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生意经： 小鬼与阎王
前几天，听一个朋友说，他的夫人要到某局去办点事，他问用不用找找熟人，夫人说事不大，而且是走正当手续，就不用麻烦人了。可没过一会儿，夫人打来电话，腔调是又委屈又愤怒，说当值的“太监”一副断子绝孙相，鼻孔当嘴使，眼睛朝天看，顺理成章的事硬是找推辞说办不了。后来有其他办事的人悄悄开导她说，现在办什么事不得打点打点？夫人没办法只得吃他这棵“回头草”。于是他赶紧托人找该局的局长，局长倒是挺好说话，一个电话打过去，“太监”立即恢复奴才本相，事儿也很快办妥了。
这让我想起了《鹿鼎记》中的一段：说红花会的钱老本通过往皇宫御膳房送生猪来与韦小宝联络。这一次为了将入皇宫行刺被擒的沐王府三武士搭救出宫，韦小宝故意对钱老本送来的生猪挑三拣四。书中说道——御膳房众太监见钱老板所抬来的，实在是两口肥壮大猪，但挑剔送来的货物不妥，原是御膳房管事太监捞油水的不二法门，任你送来的牛羊鸡鸭绝顶上等，在管事太监口中，也变成了连施舍叫化子也没人要的臭货贱货。只有送货人银子一包包的递上来，臭贱之物才摇身一变，变成了可入皇帝、皇后之口的精品。
看来，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现象早就是通行古今的官场秘术、潜规则了。我相信，自古以来，有我朋友这种感慨的人一定很多，在他们心目里，“小鬼”历来都是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坏蛋，“阎王”则基本上皆是善良而富有正义感的好领导，种种劣迹恶行都是“小鬼”们背着“阎王”干的，“阎王”一旦知晓，定然会发雷霆之怒、虎狼之威，横扫一切魑魅魍魉，冤案平反昭雪，问题迎刃而解，还人们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于是，一旦在“小鬼”那里受到委屈刁难，自然而然就把“阎王”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盼着有一天“阎王”能看到自己的难，知道自己的苦，领导一批示、高层一震怒，终能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然而，“阎王”果真如人们期望的那样是受蒙蔽、不明真相吗？假如他的确英明神武，又怎么能够对“小鬼”那些拙劣的把戏熟视无睹呢？一天两天、一件事两件事不知情，也许是被蒙蔽，是真不知情。但长期如此、事事这样，他一不是瞎子，二不是聋子，又怎么会一点也察觉不到？要真如此，那就是一个傻逼“阎王”，就算你的遭遇让“阎王”知道了，也甭指望能替你伸得了冤。话又说回来，能干到“阎王”这个地位的，哪个是省油的灯？哪个不是官场上成了精的虫儿？哪个不是精明得眼睫毛都是空的？“阎王”大都是从基层“小鬼”一路爬过来的，“小鬼”的那套小把戏，都是被人家玩烂了的，说难听点，你一撅屁股人家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可既然对“小鬼”的做派如此心知肚明，“阎王”为何很少发雷霆之怒、虎狼之威呢？
其实，“阎王”也有“阎王”不得已的苦衷。“阎王”官职虽高，却是管宏观、总揽全局的，具体的业务都得由“小鬼”操作。“小鬼”虽然怕“阎王”，但人多力量大、鬼多阎王惊，没有“小鬼”捧着干，“阎王”算个屌？“小鬼”一旦罢工，“阎王”岂不是要坐蜡？光杆的“阎王”不如鸡呀！因此，再牛逼的“阎王”也不敢得罪“小鬼”这个群体——想通了这一点，哪个“阎王”还去干断鬼财路、挤鬼油水的傻事？于是，对“小鬼”们的行径只能来个“民不举官不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自己吃肉，也得让“小鬼”喝点汤，利益均沾，才能恭喜发财，走共同富裕之路嘛。就算一旦某个“小鬼”不小心犯事犯到罩不住的地步，“阎王”不得不做做样子“震怒”一下，也顶天象征性地惩戒一二个“小小鬼”，丢卒保车、息事宁人罢了。
再者，“小鬼”还是“阎王”的替死鬼、挡箭牌，出了成绩全归“阎王”领导得力，闯了祸、遭人恨有“小鬼”背黑锅，何乐而不为？况且，没有“小鬼”的恶，怎么能显出“阎王”的好？“小鬼”一挡道，方能显出事之难办，而“阎王”一出手，立即正本清源，不正显出“阎王”之德、之恩、之魄力、之水平、之大刀阔斧、之雷霆万钧？这大大的人情不施舍岂不是太可惜？正所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逗哏一个捧哏，公离不开婆，秤离不开砣，“阎王”离不开“小鬼”，“小鬼”也离不开“阎罗”。
本文节选自《文火熬江湖》系列，作者：熊抱刺玫瑰
作者简介：熊抱刺玫瑰，历史百家争鸣特约作者。天涯牛人，知名写手，代表作《文火熬江湖——透过金庸小说看世界》曾在天涯连载，上过头条，编辑多次推荐。目前，致力于通俗说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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