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卫夫人陈璧君的一生堪称传奇，岂是汉奸一词可以概括
1907年，汪精卫随孙中山到南洋宣传革命和筹集款项。据姜泣群《朝野新谭》云：“槟榔屿有广东新会商人陈氏女名璧君者，好学，留心祖国事，平日读汪所为文，心仪之；及闻其演说，益感动，遂入同盟会。汪在南洋招致同志甚多，此亦寻常之一事，惟璧君自入同盟会后未几即留学日本，既又入暗杀部。入部者资格最严，而汪所与同事者更严之，又严组织数年，所始终不渝者广东则汪与陈及黎仲实，福建则方君瑛、曾醒，四川则黄复生、喻云纪而已。”陈璧君在被汪精卫的讲演打动，毅然推掉和南洋富商公子的婚约，毅然参加同盟会，成了最年轻的会员。陈璧君倾心于汪精卫，不仅因为汪精卫的相貌才能，还因其严肃的生活作风。在这些年轻的革命家中，不少人嫖妓赌博酗酒，而汪精卫却像清教徒一样生活，被人称为“道学先生”。最让陈璧君感动的是汪精卫“革命家不结婚”的信念。汪精卫遂婉拒陈璧君：“革命家生活无着落，生命无保证，革命家结婚必然陷妻子于不幸之中，让自己所爱之人一生不幸是最大的罪过。” 家中也有人反对陈碧君的主张，“千金女绝不可下嫁亡命徒”。
汪精卫在上海、在大连、在奉天屡濒于危，皆陈拯之得免。陈璧君之于汪固极见爱，然知汪有家庭之隐痛，故未尝以婚嫁事言之于汪之前，汪由是常敬重之。然以在内地为革命行动之故，两人常饰为亲族关系以避罗侦，陈略不介意而汪则深以为疚，尝叹曰：“误陈君者，我也。”陈之母亦同盟会中人，热心任事于暗杀及军事计划，尝鬻田宅、典簪珥以应急需，亦尝以陈之隐意为汪言之，汪坚默不言。
1909年春广东之革命军失败后，汪精卫大愤，乃决意单身入北京，将暗杀清摄政以报其使军人惨杀同胞之仇。梁启超曾在《新民丛报》上撰文批评革命党领袖：“徒骗人于死，己则安享高楼华屋，不过远距离革命家而已。”当时孙中山与黄兴皆止其勿行，徐图万全之策，汪不听，谓：“苟止我行，当投海以死。”其决意之坚，立心之固实非凡人可及，言词慷慨，黄兴为之泪下，乃从其计，更约以相助。其实早在1908年，汪精卫已组织了暗杀团，他在写给同盟会东京总部吴玉章索要炸药的信中，提出了“煮饭说”：“革命之事譬如煮饭。煮饭之要具有二：一曰釜，一曰薪。釜之为德，在一恒字。水不能蚀，火不能融，水火交煎，皆能忍受。此正如我革命党人，百折不挠，再接再厉。薪之为德，在一烈字。炬火熊熊，光焰万丈，顾体质虽毁，借其余热，可以熟饭。此正如我革命党人，一往独前，舍生取义。弟素鲜恒德，故不愿为釜而愿为薪。兄如爱我，望即赐寄各物。”
汪精卫、黄复生两人先乘船到天津，女同盟会员郑毓秀前来迎接。双方见面后，汪问：“听说京师火车站盘查甚严，我等男人携炸弹易起疑，请你帮助把炸弹带入，不过此事危险，不小心可能爆炸。”郑答：“若不会爆炸，何言炸弹，此事交我矣。”其后，她又组织了刺杀袁世凯、刺杀良弼事件。“巴黎和会”上她以袖中玫瑰佯枪，顶住陆征祥说“你若签就杀了你”，陆遂拒签。这是后话。
这日，汪精卫与黄复生等同志男女六七人起程入北京开了一家“守真照相店”以为表面上之掩饰，一面密购军火，结交宫人，在宫内密埋炸药，连结电线以为点炸药之用。其运动之巧妙，装置之精细，实出人意想之外。密谋暗杀之前，陈璧君不惜典去所戴的首饰为之筹措经费。出发之前，汪谓陈曰：“曩所以不提婚事者，以离家之人不宜享家庭之幸福也。今濒死，已无未来之幸福，盍一言为定以申我感恩知己之意。”遂为书告陈之母。时有人戏言：“你反正有英国护照，被抓了英国领事馆自然会救你。”陈璧君听后大怒，立即取出护照，当场撕得粉碎，使言者无地自容。暗杀事败，汪精卫黄复生二人既被获，于法庭上被问时，汪谓此事是一人之计划，并无同谋者。而黄则欲救汪，谓此事是黄一人之计，不关他人。此实为当时之美谈也。于是问官即判此二人均为主谋者，一同治罪。汪被审时，其态度泰然，应答裕如，其从容慷慨实使人感泣。问官问以何故出此阴谋，汪即执笔疾书，立成数千言，措词慷慨、恳切、光明，问官观之心为之动，本拟处以死刑，因减等定为终身监禁。后来汪精卫在《自述》中追述了被捕后的审问：“记得庚戌三月初七日，我在北京被警察捉住，在夹衣里搜出《革命之趋势》《革命之决心》及《告别同志书》他问我：‘为什么将这些文章，藏在身上？’我答：‘没有别的，不过觉得拿墨来写，是不够的，想拿血来写，所以放在身上，预备死的时候，有些血沾在上面。’”
陈璧君则心急如焚，全力营救。陈买通狱卒，给汪精卫传递了一封情书：“四哥如面：千里重来，固同志之情，亦儿女之情也。妹之爱兄，已非一日，天荒地老，此情不渝。但此生已无望于同衾，但望死后得同穴，于愿已足。赐我婚约，以为他年作君家妇之证。忍死须臾以待之，其当字覆许我也。”署名“冰如”。汪则以清初顾贞观寄吴兆骞之《金缕曲》原韵，填词回赠：“别后平安否？便相逢，凄凉万事，不堪回首。国破家亡无穷恨，禁得此生消受。又添了离愁万斗。眼底心头如昨日，诉心期夜夜常携手。一腔血，为君剖。泪痕料渍云笺透，倚寒衾循环细续，残灯如豆。留此余生成底事，空令故人潺愁。愧戴却头颅如旧。跋涉关河知不易，愿孤魂缭护车前后。肠已断，歌难又。”汪被监禁后，“吏知为文士，颇加敬礼，日贻新闻纸一束。汪阅至黄花岗一役，喃喃自语曰：‘天下事竟遂不可为耶？’日诵此语，致忘寝食。狱吏大惧，不敢再令阅报。武汉发难，粤督首请特赦党人，遂有将汪发往广东，交张鸣岐差遣之谕。狱吏致殷勤于汪，汪不肯出，曰：‘吾之狱系代表四万万人而来，今吾翩然出，而彼四万万人者困苦颠连，仍不啻在囹圄中也，吾奚出为？’狱吏曰：‘君不知乎？’乃以近事告，且曰：‘君富贵不远矣，一至张帅处，何愁不大人者？’汪笑而斥之。狱吏更谋馈物作赆仪，汪曰：‘无须，但以狱中击练之巨石惠我足矣。是与我相处久，吾日抚摩而按弄之，不忍离也。’”（《清稗琐缀》）辛亥革命后，清廷欲买人民之欢心，乃准张鸣岐之电奏，使汪精卫出狱，二人在广州举行了婚礼，一对同志夫妇和中华民国相伴诞生。陈璧君的伴娘为何香凝。
1936年国民党五中全会期间，汪精卫遭暗杀，刺客乃王云樵弟子孙凤鸣。汪身中三枪，幸无大碍。陈璧君听说后，火速赶到现场。汪此时满脸是血：“我完了，我完了！”此般情形让人大跌眼镜。汪精卫为协助孙中山与奉系张作霖、皖系段祺瑞结成三角同盟，曾几次去东北。一次张学良问汪精卫：“你路过大连，为什么去吊庆亲王？”汪说当年被捕，庆亲王没有杀他，还跟他讲：“你们这革命，是有原因的，看我们清朝太坏了。但假如你们成功，我看也不能强过我们清朝。”庆亲王的话似乎应验了，汪为此叹曰：“我们今天成功了，还真不如人家清朝，弄得这么糟糕！”“九一八事变”后的1932年6月，日军对热河虎视眈眈，北平绥靖公署主任张学良虽口口声声抗御外侮，但除向南京中央要财要物外，无任何实际军事行动。汪精卫怒，不惜以行政院长为赌注，公开驱张。8月6日，汪发出五通电报，提出辞职。其中一电，对张严加指责，表示唯有辞职以谢张学良一人，望张辞职以谢四万万国人。汪精卫指责张学良：“去岁放弃沈阳，再失锦州，致三千万人民，数千里土地陷于敌手，敌气益骄，延及淞沪。今未闻出一兵，放一矢，却不断向中央索要军款，乃欲藉抵抗之名，以事聚敛。”此言掷地有声，气节犹在。与当年刺杀摄政王前后的大义凛然、危言危行，更是形同云泥，判若两人。陈正色道：“你刚强点好不好，你硬一点好不好，干革命的，还不早晚就有这一天，早晚会有这个结果！”陈璧君亦奇女子。第二天，陈璧君强行闯入蒋介石的办公室，呵斥道：“蒋先生，你不要汪先生干，汪先生不干就是，何必下此毒手！”蒋面对如此质问，难堪至极。汪精卫当选国民政府主席和军委会主席后，蒋介石给汪送来一帖，愿结为把兄弟。一日，汪给蒋写信，开头以“介弟”相称。陈璧君看后大怒：“你愿意做他把兄，可是我不愿意做他的把嫂。”汪遂将信撕碎，再不敢在陈面前称“介弟”。
七七事变后，汪精卫认为，抗战下去，国家必亡，于是酝酿了“和平运动”计划。汪精卫道：“牺牲两个字是严酷的，我们自己牺牲，我们并且要全国同胞一齐牺牲。因为我们是弱国，我们是弱国之民，我们所谓抵抗，无他内容，其内容只是牺牲，我们要使每一个人，每一块地，都成为灰烬。我们如不牺牲，那就只有做傀儡了。所以我们必定要强制我们的同胞一齐牺牲，不留一个傀儡的种子。”此言虽凛凛，却内涵悲调。陈璧君曰：“与日本人议和有什么不好，早日消灭共产党，减少无谓牺牲，这不是两全其美吗？”为此，陈璧君进行了周密的叛徒计划。出走前一星期，汪精卫访蒋介石。蒋正感冒在床，见汪来，叹曰：“汪先生，你有所不知，这时候，接受投降的条件，连喝杯开水的自由都会没有呢！”汪氏一听，和平无望，终于出走成行。汪精卫当年谋刺摄政王未遂被捕，入狱后作绝命诗一首：“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饮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汪精卫投敌叛国后，时人在这首诗前各加二字：“曾经慷慨歌燕市，当年从容做楚囚。恨未饮刀成一快，终惭不负少年头。”画家陈小翠评汪：“双照楼头老去身，一生分作两回人。”吴稚晖则口诛笔代，称汪精卫为“汪精怪”，陈璧君为“陈屁裙”，意在使人一提到这些名字，就对这些“臭了自己，臭了国家，还臭祖宗，更臭子孙，真是畜类”的汉奸深恶痛绝。陈璧君之于汪精卫，类同李治之于武则天，对于重大政事，起初汪精卫乐意与夫人商量，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陈璧君事无巨细均要插手，令汪精卫的左右苦不堪言。故汪伪集团的二号头目陈公博曾言：“汪先生没有陈璧君不能成事，没有璧君也不致败事。”曾任职南京汪伪政权的粤籍媒体人金雄白坦言：汪兆铭的政敌多是陈璧君招来的。1944年汪精卫重病赴日医治，日本用全国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条件为汪诊治，但陈璧君从未说过一个谢字。汪精卫留下一首绝命诗《自嘲》后殁去，诗曰：“心宇将灭万事休，天涯无处不怨尤。纵有先辈尝炎凉，谅无后人续春秋。”汪去世后，她写了一张“魂兮归来”的纸条，附在丈夫的尸体上。日本派多位将军护送汪的遗体回国，陈璧君脸色阴沉，众日酋尾随其后，看其脸色行事。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陈璧君召集紧急会议商量对策。会议得出三条出路由其选择：第一条同伪教导总队，向东纵曾生部投降；第二条按陈公博来电乘日机秘密前往东京，或按日方人员建议由日方派出人员护送她和褚民谊到澳门暂避；第三条向蒋介石自首。陈璧君认为第一条有失尊严。至于第二条，她自知已受军统严密控制，不可能外逃，故电复陈公博“不必往日，自有办法”。第三条有人主张，有人反对。就在此时，陈璧君与褚民谊接到蒋介石来电，嘱二人可转移到安全地方。9月10日，军统局郑鹤映称将派飞机接他们到重庆，次日成行，行李要少带，随员限带一人。陈虽患感冒，却以为“委座有此盛意，却之不恭”，遂买了两筐荔枝准备送给宋美龄。乘车出门后，车子竟不向机场方向驶去，却往省河急驰。一打听，得到的答复是乘船再搭水上飞机。待船一开，又被告之，刚得“委座”电，蒋有要事赶赴西安，请陈等到郊外安全地带暂时休息。陈璧君此时始觉情况不妙，但身无武装只得跟随。
在南京监狱，开始时提审犯人时直呼陈璧君的大名，陈一听便大声道：“我陈璧君的名字是你叫的吗？当年国父孙先生都不曾这样叫我，你们的蒋委员长也不敢直呼老娘大名，你们算什么东西？哪配这样叫我？”从此之后，监狱内上至所长，下至狱卒，便敬称为“汪夫人”或“陈先生”了。
1946年2月8日，陈璧君被送到苏州司前街看守所关押。4月16日下午，开庭审判陈璧君当日，人头攒动，座无虚席，苏州民众涌向法院，争相一睹中国近代史上这位奇女子的面目。2时25分，审判正式开始。陈璧君身着蓝布旗袍，架一副细边眼镜，在女法警和宪兵的挟护下，挤出人群。“被告陈璧君，系已故汪逆北铭之妻，曾任中国国民党中央检查委员会委员。中日战争发生后，随同汪逆前往重庆，民国27年秋，汪逆勾结日酋秘密言和，被告参与谋议。是年12月，被告与汪逆潜离重庆，至民国29年1月间，汪逆在南京组织伪政府，公然反抗中央。其时汪逆任主席，被告任伪中央党员，终汪逆之身。凡伪政府所有背叛中央、献媚敌寇之诡计，被告无不从旁赞助……其与汪逆并肩主政，把握实权，声势煊赫，至为明显。即至汪逆已死，被告以一未亡人之身，尤复往来京、沪、粤、汉等地，谬倡全面和平之说，以欺骗民众，献媚敌人……更密布特工机构，惨害我地下同志，使我数千年文化之古国，沦于倭夷而不知耻，卖国求荣，至死不悟，其通谋敌国反抗本国之罪行，实属无可宥恕。”
法庭之上，陈璧君拒不承认汉奸罪名，反诘问众法官：“汪精卫投靠日本是汉奸，蒋介石投靠美国英国是不是汉奸？”（据金雄白《汪政权实录》）此言一出，法庭哗然。类似的话，齐燮元也说过。在法庭上，在华北伪政权中出任过高官的齐燮元，对加给他的“汉奸”罪名拒不承认：“汪精卫是汉奸，因为他听日本人的；蒋介石是汉奸，因为他听美国人的；毛zd是汉奸，因为他听苏联人的。我齐燮元不是汉奸，因为我只听我自己的。”经江苏省高等法院公开审讯，陈璧君以随同汪精卫谬倡和运、通谋敌国、糟践抗建大计、图谋反抗本国等罪，“处无期徒刑，褫夺公权终身”。陈璧君闻后咆哮公堂：“我有被枪毙的勇气，没有坐牢的耐心！”就汪精卫作汉奸一事，李宗仁口述的《李宗仁回忆录》云：“但是我们也应该说一句公道话，便是汪兆铭当了汉奸，却没有做积极破坏抗战的勾当。例如汪氏投敌后，以前与汪氏渊源最深的国军将领，如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和第五战区内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黄琪翔，都是抗战阵营中的柱石。然终汪之世，未尝作片纸只字向张、黄等招降。足见大义所在，纵是卖国贼也颇觉不为已甚，而自我抑制。”
1949年9月25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在京举行。会间，宋庆龄与何香凝特意向毛泽东、周恩来说情，请求特赦陈璧君。毛泽东当即表示同意，但须她本人写个认罪声明。当晚，宋庆龄欣然给陈璧君写了一封恳切信：“我们曾经在国父孙先生身边相处共事多年，彼此都很了解。你是位倔强能干的女性，我们十分尊重你。对你抗战胜利后的痛苦处境，一直持同情态度。过去，因为我们与蒋先生领导的政权势不两立，不可能为你进言。现在，时代不同了。今天上午，我们晋见共产党的两位领袖。他们明确表示，只要陈先生发个简短的悔过声明，马上恢复你的自由。我们知道你的性格，一定难于接受。能屈能伸大丈夫，恳望你接受我们的意见，好姐妹，殷切期待你早日在上海庆龄寓所，在北京香凝寓所畅叙离别之情。”但被陈璧君回信婉拒：汪先生和我都没有卖国，真正的卖国贼是蒋介石。这不用我历数事实，二位先生心中有数。正由于二位知道我的性格，我愿意在监狱里送走我的最后岁月。最终，陈璧君瘐死狱中，时1959年6月17日。
自古衡量女子之标准，皆男子尺度，惟奇女子之绳墨，为人类的共有规格。这些女子的行为，震古烁今，惊天动地，又有几个男儿能企及，故曰奇女子。奇女子本也平常，或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只不过性格刚烈，行动果敢罢了。若是平常，这些女子在父母面前调皮，至多蛮横，在公婆面前任性，至多泼辣，在夫婿面前狮吼，至多跋扈，在子女面前严厉，至多专辄，总的行为仍不出纲常。但他们偏偏遇到了非常时刻、非常人。机遇专给有准备之人，其备在所持的性格，在所处的环境，在所受的教育。他们没有雄壮威武、燕颔虎颈之貌，也无所向披靡、拔山扛鼎之力，却能在突发时，冷静处置，泰然以对，艰难中，坚贞不屈，誓死不二。这些奇女子，无论在妇女受压制歧视时代，还是在妇女被普遍解放之后，都赢得了尊敬与仰慕。
文/介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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