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请客送礼,竟事关贾府生死存亡
大事情,红白喜事整生日,主人要请,客人要送,请客送礼连在一起。比如秦可卿出殡,是宁国府的大事情,四王八公的当家人都来了。贾敬出殡,甄家就表示了500两银子。过年时,皇上赏给贾家的赏钱也不过1000两。秦可卿出殡的时候,与贾府同气连枝的四王家族都在沿途搭了棚子路祭,这是很给面子的大礼。
贾母八十诞辰,也是大事情,前前后后请了八天客。礼部代表皇上送了金如意等宝物,另有白银500两。元春身为贵妃,又是亲孙女,送了金寿星、沉香拐等礼品。皇上、贵妃表示了,那些亲王、驸马及大小文武百官自然都不甘落后,只要与贾府有来往的,都有厚礼。
小事情如家庭成员散生日,还有中秋、端午等吉日,家族之间也要相互送礼,但不一定请客吃饭。宝玉生日的时候,舅舅王子胜要送挂面、鞋子,薛姨妈也要有所表示。
贾府是京官,甄府进京,要派人到贾府来问安送礼。那时候,王熙凤身体不好,探春和李纨当家。甄家的礼很丰厚,礼单写的是:“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匹,上用杂色缎十二匹,上用各色纱十二匹,上用宫绸十二匹,官用各色缎纱绸绫二十四匹。”所谓上用,就是宫廷专用,属于特供物资。这份礼很重,李纨看了后,吩咐用上等封儿赏赐前来送礼的四个老婆子。
亲友之间第一次见面,尊者要给见面礼。王熙凤初见秦钟,凤姐的丫鬟媳妇们去告诉平儿。平儿知道凤姐与秦氏厚密,虽是小后生家,亦不可太俭,遂自作主意,拿了一匹尺头,两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交付与来人送过去。凤姐犹笑说太简薄等语。 北静王初见宝玉,将腕上一串念珠卸了下来,递与宝玉道:“今日初会,伧促竟无敬贺之物,此系前日圣上亲赐鹡鸰香念珠一串,权为贺敬之礼。”北静王把皇上送他的礼品转送给宝玉,这是非常大的人情。
有些地位特别高的长者,随身准备了许多礼品在仆人手中,虽非第一次见面,也要表示。南安太妃是跟贾母平辈的老人,点名要见贾府的小姐们。湘云、宝钗、宝琴、黛玉、探春等每人得了一个金玉戒指和一串腕香珠。北静王妃见了,也给每人送了一份礼物。
《红楼梦》中贾宝玉只要出门,就有人送给他礼物。有一回,宝玉跟着贾政出门,就拿回来一大堆礼品,有扇子、扇坠、书画、香珠等,最值钱的是庆国公送的小檀香护身佛。宝玉其实并不傻,其他东西都交给了小厮,只有这个小护身佛藏在怀里。
“来而不往非礼也”,贾府不能仅仅收礼,也要经常送礼。王熙凤的工作有一大部分就是安排送礼的事情。第七回,王熙凤请示王夫人说:“临安伯老太太生日的礼已经打点了,太太派谁送去?”王夫人指示,派四个女仆送去,并表示以后这一类小事不必请示。王熙凤身体不好期间,探春管理内务,外交上的事情都是王夫人亲自打理,有时候连日出门,应接不暇。
七十二回的时候,贾琏因为手头紧对鸳鸯说:“这两日因老太太的千秋,所有的几千银子都使了。几处房租地税通在九月才得,这会子竟接不上。明儿又要送南安府里的礼,又要预备娘娘的重阳节礼,还有几家红白大礼,至少还得三二千两银子用,一时难去支借。俗语说,求人不如求已。说不得,姐姐担个不是,暂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家伙偷着运出一箱子来,暂押千数两银子支腾过去。”
此时的贾府,经济上已经开始出现危机。不少人认为,贾府的衰败跟过多过重的人情往来有关系。这话诚然有理,但贾府的礼尚往来也自有原因。
一是礼尚往来有助于抱团取暖。四王八公连同甄家、史家、冯将军家族都是贾府的政治同盟,这些大家族之间的关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礼尚往来可以起到加深感情、巩固联盟的作用。
二是礼尚往来有助于培养下一代的接班人。贾府之中的男人,只有宝玉智力高于常人,所以北静王青眼相加,并多次邀请宝玉到王府接触五湖四海的高人。无奈宝玉志不在此,最终在仕途上无所作为。贾府来人,贾政必命宝玉相陪,也是为了锻炼他。按照书中描写,湘云经常跟着婶娘出门赴宴,她的胆子和见识大概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三是礼尚往来有助于安排下一代的婚姻。旧时贵族女子的交往面比较狭窄,男女授受不亲,穿针引线的往往是贾母一类的老人。南安郡王太妃对探春、黛玉等人看得那么仔细,不排除是在为孙子辈物色婚姻人选。
总的来说,在中国文化中,“礼”很重要。“仁义礼智信”,五常之中有“礼”。“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德之中也有“礼”。“礼”,可以表示对他人的敬意,也可以规范自己的言行。礼不仅仅是说的好听,也有实实在在的利益转让。
“无理寸步难行”,是对的。“无礼寸步难行”,也是对的。只不过,前者讲是非,后者讲尊卑。贾芸要做工程,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等他恭恭敬敬地买了冰片、麝香,给主管领导王熙凤送了礼,不可能也就变成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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