧。海瑞办案,不是包拯式调动各种刑侦手段一查到底,而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对那些疑案,他不是慎重调查,而是根据封建礼法要求,做出道德式的判断,甚至连封建王法都不顾,更谈不上法治精神。从公平、正义的角度来看,无论屈谁也都是不公平的。

但海瑞自己根本就不这么认为,《海瑞集》中他是这样说:“与其屈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

这种断案方式,理论上的赞成率有50%。考虑到弱势群体的份额,实际赞成超过三分之二肯定没问题。所以,如果要作民意调查,海瑞依然是个好官。更为深刻的是,海瑞的这种治理方式与明太祖的治国理念,又有着惊人的一致。

仅把事情摆平当作履行公务,海瑞肯定是成不了政治明星的。海瑞再度成为政治明星,完全与公务无关,而是一件非常著名的买肉事件。海瑞到淳安当知县,非常穷,菜自己种,更舍不得吃肉。有一次,母亲过生日,海瑞买了两斤肉。卖肉的屠夫兴奋不已:没想到这辈子还做了笔海县令的生意兴!

这条消息,还传到了总督胡宗宪耳里,也载入了《明史》。

一县之长,穷得买不起两斤肉?明代官员工资实际上并不低,打开《明会典》可以发现,七品县太爷每年实际领到手的,有12石大米、27.49两银子和360贯钞。360贯钞,当官的可以买到36石米,换成老百姓也许就买不到这么多了。

除了俸禄,海瑞老家有40亩田产,一年约有地租收入三十两银子。

海瑞在淳安当的是县令,住房是公房,明代县令住宅的装修和家具,用的也是公费,出行有官方驿站,无需要自己掏腰包。海瑞的家庭支出只剩下生活费用:按照明清人的说法,成人一天吃米1升,海瑞12石禄米可以管吃。海瑞当年生活比较偏僻的淳安,这个地区的生活费用,有相关学者作过推算,大致约每年每户(以一家五口计)需口粮为15石左右,油盐菜蔬约需银7两,穿衣用布约需银3两,燃料约需银3两。以海瑞的合法收入,过上小康生活并不困难。

当时买两斤肉要多少钱?按照海瑞自己的说法,“猪肉二十五斤,价银五钱四分”。换算成现在的人民币,不到10块钱。给母亲过生日,海瑞穷到掏不出20块钱?

这个问题很难论证,他当时的领导也不相信。嘉靖四十年(1561)冬,海瑞到北京听候吏部考核,拜见吏部侍郎朱衡。老领导看他穿着一件破袍子,很不高兴:你即便是穷,也不至于穷得连一件官服也置办不起吧?!

朱衡的话,有点刻薄。回来后,海瑞便置办了一件绢做的新服。

海瑞的穷,其实是相对其他县令的。正常县令,应该是全县数一数二的富人,不至于县级“福布斯排行榜”榜上无名。《严师教戒》中的海瑞与县令的海瑞,始终是同一的。当《严师教戒》中的海瑞成为县令海瑞时,他也并非要刻意制造官场轰动,而是他很快检测出官场的又一种病:常例

什么是“常例”?不是官员收受贿赂,而是历年官场留下来的惯例,包括出台土政策的乱收费。常例的核心,在于“常”。习以为常,大家都这么做。有这个“常”,海瑞就没有“穷”。

海瑞到淳安,做的最有意义的肯定不是“买肉”,因为这与他人没有太多的关联。他做的一件与官场相关的事,是革除常例县令常例是多少?没当县令时不知道,当上县令海瑞吓了一跳!海瑞上任后,让师爷开列了一份全县大小官吏的“常例”的明细清单,单是自己县令”名下,收钱粮、催税赋、审均徭、管军匠、造黄册、验盐引、节礼等等,多则百两,少则数钱,这一年下来,竟然有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现值人民币差不多四十万!

当然,县令名下的这两千两银子,并不等于县令个人的收入。非正常的接待费用,公关费用,给上级送礼的费用等,都得从这里出。这同样是官场常例”。

县令自己所有的,是“常例”剩下的部分,大概有一半。一半,一千两银子,人民币二十万,还是天文数字!

这种土政策下的乱收费或私设小金库,开国之初是明令禁止的。二百年过去,“常例”不仅盛行而且公开化。举国上下千余县如此,整个官僚系统也都如此,甚至就是靠这类“常例”维持运转。这些收入,维持着官员们的日常生活,更是关系网的维护费。而帝国的顶层,皇帝也为了自己的私库而加收矿捐等,派宦官等四处督办。从皇帝到小吏,就是这么过活。

触目惊心的腐败,因为司空见惯而又整个官场熟视无睹,这就是流行病!

“纷纷世态,其不当予心有日矣!”早年读书时的海瑞这么认为,现在的观点依然如故。他要做的就是不同流合污,身在疫区而不被感染。而做到这一点,对别人人来说难于登天,对海瑞来说则易于反掌。

综观海瑞一生,他都能坚持“圣人”理想,砥砺节操,自觉于“存天理,灭人欲”。更重要的还在于,海瑞是太祖朱元璋的坚定崇拜,将“圣人”刻画的理想世界与现实中的朱元璋时代等同同一,所谓“数十年民得安生乐业,千载一时之盛也。”在他面对社会之病时,无一例外都会想起太祖旧制,并将之奉为医治社会的万能药方。

太祖又是怎样医治社会之病的呢?杀与捧。最为人熟知的,是朱元璋式的反腐:贪污一两银子杀头,杀头之外,还有抽肠。六十两以上,剥皮,挂在公堂警示。明太祖时代,几乎每个县的县衙都摆着一个人皮。严刑峻法下,洪武元年到十九年两浙、江西、两广和福建的地方官员没有一个做到任满。最严重的时候,地方政府几乎关门,朱元璋只好“开恩”,让那些官员死刑缓期执行,带着镣铐在公堂办公。

这就叫荒谬!

大屠杀的同时,朱元璋又大树立典型,于是出现了王升、王兴宗、陶后仲、隋斌、王平等数十名廉政标兵。明太祖对他们加官晋爵,大加封赏,编出《彰善榜》、《圣政记》等,广为宣传。

对明太祖的两招,海瑞认为前者是理所当然。之于后者,海瑞认为并不值得赞赏,因为这尚不及“圣人之训”的高度。而海瑞践行“圣人之训”,确实没有功利目的。所以,上任第十天,海瑞主动作出了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决定:革除所有常例

海瑞的这个举动,明显比教谕时的守礼进了一层。前者是诊断,后者是诊治。

治病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有个段说:病人救医,医生说你得戒烟,病人说行。医生说你得戒酒,病人说也行。医生说你得戒色,病人生气出门,说这病我不治了!

海瑞令人不爽,就是发现了病,还要当医生,并狠狠地医治。他这一刀下去,不光是他自己,县丞、典吏、教谕、师爷,直到衙役、门子,全县大小官吏的灰色收入全都没了。

问题是没有常例”的只有淳安,所以大家不平衡,也受不了。干同样的事,报酬只有同行一个零头,谁愿给这样的老板打工?跳槽!淳安有编制身份的县丞、主簿,纷纷要调离;临时工身份的衙役、门子,干脆招呼也不打直接回家,好处的大头没有了,谁在乎那么几个死钱?

但这些根本难不倒海瑞。县丞主簿走了,他自己兼职。衙役没人干,无非待遇低,在更穷更贫困的乡镇总能找到人。所以,淳安县并没有就此关门,只有海县令特别累。

公务多了,私活也重了。一个月工资只有几两银子,家庭生活有难题,海瑞这回要以权谋私了:官署后院有一片闲置的国有土地,闲着也是闲着,不搞商品房开发,种点菜总是可以的。烧饭用柴,海瑞让老仆人上山去砍。一把年纪的老同志还干体力活,好心人送了他一担,海瑞发现了,付了柴钱,还把老仆人打了一顿。

淳安县毕竟不是独立王国,自己地盘的事好解决,同上面打交道怎么办?“常例”实际上是与上级领导“分成“的,革除“常例自己的好处没有,领导的好处同时也没了,海瑞这官还能当下去吗?没有“小金库”的海瑞,很快就遇到了难题。

——有个路过淳安县的人,需要接待,还必须高规格接待。但他又不官员,更谈不上公务,连安排一顿“工作餐”都不好报销。

这个人,便是胡宗宪的儿子。胡宗宪,时任浙江总督,海瑞的顶头上司。

接待的事,放在别人身上,根本就算不上问题。这类接待,也像流行病一样,整个官场都感染上了。但放上海瑞这张试纸上,很快颜色都变了。

不过,对这种流行病海瑞也知道不好治,所以睁一眼闭一只眼让驿站去应付。驿站,原本只为递送使客,飞报军情,转运军需物资,后来渐渐不务正业,成为明朝官场这种“流行病”的重点疫区——公款旅游,公款吃喝等,皆假“公务”大行其事。崇祯朝为此撤销驿站,弄得李自成下岗,打翻了明朝

这种害死朝廷的流行病,海瑞岂能治得了!更可气的是这位胡公子,真不含糊啊!一到淳安,谱摆得比他爹还足。驿站盛情款待,他却百般挑剔。一不高兴,竟把驿丞倒吊起来。

海瑞脾气上来了,立即把胡公子给抓了。胡公子在淳安不仅没收到礼,随身所携一千两银子,也被海瑞给没收了。

——这是海瑞平生开出的第一张“大处方”。怎么给患者家属交待?海瑞很是动了脑筋。因为这里有个前提,胡公子要吃要喝,按照“潜规则”,必须具备官家子弟身份。如果这个前提不成立,自己就不是医治官场流行病,跟总督大人也就没什么瓜葛了。

海瑞想了一个别人不敢想的办法:给胡宗宪写了一封信,吹捧总督大人节望清高,家风优良,现在有一个恶徒,冒充您家公子,败坏您的声望,我替您给收拾了!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胡宗宪当然心知肚明。但这种窝囊事,毕竟摆不上桌面与海瑞较真。胡宗宪明白,海瑞这是给自己扎一针,痛归痛,毕竟是自己人有毛病。所以,他只能忍着,还不能叫出声,一口窝囊气咽进肚里。

地方上的领导给得罪了,钦差大臣又被海瑞“医”火了——

嘉靖三十九年(1560),都御史鄢懋卿巡行浙江。鄢懋卿本是个贪渎的官员,因为贪渎的太多,所以他早已习以为常了。只要有贪渎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呢?这次他奉命巡视浙江盐务,早早通知沿途各地:声称本院“素性简朴,不喜逢迎”。

这种官样通知,是让接待方“谦虚”的机会都没有官场上的人,更是一看就明白:上级领导哪天要路过,接待工作要提前准备好,千万不要措手不及!所以,通知一发,沿途官员一个一个准备得充分,标准自然一个一个高。

海瑞怎么办?鄢钦差与胡公子显然不同,说不接待,人家是公务。但接待标准低了,等于花钱买气受。有学者称海瑞想了个招,气得鄢懋卿绕道而去。其实不是,根据《明世宗实录》记载,鄢懋卿这次出巡,是带着老婆一路吃喝玩乐,收受钱财。沿途郡县官员,招待他们夫妻时,都跪着上菜,给供他用的便器都以白金装饰。吃喝加带,没有千把银子打不住,一个县令的“常例”,即为他一人就要耗去大半。如此鄢钦差,海瑞只有硬着头皮了。

鄢懋卿将过境淳安的消息传来,没有钱又要花钱,很为难的是师爷。海瑞心情也很沉重,权衡之后只有豁出去:“充军死罪,宁甘受,安可为此穿窬举动耶!”

海瑞为什么想到死呢?他是个有智商的人,都御史的头衔实在太大,这病自己肯定治不了。既不能视而不见,又不能同流合污,那就甘愿一死。清白到死,也是圣人之志。

无药可治,海瑞决定给“病人”喝白开水。鄢懋卿到了淳安,海瑞只给他们提供了普通工作餐。海瑞解释说:“县小民贫,不足容车马。”

鄢懋卿知其不可屈,自己也不想丢面子,吃完这顿饭,便高兴而来,生气而去。

上上下下,海瑞都得罪了,这官应该是当到头了。

但很奇怪,海瑞接到了升任嘉兴通判调令,七品官要变成六品官。

得罪人还升官,因为海瑞太喜欢医人。讳疾忌医,官场上的这种本能反应很强烈。对海瑞的举动最受不了的,当然数浙江官员。海瑞看官场有病,官场看海瑞有病,可海瑞的“病”放到显微镜下,一个都不能叫“病”,并且是免疫力强。怎么端掉海瑞让自己清静?捧杀!

府道官员联合上书:海瑞的道德实在太高尚了,浙江小地方配不上他,应该晋升到中央去任职!朝廷确实需要这样的典型,吏部采纳地方举荐,提拔海瑞为浙江嘉兴府通判。

吏部,太蠢,还是太英明?弄来弄去,海瑞还在浙江啊——浙江官员,真的哭了。

弄巧成拙,浙江官员决定更改策略,找被海瑞得罪的鄢懋卿,又给御史袁淳使银子。当面笑脸背后刀,海瑞这个麻烦终于被解决了。

海瑞正准备和新任淳安知县办移交,主动帮忙的来了——被海瑞得罪的鄢懋卿,已指使巡盐御史袁淳弹劾他“倨傲弗恭,不安分守”。

海瑞被免职,到手六品官帽飞了,浙江官员悬着的心也落地了。

干了五年淳安县令,海瑞的官场生涯似乎就此结束,但老领导朱衡救了他。吏部侍郎朱衡极力向吏部尚书严讽推荐,海瑞在免职后又被调任江西兴国知县。

从嘉靖四十二年春赴任,至嘉靖四十三年冬离任,海瑞在兴国干了一年零八个月。他在兴国雷厉风行清丈土地,狠狠医治大户隐瞒土地偷税漏税的顽症,连原兵部尚书张鳌的侄子张豹、张魁都治服了。常见病的治疗,海瑞从来都是不含糊的。

当然,浙江官员懂的,兴国官绅也明白。受不了,联名推荐帮他升官“送瘟神”。就这样,连续两次海瑞都是要给别人治病,结果被病人给治了,并且还让他吃药吃出了糖的感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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