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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
白居易,字乐天,晚年又号香山居士,河南新郑(今郑州新郑)人,我国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中国文学史上负有盛名且影响深远的诗人和文学家。他的诗歌题材广泛,形式多样,语言平易通俗,有“诗魔”和“诗王”之称。官至翰林学士、左赞善大夫。有《白氏长庆集》传世,代表诗作有《长恨歌》、《卖炭翁》、《琵琶行》等。白居易故居纪念馆坐落于洛阳市郊。白园(白居易墓)坐落在洛阳城南香山的琵琶峰。

以下是白居易作品集:

[文]-[] - 白居易

月日,居易白。微之足下:自足下谪江陵至于今,凡所赠答诗仅百篇,每诗来,或辱序,或辱书,冠于卷首,皆所以陈古今歌诗之义,且自叙为文因缘与年月之远近也。仆既受足下诗,又谕足下此意,常欲承答来旨,粗论歌诗大端,并自述为文之意,总为一书,致足下前。累岁已来,牵故少暇,间有容隙,或欲为之,又自思所陈亦无足下之见,临纸复罢者数四,卒不能成就其志,以至于今。今俟罪浔阳,除盥栉食寝外无馀事,因览足下去通州日所留新旧文二十六轴,开卷得意,忽如会面,心所畜者,便欲快言,往往自疑不知相去万里也。既而愤悱之气,思有所泄,遂追就前志,勉为此书,足下幸试为仆留意一省。

夫文尚矣。三才各有文:天之文,三光首之;地之文,五材首之;人之文,六经首之。就六经言,诗又首之。何者?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上自贤圣,下至愚騃,微及豚鱼,幽及鬼神,群分而气同,形异而情一,未有声入而不应,情交而不感者。圣人知其然,因其言经之以六义,缘其声纬之以五音,音有韵,义有类,韵协则言顺,言顺则声易入,类举则情见,情见则感易交。于是乎孕大含深,贯微洞密,上下通而一气泰,忧乐合而百志熙。五帝三皇所以直道而行,垂拱而理者,掲此以为大柄,决此以为大宝也。故闻「元首明股肱良」之歌,则知虞道昌矣;闻「五子洛汭」之歌,则知夏政荒矣。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言者闻者,莫不两尽其心焉。洎周衰秦兴,采诗官废,上不以诗补察时政,下不以歌泄导人情,乃至于谄成之风动,救失之道缺,于时六义始刓矣。国风变为骚辞,五言始于苏李,苏李骚人皆不遇者,各系其志发而为文,故河梁之句止于伤别,泽畔之吟归于怨思,彷徨抑郁不暇及他耳。然去诗未远,梗概尚存,故兴离别则引双凫一雁为喻,讽君子小人则引香草恶鸟为比,虽义类不具犹得风人之什二三焉,于时六义始缺矣。晋宋已还得者盖寡:以康乐之奥博,多溺于山水,以渊明之高古,偏放于田园,江鲍之流又狭于此,如梁鸿五噫之例者,百无一二焉!于时六义寖微矣。陵夷至于梁陈间,率不过嘲风雪、弄花草而已。噫!风雪花草之物,三百篇中岂舍之乎!顾所用何如耳。设如「北风其凉」,假风以刺威虐也;「雨雪霏霏」,因雪以愍征役也;「棠棣之华」,感华以讽兄弟也;「采采芣苢」,美草以乐有子也。皆兴发于此而义归于彼。反是者可乎哉!然则「馀霞散成绮,澄江净如练」、「离花先委露,别叶乍辞风」之什,丽则丽矣,吾不知其所讽焉,故仆所谓嘲风雪、弄花草而已,于时六义尽去矣。唐兴二百年,其间诗人不可胜数,所可举者:陈子昂有《感遇诗》二十首、鲍防有《感兴诗》十五首。又诗之豪者,世称李杜,李之作,才矣,奇矣,人不逮矣!索其风雅比兴,十无一焉。杜诗最多,可传者千馀篇,至于贯穿今古覼缕格律,尽工尽善又过于李,然撮其《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塞芦子》《留花门》之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亦不过三四十首。杜尚如此,况不逮杜者乎!

仆尝痛诗道崩坏,忽忽愤发,或食辍哺、夜辍寝,不量才力,欲扶起之。嗟乎!事有大谬者,又不可一二而言!然亦不能不粗陈于左右:仆始生六七月时,乳母抱弄于书屏下,有指无字之字示仆者,仆虽口未能言,心已默识,后有问此二字者,虽百十其试,而指之不差,则仆宿习之缘,已在文字中矣。及五六岁,便学为诗,九岁谙识声韵,十五六始知有进士,苦节读书,二十已来,昼课赋夜课书,间又课诗,不遑寝息矣,以至于口舌成疮、手肘成胝,既壮而肤革不丰盈,未老而齿发早衰白,瞥瞥然如飞蝇垂珠在眸子中也,动以万数!盖以苦学力文所致。又自悲矣家贫多故,二十七方从乡赋。既第之后,虽专于科试,亦不废诗,及授校书郎时已盈三四百首,或出示交友如足下辈,见皆谓之工,其实未窥作者之域耳。自登朝来,年齿渐长,阅事渐多,每与人言多询时务,每读书史多求理道,始知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是时皇帝初即位,宰府有正人,屡降玺书,访人急病。仆当此日,擢在翰林,身是谏官,月请谏纸启奏之外,有可以救济人病裨补时阙而难于指言者,辄咏歌之,欲稍稍递进闻于上:上以广宸聪,副忧勤;次以酬恩奖,塞言责;下以复吾平生之志。岂图志未就而悔已生,言未闻而谤已成矣!又请为左右终言之:凡闻仆贺雨诗,而众口籍籍,已谓非宜矣;闻仆哭孔戡诗,众面脉脉,尽不悦矣;闻《秦中吟》,则权豪贵近者相目而变色矣;闻乐游园寄足下诗,则执政柄者扼腕矣;闻宿紫阁村诗,则握军要者切齿矣。大率如此,不可遍举。不相与者号为沽名,号为诋讦,号为讪谤。苟相与者,则如牛僧孺之诫焉,乃至骨肉妻孥皆以我为非也。其不我非者,举世不过三两人:有邓鲂者,见仆诗而喜,无何而鲂死;有唐衢者,见仆诗而泣,未几而衢死;其馀则足下,足下又十年来困踬若此。呜呼!岂六义四始之风天将破坏不可支持耶?抑又不知天之意,不欲使下人之病苦闻于上耶?不然,何有志于诗者不利若此之甚也!

然仆又自思关东一男子耳,除读书属文外,其他懵然无知,乃至书画棋博可以接群居之欢者,一无通晓,即其愚拙可知矣。初应进士时,中朝无缌麻之亲,达官无半面之旧,策蹇步于利足之途,张空弮于战文之场,十年之间,三登科第,名入众耳,迹升清贯,出交贤俊,入侍冕旒。始得名于文章,终得罪于文章,亦其宜也!日者又闻亲友间说:礼吏部举选人,多以仆私试赋判传为准的,其馀诗句亦往往在人口中。仆恧然自愧,不之信也。及再来长安,又闻有军使高霞寓者欲娉倡妓,妓大夸曰:「我诵得白学士《长恨歌》,岂同他妓哉!」由是增价。又足下书云:到通州日,见江馆柱间有题仆诗者,复何人哉。又昨过汉南日,适遇主人集众乐娱他宾,诸妓见仆来,指而相顾曰:「此是《秦中吟》《长恨歌》主耳。」自长安抵江西,三四千里,凡乡校佛寺逆旅行舟之中,往往有题仆诗者,士庶僧徒孀妇处女之口,每每有咏仆诗者。此诚雕虫之戏,不足为多,然今时俗所重正在此耳。虽前贤如渊云者、前辈如李杜者,亦未能忘情于其间哉。古人云:「名者公器,不可以多取。」仆是何者?窃时之名已多,既窃时名,又欲窃时之富贵,使己为造物者,肯兼与之乎!今之迍穷,理固然也。况诗人多蹇,如陈子昂杜甫各授一拾遗,而迍剥至死;李白孟浩然辈,不及一命,穷悴终身;近日孟郊六十,终试协律;张籍五十,未离一太祝。彼何人哉!彼何人哉!况仆之才,又不逮彼。今虽谪佐远郡,而官品至第五,月俸四五万,寒有衣、饥有食,给身之外施及家人,亦可谓不负白氏之子矣!微之微之,勿念我哉。

仆数月来检讨囊袠中,得新旧诗,各以类分,分为卷目:自拾遗来,凡所遇所感,关于美刺兴比者,又自武德讫元和,因事立题,题为「新乐府」者,共一百五十首,谓之「讽谕诗」;又或退公独处,或移病闲居,知足保和吟玩情性者一百首,谓之「闲适诗」;又有事物牵于外,情理动于内,随感遇而形于叹咏者一百首,谓之「感伤诗」;又有五言、七言、长句、绝句,自一百韵至两韵者四百馀首,谓之「杂律诗」。凡为十五卷,约八百首,异时相见,当尽致于执事。微之,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仆虽不肖,常师此语。大丈夫所守者道,所待者时。时之来也,为云龙为风鹏,勃然突然,陈力以出;时之不来也,为雾豹为冥鸿,寂兮寥兮,奉身而退。进退出处,何往而不自得哉。故仆志在兼济,行在独善,奉而始终之则为道,言而发明之则为诗。谓之「讽谕诗」,兼济之志也;谓之「闲适诗」,独善之义也。故览仆诗,知仆之道焉。其馀杂律诗,或诱于一时一物,发于一笑一吟,率然成章非平生所尚者,但以亲朋合散之际,取其释恨佐欢。今铨次之间,未能删去,他时有为我编集斯文者,略之可也。

微之,夫贵耳贱目,荣古陋今,人之大情也!仆不能远征古旧,如近岁韦苏州歌行,才丽之外,颇近兴讽,其五言诗又高雅闲澹,自成一家之体,今之秉笔者谁能及之!然当苏州在时,人亦未甚爱重,必待身后,然人贵之。今仆之诗,人所爱者,悉不过杂律诗与《长恨歌》已下耳,时之所重,仆之所轻。至于讽谕者,意激而言质;闲适者,思澹而词迂。以质合迂,宜人之不爱也。今所爱者,并世而生独足下耳,然千百年后,安知复无如足下者出而知爱我诗哉。故自八九年来,与足下小通则以诗相戒,小穷则以诗相勉,索居则以诗相慰,同处则以诗相娱,知吾最要,率以诗也。如今年春游城南时,与足下马上相戏,因各诵新艳小律,不杂他篇,自皇子陂归昭国里,迭吟递唱不绝声者二十里馀,樊李在傍无所措口。知我者以为诗仙,不知我者以为诗魔。何则?劳心灵、役声气,连朝接夕不自知其苦,非魔而何?偶同人当美景,或花时宴罢,或月夜酒酣,一咏一吟,不知老之将至,虽骖鸾鹤游蓬瀛者之适无以加于此焉,又非仙而何?微之微之,此吾所以与足下外形骸,脱踪迹,傲轩鼎,轻人寰者,又以此也。当此之时,足下兴有馀力,且欲与仆悉索还往中诗,取其尤长者,如张十八古乐府,李二十新歌行,卢杨二秘书律诗,窦七元八绝句,博搜精掇编而次之,号「元白往还诗集」,众君子得拟议于此者,莫不踊跃欣喜,以为盛事。嗟乎!言未终而足下左转,不数月而仆又继行,心期索然,何日成就!又可为之叹息矣。又仆尝语足下,凡人为文,私于自是,不忍于割截,或失于繁多;其间妍蚩,益又自惑。必待交友有公鉴无姑息者,讨论而削夺之,然后繁简当否得其中矣。况仆与足下为文尤患其多,己尚病之,况他人乎!今且各纂诗笔,粗为卷第,待与足下相见日,各出所有,终前志焉,又不知相遇是何年,相见在何地,溘然而至则如之何!微之微之,知我心哉!

浔阳腊月,江风苦寒,岁暮鲜欢,夜长无睡。引笔铺纸,悄然灯前,有念则书,言无次第。勿以繁杂为倦,且以代一夕之话也。微之微之知我心哉,乐天再拜。

[诗]-[] - 白居易

牡丹芳,牡丹芳,黄金蕊绽红玉房。

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煌。

照地初开锦绣段,当风不结兰麝囊。

仙人琪树白无色,王母桃花小不香。

宿露轻盈泛紫艳,朝阳照耀生红光。

红紫二色间深浅,向背万态随低昂。

映叶多情隐羞面,卧丛无力含醉妆。

低娇笑容疑掩口,凝思怨人如断肠。

浓姿贵彩信奇绝,杂卉乱花无比方。

石竹金钱何细碎,芙蓉芍药苦寻常。

遂使王公与卿士,游花冠盖日相望。

庳车软舆贵公主,香衫细马豪家郎。

卫公宅静闭东院,西明寺深开北廊。

戏蝶双舞看人久,残莺一声春日长。

共愁日照芳难驻,仍张帷幕垂阴凉。

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

三代以还文胜质,人心重华不重实。

重华直至牡丹芳,其来有渐非今日。

元和天子忧农桑,恤下动天天降祥。

去岁嘉禾生九穗,田中寂寞无人至。

今年瑞麦分两岐,君心独喜无人知。

无人知,可叹息。

我愿暂求造化力,减却牡丹妖艳色。

少回卿士爱花心,同似吾君忧稼穑。

[诗]-[] - 白居易

渭水寒渐落,离离蒲稗苗。

闲傍沙边立,看人刈苇苕。

近水风景冷,晴明犹寂寥。

复兹夕阴起,野色重萧条。

萧条独归路,暮雨湿村桥。

[文]-[] - 白居易

荔枝生巴峡间,树形团团如帷盖。叶如桂,冬青;华如橘,春荣;实如丹,夏熟。朵如葡萄,核如枇杷,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酪。大略如彼,其实过之。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

元和十五年夏,南宾守乐天,命工吏图而书之,盖为不识者与识而不及一、二、三日者云。

[文]-[] - 白居易

四月十日夜,乐天白:

微之微之!不见足下面已三年矣,不得足下书欲二年矣,人生几何,离阔如此?况以胶漆之心,置于胡越之身,进不得相合,退不能相忘,牵挛乖隔,各欲白首。微之微之,如何如何!天实为之,谓之奈何!

仆初到浔阳时,有熊孺登来,得足下前年病甚时一札,上报疾状,次叙病心,终论平生交分。且云:“危惙之际,不暇及他,唯收数帙文章,封题其上曰:‘他日送达白二十二郎,便请以代书。’”悲哉!微之于我也,其若是乎!又睹所寄闻仆左降诗云:“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此句他人尚不可闻,况仆心哉!至今每吟,犹恻恻耳。

且置是事,略叙近怀。仆自到九江,已涉三载。形骸且健,方寸甚安。下至家人,幸皆无恙。长兄去夏自徐州至,又有诸院孤小弟妹六七人提挈同来。顷所牵念者,今悉置在目前,得同寒暖饥饱,此一泰也。江州风候稍凉,地少瘴疠。乃至蛇虺蚊蚋,虽有,甚稀。湓鱼颇肥,江酒极美。其馀食物,多类北地。仆门内之口虽不少,司马之俸虽不多,量入俭用,亦可自给。身衣口食,且免求人,此二泰也。仆去年秋始游庐山,到东西二林间香炉峰下,见云水泉石,胜绝第一,爱不能舍。因置草堂,前有乔松十数株,修竹千馀竿。青萝为墙援,白石为桥道,流水周于舍下,飞泉落于檐间,红榴白莲,罗生池砌。大抵若是,不能殚记。每一独往,动弥旬日。平生所好者,尽在其中。不唯忘归,可以终老。此三泰也。计足下久不得仆书,必加忧望,今故录三泰以先奉报,其馀事况,条写如后云云。

微之微之!作此书夜,正在草堂中山窗下,信手把笔,随意乱书。封题之时,不觉欲曙。举头但见山僧一两人,或坐或睡。又闻山猿谷鸟,哀鸣啾啾。平生故人,去我万里,瞥然尘念,此际暂生。馀习所牵,便成三韵云:“忆昔封书与君夜,金銮殿后欲明天。今夜封书在何处?庐山庵里晓灯前。笼鸟槛猿俱未死,人间相见是何年!”微之微之!此夕我心,君知之乎?乐天顿首。

[诗]-[] - 白居易

夺宠心那惯,寻思倚殿门。

不知移旧爱,何处作新恩。

[诗]-[] - 白居易

每因斋戒断荤腥,渐觉尘劳染爱轻。

六贼定知无气色,三尸应恨少恩情。

酒魔降伏终须尽,诗债填还亦欲平。

从此始堪为弟子,竺乾师是古先生。

[词]-[] - 白居易

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春草绿。

棠梨花映白杨路,尽是死生离别处。冥漠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诗]-[] - 白居易

清歌且罢唱,红袂亦停舞。

赵叟抱五弦,宛转当胸抚。

大声粗若散,飒飒风和雨。

小声细欲绝,切切鬼神语。

又如鹊报喜,转作猿啼苦。

十指无定音,颠倒宫徵羽。

坐客闻此声,形神若无主。

行客闻此声,驻足不能举。

嗟嗟俗人耳,好今不好古。

所以绿窗琴,日日生尘土。

[诗]-[] - 白居易

七十而致仕,礼法有明文。

何乃贪荣者,斯言如不闻。

可怜八九十,齿堕双眸昏。

朝露贪名利,夕阳忧子孙。

挂冠顾翠緌,悬车惜朱轮。

金章腰不胜,伛偻入君门。

谁不爱富贵,谁不恋君恩。

年高须告老,名遂合退身。

少时共嗤诮,晚岁多因循。

贤哉汉二疏,彼独是何人。

寂莫东门路,无人继去尘。

[诗]-[] - 白居易

勋德既下衰,文章亦陵夷。

但见山中石,立作路旁碑。

铭勋悉太公,叙德皆仲尼。

复以多为贵,千言直万赀。

为文彼何人,想见下笔时。

但欲愚者悦,不思贤者嗤。

岂独贤者嗤,仍传后代疑。

古石苍苔字,安知是愧词。

我闻望江县,曲令抚茕嫠。

在官有仁政,名不闻京师。

身殁欲归葬,百姓遮路岐。

攀辕不得归,留葬此江湄。

至今道其名,男女涕皆垂。

无人立碑碣,唯有邑人知。

[诗]-[] - 白居易

陋巷孤寒士,出门苦恓恓。

虽云志气高,岂免颜色低。

平生同门友,通籍在金闺。

曩者胶漆契,迩来云雨睽。

正逢下朝归,轩骑五门西。

是时天久阴,三日雨凄凄。

蹇驴避路立,肥马当风嘶。

回头忘相识,占道上沙堤。

昔年洛阳社,贫贱相提携。

今日长安道,对面隔云泥。

近日多如此,非君独惨悽。

死生不变者,唯闻任与黎。

[诗]-[] - 白居易

天下无正声,悦耳即为娱。

人间无正色,悦目即为姝。

颜色非相远,贫富则有殊。

贫为时所弃,富为时所趋。

红楼富家女,金缕绣罗襦。

见人不敛手,娇痴二八初。

母兄未开口,已嫁不须臾。

绿窗贫家女,寂莫二十馀。

荆钗不直钱,衣上无真珠。

几回人欲聘,临日又踟蹰。

主人会良媒,置酒满玉壶。

四座且勿饮,听我歌两途。

富家女易嫁,嫁早轻其夫。

贫家女难嫁,嫁晚孝于姑。

闻君欲娶妇,娶妇意何如。

[诗]-[] - 白居易

帝城春欲暮,喧喧车马度。

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

贵贱无常价,酬直看花数。

灼灼百朵红,戋戋五束素。

上张幄幕庇,旁织巴篱护。

水洒复泥封,移来色如故。

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

有一田舍翁,偶来买花处。

低头独长叹,此叹无人喻。

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

[诗]-[] - 白居易

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心折败荷倾。

耐寒惟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

[诗]-[] - 白居易

巧者焦劳智者愁,愚翁何喜复何忧。

莫嫌山木无人用,大胜笼禽不自由。

网外老鸡因断尾,盘中鲜鲙为吞钩。

谁人会我心中事,冷笑时时一掉头。

[诗]-[] - 白居易

柳梢黄嫩草芽新,又入开成第四春。

近日放慵多不出,少年嫌老可相亲。

分司吉傅频过舍,致仕崔卿拟卜邻。

时辈推迁年事到,往还多是白头人。

[诗]-[] - 白居易

老鹤风姿异,衰翁诗思深。

素毛如我鬓,丹顶似君心。

松际雪相映,鸡群尘不侵。

殷勤远来意,一只重千金。

[诗]-[] - 白居易

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

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

[诗]-[] - 白居易

荒草院中池水畔,衔恩不去又经春。

见君惊喜双回顾,应为吟声似主人。

[诗]-[] - 白居易

向夕搴帘卧枕琴,微凉入户起开襟。

偶因明月清风夜,忽想迁臣逐客心。

何处投荒初恐惧,谁人绕泽正悲吟。

始知洛下分司坐,一日安闲直万金。

[诗]-[] - 白居易

篮舁出即忘归舍,柴户昏犹未掩关。

闻客病时惭体健,见人忙处觉心闲。

清凉秋寺行香去,和暖春城拜表还。

木雁一篇须记取,致身才与不才间。

[诗]-[] - 白居易

辞乡远隔华亭水,逐我来栖缑岭云。

惭愧稻粱长不饱,未曾回眼向鸡群。

[诗]-[] - 白居易

适情处处皆安乐,大抵园林胜市朝。

烦闹荣华犹易过,优闲福禄更难销。

自怜老大宜疏散,却被交亲叹寂寥。

终日相逢不相见,两心相去一何遥。

[诗]-[] - 白居易

夜深吟罢一长吁,老泪灯前湿白须。

二十年前旧诗卷,十人酬和九人无。

[诗]-[] - 白居易

天时人事常多故,一岁春能几处游。

不是尘埃便风雨,若非疾病即悲忧。

贫穷心苦多无兴,富贵身忙不自由。

唯有分司官恰好,闲游虽老未能休。

[诗]-[] - 白居易

连枝花样绣罗襦,本拟新年饷小姑。

自觉逢春饶怅望,谁能每日趁功夫。

针头不解愁眉结,线缕难穿泪脸珠。

虽凭绣床都不绣,同床绣伴得知无。

[诗]-[] - 白居易

自喜天教我少缘,家徒行计两翩翩。

身兼妻子都三口,鹤与琴书共一船。

僮仆减来无冗食,资粮算外有馀钱。

携将贮作丘中费,犹免饥寒得数年。

[诗]-[] - 白居易

喜入山林初息影,厌趋朝市久劳生。

早年薄有烟霞志,岁晚深谙世俗情。

已许虎溪云里卧,不争龙尾道前行。

从兹耳界应清净,免见啾啾毁誉声。

[诗]-[] - 白居易

近来韩閤老,疏我我心知。

户大嫌甜酒,才高笑小诗。

静吟乖月夜,闲醉旷花时。

还有愁同处,春风满鬓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