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鑑 · 卷一百九十八 · 唐纪十四

司马光 - [宋]

起旃蒙大荒落六月，尽著雍涒滩三月，凡二年有奇。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下之上

◎贞观十九年乙巳，公元六四五年

六月，丁酉，李世勣攻白岩城西南，上临其西北。城主孙代音潜遣腹心请降，临城，投刀钺为信，且曰：“奴愿降，城中有不从者。”上以唐帜与其使，曰：“必降者，宜建之城上。”代音建帜，城中人以为唐兵已登城，皆从之。

上之克辽东也，白岩城请降，既而中悔。上怒其反覆，令军中曰：“得城当悉以人、物赏战士。”李世勣见上将受其降，帅甲士数十人请曰：“士卒所以争冒矢石、不顾其死者，贪虏获耳；今城垂拔，奈何更受其降，孤战士之心！”上下马谢曰：“将军言是也。然纵兵杀人而虏其妻孥，朕所不忍。将军麾下有功者，朕以库物赏之，庶因将军赎此一城。”世勣乃退。得城中男女万馀口，上临水设幄受其降，仍赐之食，八十以上赐帛有差。他城之兵在白岩者悉慰谕，给粮仗，任其所之。

先是，辽东城长史为部下所杀，其省事奉其妻子奔白岩。上怜其有义，赐帛五匹，为长史造灵舆，归之平壤。以白岩城为岩州，以孙代音为刺史。契苾何力疮重，上自为傅药，推求得刺何力者高突勃，付何力使自杀之。何力奏称：“彼为其主冒白刃刺臣，乃忠勇之士也，与之初不相识，非有怨仇。”遂舍之。

初，莫离支遣加尸城七百人戍盖牟城，李世勣尽虏之，其人请从军自效。上曰：“汝家皆在加尸，汝为我战，莫离支必杀汝妻子。得一人之力而灭一家，吾不忍也。”戊戌，皆廪赐遣之。

己亥，以盖牟城为盖州。

丁未，车驾发辽东，丙辰，至安市城，进兵攻之。丁巳，高丽北部耨萨延寿、惠真帅高丽、靺鞨兵十五万救安市。上谓侍臣曰：“今为延寿策有三：引兵直前，连安市城为垒，据高山之险，食城中之粟，纵靺鞨掠吾牛马，攻之不可猝下，欲归则泥潦为阻，坐困吾军，上策也；拔城中之众，与之宵遁，中策也；不度智能，来与吾战，下策也。卿曹观之，彼必出下策，成擒在吾目中矣。”

高丽有对卢，年老习事，谓延寿曰：“秦王内芟群雄，外服戎狄，独立为帝，此命世之材，今举海内之众而来，不可敌也。为吾计者，莫若顿兵不战，旷日持久，分遣奇兵断其运道；粮食既尽，求战不得，欲归无路，乃可胜也。”延寿不从，引军直进，去安市城四十里。上犹恐其低徊不至，命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将突厥千骑以诱之，兵始交而伪走。高丽相谓曰：“易与耳！”竞进乘之，至安市城东南八里，依山而陈。

上悉召诸将问计，长孙无忌对曰：“臣闻临敌将战，必先观士卒之情。臣适行经诸营，见士卒闻高丽至，皆拔刀结旆，喜形于色，此必胜之兵也。陛下未冠，身亲行陈，凡出奇制胜，皆上禀圣谋，诸将奉成算而已。今日之事，乞陛下指踪。”上笑曰：“诸公以此见让，朕当为诸公商度。”乃与无忌等从数百骑乘高望之，观山川形势，可以伏兵及出入之所。高丽、靺鞨合兵为陈，长四十里。江夏王道宗曰：“高丽倾国以拒王师，平壤之守必弱，愿假臣精卒五千，覆其本根，则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上不应，遣使绐延寿曰：“我以尔国强臣弑其主，故来问罪；至于交战，非吾本心。入尔境，刍粟不给，故取尔数城，俟尔国修臣礼，则所失必复矣。”延寿信之，不复设备。

上夜召文武计事，命李世勣将步骑万五千陈于西岭；长孙无忌将精兵万一千为奇兵，自山北出于狭谷以冲其后。上自将步骑四千，挟鼓角，偃旗帜，登北山上，敕诸军闻鼓角齐出奋击。因命有司张受降幕于朝堂之侧。戊午，延寿等独见李世勣布陈，勒兵欲战。上望见无忌军尘起，命作鼓角，举旗帜，诸军鼓噪并进，延寿等大惧，欲分兵御之，而其陈已乱。会有雷电，龙门人薛仁贵著奇服，大呼陷陈，所向无敌；高丽兵披靡，大军乘之，高丽兵大溃，斩首二万馀级。上望见仁贵，召见，拜游击将军。仁贵，安都之六世孙，名礼，以字行。

延寿等将馀众依山自固，上命诸军围之，长孙无忌悉撤桥梁，断其归路。己未，延寿、惠真帅其众三万六千八百人请降，入军门，膝行而前，拜伏请命。上语之曰：“东夷少年，跳梁海曲，至于摧坚决胜，故当不及老人，自今复敢与天子战乎？”皆伏地不能对。上简耨萨已下酋长三千五百人，授以戎秩，迁之内地，馀皆纵之，使还平壤；皆双举手以颡顿地，欢呼闻数十里外。收靺鞨三千三百人，悉坑之。获马五万匹，牛五万头，铁甲万领，他器械称是。高丽举国大骇，后黄城、银城皆自拔遁去，数百里无复人烟。

上驿书报太子，仍与高士廉等书曰：“朕为将如此，何如？”更名所幸山曰驻骅山。

秋，七月，辛未，上徙营安市城东岭。己卯，诏标识战死者尸，俟军还与之俱归。戊子，以高延寿为鸿胪卿，高惠真为司农卿。

张亮军过建安城下，壁垒未固，士卒多出樵牧，高丽兵奄至，军中骇扰。亮素怯，踞胡床，直视不言，将士见之，更以为勇。总管张金树等鸣鼓勒兵击高丽，破之。

八月，甲辰，候骑获莫离支谍者高竹离，反接诣军门。上召见，解缚问曰：“何瘦之甚？”对曰：“窍道间行，不食数日矣。”命赐之食，谓曰：“尔为谍，宜速反命。为我寄语莫离支：欲知军中消息，可遣人径诣吾所，何必间行辛苦也！”竹离徒跣，上赐屩而遣之。

丙午，徙营于安市城南。上在辽外，凡置营，但明斥候，不为堑垒，虽逼其城，高丽终不敢出为寇抄，军士单行野宿如中国焉。

上之将伐高丽也，薛延陀遣使入贡，上谓之曰：“语尔可汗：今我父子东征高丽，汝能为寇，宜亟来！”真珠可汗惶恐，遣使致谢，且请发兵助军；上不许。及高丽败于驻骅山，莫离支使靺鞨说真珠，啖以厚利，真珠慑服不敢动。九月，壬申，真珠卒，上为之发哀。

初，真珠请以其庶长子曳莽为突利失可汗，居东方，统杂种；嫡子拔灼为肆叶护可汗，居西方，统薛延陀；诏许之，皆以礼册命。曳莽性躁扰，轻用兵，与拔灼不协。真珠卒，来会丧。既葬，曳莽恐拔灼图己，先还所部，拔灼追袭杀之，自立为颉利俱利薛沙多弥可汗。

上之克白岩也，谓李世勣曰：“吾闻安市城险而兵精，其城主材勇，莫离支之乱，城守不服，莫离支击之不能下，因而与之。建安兵弱而粮少，若出其不意，攻之必克。公可先攻建安，建安下，则安市在吾腹中，此兵法所谓‘城有所不攻’者也。”对曰：“建安在南，安市在北，吾军粮皆在辽东；今逾安市而攻建安，若贼断吾运道，将若之何？不如先攻安市，安市下，则鼓行而取建安耳。”上曰：“以公为将，安得不用公策。勿误吾事！”世勣遂攻安市。

安市人望见上旗盖，辄乘城鼓噪，上怒，世勣请克城之日，男子皆坑之。安市人闻之，益坚守，攻久不下。高延寿、高惠真请于上曰：“奴既委身大国，不敢不献其诚，欲天子早成大功，奴得与妻子相见。安市人顾惜其家，人自为战，未易猝拔。今奴以高丽十馀万众，望旗沮溃，国人胆破，乌骨城耨萨老耄，不能坚守，移兵临之，朝至夕克。其馀当道小城，必望风奔溃。然后收其资粮，鼓行而前，平壤必不守矣。”群臣亦言：“张亮兵在沙城，召之信宿可至，乘高丽凶惧，并力拔乌骨城，渡鸭绿水，直取平壤，在此举矣。”上将从之，独长孙无忌以为：“天子亲征，异于诸将，不可乘危徼幸。今建安、新城之虏，众犹十万，若向乌骨，皆蹑吾后，不如先破安市，取建安，然后长驱而进，此万全之策也。”上乃止。

诸军急攻安市，上闻城中鸡彘声，谓李世勣曰：“围城积久，城中烟火日微，今鸡彘甚喧，此必飨士，欲夜出袭我，宜严兵备之。”是夜，高丽数百人缒城而下。上闻之，自至城下，召兵急击，斩首数十级，高丽退走。

江夏王道宗督众筑土山于城东南隅，浸逼其城，城中亦增高其城以拒之。士卒分番交战，日六、七合，冲车砲石，坏其楼堞，城中随立木栅以塞其缺。道宗伤足，上亲为之针。筑山昼夜不息，凡六旬，用功五十万，山顶去城数丈，下临城中，道宗使果毅傅伏爱将兵屯山顶以备敌。山颓，压城，城崩，会伏爱私离所部，高丽数百人从城缺出战，遂夺据土山，堑而守之。上怒，斩伏爱以徇，命诸将攻之，三日不能克。道宗徒跣诣旗下请罪，上曰：“汝罪当死，但朕以汉武杀王恢，不如秦穆用孟明，且有破盖牟、辽东之功，故特赦汝耳。”

上以辽左早寒，草枯水冻，士马难久留，且粮食将尽，癸未，敕班师。先拔辽、盖二州户口渡辽，乃耀兵于安市城下而旋，城中皆屏迹不出。城主登城拜辞，上嘉其固守，赐缣百匹，以励事君。命李世勣、江夏王道宗将步骑四万为殿。

乙酉，至辽东。丙戌，渡辽水。辽泽泥潦，车马不通，命长孙无忌将万人，剪草填道，水深处以车为梁，上自系薪于马鞘以助役。冬，十月，丙申朔，上至蒲沟驻马，督填道诸军渡渤错水，暴风雪，士卒沾湿多死者，敕然火于道以待之。

凡征高丽，拔玄菟、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城，徙辽、盖、岩三州户口入中国者七万人。新城、建安、驻跸三大战，斩首四万馀级，战士死者几二千人，战马死者什七、八。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叹曰：“魏征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命驰驿祀征以少牢，复立所制碑，召其妻子诣行在，劳赐之。

丙午，至营州。诏辽东战亡士卒骸骨并集柳城东南，命有司设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临哭尽哀。其父母闻之，曰：“吾儿死而天子哭之，死何所恨！”上谓薛仁贵曰：“朕诸将皆老，思得新进骁勇者将之，无如卿者；朕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

丙辰，上闻太子奉迎将至，从飞骑三千人驰入临渝关，道逢太子。上之发定州也，指所御褐袍谓太子曰：“俟见汝，乃易此袍耳。”在辽左，虽盛暑流汗，弗之易。及秋，穿败，左右请易之，上曰：“军士衣多弊，吾独御新衣，可乎？”至是，太子进新衣，乃易之。

诸军所虏高丽民万四千口，先集幽州，将以赏军士，上愍其父子夫妇离散，命有司平其直，悉以钱布赎为民，欢呼之声，三日不息。十一月，辛未，车驾至幽州，高丽民迎于城东，拜舞号呼，宛转于地，尘埃弥望。

庚辰，过易州境，司马陈元璹使民于地室蓄火种蔬而进之；上恶其谄，免元璹官。

丙戌，车驾至定州。

丁亥，吏部尚书杨师道坐所署用多非其才，左迁工部尚书。

壬辰，车驾发定州。十二月，辛丑，上病痈，御步辇而行。戊申，至并州，太子为上吮痈，扶辇步从者数日。辛亥，上疾瘳，百官皆贺。

上之征高丽也，使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屯夏州之北，以备薛延陀。薛延陀多弥可汗既立，以上出征未还，引兵寇河南，上遣左武候中郎将长安田仁会与思力合兵击之。思力羸形伪退，诱之深入，及夏州之境，整陈以待之。薛延陀大败，追奔六百馀里，耀威碛北而还。多弥复发兵寇夏州，己未，敕礼部尚书江夏王道宗，发朔、并、汾、箕、岚、代、忻、蔚、云九州兵镇朔州；右卫大将军代州都督薛万彻，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发胜、夏、银、绥、丹、延、鄜、坊、石、隰十州兵镇胜州；胜州都督宋君明，左武候将军薛孤吴，发灵、原、宁、盐、庆五州兵镇灵州；又令执失思力发灵、胜二州突厥兵，与道宗等相应。薛延陀至塞下，知有备，不敢进。

初，上留侍中刘洎辅皇太子于定州，仍兼左庶子、检校民部尚书，总吏、礼、户部三尚书事。上将行，谓洎曰：“我今远征，尔辅太子，安危所寄，宜深识我意。”对曰：“愿陛下无忧，大臣有罪者，臣谨即行诛。”上以其言妄发，颇怪之，戒曰：“卿性疏而太健，必以此败，深宜慎之！”及上不豫，洎从内出，色甚悲惧，谓同列曰：“疾势如此，圣躬可忧！”或谮于上曰：“洎言国家事不足忧，但当辅幼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异志者诛之，自定矣。”上以为然，庚申，下诏称：“洎与人窃议，窥窬万一，谋执朝衡，自处伊、霍，猜忌大臣，皆欲夷戮。宜赐自尽，免其妻孥。”

中书令马周摄吏部尚书，以四时选为劳，请复以十一月选，至三月毕；从之。

是岁，右亲卫中郎将裴行方讨茂州叛羌黄郎弄，大破之，穷其馀党，西至乞习山，临弱水而归。

◎贞观二十年丙午，公元六四六年

春，正月，辛未，夏州都督乔师望、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等击薛延陀，大破之，虏获二千馀人。多弥可汗轻骑遁走，部内骚然矣。

丁丑，遣大理卿孙伏伽等二十二人以六条巡察四方，刺史、县令以下多所贬黜，其人诣阙称冤者，前后相属。上令褚遂良类状以闻，上亲临决，以能进擢者二十人，以罪死者七人，流以下除免者数百千人。

二月，乙未，上发并州。三月，己巳，车驾还京师。上谓李靖曰：“吾以天下之众困于小夷，何也？”靖曰：“此道宗所解。”上顾问江夏王道宗，具陈在驻骅时乘虚取平壤之言。上怅然曰：“当时匆匆，吾不忆也。”

上疾未全平，欲专保养，庚午，诏军国机务并委皇太子处决。于是太子间日听政于东宫，既罢，则入侍药膳，不离左右。上命太子暂出游观，太子辞不愿出；上乃置别院于寝殿侧，使太子居之。褚遂良请遣太子旬日一还东宫，与师傅讲道义；从之。

上尝幸未央宫，辟仗已过，忽于草中见一人带横刀，诘之，曰：“闻辟仗至，惧不敢出，辟仗者不见，遂伏不敢动。”上遽引还，顾谓太子：“兹事行之，则数人当死，汝于后速纵遣之。”又尝乘腰舆，有三卫误拂御衣，其人惧，色变。上曰：“此间无御史，吾不汝罪也。”

陕人常德玄告刑部尚书张亮养假子五百人，与术士公孙常语，云“名应图谶”，又问术士程公颖云：“吾臂有龙鳞起，欲举大事，可乎？”上命马周等按其事，亮辞不服。上曰：“亮有假子五百人，养此辈何为？正欲反耳！”命百官议其狱，皆言亮反，当诛。独将作少匠李道裕言：“亮反形未具，罪不当死。”上遣长孙无忌、房玄龄就狱与亮诀曰：“法者天下之平，与公共之。公自不谨，与凶人往还，陷入于法，今将奈何！公好去。”己丑，亮与公颖俱斩西市，籍没其家。

岁馀，刑部侍郎缺，上命执政妙择其人，拟数人，皆不称旨，既而曰：“朕得其人矣。往者李道裕议张亮狱云‘反形未具’，此言当矣，朕虽不从，至今悔之。”遂以道裕为刑部侍郎。

闰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戊戌，罢辽州都督府及岩州。

夏，四月，甲子，太子太保萧瑀解太保，乃同中书门下三品。

五月，甲寅，高丽王藏及莫离支盖金遣使谢罪，并献二美女，上还之。金，即苏文也。

六月，丁卯，西突阙乙毘射匮可汗遣使入贡，且请婚；上许之，且使割龟兹、于阗、疏勒、硃俱波、葱岭五国以为聘礼。

薛延陀多弥可汗，性褊急，猜忌无恩，废弃父时贵臣，专用己所亲昵，国人不附。多弥多所诛杀，人不自安。回纥酋长吐迷度与仆骨、同罗共击之，多弥大败。乙亥，诏以江夏王道宗、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为瀚海安抚大使；又遣右领卫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兵，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将凉州及胡兵，代州都督薛万彻、营州都督张俭各将所部兵，分道并进，以击薛延陀。

上遣校尉宇文法诣乌罗护、靺鞨，遇薛延陀阿波设之兵于东境，法帅靺鞨击破之。薛延陀国中惊扰，曰：“唐兵至矣！”诸部大乱。多弥引数千骑奔阿史德时健部落，回纥攻而杀之，并其宗族殆尽，遂据其地。诸俟斤互相攻击，争遣使来归命。

薛延陀馀众西走，犹七万馀口，共立真珠可汗兄子咄摩支为伊特勿失可汗，归其故地。寻去可汗之号，遣使奉表，请居郁督军山之北；使兵部尚书崔敦礼就安集之。

敕勒九姓酋长，以其部落素服薛延陀种，闻咄摩支来，皆恐惧，朝议恐其为碛北之患，乃更遣李世勣与九姓敕勒共图之。上戒世勣曰：“降则抚之，叛则讨之。”己丑，上手诏，以“薛延陀破灭，其敕勒诸部，或来降附，或未归服，今不乘机，恐贻后悔，朕当自诣灵州招抚。其去岁征辽东兵，皆不调发。”

时太子当从行，少詹事张行成上疏，以为：“皇太子从幸灵州，不若使之监国，接对百寮，明习庶政，既为京师重镇，且示四方盛德。宜割私爱，俯从公道。”上以为忠，进位银青光禄大夫。

李世勣至郁督军山，其酋长梯真达官帅众来降。薛延陀咄摩支南奔荒谷，世勣遣通事舍人萧嗣业往招慰，咄摩支诣嗣业降。其部落犹持两端，世勣纵兵追击，前后斩五千馀级，虏男女三万馀人。秋，七月，咄摩支至京师，拜右武卫大将军。

八月，甲子，立皇孙忠为陈王。

己巳，上行幸灵州。江夏王道宗兵既渡碛，遇薛延陀阿波达官众数万拒战，道宗击破之，斩首千馀级，追奔二百里。道宗与薛万彻各遣使招谕敕勒诸部，其酋长皆喜，顿首请入朝。庚午，车驾至浮阳。回纥、拔野古、同罗、仆骨、多滥葛、思结、阿跌、契苾、跌结、浑、斛薛等十一姓各遣使入贡，称：“薛延陀不事大国，暴虐无道，不能与奴等为主，自取败死，部落鸟散，不知所之。奴等各有分地，不从薛延陀去，归命天子。愿赐哀怜，乞置官司，养育奴等。”上大喜。辛未，诏回纥等使者宴乐，颁赉拜官，赐其酋长玺书；遣右领军中郎将安永寿报使。

壬申，上幸汉故甘泉宫，诏以“戎、狄与天地俱生，上皇并列，流殃构祸，乃自运初。朕聊命偏师，遂擒颉利；始弘庙略，已灭延陀。铁勒百馀万户，散处北溟，远遣使人，委身内属，请同编列，并为州郡；混元以降，殊未前闻，宜备礼告庙，仍颁示普天。”

庚辰，至泾州；丙戌，逾陇山，至西瓦亭，观马牧。九月，上至灵州，敕勒诸部俟斤遣使相继诣灵州者数千人，咸云：“愿得天至尊为奴等天可汗，子子孙孙常为天至尊奴，死无所恨。”甲辰，上为诗序其事曰：“雪耻酬百王，除凶报千古。”公卿请勒石于灵州；从之。

特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宋公萧瑀，性狷介，与同寮多不合，尝言于上曰：“房玄龄与中书门下众臣，朋党不忠，执权胶固。陛下不详知，但未反耳。”上曰：“卿言得无太甚！人君选贤才以为股肱心膂，当推诚任之。人不可以求备，必舍其所短，取其所长。朕虽不能聪明，何至顿迷臧否，乃至于是！”瑀内不自得，既数忤旨，上亦衔之，但以其忠直居多，未忍废也。

上尝谓张亮曰：“卿既事佛，何不出家？”瑀因自请出家。上曰：“亦知公雅好桑门，今不违公意。”瑀须臾复进曰：“臣适思之，不能出家。”上以瑀对群臣发言反覆，尤不能平；会称足疾不朝，或至朝堂而不入见。上知瑀意终怏怏，冬，十月，手诏数其罪曰：“朕于佛教，非意所遵。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至若梁武穷心于释氏，简文锐意于法门，倾帑藏以给僧礻氐，殚人力以供塔庙。及乎三淮沸浪，五岭腾烟，假馀息于熊蹯，引残魂于雀鷇，子孙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顷而为墟，报施之征，何其谬也！瑀践覆车之馀轨，袭亡国之遗风；弃公就私，未明隐显之际；身俗口道，莫辨邪正之心。修累叶之殃源，祈一躬之福本，上以违忤君主，下则扇习浮华。自请出家，寻复违异。一回一惑，在乎瞬息之间；自可自否，变于帷扆之所。乖栋梁之体，岂具瞻之量乎！朕隐忍至今，瑀全无悛改。可商州刺史，仍除其封。”上自高丽还，盖苏文益骄恣，虽遣使奉表，其言率皆诡诞；又待唐使者倨慢，常窥伺边隙。屡敕令勿攻新罗，而侵陵不止。壬申，诏勿受其朝贡，更议讨之。

丙戌，车驾还京师。

冬，十月，己丑，上以幸灵州往还，冒寒疲顿，欲于岁前专事保摄。十一月，己丑，诏祭祀、表疏、胡客、兵马、宿卫，行鱼契给驿、授五品以上官及除解、决死罪皆以闻，馀并取皇太子处分。

十二月，己丑，群臣累请封禅；从之。诏造羽卫送洛阳宫。

戊寅，回纥俟利发吐迷度、仆骨俟利发歌滥拔延、多滥葛俟斤末、拔野古俟利发屈利失、同罗俟利发时健啜、思结酋长乌碎及浑、斛薛、奚结、阿跌、契苾、白酋长皆来朝。庚辰，上赐宴于芳兰殿，命有司厚加给待，每五日一会。

癸未，上谓长孙无忌等曰：“今日吾生日，世俗皆为乐，在朕翻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承欢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负米之恨也。《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因泣数行下，左右皆悲。

房玄龄尝以微谴归第，褚遂良上疏，以为：“玄龄自义旗之始翼赞圣功，武德之季冒死决策，贞观之初选贤立政，人臣之勤，玄龄为最。自非有罪在不赦，搢绅同尤，不可遐弃。陛下若以其衰老，亦当讽谕使之致仕，退之以礼；不可以浅鲜之过，弃数十年之勋旧。”上遽召出之。顷之，玄龄复避位还家。久之，上幸芙蓉园，玄龄敕子弟汛扫门庭，曰：“乘舆且至！”有顷，上果幸其第，因载玄龄还宫。

◎贞观二十一年丁未，公元六四七年

春，正月，开府仪同三司申文献公高士廉疾笃；辛卯，上幸其第，流涕与诀；壬辰，薨。上将往哭之，房玄龄以上疾新愈，固谏，上曰：“高公非徒君臣，兼以故旧姻戚，岂得闻其丧不往哭乎？公勿复言！”帅左右自兴安门出。长孙无忌在士廉丧所，闻上将至，辍哭，迎谏于马首曰：“陛下饵金石，于方不得临丧，奈何不为宗庙苍生自重！且臣舅临终遗言，深不欲以北首、夷衾，辄屈銮驾。”上不听。无忌中道伏卧，流涕固谏，上乃还入东苑，南望而哭，涕下如雨。及柩出横桥，上登长安故城西北楼，望之恸哭。

丙申，诏以回纥部为瀚海府，仆骨为金微府，多滥葛为燕然府，拔野古为幽陵府，同罗为龟林府，思结为卢山府，浑为皋兰州，斛薛为高阙州，奚结为鸡鹿州，阿跌为鸡田州，契苾为榆溪州，思结别部为蹛林州，白为置颜州；各以其酋长为都督、刺史，各赐金银缯帛及锦袍。敕勒大喜，捧戴欢呼拜舞，宛转尘中。及还，上御天成殿宴，设十部乐而遣之。诸酋长奏称：“臣等既为唐民，往来天至尊所，如诣父母，请于回纥以南、突厥以北开一道，谓之参天可汗道，置六十八驿，各有马及酒肉以供过使，岁贡貂皮以充租赋，仍请能属文人，使为表疏。”上皆许之。于是北荒悉平，然回纥吐迷度已私自称可汗，官号皆如突厥故事。

丁酉，诏以明年仲春有事泰山，禅社首；馀并依十五年议。

二月，丁丑，太子释奠于国学。

上将复伐高丽，朝议以为：“高丽依山为城，攻之不可猝拔。前大驾亲征，国人不得耕种，所克之城，悉收其谷，继以旱灾，民太半乏食。今若数遣偏师，更迭扰其疆场，使彼疲于奔命，释耒入堡，数年之间，千里萧条，则人心自离，鸭绿之北，可不战而取矣。”上从之。三月，以左武卫大将军牛进达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武候将军李海岸副之，发兵万馀人，乘楼船自莱州泛海而入。又以太子詹事李世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右武卫将军孙贰朗等副之，将兵三千人，因营州都督府兵自新城道入。两军皆选习水善战者配之。

辛卯，上曰：“朕于戎、狄所以能取古人所不能取，臣古人所不能臣者，皆顺众人之所欲故也。昔禹帅九州之民，凿山槎木，疏百川注之海，其劳甚矣，而民不怨者，因人之心，顺地之势，与民同利故也。”

是月，上得风疾，苦京师盛暑，夏，四月，乙丑，命修终南山太和废宫为翠微宫。

丙寅，置燕然都护府，统瀚海等六都督、皋兰等七州，以扬州都督府司马李素立为之。素立抚以恩信，夷落怀之，共率马牛为献；素立唯受其酒一杯，馀悉还之。

五月，戊子，上幸翠微宫。冀州进士张昌龄献《翠微宫颂》，上爱其文，命于通事舍人里供奉。

初，昌龄与进士王公治皆善属文，名振京师，考功员外郎王师旦知贡举，黜之，举朝莫晓其故。及奏第，上怪无二人名，诘之。师旦对曰：“二人虽有辞华，然其体轻薄，终不成令器。若置之高第，恐后进效之，伤陛下雅道。”上善其言。

壬辰，诏百司依旧启事皇太子。

庚辰，上御翠微殿，问侍臣曰：“自古帝王虽平定中夏，不能服戎、狄。朕才不逮古人而成功过之，自不谕其故，诸公各率意以实言之。”群臣皆称：“陛下功德如天地，万物不得而名言。”上曰：“不然。朕所以能及此者，止由五事耳。自古帝王多疾胜己者，朕见人之善，若己有之。人之行能，不能兼备，朕常弃其所短，取其所长。人主往往进贤则欲置诸怀，退不肖则欲推诸壑，朕见贤者则敬之，不肖者则怜之，贤不肖各得其所。人主多恶正直，阴诛显戮，无代无之，朕践祚以来，正直之士，比肩于朝，未尝黜责一人。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此五者，朕所以成今日之功也。”顾谓褚遂良曰：“公尝为史官，如朕言，得其实乎？”对曰：“陛下盛德不可胜载，独以此五者自与，盖谦谦之志耳。”

李世勣军既渡辽，历南苏等数城，高丽多背城拒战，世勣击破其兵，焚其罗郭而还。

六月，癸亥，以司徒长孙无忌领扬州都督，实不之任。

丁丑，诏以“隋末丧乱，边民多为戎、狄所掠，今铁勒归化，宜遣使诣燕然等州，与都督相知，访求没落之人，赎以货财，给粮递还本贯；其室韦、乌罗护、靺鞨三部人为薛延陀所掠者，亦令赎还。”

癸未，以司农卿李纬为户部尚书。时房玄龄留守京师，有自京师来者，上问：“玄龄何言？”对曰：“玄龄闻李纬拜尚书，但云李纬美髭鬓。”帝遽改除纬洛州刺史。

秋，七月，牛进达、李海岸入高丽境，凡百馀战，无不捷。攻石城，拔之。进至积利城下，高丽兵万馀人出战，海岸击破之，斩首二千级。

上以翠微宫险隘，不能容百官，庚子，诏更营玉华宫于宜春之凤皇谷。庚戌，车驾还宫。

八月，壬戌，诏以薛延陀新降，土功屡兴，加以河北水灾，停明年封禅。

辛未，骨利幹遣使入贡；丙戌，以骨利幹为玄阙州，拜其俟斤为刺史。骨利幹于铁勒诸部为最远，昼长夜短，日没后，天色正曛，煮羊脾适熟，日已复出矣。

己丑，齐州人段志冲上封事，请上致政于皇太子；太子闻之，忧形于色，发言流涕。长孙无忌等请诛志冲。上手诏曰：“五岳陵霄，四海亘地，纳污藏疾，无损高深。志冲欲以匹夫解位天子，朕若有罪，是其直也；若其无罪，是其狂也。譬如尺雾障天，不亏于大；寸云点日，何损于明！”

丁酉，立皇子明为曹王。明母杨氏，巢剌王之妃也，有宠于上；文德皇后之崩也，欲立为皇后。魏征谏曰：“陛下方比德唐、虞，奈何以辰嬴自累！”乃止。寻以明继元吉后。

戊戌，敕宋州刺史王波利等发江南十二州工人造大船数百艘，欲以征高丽。

冬，十月，庚辰，奴剌啜匐俟友帅其所部万馀人内附。

十一月，突厥车鼻可汗遣使入贡。车鼻名斛勃，本突厥同族，世为小可汗。颉利之败，突厥馀众欲奉以为大可汗，时薛延陀方强，车鼻不敢当，帅其众归之。或说薛延陀：“车鼻贵种，有勇略，为众所附，恐为后患，不如杀之。”车鼻知之，逃去。薛延陀遣数千骑追之，车鼻勒兵与战，大破之，乃建牙于金山之北，自称乙注车鼻可汗，突厥馀众稍稍归之，数年间胜兵三万人，时出抄掠薛延陀。及薛延陀败，车鼻势益张，遣其子沙钵罗特勒入见，又请身自入朝。诏遣将军郭广敬征之。车鼻特为好言，初无来意，竟不至。

癸卯，徙顺阳王泰为濮王。

壬子，上疾愈，三日一视朝。

十二月，壬申，西赵酋长赵磨帅万馀户内附，以其地为明州。

龟兹王伐叠卒，弟诃黎布失毕立，浸失臣礼，侵渔邻国。上怒，戍寅，诏使持节、昆丘道行军大总管、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副大总管、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安西都护郭孝恪等将兵击之，仍命铁勒十三州、突厥、吐蕃、吐谷浑连兵进讨。

高丽王使其子莫离支任武入谢罪，上许之。

◎贞观二十二年戊申，公元六四八年

春，正月，己丑，上作《帝范》十二篇以赐太子，曰《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戒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且曰：“修身治国，备在其中。一旦不讳，更无所言矣。”又曰：“汝当更求古之哲王以为师，如吾，不足法也。夫取法于上，仅得其中；取法于中，不免为下。吾居位已来，不善多矣，锦绣珠玉不绝于前，宫室台榭屡有兴作，犬马鹰隼无远不致，行游四方，供顿烦劳，此皆吾之深过，勿以为是而法之。顾我弘济苍生，其益多；肇造区夏，其功大。益多损少，故人不怨；功大过微，故业不堕；然比之尽美尽善，固多愧矣。汝无我之功或而承我之富贵，竭力为善，则国家仅安；骄惰奢纵，则一身不保。且成迟败速者，国也；失易得难者，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惜哉！”

中书令兼右庶子马周病，上亲为调药，使太子临问；庚寅，薨。

戊戌，上幸骊山温汤。

己亥，以中书舍人崔仁师为中书侍郎，参知机务。

新罗王金善德卒，以善德妹真德为柱国，封乐浪郡王，遣使册命。

丙午，诏以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卫将军裴行方副之，将兵三万馀人及楼船战舰自莱州泛海以击高丽。

长孙无忌检校中书令、知尚书门下省事。

戊申，上还宫。结骨自古未通中国，闻铁勒诸部皆服，二月，其俟利发失钵屈阿栈入朝。其国人皆长大，赤发绿睛，有黑发者以为不祥。上宴之于天成殿，谓侍臣曰：“昔渭桥斩三突厥首，自谓功多，今斯人在席，更不以为怪邪！”失钵屈阿栈请除一官，“执笏而归，诚百世之幸。”戊午，以结骨为坚昆都督府，以失钵屈阿栈为右屯卫大将军、坚昆都督，隶燕然都护。又以阿史德时健俟斤部落置祁连州，隶灵州都督。

是时四夷大小君长争遣使入献见，道路不绝，每元正朝贺，常数百千人。辛酉，上引见诸胡使者，谓侍臣曰：“汉武帝穷兵三十馀年，疲弊中国，所获无几；岂如今日绥之以德，使穷发之地尽为编户乎！”

上营玉华宫，务令俭约，惟所居殿覆以瓦，馀皆茅茨；然备设太子宫、百司，苞山络野，所费已巨亿计。乙亥，上行幸玉华宫；己卯，畋于华原。

中书侍郎崔仁师坐有伏阁自诉者，仁师不奏，除名，流连州。

三月，己丑，分瀚海都督俱罗勃部置烛龙州。

甲午，上谓侍臣曰：“朕少长兵间，颇能料敌；今昆丘行师，处月、处密二部及龟兹用事者羯猎颠、那利每怀首鼠，必先授首，弩失毕其次也。”

庚子，隋萧后卒。诏复其位号，谥曰愍；使三品护葬，备卤簿仪卫，送至江都，与炀帝合葬。

充容长城徐惠以上东征高丽，西讨龟兹，翠微、玉华，营缮相继，又服玩颇华靡，上疏谏，其略曰：“以有尽之农功，填无穷之巨浪；图未获之他众，丧已成之我军。昔秦皇并吞六国，反速危亡之基，晋武奄有三方，翻成覆败之业；岂非矜功恃大，弃德轻邦，图利忘危，肆情纵欲之所致乎！是知地广非常安之术，人劳乃易乱之源也。”又曰：“虽复茅茨示约，犹兴木石之疲，和雇取人，不无烦扰之弊。”又曰：“珍玩伎巧，乃丧国之斧斤；珠玉锦绣，实迷心之鸩毒。”又曰：“作法于俭，犹恐其奢；作法于奢，何以制后！”上善其言，甚礼重之。

资治通鑑 · 卷一百九十八 · 唐纪十四翻译文

资治通鑑 · 卷一百九十八 · 唐纪十四拼音版/注音版

zī zhì tōng jiàn juǎn yī bǎi jiǔ shí bā táng jì shí sì。

资治通鉴 · 卷一百九十八 · 唐纪十四。

sī mǎ guāng。

司马光。

qǐ zhān méng dà huāng luò liù yuè，

起旃蒙大荒落六月，

jǐn zhe yōng tūn tān sān yuè，

尽著雍涒滩三月，

fán èr nián yǒu qí。

凡二年有奇。

tài zōng wén wǔ dà shèng dà guǎng xiào huáng dì xià zhī shàng zhēn guān shí jiǔ nián yǐ sì，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下之上 ◎贞观十九年乙巳，

gōng yuán liù sì wǔ nián liù yuè，

公元六四五年 六月，

dīng yǒu，

丁酉，

lǐ shì jī gōng bái yán chéng xī nán，

李世勣攻白岩城西南，

shàng lín qí xī běi。

上临其西北。

chéng zhǔ sūn dài yīn qián qiǎn fù xīn qǐng xiáng，

城主孙代音潜遣腹心请降，

lín chéng，

临城，

tóu dāo yuè wèi xìn，

投刀钺为信，

qiě yuē nú yuàn jiàng，

且曰：“奴愿降，

chéng zhōng yǒu bù cóng zhě。

城中有不从者。

shàng yǐ táng zhì yǔ qí shǐ，

”上以唐帜与其使，

yuē bì jiàng zhě，

曰：“必降者，

yí jiàn zhī chéng shàng。

宜建之城上。

dài yīn jiàn zhì，

”代音建帜，

chéng zhōng rén yǐ wéi táng bīng yǐ dēng chéng，

城中人以为唐兵已登城，

jiē cóng zhī。

皆从之。

shàng zhī kè liáo dōng yě，

上之克辽东也，

bái yán chéng qǐng xiáng，

白岩城请降，

jì ér zhōng huǐ。

既而中悔。

shàng nù qí fǎn fù，

上怒其反覆，

lìng jūn zhōng yuē dé chéng dāng xī yǐ rén wù shǎng zhàn shì。

令军中曰：“得城当悉以人、物赏战士。

lǐ shì jī jiàn shàng jiàng shòu qí jiàng，

”李世勣见上将受其降，

shuài jiǎ shì shù shí rén qǐng yuē shì zú suǒ yǐ zhēng mào shǐ shí bù gù qí sǐ zhě，

帅甲士数十人请曰：“士卒所以争冒矢石、不顾其死者，

tān lǔ huò ěr jīn chéng chuí bá，

贪虏获耳；今城垂拔，

nài hé gèng shòu qí jiàng，

奈何更受其降，

gū zhàn shì zhī xīn shàng xià mǎ xiè yuē jiāng jūn yán shì yě。

孤战士之心！”上下马谢曰：“将军言是也。

rán zòng bīng shā rén ér lǔ qí qī nú，

然纵兵杀人而虏其妻孥，

zhèn suǒ bù rěn。

朕所不忍。

jiāng jūn huī xià yǒu gōng zhě，

将军麾下有功者，

zhèn yǐ kù wù shǎng zhī，

朕以库物赏之，

shù yīn jiāng jūn shú cǐ yī chéng。

庶因将军赎此一城。

shì jī nǎi tuì。

”世勣乃退。

dé chéng zhōng nán nǚ wàn yú kǒu，

得城中男女万馀口，

shàng lín shuǐ shè wò shòu qí jiàng，

上临水设幄受其降，

réng cì zhī shí，

仍赐之食，

bā shí yǐ shàng cì bó yǒu chà。

八十以上赐帛有差。

tā chéng zhī bīng zài bái yán zhě xī wèi yù，

他城之兵在白岩者悉慰谕，

gěi liáng zhàng，

给粮仗，

rèn qí suǒ zhī。

任其所之。

xiān shì，

先是，

liáo dōng chéng zhǎng shǐ wèi bù xià suǒ shā，

辽东城长史为部下所杀，

qí shěng shì fèng qí qī zǐ bēn bái yán。

其省事奉其妻子奔白岩。

shàng lián qí yǒu yì，

上怜其有义，

cì bó wǔ pǐ，

赐帛五匹，

wèi zhǎng shǐ zào líng yú，

为长史造灵舆，

guī zhī píng rǎng。

归之平壤。

yǐ bái yán chéng wèi yán zhōu，

以白岩城为岩州，

yǐ sūn dài yīn wèi cì shǐ。

以孙代音为刺史。

qì bì hé lì chuāng zhòng，

契苾何力疮重，

shàng zì wèi fù yào，

上自为傅药，

tuī qiú dé cì hé lì zhě gāo tū bó，

推求得刺何力者高突勃，

fù hé lì shǐ zì shā zhī。

付何力使自杀之。

hé lì zòu chēng bǐ wèi qí zhǔ mào bái rèn cì chén，

何力奏称：“彼为其主冒白刃刺臣，

nǎi zhōng yǒng zhī shì yě，

乃忠勇之士也，

yǔ zhī chū bù xiāng shí，

与之初不相识，

fēi yǒu yuàn chóu。

非有怨仇。

suì shě zhī。

”遂舍之。

chū，

初，

mò lí zhī qiǎn jiā shī chéng qī bǎi rén shù gài móu chéng，

莫离支遣加尸城七百人戍盖牟城，

lǐ shì jī jǐn lǔ zhī，

李世勣尽虏之，

qí rén qǐng cóng jūn zì xiào。

其人请从军自效。

shàng yuē rǔ jiā jiē zài jiā shī，

上曰：“汝家皆在加尸，

rǔ wèi wǒ zhàn，

汝为我战，

mò lí zhī bì shā rǔ qī zǐ。

莫离支必杀汝妻子。

dé yī rén zhī lì ér miè yī jiā，

得一人之力而灭一家，

wú bù rěn yě。

吾不忍也。

wù xū，

”戊戌，

jiē lǐn cì qiǎn zhī。

皆廪赐遣之。

jǐ hài，

己亥，

yǐ gài móu chéng wèi gài zhōu。

以盖牟城为盖州。

dīng wèi，

丁未，

chē jià fā liáo dōng，

车驾发辽东，

bǐng chén，

丙辰，

zhì ān shì chéng，

至安市城，

jìn bīng gōng zhī。

进兵攻之。

dīng sì，

丁巳，

gāo lí běi bù nòu sà yán shòu huì zhēn shuài gāo lí mò hé bīng shí wǔ wàn jiù ān shì。

高丽北部耨萨延寿、惠真帅高丽、靺鞨兵十五万救安市。

shàng wèi shì chén yuē jīn wèi yán shòu cè yǒu sān yǐn bīng zhí qián，

上谓侍臣曰：“今为延寿策有三：引兵直前，

lián ān shì chéng wèi lěi，

连安市城为垒，

jù gāo shān zhī xiǎn，

据高山之险，

shí chéng zhōng zhī sù，

食城中之粟，

zòng mò hé lüè wú niú mǎ，

纵靺鞨掠吾牛马，

gōng zhī bù kě cù xià，

攻之不可猝下，

yù guī zé ní lǎo wèi zǔ，

欲归则泥潦为阻，

zuò kùn wú jūn，

坐困吾军，

shàng cè yě bá chéng zhōng zhī zhòng，

上策也；拔城中之众，

yǔ zhī xiāo dùn，

与之宵遁，

zhōng cè yě bù dù zhì néng，

中策也；不度智能，

lái yǔ wú zhàn，

来与吾战，

xià cè yě。

下策也。

qīng cáo guān zhī，

卿曹观之，

bǐ bì chū xià cè，

彼必出下策，

chéng qín zài wú mù zhōng yǐ。

成擒在吾目中矣。

gāo lí yǒu duì lú，

” 高丽有对卢，

nián lǎo xí shì，

年老习事，

wèi yán shòu yuē qín wáng nèi shān qún xióng，

谓延寿曰：“秦王内芟群雄，

wài fú róng dí，

外服戎狄，

dú lì wèi dì，

独立为帝，

cǐ mìng shì zhī cái，

此命世之材，

jīn jǔ hǎi nèi zhī zhòng ér lái，

今举海内之众而来，

bù kě dí yě。

不可敌也。

wèi wú jì zhě，

为吾计者，

mò ruò dùn bīng bù zhàn，

莫若顿兵不战，

kuàng rì chí jiǔ，

旷日持久，

fēn qiǎn qí bīng duàn qí yùn dào liáng shí jì jǐn，

分遣奇兵断其运道；粮食既尽，

qiú zhàn bù dé，

求战不得，

yù guī wú lù，

欲归无路，

nǎi kě shèng yě。

乃可胜也。

yán shòu bù cóng，

”延寿不从，

yǐn jūn zhí jìn，

引军直进，

qù ān shì chéng sì shí lǐ。

去安市城四十里。

shàng yóu kǒng qí dī huí bù zhì，

上犹恐其低徊不至，

mìng zuǒ wèi dà jiàng jūn ā shǐ nà shè ěr jiāng tū jué qiān qí yǐ yòu zhī，

命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将突厥千骑以诱之，

bīng shǐ jiāo ér wěi zǒu。

兵始交而伪走。

gāo lí xiāng wèi yuē yì yǔ ěr jìng jìn chéng zhī，

高丽相谓曰：“易与耳！”竞进乘之，

zhì ān shì chéng dōng nán bā lǐ，

至安市城东南八里，

yī shān ér chén。

依山而陈。

shàng xī zhào zhū jiàng wèn jì，

上悉召诸将问计，

zhǎng sūn wú jì duì yuē chén wén lín dí jiàng zhàn，

长孙无忌对曰：“臣闻临敌将战，

bì xiān guān shì zú zhī qíng。

必先观士卒之情。

chén shì xíng jīng zhū yíng，

臣适行经诸营，

jiàn shì zú wén gāo lí zhì，

见士卒闻高丽至，

jiē bá dāo jié pèi，

皆拔刀结旆，

xǐ xíng yú sè，

喜形于色，

cǐ bì shèng zhī bīng yě。

此必胜之兵也。

bì xià wèi guān，

陛下未冠，

shēn qīn xíng chén，

身亲行陈，

fán chū qí zhì shèng，

凡出奇制胜，

jiē shàng bǐng shèng móu，

皆上禀圣谋，

zhū jiàng fèng chéng suàn ér yǐ。

诸将奉成算而已。

jīn rì zhī shì，

今日之事，

qǐ bì xià zhǐ zōng。

乞陛下指踪。

shàng xiào yuē zhū gōng yǐ cǐ jiàn ràng，

”上笑曰：“诸公以此见让，

zhèn dāng wèi zhū gōng shāng dù。

朕当为诸公商度。

nǎi yǔ wú jì děng cóng shù bǎi qí chéng gāo wàng zhī，

”乃与无忌等从数百骑乘高望之，

guān shān chuān xíng shì，

观山川形势，

kě yǐ fú bīng jí chū rù zhī suǒ。

可以伏兵及出入之所。

gāo lí mò hé hé bīng wèi chén，

高丽、靺鞨合兵为陈，

zhǎng sì shí lǐ。

长四十里。

jiāng xià wáng dào zōng yuē gāo lí qīng guó yǐ jù wáng shī，

江夏王道宗曰：“高丽倾国以拒王师，

píng rǎng zhī shǒu bì ruò，

平壤之守必弱，

yuàn jiǎ chén jīng zú wǔ qiān，

愿假臣精卒五千，

fù qí běn gēn，

覆其本根，

zé shù shí wàn zhī zhòng kě bù zhàn ér jiàng。

则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

shàng bù yīng，

”上不应，

qiǎn shǐ dài yán shòu yuē wǒ yǐ ěr guó qiáng chén shì qí zhǔ，

遣使绐延寿曰：“我以尔国强臣弑其主，

gù lái wèn zuì zhì yú jiāo zhàn，

故来问罪；至于交战，

fēi wú běn xīn。

非吾本心。

rù ěr jìng，

入尔境，

chú sù bù gěi，

刍粟不给，

gù qǔ ěr shù chéng，

故取尔数城，

qí ěr guó xiū chén lǐ，

俟尔国修臣礼，

zé suǒ shī bì fù yǐ。

则所失必复矣。

yán shòu xìn zhī，

”延寿信之，

bù fù shè bèi。

不复设备。

shàng yè zhào wén wǔ jì shì，

上夜召文武计事，

mìng lǐ shì jī jiāng bù qí wàn wǔ qiān chén yú xī lǐng zhǎng sūn wú jì jiāng jīng bīng wàn yī qiān wèi qí bīng，

命李世勣将步骑万五千陈于西岭；长孙无忌将精兵万一千为奇兵，

zì shān běi chū yú xiá gǔ yǐ chōng qí hòu。

自山北出于狭谷以冲其后。

shàng zì jiāng bù qí sì qiān，

上自将步骑四千，

xié gǔ jiǎo，

挟鼓角，

yǎn qí zhì，

偃旗帜，

dēng běi shān shàng，

登北山上，

chì zhū jūn wén gǔ jiǎo qí chū fèn jī。

敕诸军闻鼓角齐出奋击。

yīn mìng yǒu sī zhāng shòu xiáng mù yú cháo táng zhī cè。

因命有司张受降幕于朝堂之侧。

wù wǔ，

戊午，

yán shòu děng dú jiàn lǐ shì jī bù chén，

延寿等独见李世勣布陈，

lè bīng yù zhàn。

勒兵欲战。

shàng wàng jiàn wú jì jūn chén qǐ，

上望见无忌军尘起，

mìng zuò gǔ jiǎo，

命作鼓角，

jǔ qí zhì，

举旗帜，

zhū jūn gǔ zào bìng jìn，

诸军鼓噪并进，

yán shòu děng dà jù，

延寿等大惧，

yù fēn bīng yù zhī，

欲分兵御之，

ér qí chén yǐ luàn。

而其陈已乱。

huì yǒu léi diàn，

会有雷电，

lóng mén rén xuē rén guì zhe qí fú，

龙门人薛仁贵著奇服，

dà hū xiàn chén，

大呼陷陈，

suǒ xiàng wú dí gāo lí bīng pī mǐ，

所向无敌；高丽兵披靡，

dà jūn chéng zhī，

大军乘之，

gāo lí bīng dà kuì，

高丽兵大溃，

zhǎn shǒu èr wàn yú jí。

斩首二万馀级。

shàng wàng jiàn rén guì，

上望见仁贵，

zhào jiàn，

召见，

bài yóu jī jiāng jūn。

拜游击将军。

rén guì，

仁贵，

ān dōu zhī liù shì sūn，

安都之六世孙，

míng lǐ，

名礼，

yǐ zì xíng。

以字行。

yán shòu děng jiāng yú zhòng yī shān zì gù，

延寿等将馀众依山自固，

shàng mìng zhū jūn wéi zhī，

上命诸军围之，

zhǎng sūn wú jì xī chè qiáo liáng，

长孙无忌悉撤桥梁，

duàn qí guī lù。

断其归路。

jǐ wèi，

己未，

yán shòu huì zhēn shuài qí zhòng sān wàn liù qiān bā bǎi rén qǐng xiáng，

延寿、惠真帅其众三万六千八百人请降，

rù jūn mén，

入军门，

xī xíng ér qián，

膝行而前，

bài fú qǐng mìng。

拜伏请命。

shàng yǔ zhī yuē dōng yí shào nián，

上语之曰：“东夷少年，

tiào liáng hǎi qǔ，

跳梁海曲，

zhì yú cuī jiān jué shèng，

至于摧坚决胜，

gù dāng bù jí lǎo rén，

故当不及老人，

zì jīn fù gǎn yǔ tiān zǐ zhàn hū jiē fú dì bù néng duì。

自今复敢与天子战乎？”皆伏地不能对。

shàng jiǎn nòu sà yǐ xià qiú zhǎng sān qiān wǔ bǎi rén，

上简耨萨已下酋长三千五百人，

shòu yǐ róng zhì，

授以戎秩，

qiān zhī nèi dì，

迁之内地，

yú jiē zòng zhī，

馀皆纵之，

shǐ hái píng rǎng jiē shuāng jǔ shǒu yǐ sǎng dùn dì，

使还平壤；皆双举手以颡顿地，

huān hū wén shù shí lǐ wài。

欢呼闻数十里外。

shōu mò hé sān qiān sān bǎi rén，

收靺鞨三千三百人，

xī kēng zhī。

悉坑之。

huò mǎ wǔ wàn pǐ，

获马五万匹，

niú wǔ wàn tóu，

牛五万头，

tiě jiǎ wàn lǐng，

铁甲万领，

tā qì xiè chēng shì。

他器械称是。

gāo lí jǔ guó dà hài，

高丽举国大骇，

hòu huáng chéng yín chéng jiē zì bá dùn qù，

后黄城、银城皆自拔遁去，

shù bǎi lǐ wú fù rén yān。

数百里无复人烟。

shàng yì shū bào tài zǐ，

上驿书报太子，

réng yǔ gāo shì lián děng shū yuē zhèn wèi jiāng rú cǐ，

仍与高士廉等书曰：“朕为将如此，

hé rú gēng míng suǒ xìng shān yuē zhù huá shān。

何如？”更名所幸山曰驻骅山。

qiū，

秋，

qī yuè，

七月，

xīn wèi，

辛未，

shàng xǐ yíng ān shì chéng dōng lǐng。

上徙营安市城东岭。

jǐ mǎo，

己卯，

zhào biāo shí zhàn sǐ zhě shī，

诏标识战死者尸，

qí jūn hái yǔ zhī jù guī。

俟军还与之俱归。

wù zǐ，

戊子，

yǐ gāo yán shòu wèi hóng lú qīng，

以高延寿为鸿胪卿，

gāo huì zhēn wèi sī nóng qīng。

高惠真为司农卿。

zhāng liàng jūn guò jiàn ān chéng xià，

张亮军过建安城下，

bì lěi wèi gù，

壁垒未固，

shì zú duō chū qiáo mù，

士卒多出樵牧，

gāo lí bīng yǎn zhì，

高丽兵奄至，

jūn zhōng hài rǎo。

军中骇扰。

liàng sù qiè，

亮素怯，

jù hú chuáng，

踞胡床，

zhí shì bù yán，

直视不言，

jiàng shì jiàn zhī，

将士见之，

gèng yǐ wéi yǒng。

更以为勇。

zǒng guǎn zhāng jīn shù děng míng gǔ lè bīng jī gāo lí，

总管张金树等鸣鼓勒兵击高丽，

pò zhī。

破之。

bā yuè，

八月，

jiǎ chén，

甲辰，

hòu qí huò mò lí zhī dié zhě gāo zhú lí，

候骑获莫离支谍者高竹离，

fǎn jiē yì jūn mén。

反接诣军门。

shàng zhào jiàn，

上召见，

jiě fù wèn yuē hé shòu zhī shén duì yuē qiào dào jiān xíng，

解缚问曰：“何瘦之甚？”对曰：“窍道间行，

bù shí shù rì yǐ。

不食数日矣。

mìng cì zhī shí，

”命赐之食，

wèi yuē ěr wèi dié，

谓曰：“尔为谍，

yí sù fǎn mìng。

宜速反命。

wèi wǒ jì yǔ mò lí zhī yù zhī jūn zhōng xiāo xī，

为我寄语莫离支：欲知军中消息，

kě qiǎn rén jìng yì wú suǒ，

可遣人径诣吾所，

hé bì jiān xíng xīn kǔ yě zhú lí tú xiǎn，

何必间行辛苦也！”竹离徒跣，

shàng cì juē ér qiǎn zhī。

上赐屩而遣之。

bǐng wǔ，

丙午，

xǐ yíng yú ān shì chéng nán。

徙营于安市城南。

shàng zài liáo wài，

上在辽外，

fán zhì yíng，

凡置营，

dàn míng chì hòu，

但明斥候，

bù wéi qiàn lěi，

不为堑垒，

suī bī qí chéng，

虽逼其城，

gāo lí zhōng bù gǎn chū wèi kòu chāo，

高丽终不敢出为寇抄，

jūn shì dān xíng yě sù rú zhōng guó yān。

军士单行野宿如中国焉。

shàng zhī jiāng fá gāo lí yě，

上之将伐高丽也，

xuē yán tuó qiǎn shǐ rù gòng，

薛延陀遣使入贡，

shàng wèi zhī yuē yǔ ěr kè hán jīn wǒ fù zǐ dōng zhēng gāo lí，

上谓之曰：“语尔可汗：今我父子东征高丽，

rǔ néng wéi kòu，

汝能为寇，

yí jí lái zhēn zhū kè hán huáng kǒng，

宜亟来！”真珠可汗惶恐，

qiǎn shǐ zhì xiè，

遣使致谢，

qiě qǐng fā bīng zhù jūn shàng bù xǔ。

且请发兵助军；上不许。

jí gāo lí bài yú zhù huá shān，

及高丽败于驻骅山，

mò lí zhī shǐ mò hé shuō zhēn zhū，

莫离支使靺鞨说真珠，

dàn yǐ hòu lì，

啖以厚利，

zhēn zhū shè fú bù gǎn dòng。

真珠慑服不敢动。

jiǔ yuè，

九月，

rén shēn，

壬申，

zhēn zhū zú，

真珠卒，

shàng wèi zhī fā āi。

上为之发哀。

chū，

初，

zhēn zhū qǐng yǐ qí shù zhǎng zǐ yè mǎng wèi tū lì shī kè hán，

真珠请以其庶长子曳莽为突利失可汗，

jū dōng fāng，

居东方，

tǒng zá zhǒng dí zǐ bá zhuó wèi sì yè hù kè hán，

统杂种；嫡子拔灼为肆叶护可汗，

jū xī fāng，

居西方，

tǒng xuē yán tuó zhào xǔ zhī，

统薛延陀；诏许之，

jiē yǐ lǐ cè mìng。

皆以礼册命。

yè mǎng xìng zào rǎo，

曳莽性躁扰，

qīng yòng bīng，

轻用兵，

yǔ bá zhuó bù xié。

与拔灼不协。

zhēn zhū zú，

真珠卒，

lái huì sàng。

来会丧。

jì zàng，

既葬，

yè mǎng kǒng bá zhuó tú jǐ，

曳莽恐拔灼图己，

xiān hái suǒ bù，

先还所部，

bá zhuó zhuī xí shā zhī，

拔灼追袭杀之，

zì lì wèi xié lì jù lì xuē shā duō mí kè hán。

自立为颉利俱利薛沙多弥可汗。

shàng zhī kè bái yán yě，

上之克白岩也，

wèi lǐ shì jī yuē wú wén ān shì chéng xiǎn ér bīng jīng，

谓李世勣曰：“吾闻安市城险而兵精，

qí chéng zhǔ cái yǒng，

其城主材勇，

mò lí zhī zhī luàn，

莫离支之乱，

chéng shǒu bù fú，

城守不服，

mò lí zhī jī zhī bù néng xià，

莫离支击之不能下，

yīn ér yǔ zhī。

因而与之。

jiàn ān bīng ruò ér liáng shǎo，

建安兵弱而粮少，

ruò chū qí bù yì，

若出其不意，

gōng zhī bì kè。

攻之必克。

gōng kě xiān gōng jiàn ān，

公可先攻建安，

jiàn ān xià，

建安下，

zé ān shì zài wú fù zhōng，

则安市在吾腹中，

cǐ bīng fǎ suǒ wèi chéng yǒu suǒ bù gōng zhě yě。

此兵法所谓‘城有所不攻’者也。

duì yuē jiàn ān zài nán，

”对曰：“建安在南，

ān shì zài běi，

安市在北，

wú jūn liáng jiē zài liáo dōng jīn yú ān shì ér gōng jiàn ān，

吾军粮皆在辽东；今逾安市而攻建安，

ruò zéi duàn wú yùn dào，

若贼断吾运道，

jiāng ruò zhī hé bù rú xiān gōng ān shì，

将若之何？不如先攻安市，

ān shì xià，

安市下，

zé gǔ xíng ér qǔ jiàn ān ěr。

则鼓行而取建安耳。

shàng yuē yǐ gōng wèi jiāng，

”上曰：“以公为将，

ān dé bù yòng gōng cè。

安得不用公策。

wù wù wú shì shì jī suì gōng ān shì。

勿误吾事！”世勣遂攻安市。

ān shì rén wàng jiàn shàng qí gài，

安市人望见上旗盖，

zhé chéng chéng gǔ zào，

辄乘城鼓噪，

shàng nù，

上怒，

shì jī qǐng kè chéng zhī rì，

世勣请克城之日，

nán zǐ jiē kēng zhī。

男子皆坑之。

ān shì rén wén zhī，

安市人闻之，

yì jiān shǒu，

益坚守，

gōng jiǔ bù xià。

攻久不下。

gāo yán shòu gāo huì zhēn qǐng yú shàng yuē nú jì wěi shēn dà guó，

高延寿、高惠真请于上曰：“奴既委身大国，

bù gǎn bù xiàn qí chéng，

不敢不献其诚，

yù tiān zǐ zǎo chéng dà gōng，

欲天子早成大功，

nú dé yǔ qī zǐ xiāng jiàn。

奴得与妻子相见。

ān shì rén gù xī qí jiā，

安市人顾惜其家，

rén zì wéi zhàn，

人自为战，

wèi yì cù bá。

未易猝拔。

jīn nú yǐ gāo lí shí yú wàn zhòng，

今奴以高丽十馀万众，

wàng qí jǔ kuì，

望旗沮溃，

guó rén dǎn pò，

国人胆破，

wū gǔ chéng nòu sà lǎo mào，

乌骨城耨萨老耄，

bù néng jiān shǒu，

不能坚守，

yí bīng lín zhī，

移兵临之，

cháo zhì xī kè。

朝至夕克。

qí yú dāng dào xiǎo chéng，

其馀当道小城，

bì wàng fēng bēn kuì。

必望风奔溃。

rán hòu shōu qí zī liáng，

然后收其资粮，

gǔ xíng ér qián，

鼓行而前，

píng rǎng bì bù shǒu yǐ。

平壤必不守矣。

qún chén yì yán zhāng liàng bīng zài shā chéng，

”群臣亦言：“张亮兵在沙城，

zhào zhī xìn sù kě zhì，

召之信宿可至，

chéng gāo lí xiōng jù，

乘高丽凶惧，

bìng lì bá wū gǔ chéng，

并力拔乌骨城，

dù yā lǜ shuǐ，

渡鸭绿水，

zhí qǔ píng rǎng，

直取平壤，

zài cǐ jǔ yǐ。

在此举矣。

shàng jiàng cóng zhī，

”上将从之，

dú zhǎng sūn wú jì yǐ wéi tiān zǐ qīn zhēng，

独长孙无忌以为：“天子亲征，

yì yú zhū jiàng，

异于诸将，

bù kě chéng wēi jiǎo xìng。

不可乘危徼幸。

jīn jiàn ān xīn chéng zhī lǔ，

今建安、新城之虏，

zhòng yóu shí wàn，

众犹十万，

ruò xiàng wū gǔ，

若向乌骨，

jiē niè wú hòu，

皆蹑吾后，

bù rú xiān pò ān shì，

不如先破安市，

qǔ jiàn ān，

取建安，

rán hòu cháng qū ér jìn，

然后长驱而进，

cǐ wàn quán zhī cè yě。

此万全之策也。

shàng nǎi zhǐ。

”上乃止。

zhū jūn jí gōng ān shì，

诸军急攻安市，

shàng wén chéng zhōng jī zhì shēng，

上闻城中鸡彘声，

wèi lǐ shì jī yuē wéi chéng jī jiǔ，

谓李世勣曰：“围城积久，

chéng zhōng yān huǒ rì wēi，

城中烟火日微，

jīn jī zhì shén xuān，

今鸡彘甚喧，

cǐ bì xiǎng shì，

此必飨士，

yù yè chū xí wǒ，

欲夜出袭我，

yí yán bīng bèi zhī。

宜严兵备之。

shì yè，

”是夜，

gāo lí shù bǎi rén zhuì chéng ér xià。

高丽数百人缒城而下。

shàng wén zhī，

上闻之，

zì zhì chéng xià，

自至城下，

zhào bīng jí jī，

召兵急击，

zhǎn shǒu shù shí jí，

斩首数十级，

gāo lí tuì zǒu。

高丽退走。

jiāng xià wáng dào zōng dū zhòng zhù tǔ shān yú chéng dōng nán yú，

江夏王道宗督众筑土山于城东南隅，

jìn bī qí chéng，

浸逼其城，

chéng zhōng yì zēng gāo qí chéng yǐ jù zhī。

城中亦增高其城以拒之。

shì zú fēn fān jiāo zhàn，

士卒分番交战，

rì liù qī hé，

日六、七合，

chōng chē pào shí，

冲车砲石，

huài qí lóu dié，

坏其楼堞，

chéng zhōng suí lì mù shān yǐ sāi qí quē。

城中随立木栅以塞其缺。

dào zōng shāng zú，

道宗伤足，

shàng qīn wèi zhī zhēn。

上亲为之针。

zhù shān zhòu yè bù xī，

筑山昼夜不息，

fán liù xún，

凡六旬，

yòng gōng wǔ shí wàn，

用功五十万，

shān dǐng qù chéng shù zhàng，

山顶去城数丈，

xià lín chéng zhōng，

下临城中，

dào zōng shǐ guǒ yì fù fú ài jiàng bīng tún shān dǐng yǐ bèi dí。

道宗使果毅傅伏爱将兵屯山顶以备敌。

shān tuí，

山颓，

yā chéng，

压城，

chéng bēng，

城崩，

huì fú ài sī lí suǒ bù，

会伏爱私离所部，

gāo lí shù bǎi rén cóng chéng quē chū zhàn，

高丽数百人从城缺出战，

suì duó jù tǔ shān，

遂夺据土山，

qiàn ér shǒu zhī。

堑而守之。

shàng nù，

上怒，

zhǎn fú ài yǐ xùn，

斩伏爱以徇，

mìng zhū jiàng gōng zhī，

命诸将攻之，

sān rì bù néng kè。

三日不能克。

dào zōng tú xiǎn yì qí xià qǐng zuì，

道宗徒跣诣旗下请罪，

shàng yuē rǔ zuì dāng sǐ，

上曰：“汝罪当死，

dàn zhèn yǐ hàn wǔ shā wáng huī，

但朕以汉武杀王恢，

bù rú qín mù yòng mèng míng，

不如秦穆用孟明，

qiě yǒu pò gài móu liáo dōng zhī gōng，

且有破盖牟、辽东之功，

gù tè shè rǔ ěr。

故特赦汝耳。

shàng yǐ liáo zuǒ zǎo hán，

” 上以辽左早寒，

cǎo kū shuǐ dòng，

草枯水冻，

shì mǎ nán jiǔ liú，

士马难久留，

qiě liáng shí jiāng jǐn，

且粮食将尽，

guǐ wèi，

癸未，

chì bān shī。

敕班师。

xiān bá liáo gài èr zhōu hù kǒu dù liáo，

先拔辽、盖二州户口渡辽，

nǎi yào bīng yú ān shì chéng xià ér xuán，

乃耀兵于安市城下而旋，

chéng zhōng jiē píng jī bù chū。

城中皆屏迹不出。

chéng zhǔ dēng chéng bài cí，

城主登城拜辞，

shàng jiā qí gù shǒu，

上嘉其固守，

cì jiān bǎi pǐ，

赐缣百匹，

yǐ lì shì jūn。

以励事君。

mìng lǐ shì jī jiāng xià wáng dào zōng jiāng bù qí sì wàn wèi diàn。

命李世勣、江夏王道宗将步骑四万为殿。

yǐ yǒu，

乙酉，

zhì liáo dōng。

至辽东。

bǐng xū，

丙戌，

dù liáo shuǐ。

渡辽水。

liáo zé ní lǎo，

辽泽泥潦，

chē mǎ bù tōng，

车马不通，

mìng zhǎng sūn wú jì jiāng wàn rén，

命长孙无忌将万人，

jiǎn cǎo tián dào，

剪草填道，

shuǐ shēn chù yǐ chē wèi liáng，

水深处以车为梁，

shàng zì xì xīn yú mǎ qiào yǐ zhù yì。

上自系薪于马鞘以助役。

dōng，

冬，

shí yuè，

十月，

bǐng shēn shuò，

丙申朔，

shàng zhì pú gōu zhù mǎ，

上至蒲沟驻马，

dū tián dào zhū jūn dù bó cuò shuǐ，

督填道诸军渡渤错水，

bào fēng xuě，

暴风雪，

shì zú zhān shī duō sǐ zhě，

士卒沾湿多死者，

chì rán huǒ yú dào yǐ dài zhī。

敕然火于道以待之。

fán zhēng gāo lí，

凡征高丽，

bá xuán tú héng shān gài móu mó mǐ liáo dōng bái yán bēi shā mài gǔ yín shān hòu huáng shí chéng，

拔玄菟、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城，

xǐ liáo gài yán sān zhōu hù kǒu rù zhōng guó zhě qī wàn rén。

徙辽、盖、岩三州户口入中国者七万人。

xīn chéng jiàn ān zhù bì sān dà zhàn，

新城、建安、驻跸三大战，

zhǎn shǒu sì wàn yú jí，

斩首四万馀级，

zhàn shì sǐ zhě jǐ èr qiān rén，

战士死者几二千人，

zhàn mǎ sǐ zhě shén qī bā。

战马死者什七、八。

shàng yǐ bù néng chéng gōng，

上以不能成功，

shēn huǐ zhī，

深悔之，

tàn yuē wèi zhēng ruò zài，

叹曰：“魏征若在，

bù shǐ wǒ yǒu shì xíng yě mìng chí yì sì zhēng yǐ shǎo láo，

不使我有是行也！”命驰驿祀征以少牢，

fù lì suǒ zhì bēi，

复立所制碑，

zhào qí qī zǐ yì xíng zài，

召其妻子诣行在，

láo cì zhī。

劳赐之。

bǐng wǔ，

丙午，

zhì yíng zhōu。

至营州。

zhào liáo dōng zhàn wáng shì zú hái gǔ bìng jí liǔ chéng dōng nán，

诏辽东战亡士卒骸骨并集柳城东南，

mìng yǒu sī shè tài láo，

命有司设太牢，

shàng zì zuò wén yǐ jì zhī，

上自作文以祭之，

lín kū jǐn āi。

临哭尽哀。

qí fù mǔ wén zhī，

其父母闻之，

yuē wú ér sǐ ér tiān zǐ kū zhī，

曰：“吾儿死而天子哭之，

sǐ hé suǒ hèn shàng wèi xuē rén guì yuē zhèn zhū jiàng jiē lǎo，

死何所恨！”上谓薛仁贵曰：“朕诸将皆老，

sī dé xīn jìn xiāo yǒng zhě jiāng zhī，

思得新进骁勇者将之，

wú rú qīng zhě zhèn bù xǐ de liáo dōng，

无如卿者；朕不喜得辽东，

xǐ de qīng yě。

喜得卿也。

bǐng chén，

” 丙辰，

shàng wén tài zǐ fèng yíng jiāng zhì，

上闻太子奉迎将至，

cóng fēi qí sān qiān rén chí rù lín yú guān，

从飞骑三千人驰入临渝关，

dào féng tài zǐ。

道逢太子。

shàng zhī fā dìng zhōu yě，

上之发定州也，

zhǐ suǒ yù hè páo wèi tài zǐ yuē qí jiàn rǔ，

指所御褐袍谓太子曰：“俟见汝，

nǎi yì cǐ páo ěr。

乃易此袍耳。

zài liáo zuǒ，

”在辽左，

suī shèng shǔ liú hàn，

虽盛暑流汗，

fú zhī yì。

弗之易。

jí qiū，

及秋，

chuān bài，

穿败，

zuǒ yòu qǐng yì zhī，

左右请易之，

shàng yuē jūn shì yī duō bì，

上曰：“军士衣多弊，

wú dú yù xīn yī，

吾独御新衣，

kě hū zhì shì，

可乎？”至是，

tài zǐ jìn xīn yī，

太子进新衣，

nǎi yì zhī。

乃易之。

zhū jūn suǒ lǔ gāo lí mín wàn sì qiān kǒu，

诸军所虏高丽民万四千口，

xiān jí yōu zhōu，

先集幽州，

jiāng yǐ shǎng jūn shì，

将以赏军士，

shàng mǐn qí fù zǐ fū fù lí sàn，

上愍其父子夫妇离散，

mìng yǒu sī píng qí zhí，

命有司平其直，

xī yǐ qián bù shú wèi mín，

悉以钱布赎为民，

huān hū zhī shēng，

欢呼之声，

sān rì bù xī。

三日不息。

shí yī yuè，

十一月，

xīn wèi，

辛未，

chē jià zhì yōu zhōu，

车驾至幽州，

gāo lí mín yíng yú chéng dōng，

高丽民迎于城东，

bài wǔ hào hū，

拜舞号呼，

wǎn zhuǎn yú dì，

宛转于地，

chén āi mí wàng。

尘埃弥望。

gēng chén，

庚辰，

guò yì zhōu jìng，

过易州境，

sī mǎ chén yuán shú shǐ mín yú dì shì xù huǒ zhǒng shū ér jìn zhī shàng è qí chǎn，

司马陈元璹使民于地室蓄火种蔬而进之；上恶其谄，

miǎn yuán shú guān。

免元璹官。

bǐng xū，

丙戌，

chē jià zhì dìng zhōu。

车驾至定州。

dīng hài，

丁亥，

lì bù shàng shū yáng shī dào zuò suǒ shǔ yòng duō fēi qí cái，

吏部尚书杨师道坐所署用多非其才，

zuǒ qiān gōng bù shàng shū。

左迁工部尚书。

rén chén，

壬辰，

chē jià fā dìng zhōu。

车驾发定州。

shí èr yuè，

十二月，

xīn chǒu，

辛丑，

shàng bìng yōng，

上病痈，

yù bù niǎn ér xíng。

御步辇而行。

wù shēn，

戊申，

zhì bīng zhōu，

至并州，

tài zǐ wèi shàng shǔn yōng，

太子为上吮痈，

fú niǎn bù cóng zhě shù rì。

扶辇步从者数日。

xīn hài，

辛亥，

shàng jí chōu，

上疾瘳，

bǎi guān jiē hè。

百官皆贺。

shàng zhī zhēng gāo lí yě，

上之征高丽也，

shǐ yòu lǐng jūn dà jiàng jūn zhí shī sī lì jiāng tū jué tún xià zhōu zhī běi，

使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屯夏州之北，

yǐ bèi xuē yán tuó。

以备薛延陀。

xuē yán tuó duō mí kè hán jì lì，

薛延陀多弥可汗既立，

yǐ shàng chū zhēng wèi hái，

以上出征未还，

yǐn bīng kòu hé nán，

引兵寇河南，

shàng qiǎn zuǒ wǔ hòu zhōng láng jiàng cháng ān tián rén huì yǔ sī lì hé bīng jī zhī。

上遣左武候中郎将长安田仁会与思力合兵击之。

sī lì léi xíng wěi tuì，

思力羸形伪退，

yòu zhī shēn rù，

诱之深入，

jí xià zhōu zhī jìng，

及夏州之境，

zhěng chén yǐ dài zhī。

整陈以待之。

xuē yán tuó dà bài，

薛延陀大败，

zhuī bēn liù bǎi yú lǐ，

追奔六百馀里，

yào wēi qì běi ér hái。

耀威碛北而还。

duō mí fù fā bīng kòu xià zhōu，

多弥复发兵寇夏州，

jǐ wèi，

己未，

chì lǐ bù shàng shū jiāng xià wáng dào zōng，

敕礼部尚书江夏王道宗，

fā shuò bìng fén jī lán dài xīn wèi yún jiǔ zhōu bīng zhèn shuò zhōu yòu wèi dà jiàng jūn dài zhōu dū du xuē wàn chè，

发朔、并、汾、箕、岚、代、忻、蔚、云九州兵镇朔州；右卫大将军代州都督薛万彻，

zuǒ xiāo wèi dà jiàng jūn ā shǐ nà shè ěr，

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

fā shèng xià yín suí dān yán fū fāng shí xí shí zhōu bīng zhèn shèng zhōu shèng zhōu dū du sòng jūn míng，

发胜、夏、银、绥、丹、延、鄜、坊、石、隰十州兵镇胜州；胜州都督宋君明，

zuǒ wǔ hòu jiāng jūn xuē gū wú，

左武候将军薛孤吴，

fā líng yuán níng yán qìng wǔ zhōu bīng zhèn líng zhōu yòu lìng zhí shī sī lì fā líng shèng èr zhōu tū jué bīng，

发灵、原、宁、盐、庆五州兵镇灵州；又令执失思力发灵、胜二州突厥兵，

yǔ dào zōng děng xiāng yìng。

与道宗等相应。

xuē yán tuó zhì sāi xià，

薛延陀至塞下，

zhī yǒu bèi，

知有备，

bù gǎn jìn。

不敢进。

chū，

初，

shàng liú shì zhōng liú jì fǔ huáng tài zǐ yú dìng zhōu，

上留侍中刘洎辅皇太子于定州，

réng jiān zuǒ shù zǐ jiǎn jiào mín bù shàng shū，

仍兼左庶子、检校民部尚书，

zǒng lì lǐ hù bù sān shàng shū shì。

总吏、礼、户部三尚书事。

shàng jiàng xíng，

上将行，

wèi jì yuē wǒ jīn yuǎn zhēng，

谓洎曰：“我今远征，

ěr fǔ tài zǐ，

尔辅太子，

ān wēi suǒ jì，

安危所寄，

yí shēn shí wǒ yì。

宜深识我意。

duì yuē yuàn bì xià wú yōu，

”对曰：“愿陛下无忧，

dà chén yǒu zuì zhě，

大臣有罪者，

chén jǐn jí xíng zhū。

臣谨即行诛。

shàng yǐ qí yán wàng fā，

”上以其言妄发，

pō guài zhī，

颇怪之，

jiè yuē qīng xìng shū ér tài jiàn，

戒曰：“卿性疏而太健，

bì yǐ cǐ bài，

必以此败，

shēn yí shèn zhī jí shàng bù yù，

深宜慎之！”及上不豫，

jì cóng nèi chū，

洎从内出，

sè shén bēi jù，

色甚悲惧，

wèi tóng liè yuē jí shì rú cǐ，

谓同列曰：“疾势如此，

shèng gōng kě yōu huò zèn yú shàng yuē jì yán guó jiā shì bù zú yōu，

圣躬可忧！”或谮于上曰：“洎言国家事不足忧，

dàn dāng fǔ yòu zhǔ xíng yī huò gù shì，

但当辅幼主行伊、霍故事，

dà chén yǒu yì zhì zhě zhū zhī，

大臣有异志者诛之，

zì dìng yǐ。

自定矣。

shàng yǐ wéi rán，

”上以为然，

gēng shēn，

庚申，

xià zhào chēng jì yú rén qiè yì，

下诏称：“洎与人窃议，

kuī yú wàn yī，

窥窬万一，

móu zhí cháo héng，

谋执朝衡，

zì chǔ yī huò，

自处伊、霍，

cāi jì dà chén，

猜忌大臣，

jiē yù yí lù。

皆欲夷戮。

yí cì zì jìn，

宜赐自尽，

miǎn qí qī nú。

免其妻孥。

zhōng shū lìng mǎ zhōu shè lì bù shàng shū，

” 中书令马周摄吏部尚书，

yǐ sì shí xuǎn wèi láo，

以四时选为劳，

qǐng fù yǐ shí yī yuè xuǎn，

请复以十一月选，

zhì sān yuè bì cóng zhī。

至三月毕；从之。

shì suì，

是岁，

yòu qīn wèi zhōng láng jiàng péi xíng fāng tǎo mào zhōu pàn qiāng huáng láng nòng，

右亲卫中郎将裴行方讨茂州叛羌黄郎弄，

dà pò zhī，

大破之，

qióng qí yú dǎng，

穷其馀党，

xī zhì qǐ xí shān，

西至乞习山，

lín ruò shuǐ ér guī。

临弱水而归。

zhēn guān èr shí nián bǐng wǔ，

◎贞观二十年丙午，

gōng yuán liù sì liù nián chūn，

公元六四六年 春，

zhēng yuè，

正月，

xīn wèi，

辛未，

xià zhōu dū du qiáo shī wàng yòu lǐng jūn dà jiàng jūn zhí shī sī lì děng jī xuē yán tuó，

夏州都督乔师望、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等击薛延陀，

dà pò zhī，

大破之，

lǔ huò èr qiān yú rén。

虏获二千馀人。

duō mí kè hán qīng qí dùn zǒu，

多弥可汗轻骑遁走，

bù nèi sāo rán yǐ。

部内骚然矣。

dīng chǒu，

丁丑，

qiǎn dà lǐ qīng sūn fú jiā děng èr shí èr rén yǐ liù tiáo xún chá sì fāng，

遣大理卿孙伏伽等二十二人以六条巡察四方，

cì shǐ xiàn lìng yǐ xià duō suǒ biǎn chù，

刺史、县令以下多所贬黜，

qí rén yì quē chēng yuān zhě，

其人诣阙称冤者，

qián hòu xiāng shǔ。

前后相属。

shàng lìng chǔ suì liáng lèi zhuàng yǐ wén，

上令褚遂良类状以闻，

shàng qīn lín jué，

上亲临决，

yǐ néng jìn zhuó zhě èr shí rén，

以能进擢者二十人，

yǐ zuì sǐ zhě qī rén，

以罪死者七人，

liú yǐ xià chú miǎn zhě shù bǎi qiān rén。

流以下除免者数百千人。

èr yuè，

二月，

yǐ wèi，

乙未，

shàng fā bīng zhōu。

上发并州。

sān yuè，

三月，

jǐ sì，

己巳，

chē jià hái jīng shī。

车驾还京师。

shàng wèi lǐ jìng yuē wú yǐ tiān xià zhī zhòng kùn yú xiǎo yí，

上谓李靖曰：“吾以天下之众困于小夷，

hé yě jìng yuē cǐ dào zōng suǒ jiě。

何也？”靖曰：“此道宗所解。

shàng gù wèn jiāng xià wáng dào zōng，

”上顾问江夏王道宗，

jù chén zài zhù huá shí chéng xū qǔ píng rǎng zhī yán。

具陈在驻骅时乘虚取平壤之言。

shàng chàng rán yuē dāng shí cōng cōng，

上怅然曰：“当时匆匆，

wú bù yì yě。

吾不忆也。

shàng jí wèi quán píng，

” 上疾未全平，

yù zhuān bǎo yǎng，

欲专保养，

gēng wǔ，

庚午，

zhào jūn guó jī wù bìng wěi huáng tài zǐ chǔ jué。

诏军国机务并委皇太子处决。

yú shì tài zǐ jiàn rì tīng zhèng yú dōng gōng，

于是太子间日听政于东宫，

jì bà，

既罢，

zé rù shì yào shàn，

则入侍药膳，

bù lí zuǒ yòu。

不离左右。

shàng mìng tài zǐ zàn chū yóu guān，

上命太子暂出游观，

tài zǐ cí bù yuàn chū shàng nǎi zhì bié yuàn yú qǐn diàn cè，

太子辞不愿出；上乃置别院于寝殿侧，

shǐ tài zǐ jū zhī。

使太子居之。

chǔ suì liáng qǐng qiǎn tài zǐ xún rì yī hái dōng gōng，

褚遂良请遣太子旬日一还东宫，

yǔ shī fū jiǎng dào yì cóng zhī。

与师傅讲道义；从之。

shàng cháng xìng wèi yāng gōng，

上尝幸未央宫，

pì zhàng yǐ guò，

辟仗已过，

hū yú cǎo zhōng jiàn yī rén dài héng dāo，

忽于草中见一人带横刀，

jí zhī，

诘之，

yuē wén pì zhàng zhì，

曰：“闻辟仗至，

jù bù gǎn chū，

惧不敢出，

pì zhàng zhě bú jiàn，

辟仗者不见，

suì fú bù gǎn dòng。

遂伏不敢动。

shàng jù yǐn hái，

”上遽引还，

gù wèi tài zǐ zī shì xíng zhī，

顾谓太子：“兹事行之，

zé shù rén dāng sǐ，

则数人当死，

rǔ yú hòu sù zòng qiǎn zhī。

汝于后速纵遣之。

yòu cháng chéng yāo yú，

”又尝乘腰舆，

yǒu sān wèi wù fú yù yī，

有三卫误拂御衣，

qí rén jù，

其人惧，

sè biàn。

色变。

shàng yuē cǐ jiān wú yù shǐ，

上曰：“此间无御史，

wú bù rǔ zuì yě。

吾不汝罪也。

shǎn rén cháng dé xuán gào xíng bù shàng shū zhāng liàng yǎng jiǎ zǐ wǔ bǎi rén，

” 陕人常德玄告刑部尚书张亮养假子五百人，

yǔ shù shì gōng sūn cháng yǔ，

与术士公孙常语，

yún míng yīng tú chèn，

云“名应图谶”，

yòu wèn shù shì chéng gōng yǐng yún wú bì yǒu lóng lín qǐ，

又问术士程公颖云：“吾臂有龙鳞起，

yù jǔ dà shì，

欲举大事，

kě hū shàng mìng mǎ zhōu děng àn qí shì，

可乎？”上命马周等按其事，

liàng cí bù fú。

亮辞不服。

shàng yuē liàng yǒu jiǎ zǐ wǔ bǎi rén，

上曰：“亮有假子五百人，

yǎng cǐ bèi hé wéi zhèng yù fǎn ěr mìng bǎi guān yì qí yù，

养此辈何为？正欲反耳！”命百官议其狱，

jiē yán liàng fǎn，

皆言亮反，

dāng zhū。

当诛。

dú jiāng zuò shǎo jiàng lǐ dào yù yán liàng fǎn xíng wèi jù，

独将作少匠李道裕言：“亮反形未具，

zuì bù dàng sǐ。

罪不当死。

shàng qiǎn zhǎng sūn wú jì fáng xuán líng jiù yù yǔ liàng jué yuē fǎ zhě tiān xià zhī píng，

”上遣长孙无忌、房玄龄就狱与亮诀曰：“法者天下之平，

yǔ gōng gòng zhī。

与公共之。

gōng zì bù jǐn，

公自不谨，

yǔ xiōng rén wǎng huán，

与凶人往还，

xiàn rù yú fǎ，

陷入于法，

jīn jiāng nài hé gōng hǎo qù。

今将奈何！公好去。

jǐ chǒu，

”己丑，

liàng yǔ gōng yǐng jù zhǎn xī shì，

亮与公颖俱斩西市，

jí mò qí jiā。

籍没其家。

suì yú，

岁馀，

xíng bù shì láng quē，

刑部侍郎缺，

shàng mìng zhí zhèng miào zé qí rén，

上命执政妙择其人，

nǐ shù rén，

拟数人，

jiē bù chēng zhǐ，

皆不称旨，

jì ér yuē zhèn dé qí rén yǐ。

既而曰：“朕得其人矣。

wǎng zhě lǐ dào yù yì zhāng liàng yù yún fǎn xíng wèi jù，

往者李道裕议张亮狱云‘反形未具’，

cǐ yán dāng yǐ，

此言当矣，

zhèn suī bù cóng，

朕虽不从，

zhì jīn huǐ zhī。

至今悔之。

suì yǐ dào yù wèi xíng bù shì láng。

”遂以道裕为刑部侍郎。

rùn yuè，

闰月，

guǐ sì shuò，

癸巳朔，

rì yǒu shí zhī。

日有食之。

wù xū，

戊戌，

bà liáo zhōu dū du fǔ jí yán zhōu。

罢辽州都督府及岩州。

xià，

夏，

sì yuè，

四月，

jiǎ zǐ，

甲子，

tài zǐ tài bǎo xiāo yǔ jiě tài bǎo，

太子太保萧瑀解太保，

nǎi tóng zhōng shū mén xià sān pǐn。

乃同中书门下三品。

wǔ yuè，

五月，

jiǎ yín，

甲寅，

gāo lí wáng cáng jí mò lí zhī gài jīn qiǎn shǐ xiè zuì，

高丽王藏及莫离支盖金遣使谢罪，

bìng xiàn èr měi nǚ，

并献二美女，

shàng hái zhī。

上还之。

jīn，

金，

jí sū wén yě。

即苏文也。

liù yuè，

六月，

dīng mǎo，

丁卯，

xī tū quē yǐ pí shè kuì kè hán qiǎn shǐ rù gòng，

西突阙乙毘射匮可汗遣使入贡，

qiě qǐng hūn shàng xǔ zhī，

且请婚；上许之，

qiě shǐ gē qiū cí yú tián shū lè zhū jù bō cōng lǐng wǔ guó yǐ wéi pìn lǐ。

且使割龟兹、于阗、疏勒、硃俱波、葱岭五国以为聘礼。

xuē yán tuó duō mí kè hán，

薛延陀多弥可汗，

xìng biǎn jí，

性褊急，

cāi jì wú ēn，

猜忌无恩，

fèi qì fù shí guì chén，

废弃父时贵臣，

zhuān yòng jǐ suǒ qīn nì，

专用己所亲昵，

guó rén bù fù。

国人不附。

duō mí duō suǒ zhū shā，

多弥多所诛杀，

rén bù zì ān。

人不自安。

huí hé qiú zhǎng tǔ mí dù yǔ pū gǔ tóng luó gòng jī zhī，

回纥酋长吐迷度与仆骨、同罗共击之，

duō mí dà bài。

多弥大败。

yǐ hài，

乙亥，

zhào yǐ jiāng xià wáng dào zōng zuǒ wèi dà jiàng jūn ā shǐ nà shè ěr wèi hàn hǎi ān fǔ dà shǐ yòu qiǎn yòu lǐng wèi dà jiàng jūn zhí shī sī lì jiāng tū jué bīng，

诏以江夏王道宗、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为瀚海安抚大使；又遣右领卫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兵，

yòu xiāo wèi dà jiàng jūn qì bì hé lì jiāng liáng zhōu jí hú bīng，

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将凉州及胡兵，

dài zhōu dū du xuē wàn chè yíng zhōu dū du zhāng jiǎn gè jiāng suǒ bù bīng，

代州都督薛万彻、营州都督张俭各将所部兵，

fēn dào bìng jìn，

分道并进，

yǐ jī xuē yán tuó。

以击薛延陀。

shàng qiǎn xiào wèi yǔ wén fǎ yì wū luó hù mò hé，

上遣校尉宇文法诣乌罗护、靺鞨，

yù xuē yán tuó ā bō shè zhī bīng yú dōng jìng，

遇薛延陀阿波设之兵于东境，

fǎ shuài mò hé jī pò zhī。

法帅靺鞨击破之。

xuē yán tuó guó zhōng jīng rǎo，

薛延陀国中惊扰，

yuē táng bīng zhì yǐ zhū bù dà luàn。

曰：“唐兵至矣！”诸部大乱。

duō mí yǐn shù qiān qí bēn ā shǐ dé shí jiàn bù luò，

多弥引数千骑奔阿史德时健部落，

huí hé gōng ér shā zhī，

回纥攻而杀之，

bìng qí zōng zú dài jìn，

并其宗族殆尽，

suì jù qí dì。

遂据其地。

zhū qí jīn hù xiāng gōng jī，

诸俟斤互相攻击，

zhēng qiǎn shǐ lái guī mìng。

争遣使来归命。

xuē yán tuó yú zhòng xī zǒu，

薛延陀馀众西走，

yóu qī wàn yú kǒu，

犹七万馀口，

gòng lì zhēn zhū kè hán xiōng zi duō mó zhī wèi yī tè wù shī kè hán，

共立真珠可汗兄子咄摩支为伊特勿失可汗，

guī qí gù dì。

归其故地。

xún qù kè hán zhī hào，

寻去可汗之号，

qiǎn shǐ fèng biǎo，

遣使奉表，

qǐng jū yù dū jūn shān zhī běi shǐ bīng bù shàng shū cuī dūn lǐ jiù ān jí zhī。

请居郁督军山之北；使兵部尚书崔敦礼就安集之。

chì lēi jiǔ xìng qiú zhǎng，

敕勒九姓酋长，

yǐ qí bù luò sù fú xuē yán tuó zhǒng，

以其部落素服薛延陀种，

wén duō mó zhī lái，

闻咄摩支来，

jiē kǒng jù，

皆恐惧，

cháo yì kǒng qí wèi qì běi zhī huàn，

朝议恐其为碛北之患，

nǎi gèng qiǎn lǐ shì jī yǔ jiǔ xìng chì lēi gòng tú zhī。

乃更遣李世勣与九姓敕勒共图之。

shàng jiè shì jī yuē jiàng zé fǔ zhī，

上戒世勣曰：“降则抚之，

pàn zé tǎo zhī。

叛则讨之。

jǐ chǒu，

”己丑，

shàng shǒu zhào，

上手诏，

yǐ xuē yán tuó pò miè，

以“薛延陀破灭，

qí chì lēi zhū bù，

其敕勒诸部，

huò lái jiàng fù，

或来降附，

huò wèi guī fú，

或未归服，

jīn bù chéng jī，

今不乘机，

kǒng yí hòu huǐ，

恐贻后悔，

zhèn dāng zì yì líng zhōu zhāo fǔ。

朕当自诣灵州招抚。

qí qù suì zhēng liáo dōng bīng，

其去岁征辽东兵，

jiē bù tiáo fā。

皆不调发。

shí tài zǐ dāng cóng xíng，

” 时太子当从行，

shǎo zhān shì zhāng xíng chéng shàng shū，

少詹事张行成上疏，

yǐ wéi huáng tài zǐ cóng xìng líng zhōu，

以为：“皇太子从幸灵州，

bù ruò shǐ zhī jiān guó，

不若使之监国，

jiē duì bǎi liáo，

接对百寮，

míng xí shù zhèng，

明习庶政，

jì wèi jīng shī zhòng zhèn，

既为京师重镇，

qiě shì sì fāng shèng dé。

且示四方盛德。

yí gē sī ài，

宜割私爱，

fǔ cóng gōng dào。

俯从公道。

shàng yǐ wéi zhōng，

”上以为忠，

jìn wèi yín qīng guāng lù dài fu。

进位银青光禄大夫。

lǐ shì jī zhì yù dū jūn shān，

李世勣至郁督军山，

qí qiú zhǎng tī zhēn dá guān shuài zhòng lái jiàng。

其酋长梯真达官帅众来降。

xuē yán tuó duō mó zhī nán bēn huāng gǔ，

薛延陀咄摩支南奔荒谷，

shì jī qiǎn tōng shì shè rén xiāo sì yè wǎng zhāo wèi，

世勣遣通事舍人萧嗣业往招慰，

duō mó zhī yì sì yè jiàng。

咄摩支诣嗣业降。

qí bù luò yóu chí liǎng duān，

其部落犹持两端，

shì jī zòng bīng zhuī jī，

世勣纵兵追击，

qián hòu zhǎn wǔ qiān yú jí，

前后斩五千馀级，

lǔ nán nǚ sān wàn yú rén。

虏男女三万馀人。

qiū，

秋，

qī yuè，

七月，

duō mó zhī zhì jīng shī，

咄摩支至京师，

bài yòu wǔ wèi dà jiàng jūn。

拜右武卫大将军。

bā yuè，

八月，

jiǎ zǐ，

甲子，

lì huáng sūn zhōng wèi chén wáng。

立皇孙忠为陈王。

jǐ sì，

己巳，

shàng xíng xìng líng zhōu。

上行幸灵州。

jiāng xià wáng dào zōng bīng jì dù qì，

江夏王道宗兵既渡碛，

yù xuē yán tuó ā bō dá guān zhòng shù wàn jù zhàn，

遇薛延陀阿波达官众数万拒战，

dào zōng jī pò zhī，

道宗击破之，

zhǎn shǒu qiān yú jí，

斩首千馀级，

zhuī bēn èr bǎi lǐ。

追奔二百里。

dào zōng yǔ xuē wàn chè gè qiǎn shǐ zhāo yù chì lēi zhū bù，

道宗与薛万彻各遣使招谕敕勒诸部，

qí qiú zhǎng jiē xǐ，

其酋长皆喜，

dùn shǒu qǐng rù cháo。

顿首请入朝。

gēng wǔ，

庚午，

chē jià zhì fú yáng。

车驾至浮阳。

huí hé bá yě gǔ tóng luó pū gǔ duō làn gé sī jié ā diē qì bì diē jié hún hú xuē děng shí yī xìng gè qiǎn shǐ rù gòng，

回纥、拔野古、同罗、仆骨、多滥葛、思结、阿跌、契苾、跌结、浑、斛薛等十一姓各遣使入贡，

chēng xuē yán tuó bù shì dà guó，

称：“薛延陀不事大国，

bào nüè wú dào，

暴虐无道，

bù néng yǔ nú děng wéi zhǔ，

不能与奴等为主，

zì qǔ bài sǐ，

自取败死，

bù luò niǎo sàn，

部落鸟散，

bù zhī suǒ zhī。

不知所之。

nú děng gè yǒu fèn dì，

奴等各有分地，

bù cóng xuē yán tuó qù，

不从薛延陀去，

guī mìng tiān zǐ。

归命天子。

yuàn cì āi lián，

愿赐哀怜，

qǐ zhì guān sī，

乞置官司，

yǎng yù nú děng。

养育奴等。

shàng dà xǐ。

”上大喜。

xīn wèi，

辛未，

zhào huí hé děng shǐ zhě yàn lè，

诏回纥等使者宴乐，

bān lài bài guān，

颁赉拜官，

cì qí qiú zhǎng xǐ shū qiǎn yòu lǐng jūn zhōng láng jiàng ān yǒng shòu bào shǐ。

赐其酋长玺书；遣右领军中郎将安永寿报使。

rén shēn，

壬申，

shàng xìng hàn gù gān quán gōng，

上幸汉故甘泉宫，

zhào yǐ róng dí yǔ tiān dì jù shēng，

诏以“戎、狄与天地俱生，

shàng huáng bìng liè，

上皇并列，

liú yāng gòu huò，

流殃构祸，

nǎi zì yùn chū。

乃自运初。

zhèn liáo mìng piān shī，

朕聊命偏师，

suì qín xié lì shǐ hóng miào lüè，

遂擒颉利；始弘庙略，

yǐ miè yán tuó。

已灭延陀。

tiě lè bǎi yú wàn hù，

铁勒百馀万户，

sàn chù běi míng，

散处北溟，

yuǎn qiǎn shǐ rén，

远遣使人，

wěi shēn nèi shǔ，

委身内属，

qǐng tóng biān liè，

请同编列，

bìng wèi zhōu jùn hùn yuán yǐ jiàng，

并为州郡；混元以降，

shū wèi qián wén，

殊未前闻，

yí bèi lǐ gào miào，

宜备礼告庙，

réng bān shì pǔ tiān。

仍颁示普天。

gēng chén，

” 庚辰，

zhì jīng zhōu bǐng xū，

至泾州；丙戌，

yú lǒng shān，

逾陇山，

zhì xī wǎ tíng，

至西瓦亭，

guān mǎ mù。

观马牧。

jiǔ yuè，

九月，

shàng zhì líng zhōu，

上至灵州，

chì lēi zhū bù qí jīn qiǎn shǐ xiāng jì yì líng zhōu zhě shù qiān rén，

敕勒诸部俟斤遣使相继诣灵州者数千人，

xián yún yuàn dé tiān zhì zūn wèi nú děng tiān kè hán，

咸云：“愿得天至尊为奴等天可汗，

zǐ zǐ sūn sūn cháng wèi tiān zhì zūn nú，

子子孙孙常为天至尊奴，

sǐ wú suǒ hèn。

死无所恨。

jiǎ chén，

”甲辰，

shàng wèi shī xù qí shì yuē xuě chǐ chóu bǎi wáng，

上为诗序其事曰：“雪耻酬百王，

chú xiōng bào qiān gǔ。

除凶报千古。

gōng qīng qǐng lè shí yú líng zhōu cóng zhī。

”公卿请勒石于灵州；从之。

tè jìn tóng zhōng shū mén xià sān pǐn sòng gōng xiāo yǔ，

特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宋公萧瑀，

xìng juàn jiè，

性狷介，

yǔ tóng liáo duō bù hé，

与同寮多不合，

cháng yán yú shàng yuē fáng xuán líng yǔ zhōng shū mén xià zhòng chén，

尝言于上曰：“房玄龄与中书门下众臣，

péng dǎng bù zhōng，

朋党不忠，

zhí quán jiāo gù。

执权胶固。

bì xià bù xiáng zhī，

陛下不详知，

dàn wèi fǎn ěr。

但未反耳。

shàng yuē qīng yán dé wú tài shèn rén jūn xuǎn xián cái yǐ wéi gǔ gōng xīn lǚ，

”上曰：“卿言得无太甚！人君选贤才以为股肱心膂，

dāng tuī chéng rèn zhī。

当推诚任之。

rén bù kě yǐ qiú bèi，

人不可以求备，

bì shě qí suǒ duǎn，

必舍其所短，

qǔ qí suǒ zhǎng。

取其所长。

zhèn suī bù néng cōng míng，

朕虽不能聪明，

hé zhì dùn mí zāng pǐ，

何至顿迷臧否，

nǎi zhì yú shì yǔ nèi bù zì dé，

乃至于是！”瑀内不自得，

jì shù wǔ zhǐ，

既数忤旨，

shàng yì xián zhī，

上亦衔之，

dàn yǐ qí zhōng zhí jū duō，

但以其忠直居多，

wèi rěn fèi yě。

未忍废也。

shàng cháng wèi zhāng liàng yuē qīng jì shì fú，

上尝谓张亮曰：“卿既事佛，

hé bù chū jiā yǔ yīn zì qǐng chū jiā。

何不出家？”瑀因自请出家。

shàng yuē yì zhī gōng yǎ hǎo sāng mén，

上曰：“亦知公雅好桑门，

jīn bù wéi gōng yì。

今不违公意。

yǔ xū yú fù jìn yuē chén shì sī zhī，

”瑀须臾复进曰：“臣适思之，

bù néng chū jiā。

不能出家。

shàng yǐ yǔ duì qún chén fā yán fǎn fù，

”上以瑀对群臣发言反覆，

yóu bù néng píng huì chēng zú jí bù cháo，

尤不能平；会称足疾不朝，

huò zhì cháo táng ér bù rù jiàn。

或至朝堂而不入见。

shàng zhī yǔ yì zhōng yàng yàng，

上知瑀意终怏怏，

dōng，

冬，

shí yuè，

十月，

shǒu zhào shù qí zuì yuē zhèn yú fó jiào，

手诏数其罪曰：“朕于佛教，

fēi yì suǒ zūn。

非意所遵。

qiú qí dào zhě wèi yàn fú yú jiāng lái，

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

xiū qí jiào zhě fān shòu gū yú jì wǎng。

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

zhì ruò liáng wǔ qióng xīn yú shì shì，

至若梁武穷心于释氏，

jiǎn wén ruì yì yú fǎ mén，

简文锐意于法门，

qīng tǎng zàng yǐ gěi sēng shì dī，

倾帑藏以给僧礻氐，

dān rén lì yǐ gōng tǎ miào。

殚人力以供塔庙。

jí hū sān huái fèi làng，

及乎三淮沸浪，

wǔ lǐng téng yān，

五岭腾烟，

jiǎ yú xī yú xióng fán，

假馀息于熊蹯，

yǐn cán hún yú què kòu，

引残魂于雀鷇，

zǐ sūn fù wáng ér bù xiá，

子孙覆亡而不暇，

shè jì é qǐng ér wèi xū，

社稷俄顷而为墟，

bào shī zhī zhēng，

报施之征，

hé qí miù yě yǔ jiàn fù chē zhī yú guǐ，

何其谬也！瑀践覆车之馀轨，

xí wáng guó zhī yí fēng qì gōng ji

资治通鑑 · 卷一百九十八 · 唐纪十四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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