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鑑 · 卷十三 · 汉纪五

司马光 - [宋]

起阏逢摄提格，尽昭阳大渊献，凡十年。

高皇后元年（甲寅，公元前一八七年）

冬，太后议欲立诸吕为王，问右丞相陵。陵曰：“高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今王吕氏，非约也。”太后不说，问左丞相平、太尉勃，对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诸吕，无所不可。”太后喜，罢朝。王陵让陈平、绛侯曰；“始与高帝啑血盟，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诸君纵欲阿意背约，何面目见高帝于地下乎？”陈平、降侯曰：“于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刘氏之后，君亦不如臣。”陵无以应之。十一月，甲子，太后以王陵为帝太傅，实夺之相权。陵遂病免归。乃以左丞相平为右丞相，以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不治事，令监宫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于太后，公卿皆因而决事。太后怨赵尧为赵隐王谋，乃抵尧罪。上党守任敖尝为沛狱吏，有德于太后，乃以为御史大夫。太后又追尊其父临泗侯吕公为宣王，兄周吕令武侯泽为悼武王，欲以王诸吕为渐。

春，正月，除三族罪、妖言令。夏，四月，鲁元公主薨。封公主子张偃为鲁王，谥公主曰鲁元太后。

辛卯，封所名孝惠子山为襄城侯，朝为轵侯，武为壶关侯。

太后欲王吕氏，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强为淮阳王，不疑为恒山王；使大谒者张释风大臣。大臣乃请立悼武王长子郦侯台为吕王，割齐之济南郡为吕国。

五月，丙申，赵王宫丛台灾。

秋，桃、李华。

高皇后二年（乙卯，公元前一八六年）

冬，十一月，吕肃王台薨。

春，正月，乙卯，地震；羌道、武都道山崩。

夏，五月，丙申，封楚元王子郢客为上邳侯，齐悼惠王子章为朱虚侯，令入宿卫，又以吕禄女妻章。

六月，丙戌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恒山哀王不疑薨。

行八铢钱。

癸丑，立襄成侯山为恒山王，更名义。

高皇后三年（丙辰，公元前一八五年）

夏，江水、汉水溢，流四千余家。

秋，星昼见。

伊水、洛水溢，流千六百余家。汝水溢，流八百余家。

高皇后四年（丁巳，公元前一八四年）

春，二月，癸未，立所名孝惠子太为昌平侯。

夏，四月，丙申，太后封女弟嬃为临光侯。

少帝浸长，自知非皇后子，乃出言曰：“后安能杀吾母而名我！我壮，即为变！”太后闻之，幽之永巷中，言帝病，左右莫得见。太后语群臣曰：“今皇帝病久不已，失惑昏乱，不能继嗣治天下；其代之。”群臣皆顿首言：“皇太后为天下齐民计，所以安宗庙、社稷甚深。群臣顿首奉诏。”遂废帝，幽杀之。五月，丙辰，立恒山王义为帝，更名曰弘，不称元年，以太后制天下事故也。以轵侯朝为恒山王。

是岁，以平阳侯曹窋为御史大夫。

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南越王佗曰：“高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后听谗臣，别异蛮夷，隔绝器物，此必长沙王计，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自为功也。”

高皇后五年（戊午，公元前一八三年）

春，佗自称南越武帝，发兵攻长沙，败数县而去。

秋，八月，淮阳怀王强薨，以壶关侯武为淮阳王。

九月，发河东、上党骑屯北地。

初令戍卒岁更。

高皇后六年（己未，公元前一八二年）

冬，十月，太后以吕王嘉居处骄恣，废之。十一月，立肃王弟产为吕王。

春，星昼见。

夏，四月，丁酉，赦天下。

封朱虚侯章弟兴居为东牟侯，亦入宿卫。

匈奴寇狄道，攻阿阳。

行五分钱。

宣平侯张敖卒，赐谥曰鲁元王。

高皇后七年（庚申，公元前一八一年）

冬，十二月，匈奴寇狄道，略二千馀人。

春，正月，太后召赵幽王友。友以诸吕女为后，弗爱，爱他姬。诸吕女怒，去，谗之于太后曰：“王言‘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岁后，吾必击之。’”太后以故召赵王，赵王至，置邸，不得见，令卫围守之，弗与食；其群臣或窃馈，辄捕论之。丁丑，赵王饿死，以民礼葬之长安民冢次。

己丑，日食，昼晦。太后恶之，谓左右曰：“此为我也！”

二月，徙梁王恢为赵王，吕王产为梁王。梁王不之国，为帝太傅。

秋，七月，丁巳，立平昌侯太为济川王。

吕嬃女为将军、营陵侯刘泽妻。泽者，高祖从祖昆弟也。齐人田生为之说大谒者张卿曰：“诸吕之王也，诸大臣未大服。今营陵侯泽，诸刘最长；今卿言太后王之，吕氏王益固矣。”张卿入言太后，太后然之，乃割齐之琅邪郡封泽为琅邪王。

赵王恢之徙赵，心怀不乐。太后以吕产女为王后，王后从官皆诸吕，擅权，微伺赵王，赵王不得自恣。王有所爱姬，王后使人鸩杀之。六月，王不胜悲愤，自杀。太后闻之，以为王用妇人弃宗庙礼，废其嗣。

是时，诸吕擅权用事。朱虚侯章，年二十，有气力，忿刘氏不得职。尝入侍太后燕饮，太后令章为酒吏。章自请曰：“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太后曰：“可。”酒酣，章请为《耕田歌》，太后许之。章曰：“深耕穊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太后默然。顷之，诸吕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剑斩之而还，报曰：“有亡酒一人，臣谨行法斩之！”太后左右皆大惊，业已许其军法，无以罪也，因罢。自是之后，诸吕惮朱虚侯，虽大臣皆依朱虚侯，刘氏为益强。陈平患诸吕，力不能制，恐祸及己。尝燕居深念，陆贾往，直入坐，而陈丞相不见。陆生曰：“何念之深也！”陈平曰：“生揣我何念？”陆生曰：“足下极富贵，无欲矣；然有忧念，不过患诸吕、少主耳。”陈平曰：“然！为之奈何？”陆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调，则士豫附；天下虽有变，权不分。为社稷计，在两君掌握耳。臣常欲谓太尉绛侯，绛侯与我戏，易吾言。君何不交欢太尉，深相结？”因为陈平画吕氏数事。陈平用其计，乃以五百金为绛侯寿，厚具乐饮；太尉报亦如之。两人深相结，吕氏诸益衰。陈平以奴婢百人、车马五十乘、钱五百万遗陆生为饮食费。

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赵。代王谢之，愿守代边。太后乃立兄子吕禄为赵王，追尊禄父建成康侯释之为赵昭王。

九月，燕灵王建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杀之。国除。

遣隆虑侯周灶将兵击南越。

高皇后八年（辛酉，公元前一八零年）

冬，十月，辛丑，立吕肃王子东平侯通为燕王，封通弟庄为东平侯。

三月，太后礻犮，还，过轵道，见物如苍犬，撠太后掖，忽不复见。卜之，云“赵王如意为祟”。太后遂病掖伤。太后为外孙鲁王偃年少孤弱，夏，四月，丁酉，封张敖前姬两子侈为新都侯，寿为乐昌侯，以辅鲁王。又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以其劝王诸吕，赏之也。

江、汉水溢，流万馀家。

秋，七月，太后病甚，乃令赵王禄为上将军，居北军；吕王产居南军。太后诫产、禄曰：“吕氏之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为变。必据兵卫宫，慎毋送丧，为人所制！”辛巳，太后崩，遗诏：大赦天下，以吕王产为相国，以吕禄女为帝后。高后已葬，以左丞相审食其为帝太傅。

诸吕欲为乱，畏大臣绛、灌等，未敢发。朱虚侯以吕禄女为妇，故知其谋，乃阴令人告其兄齐王，欲令发兵西，朱虚侯、东牟侯为内应，以诛诸吕，立齐王为帝。齐王乃与其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阴谋发兵。齐相召平弗听。八月，丙午，齐王欲使人诛相。相闻之，乃发卒卫王宫。魏勃绐召平曰：“王欲发兵，非有汉虎符验也。而相君围王固善，勃请为君将兵卫王。”召平信之。勃既将兵，遂围相府，召平自杀。于是齐王以驷钧为相，魏勃为将军，祝午为内史，悉发国中兵。使祝午东诈琅邪王曰：“吕氏作乱，齐王发兵欲西诛之。齐王自以年少，不习兵革之事，愿举国委大王。大王，自高帝将也。请大王幸之临菑，见齐王计事。”琅邪王信之，西驰见齐王。齐王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尽发琅邪国兵，并将之。琅邪王说齐王曰：“大王，高皇帝适长孙也，当立。今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泽于刘氏最为长年，大臣固待泽决计。今大王留臣，无为也，不如使我入关计事。”齐王以为然，乃益具车送琅邪王。琅邪王既行，齐遂举兵西攻济南。遗诸侯王书，陈诸吕之罪，欲举兵诛之。相国吕产等闻之，乃遣颍阴侯灌婴将兵击之。灌婴至荥阳，谋曰：“诸吕拥兵关中，欲危刘氏而自立。今我破齐还报，此益吕氏之资也。”乃留屯荥阳，使使谕齐王及诸侯与连和，以待吕氏变，共诛之。齐王闻之，乃还兵西界待约。

吕禄、吕产欲作乱，内惮绛侯、朱虚等，外畏齐、楚兵，又恐灌婴畔之。欲待灌婴兵与齐合而发，犹豫未决。当是时，济川王太、淮阳王武、常山王朝及鲁王张偃皆年少，未之国，居长安；赵王禄、梁王产各将兵居南、北军。皆吕氏之人也。列侯群臣莫自坚其命。太尉绛侯勃不得主兵。曲周侯郦商老病，其子寄与吕禄善。绛侯乃与丞相陈平谋，使人劫郦商，令其子寄往绐说吕禄曰：“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议，事已布告诸侯，皆以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赵王印，不急之国守籓，乃为上将，将兵留此，为大臣诸侯所疑。足下何不归将印，以兵属太尉，请梁王归相国印，与大臣盟而之国。齐兵必罢，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万世之利也。”吕禄信然其计，欲以兵属太尉。使人报吕产及诸吕老人，或以为便，或曰不便，计犹豫未有所决。吕禄信郦寄，时与出游猎，过其姑吕嬃。嬃大怒曰：“若为将而弃军，吕氏今无处矣！”乃悉出珠玉、宝器散堂下，曰：“毋为他人守也！”

九月，庚申旦，平阳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见相国产计事。郎中令贾寿使从齐来，因数产曰：“王不早之国，今虽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婴与齐、楚合从欲诛诸吕告产，且趣产急入宫。平阳侯颇闻其语，驰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军，不得入。襄平侯纪通尚符节，乃令持节矫内太尉北军。太尉复令郦寄与典客刘揭先说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军，欲足下之国。急归将印辞去。不然，祸且起。”吕禄以为郦况不欺己，遂解印属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至军，吕禄已去。太尉入军门，行令军中曰：“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军中皆左袒，太尉遂将北军。然尚有南军。丞相平乃召朱虚侯章佐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监军门，令平阳侯告卫尉：“毋入相国产殿门。”吕产不知吕禄已去北军，乃入未央宫，欲为乱。至殿门，弗得入，徘徊往来。平阳侯恐弗胜，驰语太尉。太尉尚恐不胜诸吕，未敢公言诛之，乃谓朱虚侯曰：“急入宫卫帝！”朱虚侯请卒，太尉予卒千馀人。入未央宫门，见产廷中。日饣甫时，遂击产，产走。天风大起，以故其从官乱，莫敢斗，逐产，杀之郎中府吏厕中。朱虚侯已杀产，帝命谒者持节劳朱虚侯。朱虚侯欲夺其节，谒者不肯。朱虚侯则从与载，因节信驰走，斩长乐卫尉吕更始。还，驰入北军报太尉。太尉起，拜贺朱虚侯曰：“所患独吕产。今已诛，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诸吕男女，无少长皆斩之。辛酉，捕斩吕禄而笞杀吕嬃，使人诛燕王吕通而废鲁王张偃。戊辰，徙济川王王梁。遣朱虚侯章以诛诸吕事告齐王，令罢兵。灌婴在荥阳，闻魏勃本教齐王举兵，使使召魏勃至，责问之。勃曰：“失火之家，岂暇先言丈人而后救火乎！”因退立，股战而栗，恐不能言者，终无他语。灌将军熟视笑曰：“人谓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为乎！”乃罢魏勃。灌婴兵亦罢荥阳归。

班固赞曰：孝文时，天下以郦寄为卖友。夫卖友者，谓见利而忘义也。若寄父为功臣而又执劫，虽摧吕禄以安社稷，谊存君亲可也。

诸大臣相与阴谋曰：“少帝及梁、淮阳、恒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计诈名他人子，杀其母养后宫，令孝惠子之，立以为后及诸王，以强吕氏。今皆已夷灭诸吕，而所立即长，用事，吾属无类矣。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或言：“齐王，高帝长孙，可立也。”大臣皆曰：“吕氏以外家恶而几危宗庙，乱功臣。今齐王舅驷钧，虎而冠。即立齐王，复为吕氏矣。代王方今高帝见子最长，仁孝宽厚，太后家薄氏谨良。且立长固顺，况以仁孝闻天下乎！”乃相与共阴使人召代王。

代王问左右，郎中令张武等曰：“汉大臣皆故高帝时大将，习兵，多谋诈。此其属意非止此也，特畏高帝、吕太后威耳。今已诛诸吕，新疌血京师，此以迎大王为名，实不可信。愿大王称疾毋往，以观其变。”中尉宋昌进曰：“群臣之议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桀并起，人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然卒践天子之位者，刘氏也，天下绝望，一矣。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谓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强，二矣。汉兴，除秦苛政，约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难动摇，三矣。夫以吕太后之严，立诸吕为三王，擅权专制；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一呼，士皆左袒为刘氏，叛诸吕，卒以灭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虽欲为变，百姓弗为使，其党宁能专一邪？方今内有朱虚、东牟之亲，外畏吴、楚、淮阳、琅邪、齐、代之强。方今高帝子，独淮南王与大王。大王又长，贤圣仁孝闻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报太后计之。犹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横。占曰：“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已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谓天王者，乃天子也。”于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往见绛侯，绛侯等具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还报曰：“信矣，无可疑者。”代王乃笑谓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参乘，张武等六人乘传，从诣长安。至高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驰之长安观变。昌至渭桥，丞相以下皆迎。昌还报。代王驰至渭桥，群臣拜谒称臣，代王下车答拜。太尉勃进曰：“愿请间。”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无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玺、符。代王谢曰：“至代邸而议之。”

后九月，己酉晦，代王至长安，舍代邸，群臣从至邸。丞相陈平等皆再拜言曰：“子弘等皆非孝惠子，不当奉宗庙。大王，高帝长子，宜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代王西乡让者三，南乡让者再，遂即天子位。群臣以礼次侍。东牟侯兴居曰：“诛吕氏，臣无功，请得除宫。”乃与太仆汝阴侯滕公入宫，前谓少帝曰：“足下非刘氏子，不当立！”乃顾麾左右执戟者掊兵罢去；有数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张释谕告，亦去兵。滕公乃召乘舆车载少帝出。少帝曰：“欲将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舍。”舍少府。乃奉天子法驾迎代王于邸，报曰：“宫谨除。”代王即夕入未央宫。有谒者十人持戟卫端门，曰：“天子在也，足下何为者而入？”代王乃谓太尉。太尉往谕，谒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以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有司分部诛灭梁、淮阳、恒山王及少帝于邸。文帝还坐前殿，夜，下诏书赦天下。

太宗孝文皇帝上

高皇后元年（壬戌，公元前一七九年）

冬，十月，庚戌，徙琅邪王泽为燕王；封赵幽王子遂为赵王。

陈平谢病。上问之，平曰：“高祖时，勃功不如臣，及诛诸吕，臣功亦不如勃，愿以右丞相让勃。”十一月，辛巳，上徙平为左丞相，太尉勃为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为太尉。

诸吕所夺齐、楚故地，皆复与之。论诛诸吕功，右丞相勃以下益户、赐金各有差。绛侯朝罢趋出，意得甚。上礼之恭，常目送之。郎中安陵袁盎谏曰：“诸吕悖逆，大臣相与共诛之。是时丞相为太尉，本兵柄，适会其成功。今丞相如有骄主色，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弗取也！”后朝，上益庄，丞相益畏。

十二月，诏曰：“法者，治之正也。今犯法已论，而使无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及为收帑，朕甚不取！其除收帑诸相坐律令。”

春，正月，有司请蚤建太子。上曰；“朕既不德，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之人而禅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其安之！”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庙、社稷，不忘天下也。”上曰：“楚王，季父也；吴王，兄也；淮南王，弟也，岂不豫哉？今不选举焉，而曰必子，人其以朕为忘贤有德者而专于子，非所以忧天下也！”有司固请曰：“古者殷、周有国，治安皆千馀岁，用此道也。立嗣必子，所从来远矣。高帝平天下为太祖，子孙继嗣世世不绝，今释宜建而更选于诸侯及宗室，非高帝之志也。更议不宜。子启最长，纯厚慈仁，请建以为太子。”上乃许之。

三月，立太子母窦氏为皇后。皇后，清河观津人。有弟广国，字少君，幼为人所略卖，传十馀家，闻窦后立，乃上书自陈。召见，验问，得实，乃厚赐田宅、金钱，与兄长君家于长安。绛侯、灌将军等曰：“吾属不死，命乃且县此两人。两人所出微，不可不为择师傅、宾客；又复效吕氏，大事也！”于是乃选士之有节行者与居。窦长君、少君由此为退让君子，不敢以尊贵骄人。

诏振贷鳏、寡、孤、独、穷困之人。又令：“八十已上，月赐米、肉、酒；九十已上，加赐帛、絮。赐物当禀鬻米者，长吏阅视，丞若尉致；不满九十，啬夫、令史致；二千石遣都吏循行，不称者督之。”

楚元王交薨。

夏，四月，齐、楚地震，二十九山同日崩，大水溃出。

时有献千里马者。帝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后，吉行日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乘千里马，独先安之？”于是还其马，与道里费，而下诏曰：“朕不受献也。其令四方毋求来献。”

帝既施惠天下，诸侯、四夷远近欢洽。乃修代来功，封宋昌为壮武侯。

帝益明习国家事。朝而问右丞相勃曰：“天下一岁决狱几何？”勃谢不知。又问：“一岁钱谷出入几何？”勃又谢不知，惶愧，汗出沾背。上问左丞相平。平曰：“有主者。”上曰：“主者谓谁？”曰：“陛下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上曰：“苟各有主者，而君所主者何事也？”平谢曰：“陛下不知其驽下，使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帝乃称善。右丞相大惭，出而让陈平曰：“君独不素教我对！”陈平笑曰：“君居其位，不知其任邪？且陛下即问长安中盗贼数，君欲强对邪？”于是绛侯自知其能不如平远矣。居顷之，人或说勃曰：“君既诛诸吕，立代王，威震天下。而君受厚赏，处尊位，久之，即祸及身矣。”勃亦自危，乃谢病，请归相印，上许之。秋，八月，辛未，右丞相勃免，左丞相平专为丞相。

初，隆虑侯灶击南越，会暑湿，士卒大疫，兵不能隃领。岁馀，高后崩，即罢兵。赵佗因此以兵威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役属焉。东西万馀里，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帝乃为佗亲冢在真定者置守邑，岁时奉祀；召其昆弟，尊官、厚赐宠之。复使陆贾使南越，赐佗书曰：“朕，高皇帝侧室之子也，弃外，奉北籓于代。道里辽远，壅蔽朴愚，未尝致书。高皇帝弃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后自临事，不幸有疾，诸吕为变，赖功臣之力，诛之已毕，朕以王、侯、吏不释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闻王遗将军隆虑侯书，求亲昆弟，请罢长沙两将军。朕以王书罢将军博阳侯；亲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问，修治先人冢。前日闻王发兵于边，为寇灾不止。当其时，长沙苦之，南郡尤甚。虽王之国，庸独利乎！必多杀士卒，伤良将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问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长沙土也。’朕不得擅变焉。今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得王之财，不足以为富。服领以南，王自治之。虽然，王之号为帝。两帝并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争也；争而不让，仁者不为也。愿与王分弃前恶，终今以来，通使如故。”

贾至南越，南越王恐，顿首谢罪，愿奉明诏，长为籓臣，奉贡职。于是下令国中曰：“吾闻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汉皇帝，贤天子。自今以来，去帝制、黄屋、左纛。”因为书，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高皇帝幸赐臣佗玺，以为南越王。孝惠皇帝即位，义不忍绝，所以赐老夫者甚厚。高后用事，别异蛮夷，出令曰：‘毋与蛮夷越金、铁、田器、马、牛、羊。即予，予牡，毋予牝。’老夫处僻，马、牛、羊齿已长。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内史籓、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辈上书谢过，皆不反。又风闻老夫父母坟墓已坏削，兄弟宗族已诛论。吏相与议曰：‘今内不得振于汉，外无以自高异。’故更号为帝，自帝其国，非敢有害于天下。高皇后闻之，大怒，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故发兵以伐其边。老夫处越四十九年，于今抱孙焉。然夙兴夜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汉也。今陛下幸哀怜，复故号，通使汉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号，不敢为帝矣！”

齐哀王襄薨。

上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召以为廷尉。吴公荐洛阳人贾谊，帝召以为博士。是时贾生年二十馀。帝爱其辞博，一岁中，超迁至太中大夫。贾生请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名，兴礼乐，以立汉制，更秦法。帝谦让未遑也。

高皇后二年（癸亥，公元前一七八年）

冬，十月，曲逆献侯陈平薨。

诏列侯各之国，为吏及诏所止者，遣太子。

十一月，乙亥，周勃复为丞相。

癸卯晦，日有食之。诏：“群臣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之所不及，丐以启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敕以职任，务省繇费以便民，罢卫将军。太仆见马遗财足，馀皆以给传置。

颍阴侯骑贾山上书言治乱之道曰：“臣闻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执重，非特万钧也。开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又况于纵欲恣暴、恶闻其过乎！震之以威，压之以重，虽有尧、舜之智，孟贲之勇，岂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则人主不得闻其过，社稷危矣。

昔者周盖千八百国，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君有馀财，民有馀力，而颂声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力罢不能胜其役，财尽不能胜其求。一君之身耳，所自养者驰骋弋猎之娱，天下弗能供也。秦皇帝计其功德，度其后嗣世世无穷；然身死才数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庙灭绝矣。秦皇帝居灭绝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养老之义，亡辅弼之臣，退诽谤之人，杀直谏之士。是以道谀、媮合苟容，比其德则贤于尧、舜，课其功则贤于汤、武；天下已溃而莫之告也。今陛下使天下举贤良方正之士，天下皆欣欣焉曰：‘将兴尧舜之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德。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选其贤者，使为常侍、诸吏，与之驰驱射猎，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驰，百官之堕于事也。陛下即位，亲自勉以厚天下，节用爱民，平狱缓刑；天下莫不说喜。臣闻山东吏布诏令，民虽老羸癃疾，扶杖而往听之，愿少须臾毋死，思见德化之成也。今功业方就，名闻方昭，四方乡风而从；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与之日日猎射，击兔、伐狐，以伤大业，绝天下之望，臣窃悼之。古者大臣不得与宴游，使皆务其方而高其节，则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尽心以称大体。夫士，修之于家而坏之于天子之廷，臣窃愍之。陛下与众臣宴游，与大臣、方正朝廷论议，游不失乐，朝不失礼，议不失计，轨事之大者也。”上嘉纳其言。

上每朝，郎、从官上书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用采之，未尝不称善。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中郎将袁盎骑，并车揽辔。上曰：“将军怯邪？”盎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主不乘危，不徼幸。今陛下骋六飞驰下峻山，有如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奈高庙、太后何！”上乃止。上所幸慎夫人，在禁中常与皇后同席坐。及坐郎置，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禁中。盎因前说曰：“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与同坐哉！且陛下幸之，即厚赐之。陛下所以为慎夫人，适所以祸之也。陛下独不见‘人彘’乎！”于是上乃说，召语慎夫人，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贾谊说上曰：“《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纤至悉，故其畜积足恃。今背本而趋末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长，是天下之大贼也！残、贼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将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蹷。

汉之为汉，几四十年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失时不雨，民且狼顾；岁恶不入，请卖爵子。既闻耳矣，安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惊者！

世之有饥、穰，天之行也；禹、汤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国胡以相恤？卒然边境有急，数十百万之众，国胡以馈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击，罢夫、羸老，易子上咬其骨。政治未毕通也，远方之能僭拟者并举而争起矣；乃骇而图之，岂将有及乎！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馀，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

今驱民而归之农，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畮则畜积足而人乐其所矣。可以为富安天下，而直为此廪廪也，窃为陛下惜之！”

上感谊言，春，正月，丁亥，诏开藉田，上亲耕以率天下之民。

三月，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诏先立赵幽王少子辟强为河间王，朱虚侯章为城阳王，东牟侯兴居为济北王；然后立皇子武为代王，参为太原王，揖为梁王。

五月，诏曰：“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

九月，诏曰：“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忧其然，故今兹亲率群臣农以劝之；其赐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燕敬王泽薨。

资治通鑑 · 卷十三 · 汉纪五翻译文

汉纪五汉高后元年（甲寅，公元前187年）

冬季，高太后吕雉在朝议时，提出准备册封几位吕氏外戚为诸侯王，征询右丞相王陵的意见，王陵回答说：“高帝曾与群臣杀白马饮血盟誓：‘假若有不是刘姓的人称王，天下臣民共同消灭他。’现在分封吕氏为王，不符合白马之盟所约。”太后很不高兴，又问左丞相陈平、太尉周勃，二人回答说：“高帝统一天下，分封刘氏子弟为王；现在太后临朝管理国家，分封几位吕氏为王，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太后听了很高兴。朝议结束后，王陵责备陈平、周勃说：“当初与高皇帝饮血盟誓时，你们二位不在场吗？现在高帝驾崩了，太后以女主当政，要封吕氏为王，你们即使是要逢迎太后意旨而背弃盟约，可又有何脸面去见高帝于地下呢？”陈平、周勃对王陵说：“现在，在朝廷之上当面谏阻太后，我二人确实不如您；可将来安定国家，确保高祖子孙的刘氏天下，您却不如我二人。”王陵无言答对。十一月，甲子（疑误），太后明升王陵为皇帝的太傅，实际上剥夺了他原任右丞相的实权；王陵于是称病，被免职归家。

太后升左丞相陈平为右丞相；任命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但不执行左丞相的职权，只负责管理宫廷事务，同郎中令一样。但审食其早就得太后宠幸，公卿大臣都要通过审食其裁决政事。

太后对赵尧当年为高祖设谋保全赵王刘如意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便借故罗织罪名，罢免了他御史大夫的官职。

上党郡的郡守任敖，曾做过沛县的狱吏，对太后有恩德，太后就任用任敖为御史大夫。

太后追尊其去世的父亲临泗侯吕公为宣王，追尊其兄周吕令武侯吕泽为悼武王，打算以此作为分封吕氏为王的开端。

春季，正月，太后下令废除“三族罪”和“妖言令”。

夏季，四月，太后的女儿鲁元公主去世，封公主之子张偃为鲁元王，议定公主的谥号为鲁元太后。

辛卯（二十八日），太后晋封号称是孝惠帝之子的刘山为襄城侯，刘朝为轵侯，刘武为壶关侯。

太后图谋分封吕氏为王，为了安抚刘氏宗室，就先立号称是孝惠帝之子的刘强为淮阳王，刘不疑为恒山王。又指使宦官大谒者张释，委婉巧妙地向大臣们说明太后分封吕氏为王的本意。于是，大臣们识趣地奏请太后立悼武王吕泽的长子郦侯吕台为吕王，把属于齐国的济南郡割出来，另立为吕国。

五月，丙申（初四），赵王宫中的丛台，发生了火灾。

秋天，桃树、李树都不合时令地开了花。

二年（乙卯，公元前186年）

冬季，十一月，吕肃王吕台去世。

春季，正月，乙卯（二十七日），发生大地震；羌道、武都道山体崩裂。

夏季，五月丙申（初九），太后封楚元王之子刘郢客为上邳侯，封齐悼惠王之子刘章为朱虚侯，令二人入宫担任侍卫，并把吕禄的女儿嫁给刘章为妻。

六月丙戌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秋季，七月，恒山哀王刘不疑去世。

朝廷下令，发行八铢钱。

癸丑（二十七日），太后晋封原襄成侯刘山为恒山王，并为他改名刘义。

三年（丙辰，公元前185年

夏季，长江、汉水泛滥成灾，淹没了四千多户人家。

秋季，星星在白昼出现。

伊水、洛水泛滥，冲毁了一千六百多户人家的房屋。汝水泛滥，冲毁了八百户人家的房屋。

四年（丁巳，公元前184年）

春季，二月，癸未（初七），太后封立号称为孝惠帝之子的刘太为昌平侯。

夏季，四月，丙申（二十一日），太后封立她的妹妹吕为临光侯。

少帝渐渐长大，自知并非惠帝张皇后的儿子，就发牢骚说：“皇后怎么能杀了我的生身之母而冒充我的母亲！我成人之后，就要复仇！”太后得知，就把少帝幽禁于后宫的永巷中，宣称少帝患病。任何人不得与少帝相见。太后告诉群臣说：“如今皇帝长期患病不愈，精神失常，不能继承皇统治理天下了；应该另立皇帝。”群臣都顿首回答：“皇太后的旨意，是为天下百姓着想，对于安宗庙、保国家必定产生深远影响；群臣顿首奉诏。”于是就废掉少帝，并暗中杀死。五月，丙辰（十一日），太后立恒山王刘义为皇帝，改名为刘弘。由于太后称制治理天下，所以新皇帝即位不称元年。太后立轵侯刘朝为恒山王。

这一年，太后任命平阳侯曹为御史大夫。

有关官员奏请太后禁止南越国的关市中的铁器输出。南越王赵佗说：“高帝立我为王，使节往来，贸易不断。现在高后听信谗言，视我南越为蛮夷之国，禁绝物品贸易交流；这一定是长沙王的计谋，他想倚仗朝廷的势力击灭我南越国，统治长沙和南越两国之地，自己立功。”

五年（戊午，公元前183年

春季，赵佗自称南越武帝，发兵进攻长沙国，打败几个县的守军之后离去。

秋季，八月，淮阳王刘强去世，太后立壶关侯刘武为淮阳王。

九月，征发河东郡和上党郡的骑兵，屯守北地郡。

朝廷首次下令实行戍卒每年一轮换的制度。

六年（己未，公元前182年）

冬季，十月，太后因为吕王吕嘉在生活上骄恣乱法，废其王位。十一月，太后改立吕肃王吕台的弟弟吕产为吕王。

春季，星星白昼出现于天空。

夏季，四月，丁酉（初三），大赦天下。

太后封朱虚侯刘章的弟弟刘兴居为东牟侯，又诏令他参预宫廷宿卫。

匈奴侵略狄道，进攻阿阳。

朝廷下令，发行五分钱。

宣平侯张敖去世，赐谥号为鲁元王。

七年（庚申，公元前181年）

冬季，十二月，匈奴发兵进攻狄道，掳掠去两千多人。

春季，正月，太后召赵幽王刘友进京。刘友娶吕家之女为王后，但不爱她，而爱其他姬妾。这位吕姓王后一怒之下，离开赵国，向太后诬告刘友说：“赵王曾说：‘吕氏怎么能称王！待太后百年之后，我必定击灭吕氏。’”太后因此召赵王。赵王刘友到京，被安置于官邸中，见不到太后。太后令卫士包围其官邸，断绝饮食供应；赵国群臣有悄悄去给刘友偷送饮食的，一概逮捕论罪。丁丑（十八日），赵王刘友饿死，按平民的礼仪，葬于长安城外的平民墓地。

己丑（三十日），发生日食，白昼之时一片晦暗。太后很厌恶这次日食，对左右侍从说：“这是因为我而发生的！”

二月，太后改封梁王刘恢为赵王，改封吕王吕产为梁王。梁王吕产并不到封国去，而在朝中做皇帝太傅。

秋季，七月，丁巳（疑误），太后立平昌侯刘太为济川王。

吕之女是将军、营陵侯刘泽的妻子。刘泽是高祖的远支堂弟。齐人田生为刘泽向大谒者张卿说：“太后封诸吕为王，诸位大臣并不全都心服。营陵侯刘泽，在刘氏宗室中年龄最长，如果你现在能向太后建议封刘泽为王，那么，吕氏受封为王的格局就会更加稳定了。”张卿入宫报告太后，太后以为很有道理，就分割齐国的琅邪郡为诸侯国，封刘泽做了琅邪王。

赵王刘恢自从被改封到赵地之后，心情郁郁不乐。太后把吕产的女儿配给刘恢为王后，王后左右从官都是吕氏，擅权干政，并暗地监视赵王言行，赵王不能自做主张，处处受制。赵王所宠爱的一个美姬，也被王后派人用毒酒毒死。六月，赵王刘恢无法克制悲愤而自杀。太后闻知此事，认为赵王因一妇人而轻弃事奉宗庙的大礼，不许他的后人继承赵国王位。

这一时期，诸吕把持朝政；朱虚侯刘章，年方二十，身强力壮，对刘氏宗室不能执掌政权心怀不满。他曾经在后宫侍奉太后参加酒宴，太后令刘章为监酒官。刘章自己请求说：“我本是将门之后，请太后允许我按军法监酒。”太后回答：“可以。”酒酣之时，刘章请求吟唱一首《耕田歌》；太后准许。刘章吟唱道：“深耕播种，株距要疏；不是同种，挥锄铲除！”太后知其歌中所指，默然无语。一会儿，参加宴席的诸吕中有一人醉酒，避席离去，刘章追上来，拔剑斩了此人，还报太后说：“有一人逃酒而走，我以军法将他处斩！”太后及左右人等都大吃一惊，但因业已同意他以军法监酒，也就无法将他治罪；于是散度。从此之后，诸吕都很惧怕朱虚侯刘章，即便是朝廷大臣也都要倚重他，刘氏宗室的势力由此而增强。

陈平担忧诸吕横暴，自己又无力制止，恐怕大祸临头，曾独居静室，苦思对策。恰在此时陆贾来访，未经通报直入室中坐下，陈丞相正苦思冥想，竟未察觉。陆贾说：“丞相思虑何事，竟然如此全神贯注！”陈平说：“先生猜测我思虑何事？”陆贾说：“您富贵无比，不会有什么欲望了；但是，您却有忧虑，不外乎是担心诸吕和皇上年幼罢了。”陈平说：“先生猜得对。此事应该怎么办呢？”陆贾说：“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与相关系和谐，士人就会归附；天下即使有重大变故，大权也不会被瓜分。安定国家的根本大计，就在你们二位文武大臣掌握之中。我曾想对太尉绛侯周勃说明这一利害关系，绛侯平素与我常开玩笑，不会重视我的话。丞相为何不与太尉交好，密崐切联合呢！”接着陆贾为陈平谋划将来平定诸吕的几个关键问题。陈平采纳陆贾的计谋，用五百斤黄金为绛侯周勃祝寿，举办丰盛的宴席，太尉周勃也以同样的礼节回报。陈平与周勃互相紧密团结，吕氏图谋篡国的心气渐渐衰减。陈平送给陆贾一百个奴婢、五十乘车马、五百万钱做为饮食费。

太后派使臣告知代王刘恒，准备改封他到赵国为王。代王谢绝了，自称愿守代地边境。于是，太后封立其兄之子吕禄为赵王，追尊吕禄的父亲建成侯吕释之为赵昭王。

九月，燕王刘建去世；刘建本有美人所生一子，太后派人将其子杀死。燕国被废除。

太后派遣隆虑侯周灶领兵进攻南越国。

八年（辛酉，公元前180年）

冬季，十月，辛丑（疑误），太后封立吕肃王之子东平侯吕通为燕王；封吕通之弟吕庄为东平侯。

三月，太后参加了除恶的祭仪后还宫，途经轵道，见到类似于灰狗的动物，猛扑太后腋窝，转眼间消失不再出现。太后令人占卜此事，回答说：“这是赵王刘如意在闹鬼。”从此，太后腋窝伤痛不止。

太后因为外孙鲁王张偃年少孤弱，夏季，四月，丁酉（十五日），封张敖姬妾所生二子张侈为新都侯、张寿为乐昌侯，以辅助鲁王张偃。太后又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以奖赏他从前劝大臣奏请封立诸吕为王的功劳。

长江、汉水泛滥成灾，冲毁了一万多户百姓家园。

秋季，七月，太后病重，于是下令任命赵王吕禄为上将军，统领北军；吕王吕产统领南军。太后告诫吕产、吕禄说：“封立吕氏为王，大臣心中多不服。我就要去世，皇帝年幼，恐怕大臣们乘机向吕氏发难。你们务必要统率禁军，严守宫廷，千万不要为送丧而轻离重地，以免被人所制！”辛巳（三十日），太后去世，留下遗诏：大赦天下，命吕王吕产为相国，以吕禄之女为皇后。高后丧事处理完毕，朝廷改任左丞相审食其为皇帝太傅。

诸吕打算作乱，因惧怕大臣周勃、灌婴等人，未敢贸然行事。朱虚侯刘章娶吕禄之女为妻，所以得知吕氏的阴谋，就暗中派人告知其兄齐王刘襄，让齐王统兵西征，朱虚侯、东牟侯为他做内应，图谋诛除吕氏，立齐王为皇帝。齐王就与他舅父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暗中密谋发兵。齐相召平反对举兵。八月，丙午（二十六日），齐王准备派人杀国相召平；召平得知，就发兵包围了王宫。魏勃欺骗召平说：“齐王没有汉朝廷的发兵虎符，就要发兵，崐这是违法的。您发兵包围了齐王本是对的，我请求为您带兵入宫软禁齐王。”召平信以为真，让魏勃指挥军队。魏勃掌握统兵权之后，就命令包围相府；召平自杀。于是，齐王命驷钧为相，魏勃为将军，祝午为内史，征发齐国的全部兵员。

齐王派祝午到东面的琅邪国，欺骗琅邪王刘泽说：“吕氏在京中发动变乱，齐王发兵，准备西入关中诛除吕氏。齐王因为自己年轻，又不懂得军旅战阵之事，自愿把整个齐国听命于大王的指挥。大王您在高祖时就已统兵为将，富有军事经验；请大王光临齐都临淄，与齐王面商大事。”琅邪王信以为真，迅速赶往临淄见齐王。齐王乘机扣留了琅邪王，而指令祝午全部征发琅邪国的兵员，一并由自己统领。琅邪王对齐王说：“大王是高皇帝的嫡长孙，应当立为皇帝；现在朝中大臣对立谁为帝犹豫不定，而我在刘氏宗室中年龄最大，大臣们本当等着由我决定择立皇帝的大计。现在大王留我在此处，我无所作为，不如让我入关计议立帝之事。”齐王认为他说得有道理，就准备了许多车辆为琅邪王送行。琅邪王走后，齐王就出兵向西攻济南国；齐王还致书于各诸侯王，历数吕氏的罪状，表明自己起兵灭吕的决心。

相国吕产等人闻讯齐王举兵，就派颍阴侯灌婴统兵征伐。灌婴率军行至荥阳，与其部下计议说：“吕氏在关中手握重兵，图谋篡夺刘氏天下，自立为帝。如果我们现在打败齐军，回报朝廷，这就增强了吕氏的力量。”于是，灌婴就在荥阳屯兵据守，并派人告知齐王和诸侯，约定互相联合，静待吕氏发起变乱，即一同诛灭吕氏。齐王得知此意，就退兵到齐国的西部边界，待机而动。

吕禄、吕产想发起变乱，但内惧朝中绛侯周勃、朱虚侯刘章等人，外怕齐国和楚国等宗室诸王的重兵，又恐手握军权的灌婴背叛吕氏，打算等灌婴所率汉兵与齐军交战之后再动手，所以犹豫未决。

此时，济川王刘太、淮阳王刘武、常山王刘朝及鲁王张偃，都年幼，没有就职于封地，居住于长安；赵王吕禄、梁王吕产分别统率南军和北军，都是吕氏一党。列侯群臣没有人能自保安全。

太尉绛侯周勃手中没有军权。曲周侯郦商年老有病，其子郦寄与吕禄交好。绛侯就与丞相陈平商定一个计策，派人劫持了郦商，让他儿子郦寄去欺骗吕禄说：“高帝与吕后共同安定天下，立刘氏九人为诸侯王，立吕氏三人为诸侯王，都是经过朝廷大臣议定的，并已向天下诸侯公开宣布，诸侯都认为理应如此。现在太后驾崩，皇帝年幼，您身佩赵王大印，不立即返回封国镇守，却出崐任上将，率兵留在京师，必然会受到大臣和诸侯王的猜忌。您为何不交出将印，把军权还给太尉，请梁王归还相国大印给朝廷，您二人与朝廷大臣盟誓后各归封国？这样，齐兵必会撤走，大臣也得以心安，您高枕无忧地去做方圆千里的一国之王，这是造福于子孙万代的事。”吕禄相信了郦寄的计谋，想把军队交给太尉统率；派人把这个打算告知吕产及吕氏长辈，有人同意，有人反对，计策犹豫未决。

吕禄信任郦寄，经常结伴外出游猎，途中曾前往拜见其姑母吕。吕大怒说：“你身为上将而轻易地离军游猎，吕氏如今将无处容身了！”吕把家中的珠玉、宝器全拿出来，抛散到堂下，说：“不要为别人守着这些东西了！”

九月，庚申（初十）清晨，行使御史大夫职权的平阳侯曹，前来与相国吕产议事。郎中令贾寿出使齐国返回，批评吕产说：“大王不早些去封国，现在即便是想去，还能够吗！”贾寿把灌婴已与齐、楚两国联合欲诛灭吕氏的事告诉了吕产，并且催吕产迅速入据皇宫，设法自保。平阳侯曹听到了贾寿的话，快马加鞭，赶来向丞相和太尉报告。

太尉想进入北军营垒，但被阻止不得入内。襄平侯纪通负责典掌皇帝符节，太尉便命令他持节，伪称奉皇帝之命允许太尉进入北军营垒。太尉又命令郦寄和典客刘揭先去劝说吕禄：“皇帝指派太尉代行北军指挥职务，要您前去封国。立即交出将印，告辞赴国！否则，将有祸事发生！”吕禄认为郦寄不会欺骗自己，就解下将军印绶交给典客刘揭，而把北军交给太尉指挥。太尉进入北军时，吕禄已经离去。太尉进入军门，下令军中说：“拥护吕氏的袒露右臂膀，拥护刘氏的袒露左臂膀！”军中将士全都袒露左臂膀。太尉就这样取得了北军的指挥权。但是，还有南军未被控制。丞相陈平召来朱虚侯刘章辅佐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监守军门，又令平阳侯曹告诉统率宫门禁卫军的卫尉说：“不许相国吕产进入殿门！”

吕产不知吕禄已离开北军，进入未央宫，准备作乱。吕产来到殿门前，无法入内，在殿门外徘徊往来。平阳侯恐怕难以制止吕产入宫，策马告知太尉。太尉还怕未必能战胜诸吕，没敢公开宣称诛除吕氏，就对朱虚侯说：“立即入宫保卫皇帝！”朱虚侯请求派兵同往，太尉拨给他一千多士兵。朱虚侯进入未央宫门，见到吕产正在廷中。时近傍晚，朱虚侯立即率兵向吕产冲击，吕产逃走。天空狂风大作，因此吕产所带党羽亲信慌乱，都不敢接战搏斗；朱虚侯等人追逐吕产，在郎中府的厕所中将吕产杀死。朱虚侯已杀吕产，皇帝派谒者持皇帝之节前来慰劳朱虚侯。朱虚侯要夺皇帝之节，谒者不放手，朱虚侯就与持节的谒者共乘一车，凭着皇帝之节，驱车疾驰，斩长乐卫尉吕更始。事毕返回崐，驰入北军，报知太尉。太尉起立向朱虚侯拜贺说：“最令人担忧的就是吕产。现在吕产被杀，天下已定！”于是，太尉派人分头逮捕所有吕氏男女，不论老小一律处斩。辛酉（十一日），捕斩吕禄，将吕乱棒打死，派人杀燕王吕通，废除鲁王张偃。戊辰（十八日），改封济川王刘太为梁王，派朱虚侯刘章去告知齐王，吕氏已被诛灭，令齐罢兵。

灌婴驻扎荥阳，闻知魏勃原先教唆齐王举兵，便派人召魏勃来见，加以责问。魏勃回答说：“家中失火的时候，哪有空闲时间先请示长辈而后才救火呢！”随即退立一旁，两腿颤抖不止，吓得说不出话来，直到最后也说不出别的话，为自己辩解。灌将军仔细审视魏勃，笑着说：“人说魏勃武勇，其实不过是个狂妄而平庸的人罢了，能有什么作为呢！”于是赦免魏勃不加追究。灌婴所统率的军队也从荥阳撤回长安。

班固赞曰：孝文帝时，天下人都批评郦寄出卖朋友。所谓出卖朋友，是指见利忘义。至于郦寄，他的父亲本是汉室开国功臣，而且又被周勃等人劫持；郦寄的行为，虽使朋友吕禄被杀，却安定了国家，顾全了君臣父子的伦理大义，还是可以的。

诸位大臣暗地共同商量说：“少帝和梁王、淮阳王、恒山王，都不真是孝惠帝的儿子，当年吕后设计取他人的儿子，杀死他们的生母，把他们收养在后宫中，令孝惠帝认做儿子，立为继承人和诸侯王，用来加强吕氏的力量。现在，吕氏已被灭族，但吕氏所立的人，很快就要长大，等他们掌握实权，我们恐怕都要被灭族！不如从诸侯王中另选最贤者立为皇帝。”有人说：“齐王，是高帝的长孙，可立他为帝。”大臣们都说：“吕氏正因为外戚强横，几乎危及皇帝宗庙，摧残功臣，现在齐王的舅舅驷钧，为人暴恶好像戴着冠帽的老虎，假若立齐王为帝，驷钧一族就会成为第二个吕氏。代王是高帝在世诸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位，为人仁孝宽厚，太后薄氏一家谨慎温良。立年长的本来就名正言顺，更何况代王又以仁孝而闻名于天下呢！”于是，大臣们共同议定拥立代王为帝，并暗地派人召代王入京。

代王就此征询左右亲信大臣意见，郎中令张武等人说：“汉廷大臣都是当年高帝开国时的大将，精通军事，多有诡诈奇计。这些人的愿望并不止于已有的权位，只是畏惧高帝、吕太后的严威罢了。现在，他们已诛除诸吕，刚喋血京师，此来以迎接大王为名，实在不可轻信。希望大王自称有病，不要前去长安，静观政局变化。”中尉宋昌却说：“各位的意见都是错误的。当年，秦失去了政权，诸侯、豪杰蜂拥而起，自以为可以得天下的人，数以万计，但最后登上天子之位的是刘氏；天下人不敢再有称帝的奢望，这是第一条。高帝分封子弟为诸侯王，封地犬牙交错，可以控制天下，这就是所谓宗族稳如磐石，天下人信服它的强大，这是第二条。汉朝建立之后，废除秦的苛政，简省法令，推行德政，百姓安居乐业，很难动摇，这是第三条。以吕太后的威严，封立吕氏三人为王，独掌大权专制朝政，然而，太尉仅凭一个符节，进入北军一呼，军士全都左袒，拥护刘氏，背叛诸吕，终于消灭了吕氏。刘氏的帝位，来源于天授，不是靠人力争夺而得。现在，即使大臣另有异谋，百姓也不会为其所用，他们的党羽难道能够统一吗！现在，朝内有朱虚侯、东牟侯这样的宗室大臣，外面又畏惧吴、楚、淮阳、琅邪、齐、代等强大的宗室诸国，大臣谅必不敢另生他念。高帝诸子，现在只有淮南王与大王健在，大王又年长，天下人都知道您的贤圣仁孝，所以大臣们顺应天下人之心，要迎立大王为皇帝。大王不必猜疑！”代王禀报太后商议此事，犹豫未定。卜问凶吉，得到了“大横”的征兆，所得卜辞说：“横线直贯多强壮，我做天王，夏启的事业得到光大发扬。”代王说：“我本来就是王了，又做什么王？”占卜的人说：“所谓天王，是指天子。”于是，代王派太后之弟薄昭前去拜见绛侯。绛侯等人向薄昭详细说明迎立代王为帝的本意。薄昭还报代王说：“迎立之事是真实的，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代王就笑着对宋昌说：“果然如您所说。”

代王于是命令宋昌做为自己的陪乘，同车而行，张武等六人乘坐官府驿车，一起随代王到长安。行至高陵县，暂停休整，代王命宋昌先驰入长安观察动静。宋昌行至渭桥，丞相及以下百官都来迎接。宋昌回来报告。代王驰车赶到渭桥，群臣跪拜进见，俯首称臣，代王下车还礼。太尉周勃近前说：“希望与您单独谈话。”宋昌回答说：“您要说的，如果是公事，就公开说；如果是私事，做王的人是没有私情的。”太尉才跪下，呈上天子所专用的玺和符，代王辞谢说：“到代国官邸再商量此事。”

闰九月，己酉晦（二十九日），代王刘恒进入都城长安，住在长安的代国官邸，朝廷群臣都护送到官邸。丞相陈平等人再次跪拜启奏说：“刘弘等人都不是孝惠帝的儿子，不应侍奉宗庙做天子。大王是高帝的年长之子，应继承皇统。我们恭请大王登基做皇帝！”代王谦逊地按宾主的礼仪面向西，辞谢了三次，又按君臣之仪面向南，辞谢了两次，于是，即皇帝位；群臣按朝见皇帝的礼仪和官秩高低排班侍立。

有司分部诛灭梁、淮阳、恒山王及少帝于邸。文帝还坐前殿，夜，下诏书赦天下。

太宗孝文皇帝上元年（壬戌、前179）

冬，十月，庚戌，徙琅邪王泽为燕王；封赵幽王子遂为赵王。

陈平谢病；上问之，平曰：“高祖时，勃功不如臣，及诛诸吕，臣功亦不如勃；愿以右丞相让勃。”十一月，辛巳，上徙平为左丞相，太尉勃为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为太尉。诸吕所夺齐、楚故地，皆复与之。

丞相的职务让给周勃担任。”十一月，辛巳（初八），文帝将陈平调任为左丞相，任命太尉周勃为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为太尉。文帝还下令，把吕后当政时割夺齐、楚两国封立诸吕的封地，全部归还给齐国和楚国。

朝廷对诛灭诸吕的人论功行赏，右丞相周勃以下，都被增加封户和赐金，数量各有差别。绛侯周勃散朝时小步疾行退出，十分得意；文帝对绛侯以礼相待，很为恭敬，经常目送他退朝。担任郎中的安陵人袁盎谏阻文帝说：“诸吕骄横谋反，大臣们合作将吕氏诛灭。那时，丞相身为太尉，掌握兵权，才天缘凑巧建立了这番功劳。现在，丞相好像已有对人主骄矜的神色，陛下却对他一再谦让；臣子和君主都有失礼节，我私下认为陛下不该如此！”以后朝会时，文帝越来越庄重威严，丞相周勃也就越来越敬畏。

十二月，文帝下诏说：“法律，是治理天下的依据。现在的法律对违法者本人做了处罚之后，还要株连到他本来没有犯罪的父母、妻子、兄弟，以至将他们收为官奴婢，朕认为这样的法律十分不可取！自今以后废除各种收罪犯家属为奴婢及各种相连坐的律令！”

春季，正月，有关官员请求文帝早日确立太子。文帝说：“朕已不德，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的人，将帝位禅让给他，而又说‘早立太子’，这是加重我的不德行为；还是暂缓议定吧！”有关官员说：“预先确立太子，是为了尊重宗庙和国家，不忘天下。”文帝说：“楚王，是我的叔父；吴王，是我的兄长；淮南王，是我的弟弟；难道他们不是早就存在的继承人吗？如果我现在不选择贤能之人为帝位继承人，而说必须传位给儿子，世人将认为我忘记了崐贤能有德的人，而专私于自己的儿子，这不是以天下为重的作法！”有关官员坚持请求说：“古代殷、周建国之后，都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长治久安，它们都采用了早立太子的制度；天子必须从儿子之中确立继承人，这是由来已久的了。高帝平定天下而为汉室太祖，应当子孙相传世代不绝，如果现在舍弃了理应继承的皇子，不立太子，而另从诸侯王和宗室中选择继承人，这是违背高帝愿望的。在皇子之外另议继承人是不应该的。陛下诸子中，以刘启年龄最大，他为人纯厚仁慈，请陛下立刘启为太子。”文帝至此才同意臣下的奏请。

三月，立太子生母窦氏为皇后。窦皇后是清河郡观津县人。她有位弟弟窦广国，字少君，幼年时被人拐卖，先后转换了十多家，听说窦氏被立为皇后，便上书自言身世。窦皇后召见他，核验询问，证实无误，就赐给他大量的田宅和金钱，与其兄长君在长安安家居住。绛侯、灌将军等人议论说：“我等不死，命运就将取决于此两人。他们两人出身微贱，不可不为他们慎选师傅和宾客；否则，他们又有可能效法吕氏以外戚专权，这是大事！”于是，大臣们从士人中精选有节行的人与二人同住。窦长君、窦少君由此成为退让君子，不敢以皇后至亲的尊贵地位对人骄矜。

文帝下诏救济鳏、寡、孤、独和穷困的人。文帝还下令：“年龄八十岁以上者，每月赐给米、肉、酒若干；年龄九十岁以上的老人，另外再赐给帛和絮。凡是应当赐给米的，各县的县令要亲自检查，由县丞或县尉送米上门；赐给不满九十岁的老人的东西，由啬夫、令史给他们送去；郡国二千石长官要派出负责监察的都吏，循环监察所属各县，发现不按诏书办理者给以责罚督促。”

楚元王刘交去世。

夏季，四月，齐国、楚国发生地震，二十九座山在同一天中崩裂，大水溃涌而出。

这时，有人向皇帝进献日行千里的宝马。汉文帝说：“每当天子出行，前有鸾旗为先导，后有属车做护卫，平时出行，每日行程不超过五十里，率军出行，每日只走三十里；朕乘坐千里马，能先单独奔到何处呢？”于是，文帝把马还给了进献者，并给他旅途费用；接着下诏说：“朕不接受贡献之物。命令全国不必要求前来进献。”

文帝即位，先对天下普施恩惠，远近的诸侯和四夷部族与朝廷的关系都很融洽；然后，文帝才表彰和赏赐跟随他从代国来京的旧部功臣，封立宋昌为壮武侯。

文帝越来越明习国家政事。朝会时，文帝问右丞相周勃说：“全国一年内判决多少案件？”周勃谢罪说不知道；文帝又问：“一年内全国钱谷收入有多少？”周勃又谢罪说不知道；紧张和惭愧之下，周勃汗流浃背。文帝又问左丞相陈平。陈平说：“有专门主管这些事务的官员。”文帝问：“由谁主管？”陈平回答：“陛下如果要了解诉讼刑案，应该责问廷尉；如果要了解钱谷收支，应该责问治粟内史。”文帝说：“假若各事都有主管官吏，那么您是负责什么事情的呢？”陈平谢罪说：“陛下由于不知道我的平庸低能，任命我为宰相。宰相的职责，对上辅佐天子，理通阴阳，顺应四季变化；对下使万物各得其所；对外安抚四夷和诸侯，对内使百姓归附，使卿大夫各自得到能发挥其专长的职务。”文帝这才赞好。右丞相周勃极为惭愧，退朝之后责备陈平说：“就是您平素不教我如何回答！”陈平笑着说：“您身为宰相，却不知宰相的职责是什么吗？况且，如果陛下问长安城中有多少盗贼，您能勉强回答吗？”由此，绛侯周勃自知能力比陈平差得很远。过了一段时间，有人劝周勃说：“您诛灭吕氏，扶立代王为帝，威名震动天下。现在您接受朝廷厚赏，担任职位尊崇的右相，时间一长，将要大祸临头了。”周勃也为自己担忧，就自称有病，请求辞去丞相职务，文帝批准了他的请求。秋季，八月，辛未（二十日），文帝罢免了右丞相周勃，左丞相陈平一人担任丞相。

当初，隆虑侯周灶领兵进攻南越国，正值暑热潮湿，士卒中流行瘟疫，军队无法越过阳山岭。过了一年多，高后去世，便撤兵了。赵佗乘此机会，用兵威胁迫并以财物引诱闽越、西瓯、骆，使它们归属南越统治。南越国东西长达万余里，赵佗乘坐供天子专用的黄屋左纛车，自称皇帝，与汉朝皇帝相同。

汉文帝于是下令，为赵佗在真定的父母亲的坟墓设置专司守墓的民户，按每年四季祭祀；又召来赵佗的兄弟，用尊贵的官位和丰厚的赏赐表示优宠。文帝又派遣陆贾出使南越国，带去文帝致赵佗的一封书信，信中说：“朕是高皇帝侧室所生之子，被安置于外地，在北方代地做藩王。因路途辽远，加上我眼界不开阔，朴实愚鲁，所以那时没有与您通信问侯。高皇帝不幸去世，孝惠帝也去世了；高后亲自裁决国政，晚年不幸患病，诸吕乘机谋反，幸亏有开国功臣之力，诛灭了吕氏。朕因无法推辞诸侯王、侯和百官的拥戴，不得不登基称帝，现已即位。前不久，得知大王曾致书于将军隆虑侯周灶，请求寻找您的亲兄弟，请求罢免长沙国的两位将军。朕因为您的这封书信，已罢免了将军博阳侯；您在真定的亲兄弟，朕已派人前去慰问，并修整了您先人的坟墓。前几日听说大王在边境一带发兵，不断侵害劫掠。当时长沙国受害，而南郡尤其严重；即便是大王治理下的南越王国，难道就能在战争中只获利益而不受损害吗！战事一起，必定使许多士卒丧生，将吏伤身，造成许多寡妇、孤儿和无人赡养的老人；朕不忍心做这种得一亡十的事情。朕本来准备对犬牙交错的地界做出调整，征求官员意见，回答说‘这是高皇帝为了隔离长沙国而划定的’，朕不崐得擅自变更地界。现在，汉若夺取大王的领地，并不足以增加多少疆域；夺得大王的财富，也不足以增加多少财源。五岭以南的土地，大王尽可自行治理。即便大王已有皇帝的称号，但两位皇帝同时并立，互相之间没有一位使者相互联系，这是以力相争；只讲力争而不讲谦让，这是仁人所不屑于做的。愿与大王共弃前嫌，自今以后，互通使者往来，恢复原有的良好关系。”

陆贾到达南越。南越王赵佗见了文帝书信，十分惶恐，顿道谢罪；表示愿意遵奉皇帝明诏，永为藩国臣属，遵奉贡纳职责。赵佗随即下令于国中说：“我听说，两雄不能同时共立，两贤不能一时并存。汉廷皇帝，是贤明天子。从今以后，我废去帝制、黄屋、左纛。”于是写了一封致汉文帝的回信，说：“蛮夷大长、老夫臣赵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老夫是供职于旧越地的官员，幸得高皇帝宠信，赐我玺印，封为南越王。孝惠皇帝即位后，根据道义，不忍心断绝与南越的关系，所以对老夫有十分丰厚的赏赐。高后当政，歧视和隔绝蛮夷之地，下令说：‘不得给蛮夷南越金铁、农具、马、牛、羊；如果给它牲畜，也只能给雄性的，不给雌性的。’老夫地处偏僻，马、牛、羊也已经老了，自以为未能行祭祀之礼，犯下死罪，故派遣内史藩、中尉高、御史平等三批人上书朝廷谢罪，但他们都没有返回。又据风闻谣传，说老夫的父母坟墓已被平毁，兄弟宗族人等已被判罪处死。官员一同议论说：‘现在对内不能得到汉朝尊重，对外没有自我显示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才改王号，称皇帝，只在南越国境内称帝，并无为害天下的胆量。高皇后得知，勃然大怒，削去南越国的封号，断绝使臣往来。老夫私下怀疑是长沙王阴谋陷害我，所以才发兵攻打长沙国边界。老夫在越地已生活了四十九年，现在已抱孙子了。但我夙兴夜寐，睡觉难安枕席，吃饭也品尝不出味道，目不视美女之色，耳不听钟鼓演奏的音律，就是因为不能侍奉汉廷天子。现在，有幸得到陛下哀怜，恢复我原来的封号，允许我像过去一样派人出使汉廷；老夫即是死去，尸骨也不朽灭。改号为王，不敢再称帝了！”

齐哀王刘襄去世。

文帝得知河南郡守吴公治理地方的政绩为天下第一，就召他入朝做廷尉。吴公推荐洛阳人贾谊，文帝就召贾谊进京做博士官。当时贾谊年仅二十多岁。文帝很赏识贾谊的文辞可观和知识渊博，一年之中，就破格提升他做了太中大夫。贾谊请文帝改历法，变换朝服颜色，重新审定官名，确定汉室的礼仪和音乐，以建立汉朝制度，更改秦朝法度。文帝以谦让治国，无暇顾及这些事情。

前二年（癸亥，公元前178年）

冬季，十月，曲逆侯陈平去世。

汉文帝下诏，令列侯各自离京到所封领地去；身为朝廷官员和受诏书崐留居京师的列侯，则派遣他们的太子到封地去。

十一月，乙亥（疑误），周勃再次出任丞相。

癸卯晦（疑误），发生日食。文帝下诏书说：“群臣都要认真思考朕的过失和朕所未知、未见的问题，并请大家告知朕。还请大家向朝廷荐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的人，以便帮助朕的不足。”于是派他们分别任职。命令务必减轻徭役赋税以便利百姓；罢废卫将军；太仆将现有马匹仅留下够朝廷使用的，其余马匹全部拨给驿站使用。

颍阴侯的骑从贾山上书文帝，谈论治乱之道：“我听说在雷霆的轰击下，无论什么都会被摧毁；在万钧之力的重压下，无论什么都会被压碎。君主的威严，远远超过了雷霆；君主的权势之重，也远远超过了万钧。君主即便是主动地请求大家进谏，和颜悦色地接受臣下的批评意见，采纳批评者意见并给以重用，臣子仍然惧怕而不敢将自己的意见和盘托出；更何况君主纵欲残暴，又不愿听到别人议论他的过失呢！在严威的震慑和权势的重压之下，即使人有尧和舜那样的智谋，有孟贲那样的勇力，难道能不被摧毁吗！这样，君主就听不到别人对他的过失的批评，国家就危险了。

“过去，在周朝时大约有一千八百个封国，用九州的百姓，奉事一千八百国的君主，君主有多余的财富，百姓也有宽裕的力量，到处都有歌功颂德的声音。秦始皇用一千八百国的百姓奉养自己，百姓筋疲力竭，负担不起他的徭役；倾家荡产，缴纳不足他的赋税。秦始皇只不过一位君主，他自己享受的也不过驰骋弋猎的娱乐，天下却无法供应他的需求。秦始皇自认为功德无量，估计他的子孙会世代相传以至于无穷；但是，他死后不过几个月，天下人四面进攻，宗庙就毁灭了。秦始皇处于被灭绝的危机之中，却没有察觉，原因何在？就在于天下人都不敢告知他实际情况。不敢告知他实情的原因，又是什么呢？秦王朝没有尊老养老的道义，没有能够辅佐的大臣，罢免了批评朝政的官员，杀害了敢当面批评谏阻的士人。所以那些谄谀逢迎、只求自保利禄的无耻小人，吹捧秦始皇的德政高于尧舜，功业超过商汤和周武；天下已将土崩瓦解，而没有人告知秦始皇。

“现在，陛下命令天下人荐举贤良方正的人士，天下人都为之欢欣鼓舞，说：‘皇帝将复兴尧舜治理天下之道，造就三王的功业了。’天下的人才，莫崐不努力自我完善以求能被皇帝选用。现在方正之士，都已被选入朝廷了；又从中选择贤能者，让他们做常侍、诸吏，陛下与他们共同驰驱射猎，一天之内再三出宫。我担忧朝政由此而懈弛，百官因此而玩忽职守。陛下自即位以来，自我勉励，厚养天下，节省开支，慈爱臣民，断案公平，刑罚宽缓；对此，天下人莫不喜悦。我听说崤山以东官吏公布诏令时，百姓即使是老弱病残的人，也都拄着手杖前去聆听，希望暂时不死，想看到仁德教化的成功。现在功业刚刚建立，好名声刚刚传播，四方仰慕跟从；在此关键时刻，陛下却只与豪俊之臣、方正之士，天天射猎，击兔捉狐，从而伤害国家大业，断绝天下人的期望，我私下为陛下痛惜！古代规定大臣不得参预安闲的游乐，为的是让他们都致力于保持大臣的品格和节操，这样，群臣就无人胆敢不严格约束自己，提高品行修养，尽心事君按君臣大礼办事。士的品行，养成于自己家中，却在天子的朝廷之上被破坏，我私下为之惋惜。陛下与群臣消闲游乐，与大臣、方正在朝廷之上议论国事，游娱不失乐，朝会不失礼，这是极为重大的事体。”文帝赞许并采纳了他的意见。

文帝每次上朝，郎官和从官进呈奏疏，他从来都是停下辇车接受。奏疏所说的，如不可采用就放过一边，如可用就加以采用，未尝不深加赞赏。

汉文帝从霸陵上山，想要向西纵马奔驰下山。中郎将袁盎骑马上前，与文帝车驾并行伸手挽住马缰绳。文帝说：“将军胆怯了吗？”袁盎回答：“我听说‘家有千金资财的人，不能坐在堂屋的边缘’。圣明的君主不能冒险，不求侥幸。现在陛下要想放纵驾车的六匹骏马，奔驰下险峻的高山，如果马匹受惊，车辆被撞毁，陛下纵然是看轻自身安危，又怎么对得起高祖的基业和太后的抚育之恩呢！”文帝这才停止冒险。

文帝所宠幸的慎夫人，在宫中经常与皇后同席而坐。等到她们一起到郎官府衙就坐时，袁盎把慎夫人的坐席排在下位。慎夫人恼怒，不肯入坐；文帝也大怒，站起身来，返回宫中。袁盎借此机会上前规劝文帝说：“我听说‘尊卑次序严明，就能上下和睦’。现在，陛下既然已册立了皇后，慎夫人只是妾，妾怎么能与主人同席而坐呢！况且如果陛下真的宠爱慎夫人，就给她丰厚的赏赐；而陛下现在宠爱慎夫人的做法，恰恰会给慎夫人带来祸害。陛下难道不见‘人彘’的悲剧吗！”文帝这才醒悟，转怒为喜，召来慎夫人，把袁盎的话告诉了她。慎夫人赐给袁盎黄金五十斤以示感谢。

贾谊对文帝说：“《管子》书中说：‘仓库充实人们才会讲究礼节，衣服粮食充足人们才有荣辱观念。’假若百姓的温饱问题没有解决，却乐意听命于君主的统治，这种事情，从古到今，我都没有听说过。古代有人说：‘一个农夫不耕作，就有人要挨饿；一个女子不织布，就有人要挨冻。’无论什么产品，生产它都有一定的季节时令，用起来如果毫无限制，物资就必会缺乏。古人治理天下，安排得很细微，很周到，所以国家的积贮足以仗恃。现在，脱离农桑本业而从事工商业的人太多了。这是危害天下的一大流弊；追求奢侈的风俗，日益增长，这是危害天下的一大公害。这两种流弊和公害盛行，没有谁给以制止；政权面临毁坏，没有谁能挽救。天下财富，生产的人很少而挥霍的人却崐很多，怎能不枯竭！

“大汉建国以来，已近四十年了，国库和私人积贮数量之少，仍然令人悲哀痛惜。一旦老天不按时降雨，百姓就惶恐不安；年景不好，没有收成，百姓或者出卖爵位，或者自卖儿女，换粮度日；此类事情，陛下已经听到了。哪有天下如此危险而主上不惊惧的！

“世上有丰年有歉年，这是自然规律；古代圣王夏禹和商汤也都曾经历过。假若不幸出现了方圆二三千里的大面积旱灾，国家靠什么去救济百姓？突然间边境有紧急情况，征调数十百万将士，国家用什么供应军需？战争和旱灾同时发生，国家财力无法应付，就会天下大乱，有勇力的人啸聚部众劫掠地方，疲困和老弱的人，就相互交换子女吃人肉。政事的治理没有完全通畅，远方那些势力强大有称帝野心的人，就会一起举兵争着起事；若发展到这般田地才大吃一惊图谋制止，怎能来得及呢！积贮是国家的命脉；如果国家积贮了大量粮食而钱财有余，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以它为依凭，进攻就攻取，防守就牢固，作战就胜利，要感化、安抚敌人，或者吸引远方部族归附朝廷，怎么会招而不到！

“现在如果驱使民众归返农事，都依附于土地，让天下人都从事生产满足本人生活需要，让工商业者、游民都改为从事农耕，那么，国家就会有充裕的积贮，百姓就会安居乐业了。可以使国家富足，安定天下，而却做出了这种令人危惧的事情，我私下为陛下感到惋惜！”

文帝被贾谊的话所打动，春季，正月，丁亥（十五日），下诏举行“藉田”仪式，皇帝亲自耕作，为天下臣民做出表率。

三月，有关官员请求文帝立皇子为诸侯王。文帝下诏，先立赵幽王的小儿子刘辟强为河间王，立朱虚侯刘章为城阳王，立东牟侯刘兴居为济北王；然后才立皇子刘武为代王，刘参为太原王，刘揖为梁王。

五月，文帝下诏说：“古代明君治理天下，朝廷专设鼓励献计献策的旌旗，树立书写批评意见的木柱，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朝政的清明，鼓励臣民前来进谏。现在的法律中，有‘诽谤罪’和‘妖言罪’，这就使得群臣不敢畅所欲言地批评朝政，皇帝无从得知自己的过失，这怎么能吸引远方的贤良之士到朝廷来呢！废除这些罪名！”

九月，文帝下诏说：“农业，是天下的根本，百姓依靠它而生存；有的百姓不从事农耕的本业，却去从事工商末业，所以百姓生活艰难。朕对此甚为担忧，所以现在亲自率领群臣从事农业耕作，以提倡重视农业；今年只向天下百姓征收田租的一半。”

燕王刘泽去世。

资治通鑑 · 卷十三 · 汉纪五拼音版/注音版

zī zhì tōng jiàn juǎn shí sān hàn jì wǔ。

资治通鉴 · 卷十三 · 汉纪五。

sī mǎ guāng。

司马光。

qǐ è féng shè tí gé，

起阏逢摄提格，

jǐn zhāo yáng dà yuān xiàn，

尽昭阳大渊献，

fán shí nián。

凡十年。

gāo huáng hòu yuán nián jiǎ yín，

高皇后元年（甲寅，

gōng yuán qián yī bā qī nián dōng，

公元前一八七年） 冬，

tài hòu yì yù lì zhū lǚ wèi wáng，

太后议欲立诸吕为王，

wèn yòu chéng xiàng líng。

问右丞相陵。

líng yuē gāo dì xíng bái mǎ méng yuē fēi liú shì ér wáng，

陵曰：“高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

tiān xià gòng jī zhī。

天下共击之。

jīn wáng lǚ shì，

’今王吕氏，

fēi yuē yě。

非约也。

tài hòu bù shuō，

”太后不说，

wèn zuǒ chéng xiàng píng tài wèi bó，

问左丞相平、太尉勃，

duì yuē gāo dì dìng tiān xià，

对曰：“高帝定天下，

wáng zǐ dì jīn tài hòu chēng zhì，

王子弟；今太后称制，

wáng zhū lǚ，

王诸吕，

wú suǒ bù kě。

无所不可。

tài hòu xǐ，

”太后喜，

bà cháo。

罢朝。

wáng líng ràng chén píng jiàng hóu yuē shǐ yǔ gāo dì shà xuè méng，

王陵让陈平、绛侯曰；“始与高帝啑血盟，

zhū jūn bù zài xié jīn gāo dì bēng，

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

tài hòu nǚ zhǔ，

太后女主，

yù wáng lǚ shì zhū jūn zòng yù ā yì bèi yuē，

欲王吕氏；诸君纵欲阿意背约，

hé miàn mù jiàn gāo dì yú dì xià hū chén píng jiàng hóu yuē yú jīn，

何面目见高帝于地下乎？”陈平、降侯曰：“于今，

miàn zhé tíng zhēng，

面折廷争，

chén bù rú jūn quán shè jì，

臣不如君；全社稷，

dìng liú shì zhī hòu，

定刘氏之后，

jūn yì bù rú chén。

君亦不如臣。

líng wú yǐ yīng zhī。

”陵无以应之。

shí yī yuè，

十一月，

jiǎ zǐ，

甲子，

tài hòu yǐ wáng líng wèi dì tài fù，

太后以王陵为帝太傅，

shí duó zhī xiāng quán。

实夺之相权。

líng suì bìng miǎn guī。

陵遂病免归。

nǎi yǐ zuǒ chéng xiàng píng wèi yòu chéng xiàng，

乃以左丞相平为右丞相，

yǐ pì yáng hóu shěn shí qí wèi zuǒ chéng xiàng，

以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

bù zhì shì，

不治事，

lìng jiān gōng zhōng，

令监宫中，

rú láng zhōng lìng。

如郎中令。

shí qí gù de xìng yú tài hòu，

食其故得幸于太后，

gōng qīng jiē yīn ér jué shì。

公卿皆因而决事。

tài hòu yuàn zhào yáo wèi zhào yǐn wáng móu，

太后怨赵尧为赵隐王谋，

nǎi dǐ yáo zuì。

乃抵尧罪。

shàng dǎng shǒu rèn áo cháng wèi pèi yù lì，

上党守任敖尝为沛狱吏，

yǒu dé yú tài hòu，

有德于太后，

nǎi yǐ wéi yù shǐ dài fū。

乃以为御史大夫。

tài hòu yòu zhuī zūn qí fù lín sì hóu lǚ gōng wèi xuān wáng，

太后又追尊其父临泗侯吕公为宣王，

xiōng zhōu lǚ lìng wǔ hòu zé wèi dào wǔ wáng，

兄周吕令武侯泽为悼武王，

yù yǐ wáng zhū lǚ wèi jiàn。

欲以王诸吕为渐。

chūn，

春，

zhēng yuè，

正月，

chú sān zú zuì yāo yán lìng。

除三族罪、妖言令。

xià，

夏，

sì yuè，

四月，

lǔ yuán gōng zhǔ hōng。

鲁元公主薨。

fēng gōng zhǔ zi zhāng yǎn wèi lǔ wáng，

封公主子张偃为鲁王，

shì gōng zhǔ yuē lǔ yuán tài hòu。

谥公主曰鲁元太后。

xīn mǎo，

辛卯，

fēng suǒ míng xiào huì zi shān wèi xiāng chéng hóu，

封所名孝惠子山为襄城侯，

cháo wèi zhǐ hóu，

朝为轵侯，

wǔ wèi hú guān hóu。

武为壶关侯。

tài hòu yù wáng lǚ shì，

太后欲王吕氏，

nǎi xiān lì suǒ míng xiào huì zi qiáng wèi huái yáng wáng，

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强为淮阳王，

bù yí wèi héng shān wáng shǐ dà yè zhě zhāng shì fēng dà chén。

不疑为恒山王；使大谒者张释风大臣。

dà chén nǎi qǐng lì dào wǔ wáng cháng zi lì hóu tái wèi lǚ wáng，

大臣乃请立悼武王长子郦侯台为吕王，

gē qí zhī jǐ nán jùn wèi lǚ guó。

割齐之济南郡为吕国。

wǔ yuè，

五月，

bǐng shēn，

丙申，

zhào wáng gōng cóng tái zāi。

赵王宫丛台灾。

qiū，

秋，

táo lǐ huá。

桃、李华。

gāo huáng hòu èr nián yǐ mǎo，

高皇后二年（乙卯，

gōng yuán qián yī bā liù nián dōng，

公元前一八六年） 冬，

shí yī yuè，

十一月，

lǚ sù wáng tái hōng。

吕肃王台薨。

chūn，

春，

zhēng yuè，

正月，

yǐ mǎo，

乙卯，

dì zhèn qiāng dào wǔ dū dào shān bēng。

地震；羌道、武都道山崩。

xià，

夏，

wǔ yuè，

五月，

bǐng shēn，

丙申，

fēng chǔ yuán wáng zǐ yǐng kè wèi shàng pī hóu，

封楚元王子郢客为上邳侯，

qí dào huì wáng zǐ zhāng wèi zhū xū hóu，

齐悼惠王子章为朱虚侯，

lìng rù sù wèi，

令入宿卫，

yòu yǐ lǚ lù nǚ qī zhāng。

又以吕禄女妻章。

liù yuè，

六月，

bǐng xū huì，

丙戌晦，

rì yǒu shí zhī。

日有食之。

qiū，

秋，

qī yuè，

七月，

héng shān āi wáng bù yí hōng。

恒山哀王不疑薨。

xíng bā zhū qián。

行八铢钱。

guǐ chǒu，

癸丑，

lì xiāng chéng hóu shān wèi héng shān wáng，

立襄成侯山为恒山王，

gēng míng yì。

更名义。

gāo huáng hòu sān nián bǐng chén，

高皇后三年（丙辰，

gōng yuán qián yī bā wǔ nián xià，

公元前一八五年） 夏，

jiāng shuǐ hàn shuǐ yì，

江水、汉水溢，

liú sì qiān yú jiā。

流四千余家。

qiū，

秋，

xīng zhòu jiàn。

星昼见。

yī shuǐ luò shuǐ yì，

伊水、洛水溢，

liú qiān liù bǎi yú jiā。

流千六百余家。

rǔ shuǐ yì，

汝水溢，

liú bā bǎi yú jiā。

流八百余家。

gāo huáng hòu sì nián dīng sì，

高皇后四年（丁巳，

gōng yuán qián yī bā sì nián chūn，

公元前一八四年） 春，

èr yuè，

二月，

guǐ wèi，

癸未，

lì suǒ míng xiào huì zi tài wèi chāng píng hóu。

立所名孝惠子太为昌平侯。

xià，

夏，

sì yuè，

四月，

bǐng shēn，

丙申，

tài hòu fēng nǚ dì xū wèi lín guāng hóu。

太后封女弟嬃为临光侯。

shǎo dì jìn zhǎng，

少帝浸长，

zì zhī fēi huáng hòu zi，

自知非皇后子，

nǎi chū yán yuē hòu ān néng shā wú mǔ ér míng wǒ wǒ zhuàng，

乃出言曰：“后安能杀吾母而名我！我壮，

jí wéi biàn tài hòu wén zhī，

即为变！”太后闻之，

yōu zhī yǒng xiàng zhōng，

幽之永巷中，

yán dì bìng，

言帝病，

zuǒ yòu mò de jiàn。

左右莫得见。

tài hòu yǔ qún chén yuē jīn huáng dì bìng jiǔ bù yǐ，

太后语群臣曰：“今皇帝病久不已，

shī huò hūn luàn，

失惑昏乱，

bù néng jì sì zhì tiān xià qí dài zhī。

不能继嗣治天下；其代之。

qún chén jiē dùn shǒu yán huáng tài hòu wèi tiān xià qí mín jì，

”群臣皆顿首言：“皇太后为天下齐民计，

suǒ yǐ ān zōng miào shè jì shén shēn。

所以安宗庙、社稷甚深。

qún chén dùn shǒu fèng zhào。

群臣顿首奉诏。

suì fèi dì，

”遂废帝，

yōu shā zhī。

幽杀之。

wǔ yuè，

五月，

bǐng chén，

丙辰，

lì héng shān wáng yì wèi dì，

立恒山王义为帝，

gēng míng yuē hóng，

更名曰弘，

bù chēng yuán nián，

不称元年，

yǐ tài hòu zhì tiān xià shì gù yě。

以太后制天下事故也。

yǐ zhǐ hóu cháo wèi héng shān wáng。

以轵侯朝为恒山王。

shì suì，

是岁，

yǐ píng yáng hóu cáo zhú wèi yù shǐ dài fū。

以平阳侯曹窋为御史大夫。

yǒu sī qǐng jìn nán yuè guān shì tiě qì。

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

nán yuè wáng tuó yuē gāo dì lì wǒ，

南越王佗曰：“高帝立我，

tōng shǐ wù。

通使物。

jīn gāo hòu tīng chán chén，

今高后听谗臣，

bié yì mán yí，

别异蛮夷，

gé jué qì wù，

隔绝器物，

cǐ bì cháng shā wáng jì，

此必长沙王计，

yù yǐ zhōng guó jī miè nán yuè ér bìng wáng zhī，

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

zì wèi gōng yě。

自为功也。

gāo huáng hòu wǔ nián wù wǔ，

” 高皇后五年（戊午，

gōng yuán qián yī bā sān nián chūn，

公元前一八三年） 春，

tuó zì chēng nán yuè wǔ dì，

佗自称南越武帝，

fā bīng gōng cháng shā，

发兵攻长沙，

bài shù xiàn ér qù。

败数县而去。

qiū，

秋，

bā yuè，

八月，

huái yáng huái wáng qiáng hōng，

淮阳怀王强薨，

yǐ hú guān hóu wǔ wèi huái yáng wáng。

以壶关侯武为淮阳王。

jiǔ yuè，

九月，

fā hé dōng shàng dǎng qí tún běi dì。

发河东、上党骑屯北地。

chū lìng shù zú suì gèng。

初令戍卒岁更。

gāo huáng hòu liù nián jǐ wèi，

高皇后六年（己未，

gōng yuán qián yī bā èr nián dōng，

公元前一八二年） 冬，

shí yuè，

十月，

tài hòu yǐ lǚ wáng jiā jū chǔ jiāo zì，

太后以吕王嘉居处骄恣，

fèi zhī。

废之。

shí yī yuè，

十一月，

lì sù wáng dì chǎn wèi lǚ wáng。

立肃王弟产为吕王。

chūn，

春，

xīng zhòu jiàn。

星昼见。

xià，

夏，

sì yuè，

四月，

dīng yǒu，

丁酉，

shè tiān xià。

赦天下。

fēng zhū xū hóu zhāng dì xìng jū wèi dōng móu hóu，

封朱虚侯章弟兴居为东牟侯，

yì rù sù wèi。

亦入宿卫。

xiōng nú kòu dí dào，

匈奴寇狄道，

gōng ā yáng。

攻阿阳。

xíng wǔ fēn qián。

行五分钱。

xuān píng hóu zhāng áo zú，

宣平侯张敖卒，

cì shì yuē lǔ yuán wáng。

赐谥曰鲁元王。

gāo huáng hòu qī nián gēng shēn，

高皇后七年（庚申，

gōng yuán qián yī bā yī nián dōng，

公元前一八一年） 冬，

shí èr yuè，

十二月，

xiōng nú kòu dí dào，

匈奴寇狄道，

lüè èr qiān yú rén。

略二千馀人。

chūn，

春，

zhēng yuè，

正月，

tài hòu zhào zhào yōu wáng yǒu。

太后召赵幽王友。

yǒu yǐ zhū lǚ nǚ wèi hòu，

友以诸吕女为后，

fú ài，

弗爱，

ài tā jī。

爱他姬。

zhū lǚ nǚ nù，

诸吕女怒，

qù，

去，

chán zhī yú tài hòu yuē wáng yán lǚ shì ān dé wáng tài hòu bǎi suì hòu，

谗之于太后曰：“王言‘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岁后，

wú bì jī zhī。

吾必击之。

tài hòu yǐ gù zhào zhào wáng，

’”太后以故召赵王，

zhào wáng zhì，

赵王至，

zhì dǐ，

置邸，

bù dé jiàn，

不得见，

lìng wèi wéi shǒu zhī，

令卫围守之，

fú yǔ shí qí qún chén huò qiè kuì，

弗与食；其群臣或窃馈，

zhé bǔ lùn zhī。

辄捕论之。

dīng chǒu，

丁丑，

zhào wáng è sǐ，

赵王饿死，

yǐ mín lǐ zàng zhī cháng ān mín zhǒng cì。

以民礼葬之长安民冢次。

jǐ chǒu，

己丑，

rì shí，

日食，

zhòu huì。

昼晦。

tài hòu è zhī，

太后恶之，

wèi zuǒ yòu yuē cǐ wèi wǒ yě èr yuè，

谓左右曰：“此为我也！” 二月，

xǐ liáng wáng huī wèi zhào wáng，

徙梁王恢为赵王，

lǚ wáng chǎn wèi liáng wáng。

吕王产为梁王。

liáng wáng bù zhī guó，

梁王不之国，

wèi dì tài fù。

为帝太傅。

qiū，

秋，

qī yuè，

七月，

dīng sì，

丁巳，

lì píng chāng hóu tài wèi jì chuān wáng。

立平昌侯太为济川王。

lǚ xū nǚ wèi jiāng jūn yíng líng hóu liú zé qī。

吕嬃女为将军、营陵侯刘泽妻。

zé zhě，

泽者，

gāo zǔ cóng zǔ kūn dì yě。

高祖从祖昆弟也。

qí rén tián shēng wèi zhī shuō dà yè zhě zhāng qīng yuē zhū lǚ zhī wáng yě，

齐人田生为之说大谒者张卿曰：“诸吕之王也，

zhū dà chén wèi dà fú。

诸大臣未大服。

jīn yíng líng hóu zé，

今营陵侯泽，

zhū liú zuì zhǎng jīn qīng yán tài hòu wáng zhī，

诸刘最长；今卿言太后王之，

lǚ shì wáng yì gù yǐ。

吕氏王益固矣。

zhāng qīng rù yán tài hòu，

”张卿入言太后，

tài hòu rán zhī，

太后然之，

nǎi gē qí zhī láng yá jùn fēng zé wèi láng yá wáng。

乃割齐之琅邪郡封泽为琅邪王。

zhào wáng huī zhī xǐ zhào，

赵王恢之徙赵，

xīn huái bù lè。

心怀不乐。

tài hòu yǐ lǚ chǎn nǚ wèi wáng hòu，

太后以吕产女为王后，

wáng hòu cóng guān jiē zhū lǚ，

王后从官皆诸吕，

shàn quán，

擅权，

wēi cì zhào wáng，

微伺赵王，

zhào wáng bù dé zì zì。

赵王不得自恣。

wáng yǒu suǒ ài jī，

王有所爱姬，

wáng hòu shǐ rén zhèn shā zhī。

王后使人鸩杀之。

liù yuè，

六月，

wáng bù shèng bēi fèn，

王不胜悲愤，

zì shā。

自杀。

tài hòu wén zhī，

太后闻之，

yǐ wéi wáng yòng fù rén qì zōng miào lǐ，

以为王用妇人弃宗庙礼，

fèi qí sì。

废其嗣。

shì shí，

是时，

zhū lǚ shàn quán yòng shì。

诸吕擅权用事。

zhū xū hóu zhāng，

朱虚侯章，

nián èr shí，

年二十，

yǒu qì lì，

有气力，

fèn liú shì bù dé zhí。

忿刘氏不得职。

cháng rù shì tài hòu yān yǐn，

尝入侍太后燕饮，

tài hòu lìng zhāng wèi jiǔ lì。

太后令章为酒吏。

zhāng zì qǐng yuē chén jiāng zhǒng yě，

章自请曰：“臣将种也，

qǐng dé yǐ jūn fǎ xíng jiǔ。

请得以军法行酒。

tài hòu yuē kě。

”太后曰：“可。

jiǔ hān，

”酒酣，

zhāng qǐng wèi gēng tián gē，

章请为《耕田歌》，

tài hòu xǔ zhī。

太后许之。

zhāng yuē shēn gēng jì zhǒng，

章曰：“深耕穊种，

lì miáo yù shū fēi qí zhǒng zhě，

立苗欲疏；非其种者，

chú ér qù zhī tài hòu mò rán。

锄而去之！”太后默然。

qǐng zhī，

顷之，

zhū lǚ yǒu yī rén zuì，

诸吕有一人醉，

wáng jiǔ，

亡酒，

zhāng zhuī，

章追，

bá jiàn zhǎn zhī ér hái，

拔剑斩之而还，

bào yuē yǒu wáng jiǔ yī rén，

报曰：“有亡酒一人，

chén jǐn xíng fǎ zhǎn zhī tài hòu zuǒ yòu jiē dà jīng，

臣谨行法斩之！”太后左右皆大惊，

yè yǐ xǔ qí jūn fǎ，

业已许其军法，

wú yǐ zuì yě，

无以罪也，

yīn bà。

因罢。

zì shì zhī hòu，

自是之后，

zhū lǚ dàn zhū xū hóu，

诸吕惮朱虚侯，

suī dà chén jiē yī zhū xū hóu，

虽大臣皆依朱虚侯，

liú shì wèi yì qiáng。

刘氏为益强。

chén píng huàn zhū lǚ，

陈平患诸吕，

lì bù néng zhì，

力不能制，

kǒng huò jí jǐ。

恐祸及己。

cháng yàn jū shēn niàn，

尝燕居深念，

lù jiǎ wǎng，

陆贾往，

zhí rù zuò，

直入坐，

ér chén chéng xiàng bú jiàn。

而陈丞相不见。

lù shēng yuē hé niàn zhī shēn yě chén píng yuē shēng chuāi wǒ hé niàn lù shēng yuē zú xià jí fù guì，

陆生曰：“何念之深也！”陈平曰：“生揣我何念？”陆生曰：“足下极富贵，

wú yù yǐ rán yǒu yōu niàn，

无欲矣；然有忧念，

bù guò huàn zhū lǚ shǎo zhǔ ěr。

不过患诸吕、少主耳。

chén píng yuē rán wèi zhī nài hé lù shēng yuē tiān xià ān，

”陈平曰：“然！为之奈何？”陆生曰：“天下安，

zhù yì xiāng tiān xià wēi，

注意相；天下危，

zhù yì jiāng。

注意将。

jiàng xiàng hé diào，

将相和调，

zé shì yù fù tiān xià suī yǒu biàn，

则士豫附；天下虽有变，

quán bù fēn。

权不分。

wèi shè jì jì，

为社稷计，

zài liǎng jūn zhǎng wò ěr。

在两君掌握耳。

chén cháng yù wèi tài wèi jiàng hóu，

臣常欲谓太尉绛侯，

jiàng hóu yǔ wǒ xì，

绛侯与我戏，

yì wú yán。

易吾言。

jūn hé bù jiāo huān tài wèi，

君何不交欢太尉，

shēn xiāng jié yīn wèi chén píng huà lǚ shì shù shì。

深相结？”因为陈平画吕氏数事。

chén píng yòng qí jì，

陈平用其计，

nǎi yǐ wǔ bǎi jīn wèi jiàng hóu shòu，

乃以五百金为绛侯寿，

hòu jù lè yǐn tài wèi bào yì rú zhī。

厚具乐饮；太尉报亦如之。

liǎng rén shēn xiāng jié，

两人深相结，

lǚ shì zhū yì shuāi。

吕氏诸益衰。

chén píng yǐ nú bì bǎi rén chē mǎ wǔ shí chéng qián wǔ bǎi wàn yí lù shēng wèi yǐn shí fèi。

陈平以奴婢百人、车马五十乘、钱五百万遗陆生为饮食费。

tài hòu shǐ shǐ gào dài wáng，

太后使使告代王，

yù xǐ wáng zhào。

欲徙王赵。

dài wáng xiè zhī，

代王谢之，

yuàn shǒu dài biān。

愿守代边。

tài hòu nǎi lì xiōng zi lǚ lù wèi zhào wáng，

太后乃立兄子吕禄为赵王，

zhuī zūn lù fù jiàn chéng kāng hóu shì zhī wèi zhào zhāo wáng。

追尊禄父建成康侯释之为赵昭王。

jiǔ yuè，

九月，

yàn líng wáng jiàn hōng，

燕灵王建薨，

yǒu měi rén zǐ，

有美人子，

tài hòu shǐ rén shā zhī。

太后使人杀之。

guó chú。

国除。

qiǎn lóng lǜ hóu zhōu zào jiāng bīng jī nán yuè。

遣隆虑侯周灶将兵击南越。

gāo huáng hòu bā nián xīn yǒu，

高皇后八年（辛酉，

gōng yuán qián yī bā líng nián dōng，

公元前一八零年） 冬，

shí yuè，

十月，

xīn chǒu，

辛丑，

lì lǚ sù wáng zǐ dōng píng hóu tōng wèi yàn wáng，

立吕肃王子东平侯通为燕王，

fēng tōng dì zhuāng wèi dōng píng hóu。

封通弟庄为东平侯。

sān yuè，

三月，

tài hòu shì bá，

太后礻犮，

hái，

还，

guò zhǐ dào，

过轵道，

jiàn wù rú cāng quǎn，

见物如苍犬，

jǐ tài hòu yē，

撠太后掖，

hū bù fù jiàn。

忽不复见。

bo zhī，

卜之，

yún zhào wáng rú yì wèi suì。

云“赵王如意为祟”。

tài hòu suì bìng yē shāng。

太后遂病掖伤。

tài hòu wèi wài sūn lǔ wáng yǎn nián shào gū ruò，

太后为外孙鲁王偃年少孤弱，

xià，

夏，

sì yuè，

四月，

dīng yǒu，

丁酉，

fēng zhāng áo qián jī liǎng zi chǐ wèi xīn dū hóu，

封张敖前姬两子侈为新都侯，

shòu wéi lè chāng hóu，

寿为乐昌侯，

yǐ fǔ lǔ wáng。

以辅鲁王。

yòu fēng zhōng dà yè zhě zhāng shì wèi jiàn líng hóu，

又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

yǐ qí quàn wáng zhū lǚ，

以其劝王诸吕，

shǎng zhī yě。

赏之也。

jiāng hàn shuǐ yì，

江、汉水溢，

liú wàn yú jiā。

流万馀家。

qiū，

秋，

qī yuè，

七月，

tài hòu bìng shén，

太后病甚，

nǎi lìng zhào wáng lù wèi shàng jiàng jūn，

乃令赵王禄为上将军，

jū běi jūn lǚ wáng chǎn jū nán jūn。

居北军；吕王产居南军。

tài hòu jiè chǎn lù yuē lǚ shì zhī wáng，

太后诫产、禄曰：“吕氏之王，

dà chén fú píng。

大臣弗平。

wǒ jí bēng，

我即崩，

dì nián shào，

帝年少，

dà chén kǒng wèi biàn。

大臣恐为变。

bì jù bīng wèi gōng，

必据兵卫宫，

shèn wú sòng sàng，

慎毋送丧，

wéi rén suǒ zhì xīn sì，

为人所制！”辛巳，

tài hòu bēng，

太后崩，

yí zhào dà shè tiān xià，

遗诏：大赦天下，

yǐ lǚ wáng chǎn wèi xiàng guó，

以吕王产为相国，

yǐ lǚ lù nǚ wèi dì hòu。

以吕禄女为帝后。

gāo hòu yǐ zàng，

高后已葬，

yǐ zuǒ chéng xiàng shěn shí qí wèi dì tài fù。

以左丞相审食其为帝太傅。

zhū lǚ yù wèi luàn，

诸吕欲为乱，

wèi dà chén jiàng guàn děng，

畏大臣绛、灌等，

wèi gǎn fā。

未敢发。

zhū xū hóu yǐ lǚ lù nǚ wèi fù，

朱虚侯以吕禄女为妇，

gù zhī qí móu，

故知其谋，

nǎi yīn lìng rén gào qí xiōng qí wáng，

乃阴令人告其兄齐王，

yù lìng fā bīng xī，

欲令发兵西，

zhū xū hóu dōng móu hóu wèi nèi yìng，

朱虚侯、东牟侯为内应，

yǐ zhū zhū lǚ，

以诛诸吕，

lì qí wáng wèi dì。

立齐王为帝。

qí wáng nǎi yǔ qí jiù sì jūn láng zhōng lìng zhù wǔ zhōng wèi wèi bó yīn móu fā bīng。

齐王乃与其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阴谋发兵。

qí xiāng zhào píng fú tīng。

齐相召平弗听。

bā yuè，

八月，

bǐng wǔ，

丙午，

qí wáng yù shǐ rén zhū xiāng。

齐王欲使人诛相。

xiāng wén zhī，

相闻之，

nǎi fā zú wèi wáng gōng。

乃发卒卫王宫。

wèi bó dài zhào píng yuē wáng yù fā bīng，

魏勃绐召平曰：“王欲发兵，

fēi yǒu hàn hǔ fú yàn yě。

非有汉虎符验也。

ér xiāng jūn wéi wáng gù shàn，

而相君围王固善，

bó qǐng wèi jūn jiāng bīng wèi wáng。

勃请为君将兵卫王。

zhào píng xìn zhī。

”召平信之。

bó jì jiāng bīng，

勃既将兵，

suì wéi xiāng fǔ，

遂围相府，

zhào píng zì shā。

召平自杀。

yú shì qí wáng yǐ sì jūn wèi xiāng，

于是齐王以驷钧为相，

wèi bó wèi jiāng jūn，

魏勃为将军，

zhù wǔ wèi nèi shǐ，

祝午为内史，

xī fā guó zhōng bīng。

悉发国中兵。

shǐ zhù wǔ dōng zhà láng yá wáng yuē lǚ shì zuò luàn，

使祝午东诈琅邪王曰：“吕氏作乱，

qí wáng fā bīng yù xī zhū zhī。

齐王发兵欲西诛之。

qí wáng zì yǐ nián shào，

齐王自以年少，

bù xí bīng gé zhī shì，

不习兵革之事，

yuàn jǔ guó wěi dài wáng。

愿举国委大王。

dài wáng，

大王，

zì gāo dì jiāng yě。

自高帝将也。

qǐng dài wáng xìng zhī lín zāi，

请大王幸之临菑，

jiàn qí wáng jì shì。

见齐王计事。

láng yá wáng xìn zhī，

”琅邪王信之，

xī chí jiàn qí wáng。

西驰见齐王。

qí wáng yīn liú láng yá wáng，

齐王因留琅邪王，

ér shǐ zhù wǔ jǐn fā láng yá guó bīng，

而使祝午尽发琅邪国兵，

bìng jiāng zhī。

并将之。

láng yá wáng shuō qí wáng yuē dài wáng，

琅邪王说齐王曰：“大王，

gāo huáng dì shì zhǎng sūn yě，

高皇帝适长孙也，

dāng lì。

当立。

jīn zhū dà chén hú yí wèi yǒu suǒ dìng，

今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

ér zé yú liú shì zuì wéi cháng nián，

而泽于刘氏最为长年，

dà chén gù dài zé jué jì。

大臣固待泽决计。

jīn dài wáng liú chén，

今大王留臣，

wú wéi yě，

无为也，

bù rú shǐ wǒ rù guān jì shì。

不如使我入关计事。

qí wáng yǐ wéi rán，

”齐王以为然，

nǎi yì jù chē sòng láng yá wáng。

乃益具车送琅邪王。

láng yá wáng jì xíng，

琅邪王既行，

qí suì jǔ bīng xī gōng jǐ nán。

齐遂举兵西攻济南。

yí zhū hóu wáng shū，

遗诸侯王书，

chén zhū lǚ zhī zuì，

陈诸吕之罪，

yù jǔ bīng zhū zhī。

欲举兵诛之。

xiàng guó lǚ chǎn děng wén zhī，

相国吕产等闻之，

nǎi qiǎn yǐng yīn hóu guàn yīng jiāng bīng jī zhī。

乃遣颍阴侯灌婴将兵击之。

guàn yīng zhì xíng yáng，

灌婴至荥阳，

móu yuē zhū lǚ yōng bīng guān zhōng，

谋曰：“诸吕拥兵关中，

yù wēi liú shì ér zì lì。

欲危刘氏而自立。

jīn wǒ pò qí hái bào，

今我破齐还报，

cǐ yì lǚ shì zhī zī yě。

此益吕氏之资也。

nǎi liú tún xíng yáng，

”乃留屯荥阳，

shǐ shǐ yù qí wáng jí zhū hóu yǔ lián hé，

使使谕齐王及诸侯与连和，

yǐ dài lǚ shì biàn，

以待吕氏变，

gòng zhū zhī。

共诛之。

qí wáng wén zhī，

齐王闻之，

nǎi hái bīng xī jiè dài yuē。

乃还兵西界待约。

lǚ lù lǚ chǎn yù zuò luàn，

吕禄、吕产欲作乱，

nèi dàn jiàng hóu zhū xū děng，

内惮绛侯、朱虚等，

wài wèi qí chǔ bīng，

外畏齐、楚兵，

yòu kǒng guàn yīng pàn zhī。

又恐灌婴畔之。

yù dài guàn yīng bīng yǔ qí hé ér fā，

欲待灌婴兵与齐合而发，

yóu yù wèi jué。

犹豫未决。

dàng shì shí，

当是时，

jì chuān wáng tài huái yáng wáng wǔ cháng shān wáng cháo jí lǔ wáng zhāng yǎn jiē nián shào，

济川王太、淮阳王武、常山王朝及鲁王张偃皆年少，

wèi zhī guó，

未之国，

jū cháng ān zhào wáng lù liáng wáng chǎn gè jiāng bīng jū nán běi jūn。

居长安；赵王禄、梁王产各将兵居南、北军。

jiē lǚ shì zhī rén yě。

皆吕氏之人也。

liè hóu qún chén mò zì jiān qí mìng。

列侯群臣莫自坚其命。

tài wèi jiàng hóu bó bù dé zhǔ bīng。

太尉绛侯勃不得主兵。

qǔ zhōu hóu lì shāng lǎo bìng，

曲周侯郦商老病，

qí zi jì yú lǚ lù shàn。

其子寄与吕禄善。

jiàng hóu nǎi yǔ chéng xiàng chén píng móu，

绛侯乃与丞相陈平谋，

shǐ rén jié lì shāng，

使人劫郦商，

lìng qí zi jì wǎng dài shuō lǚ lù yuē gāo dì yǔ lǚ hòu gòng dìng tiān xià，

令其子寄往绐说吕禄曰：“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

liú shì suǒ lì jiǔ wáng，

刘氏所立九王，

lǚ shì suǒ lì sān wáng，

吕氏所立三王，

jiē dà chén zhī yì，

皆大臣之议，

shì yǐ bù gào zhū hóu，

事已布告诸侯，

jiē yǐ wéi yí。

皆以为宜。

jīn tài hòu bēng，

今太后崩，

dì shǎo，

帝少，

ér zú xià pèi zhào wáng yìn，

而足下佩赵王印，

bù jí zhī guó shǒu fān，

不急之国守籓，

nǎi wèi shàng jiàng，

乃为上将，

jiāng bīng liú cǐ，

将兵留此，

wèi dà chén zhū hóu suǒ yí。

为大臣诸侯所疑。

zú xià hé bù guī jiāng yìn，

足下何不归将印，

yǐ bīng shǔ tài wèi，

以兵属太尉，

qǐng liáng wáng guī xiàng guó yìn，

请梁王归相国印，

yǔ dà chén méng ér zhī guó。

与大臣盟而之国。

qí bīng bì bà，

齐兵必罢，

dà chén dé ān，

大臣得安，

zú xià gāo zhěn ér wáng qiān lǐ，

足下高枕而王千里，

cǐ wàn shì zhī lì yě。

此万世之利也。

lǚ lù xìn rán qí jì，

”吕禄信然其计，

yù yǐ bīng shǔ tài wèi。

欲以兵属太尉。

shǐ rén bào lǚ chǎn jí zhū lǚ lǎo rén，

使人报吕产及诸吕老人，

huò yǐ wéi biàn，

或以为便，

huò yuē bù biàn，

或曰不便，

jì yóu yù wèi yǒu suǒ jué。

计犹豫未有所决。

lǚ lù xìn lì jì，

吕禄信郦寄，

shí yǔ chū yóu liè，

时与出游猎，

guò qí gū lǚ xū。

过其姑吕嬃。

xū dà nù yuē ruò wéi jiāng ér qì jūn，

嬃大怒曰：“若为将而弃军，

lǚ shì jīn wú chǔ yǐ nǎi xī chū zhū yù bǎo qì sàn táng xià，

吕氏今无处矣！”乃悉出珠玉、宝器散堂下，

yuē wú wèi tā rén shǒu yě jiǔ yuè，

曰：“毋为他人守也！” 九月，

gēng shēn dàn，

庚申旦，

píng yáng hóu zhú xíng yù shǐ dài fū shì，

平阳侯窋行御史大夫事，

jiàn xiàng guó chǎn jì shì。

见相国产计事。

láng zhōng lìng jiǎ shòu shǐ cóng qí lái，

郎中令贾寿使从齐来，

yīn shù chǎn yuē wáng bù zǎo zhī guó，

因数产曰：“王不早之国，

jīn suī yù xíng，

今虽欲行，

shàng kě dé xié jù yǐ guàn yīng yǔ qí chǔ hé cóng yù zhū zhū lǚ gào chǎn，

尚可得邪！”具以灌婴与齐、楚合从欲诛诸吕告产，

qiě qù chǎn jí rù gōng。

且趣产急入宫。

píng yáng hóu pō wén qí yǔ，

平阳侯颇闻其语，

chí gào chéng xiàng tài wèi。

驰告丞相、太尉。

tài wèi yù rù běi jūn，

太尉欲入北军，

bù dé rù。

不得入。

xiāng píng hóu jì tōng shàng fú jié，

襄平侯纪通尚符节，

nǎi lìng chí jié jiǎo nèi tài wèi běi jūn。

乃令持节矫内太尉北军。

tài wèi fù lìng lì jì yú diǎn kè liú jiē xiān shuō lǚ lù yuē dì shǐ tài wèi shǒu běi jūn，

太尉复令郦寄与典客刘揭先说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军，

yù zú xià zhī guó。

欲足下之国。

jí guī jiāng yìn cí qù。

急归将印辞去。

bù rán，

不然，

huò qiě qǐ。

祸且起。

lǚ lù yǐ wéi lì kuàng bù qī jǐ，

”吕禄以为郦况不欺己，

suì jiě yìn shǔ diǎn kè，

遂解印属典客，

ér yǐ bīng shòu tài wèi。

而以兵授太尉。

tài wèi zhì jūn，

太尉至军，

lǚ lù yǐ qù。

吕禄已去。

tài wèi rù jūn mén，

太尉入军门，

xíng lìng jūn zhōng yuē wèi lǚ shì yòu tǎn，

行令军中曰：“为吕氏右袒，

wèi liú shì zuǒ tǎn jūn zhōng jiē zuǒ tǎn，

为刘氏左袒！”军中皆左袒，

tài wèi suì jiāng běi jūn。

太尉遂将北军。

rán shàng yǒu nán jūn。

然尚有南军。

chéng xiàng píng nǎi zhào zhū xū hóu zhāng zuǒ tài wèi，

丞相平乃召朱虚侯章佐太尉，

tài wèi lìng zhū xū hóu jiān jūn mén，

太尉令朱虚侯监军门，

lìng píng yáng hóu gào wèi wèi wú rù xiàng guó chǎn diàn mén。

令平阳侯告卫尉：“毋入相国产殿门。

lǚ chǎn bù zhī lǚ lù yǐ qù běi jūn，

”吕产不知吕禄已去北军，

nǎi rù wèi yāng gōng，

乃入未央宫，

yù wèi luàn。

欲为乱。

zhì diàn mén，

至殿门，

fú dé rù，

弗得入，

pái huái wǎng lái。

徘徊往来。

píng yáng hóu kǒng fú shèng，

平阳侯恐弗胜，

chí yǔ tài wèi。

驰语太尉。

tài wèi shàng kǒng bù shèng zhū lǚ，

太尉尚恐不胜诸吕，

wèi gǎn gōng yán zhū zhī，

未敢公言诛之，

nǎi wèi zhū xū hóu yuē jí rù gōng wèi dì zhū xū hóu qǐng zú，

乃谓朱虚侯曰：“急入宫卫帝！”朱虚侯请卒，

tài wèi yǔ zú qiān yú rén。

太尉予卒千馀人。

rù wèi yāng gōng mén，

入未央宫门，

jiàn chǎn tíng zhōng。

见产廷中。

rì shí fǔ shí，

日饣甫时，

suì jī chǎn，

遂击产，

chǎn zǒu。

产走。

tiān fēng dà qǐ，

天风大起，

yǐ gù qí cóng guān luàn，

以故其从官乱，

mò gǎn dòu，

莫敢斗，

zhú chǎn，

逐产，

shā zhī láng zhōng fǔ lì cè zhōng。

杀之郎中府吏厕中。

zhū xū hóu yǐ shā chǎn，

朱虚侯已杀产，

dì mìng yè zhě chí jié láo zhū xū hóu。

帝命谒者持节劳朱虚侯。

zhū xū hóu yù duó qí jié，

朱虚侯欲夺其节，

yè zhě bù kěn。

谒者不肯。

zhū xū hóu zé cóng yǔ zài，

朱虚侯则从与载，

yīn jié xìn chí zǒu，

因节信驰走，

zhǎn cháng lè wèi wèi lǚ gēng shǐ。

斩长乐卫尉吕更始。

hái，

还，

chí rù běi jūn bào tài wèi。

驰入北军报太尉。

tài wèi qǐ，

太尉起，

bài hè zhū xū hóu yuē suǒ huàn dú lǚ chǎn。

拜贺朱虚侯曰：“所患独吕产。

jīn yǐ zhū，

今已诛，

tiān xià dìng yǐ suì qiǎn rén fēn bù xī bǔ zhū lǚ nán nǚ，

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诸吕男女，

wú shào zhǎng jiē zhǎn zhī。

无少长皆斩之。

xīn yǒu，

辛酉，

bǔ zhǎn lǚ lù ér chī shā lǚ xū，

捕斩吕禄而笞杀吕嬃，

shǐ rén zhū yàn wáng lǚ tōng ér fèi lǔ wáng zhāng yǎn。

使人诛燕王吕通而废鲁王张偃。

wù chén，

戊辰，

xǐ jì chuān wáng wáng liáng。

徙济川王王梁。

qiǎn zhū xū hóu zhāng yǐ zhū zhū lǚ shì gào qí wáng，

遣朱虚侯章以诛诸吕事告齐王，

lìng bà bīng。

令罢兵。

guàn yīng zài xíng yáng，

灌婴在荥阳，

wén wèi bó běn jiào qí wáng jǔ bīng，

闻魏勃本教齐王举兵，

shǐ shǐ zhào wèi bó zhì，

使使召魏勃至，

zé wèn zhī。

责问之。

bó yuē shī huǒ zhī jiā，

勃曰：“失火之家，

qǐ xiá xiān yán zhàng rén ér hòu jiù huǒ hū yīn tuì lì，

岂暇先言丈人而后救火乎！”因退立，

gǔ zhàn ér lì，

股战而栗，

kǒng bù néng yán zhě，

恐不能言者，

zhōng wú tā yǔ。

终无他语。

guàn jiāng jūn shú shì xiào yuē rén wèi wèi bó yǒng，

灌将军熟视笑曰：“人谓魏勃勇，

wàng yōng rén ěr，

妄庸人耳，

hé néng wéi hū nǎi bà wèi bó。

何能为乎！”乃罢魏勃。

guàn yīng bīng yì bà xíng yáng guī。

灌婴兵亦罢荥阳归。

bān gù zàn yuē xiào wén shí，

班固赞曰：孝文时，

tiān xià yǐ lì jì wèi mài yǒu。

天下以郦寄为卖友。

fū mài yǒu zhě，

夫卖友者，

wèi jiàn lì ér wàng yì yě。

谓见利而忘义也。

ruò jì fù wèi gōng chén ér yòu zhí jié，

若寄父为功臣而又执劫，

suī cuī lǚ lù yǐ ān shè jì，

虽摧吕禄以安社稷，

yì cún jūn qīn kě yě。

谊存君亲可也。

zhū dà chén xiāng yǔ yīn móu yuē shǎo dì jí liáng huái yáng héng shān wáng，

诸大臣相与阴谋曰：“少帝及梁、淮阳、恒山王，

jiē fēi zhēn xiào huì zi yě。

皆非真孝惠子也。

lǚ hòu yǐ jì zhà míng tā rén zǐ，

吕后以计诈名他人子，

shā qí mǔ yǎng hòu gōng，

杀其母养后宫，

lìng xiào huì zi zhī，

令孝惠子之，

lì yǐ wéi hòu jí zhū wáng，

立以为后及诸王，

yǐ qiáng lǚ shì。

以强吕氏。

jīn jiē yǐ yí miè zhū lǚ，

今皆已夷灭诸吕，

ér suǒ lì jí zhǎng，

而所立即长，

yòng shì，

用事，

wú shǔ wú lèi yǐ。

吾属无类矣。

bù rú shì zhū wáng zuì xián zhě lì zhī。

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

huò yán qí wáng，

”或言：“齐王，

gāo dì zhǎng sūn，

高帝长孙，

kě lì yě。

可立也。

dà chén jiē yuē lǚ shì yǐ wài jiā è ér jǐ wēi zōng miào，

”大臣皆曰：“吕氏以外家恶而几危宗庙，

luàn gōng chén。

乱功臣。

jīn qí wáng jiù sì jūn，

今齐王舅驷钧，

hǔ ér guàn。

虎而冠。

jí lì qí wáng，

即立齐王，

fù wèi lǚ shì yǐ。

复为吕氏矣。

dài wáng fāng jīn gāo dì jiàn zi zuì zhǎng，

代王方今高帝见子最长，

rén xiào kuān hòu，

仁孝宽厚，

tài hòu jiā báo shì jǐn liáng。

太后家薄氏谨良。

qiě lì zhǎng gù shùn，

且立长固顺，

kuàng yǐ rén xiào wén tiān xià hū nǎi xiāng yǔ gòng yīn shǐ rén zhào dài wáng。

况以仁孝闻天下乎！”乃相与共阴使人召代王。

dài wáng wèn zuǒ yòu，

代王问左右，

láng zhōng lìng zhāng wǔ děng yuē hàn dà chén jiē gù gāo dì shí dà jiàng，

郎中令张武等曰：“汉大臣皆故高帝时大将，

xí bīng，

习兵，

duō móu zhà。

多谋诈。

cǐ qí zhǔ yì fēi zhǐ cǐ yě，

此其属意非止此也，

tè wèi gāo dì lǚ tài hòu wēi ěr。

特畏高帝、吕太后威耳。

jīn yǐ zhū zhū lǚ，

今已诛诸吕，

xīn jié xuè jīng shī，

新疌血京师，

cǐ yǐ yíng dài wáng wéi míng，

此以迎大王为名，

shí bù kě xìn。

实不可信。

yuàn dài wáng chēng jí wú wǎng，

愿大王称疾毋往，

yǐ guān qí biàn。

以观其变。

zhōng wèi sòng chāng jìn yuē qún chén zhī yì jiē fēi yě。

”中尉宋昌进曰：“群臣之议皆非也。

fū qín shī qí zhèng，

夫秦失其政，

zhū hóu háo jié bìng qǐ，

诸侯、豪桀并起，

rén rén zì yǐ wéi dé zhī zhě yǐ wàn shù，

人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

rán zú jiàn tiān zǐ zhī wèi zhě，

然卒践天子之位者，

liú shì yě，

刘氏也，

tiān xià jué wàng，

天下绝望，

yī yǐ。

一矣。

gāo dì fēng wáng zǐ dì，

高帝封王子弟，

dì quǎn yá xiāng zhì，

地犬牙相制，

cǐ suǒ wèi pán shí zhī zōng yě，

此所谓磐石之宗也，

tiān xià fú qí qiáng，

天下服其强，

èr yǐ。

二矣。

hàn xìng，

汉兴，

chú qín kē zhèng，

除秦苛政，

yuē fǎ lìng，

约法令，

shī dé huì，

施德惠，

rén rén zì ān，

人人自安，

nán dòng yáo，

难动摇，

sān yǐ。

三矣。

fū yǐ lǚ tài hòu zhī yán，

夫以吕太后之严，

lì zhū lǚ wèi sān wáng，

立诸吕为三王，

shàn quán zhuān zhì rán ér tài wèi yǐ yī jié rù běi jūn yī hū，

擅权专制；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一呼，

shì jiē zuǒ tǎn wèi liú shì，

士皆左袒为刘氏，

pàn zhū lǚ，

叛诸吕，

zú yǐ miè zhī。

卒以灭之。

cǐ nǎi tiān shòu，

此乃天授，

fēi rén lì yě。

非人力也。

jīn dà chén suī yù wèi biàn，

今大臣虽欲为变，

bǎi xìng fú wèi shǐ，

百姓弗为使，

qí dǎng níng néng zhuān yī xié fāng jīn nèi yǒu zhū xū dōng móu zhī qīn，

其党宁能专一邪？方今内有朱虚、东牟之亲，

wài wèi wú chǔ huái yáng láng yá qí dài zhī qiáng。

外畏吴、楚、淮阳、琅邪、齐、代之强。

fāng jīn gāo dì zi，

方今高帝子，

dú huái nán wáng yǔ dài wáng。

独淮南王与大王。

dài wáng yòu zhǎng，

大王又长，

xián shèng rén xiào wén yú tiān xià，

贤圣仁孝闻于天下，

gù dà chén yīn tiān xià zhī xīn ér yù yíng lì dài wáng。

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

dài wáng wù yí yě。

大王勿疑也。

dài wáng bào tài hòu jì zhī。

”代王报太后计之。

yóu yù wèi dìng，

犹豫未定，

bo zhī，

卜之，

zhào dé dà héng。

兆得大横。

zhàn yuē dà héng gēng gēng，

占曰：“大横庚庚，

yú wèi tiān wáng，

余为天王，

xià qǐ yǐ guāng。

夏启以光。

dài wáng yuē guǎ rén gù yǐ wèi wáng yǐ，

”代王曰：“寡人固已为王矣，

yòu hé wáng bo rén yuē suǒ wèi tiān wáng zhě，

又何王？”卜人曰：“所谓天王者，

nǎi tiān zǐ yě。

乃天子也。

yú shì dài wáng qiǎn tài hòu dì báo zhāo wǎng jiàn jiàng hóu，

”于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往见绛侯，

jiàng hóu děng jù wèi zhāo yán suǒ yǐ yíng lì wáng yì。

绛侯等具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

báo zhāo hái bào yuē xìn yǐ，

薄昭还报曰：“信矣，

wú kě yí zhě。

无可疑者。

dài wáng nǎi xiào wèi sòng chāng yuē guǒ rú gōng yán。

”代王乃笑谓宋昌曰：“果如公言。

nǎi mìng sòng chāng cān chéng，

”乃命宋昌参乘，

zhāng wǔ děng liù rén chéng chuán，

张武等六人乘传，

cóng yì cháng ān。

从诣长安。

zhì gāo líng，

至高陵，

xiū zhǐ，

休止，

ér shǐ sòng chāng xiān chí zhī cháng ān guān biàn。

而使宋昌先驰之长安观变。

chāng zhì wèi qiáo，

昌至渭桥，

chéng xiàng yǐ xià jiē yíng。

丞相以下皆迎。

chāng hái bào。

昌还报。

dài wáng chí zhì wèi qiáo，

代王驰至渭桥，

qún chén bài yè chēng chén，

群臣拜谒称臣，

dài wáng xià chē dá bài。

代王下车答拜。

tài wèi bó jìn yuē yuàn qǐng jiān。

太尉勃进曰：“愿请间。

sòng chāng yuē suǒ yán gōng，

”宋昌曰：“所言公，

gōng yán zhī suǒ yán sī，

公言之；所言私，

wáng zhě wú sī。

王者无私。

tài wèi nǎi guì shàng tiān zǐ xǐ fú。

”太尉乃跪上天子玺、符。

dài wáng xiè yuē zhì dài dǐ ér yì zhī。

代王谢曰：“至代邸而议之。

hòu jiǔ yuè，

” 后九月，

jǐ yǒu huì，

己酉晦，

dài wáng zhì cháng ān，

代王至长安，

shě dài dǐ，

舍代邸，

qún chén cóng zhì dǐ。

群臣从至邸。

chéng xiàng chén píng děng jiē zài bài yán yuē zi hóng děng jiē fēi xiào huì zi，

丞相陈平等皆再拜言曰：“子弘等皆非孝惠子，

bù dàng fèng zōng miào。

不当奉宗庙。

dài wáng，

大王，

gāo dì zhǎng zǐ，

高帝长子，

yí wèi sì。

宜为嗣。

yuàn dài wáng jí tiān zǐ wèi。

愿大王即天子位。

dài wáng xī xiāng ràng zhě sān，

”代王西乡让者三，

nán xiāng ràng zhě zài，

南乡让者再，

suì jí tiān zǐ wèi。

遂即天子位。

qún chén yǐ lǐ cì shì。

群臣以礼次侍。

dōng móu hóu xìng jū yuē zhū lǚ shì，

东牟侯兴居曰：“诛吕氏，

chén wú gōng，

臣无功，

qǐng dé chú gōng。

请得除宫。

nǎi yǔ tài pú rǔ yīn hóu téng gōng rù gōng，

”乃与太仆汝阴侯滕公入宫，

qián wèi shǎo dì yuē zú xià fēi liú shì zi，

前谓少帝曰：“足下非刘氏子，

bù dàng lì nǎi gù huī zuǒ yòu zhí jǐ zhě póu bīng bà qù yǒu shù rén bù kěn qù bīng，

不当立！”乃顾麾左右执戟者掊兵罢去；有数人不肯去兵，

huàn zhě lìng zhāng shì yù gào，

宦者令张释谕告，

yì qù bīng。

亦去兵。

téng gōng nǎi zhào shèng yú chē zài shǎo dì chū。

滕公乃召乘舆车载少帝出。

shǎo dì yuē yù jiāng wǒ ān zhī hū téng gōng yuē chū jiù shě。

少帝曰：“欲将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舍。

shě shào fǔ。

”舍少府。

nǎi fèng tiān zǐ fǎ jià yíng dài wáng yú dǐ，

乃奉天子法驾迎代王于邸，

bào yuē gōng jǐn chú。

报曰：“宫谨除。

dài wáng jí xī rù wèi yāng gōng。

”代王即夕入未央宫。

yǒu yè zhě shí rén chí jǐ wèi duān mén，

有谒者十人持戟卫端门，

yuē tiān zǐ zài yě，

曰：“天子在也，

zú xià hé wéi zhě ér rù dài wáng nǎi wèi tài wèi。

足下何为者而入？”代王乃谓太尉。

tài wèi wǎng yù，

太尉往谕，

yè zhě shí rén jiē póu bīng ér qù，

谒者十人皆掊兵而去，

dài wáng suì rù。

代王遂入。

yè，

夜，

bài sòng chāng wèi wèi jiāng jūn，

拜宋昌为卫将军，

zhèn fǔ nán běi jūn yǐ zhāng wǔ wèi láng zhōng lìng，

镇抚南北军；以张武为郎中令，

xíng diàn zhōng。

行殿中。

yǒu sī fēn bù zhū miè liáng huái yáng héng shān wáng jí shǎo dì yú dǐ。

有司分部诛灭梁、淮阳、恒山王及少帝于邸。

wén dì hái zuò qián diàn，

文帝还坐前殿，

yè，

夜，

xià zhào shū shè tiān xià。

下诏书赦天下。

tài zōng xiào wén huáng dì shàng gāo huáng hòu yuán nián rén xū，

太宗孝文皇帝上 高皇后元年（壬戌，

gōng yuán qián yī qī jiǔ nián dōng，

公元前一七九年） 冬，

shí yuè，

十月，

gēng xū，

庚戌，

xǐ láng yá wáng zé wèi yàn wáng fēng zhào yōu wáng zǐ suì wèi zhào wáng。

徙琅邪王泽为燕王；封赵幽王子遂为赵王。

chén píng xiè bìng。

陈平谢病。

shàng wèn zhī，

上问之，

píng yuē gāo zǔ shí，

平曰：“高祖时，

bó gōng bù rú chén，

勃功不如臣，

jí zhū zhū lǚ，

及诛诸吕，

chén gōng yì bù rú bó，

臣功亦不如勃，

yuàn yǐ yòu chéng xiàng ràng bó。

愿以右丞相让勃。

shí yī yuè，

”十一月，

xīn sì，

辛巳，

shàng xǐ píng wèi zuǒ chéng xiàng，

上徙平为左丞相，

tài wèi bó wèi yòu chéng xiàng，

太尉勃为右丞相，

dà jiàng jūn guàn yīng wèi tài wèi。

大将军灌婴为太尉。

zhū lǚ suǒ duó qí chǔ gù dì，

诸吕所夺齐、楚故地，

jiē fù yǔ zhī。

皆复与之。

lùn zhū zhū lǚ gōng，

论诛诸吕功，

yòu chéng xiàng bó yǐ xià yì hù cì jīn gè yǒu chà。

右丞相勃以下益户、赐金各有差。

jiàng hóu cháo bà qū chū，

绛侯朝罢趋出，

yì de shén。

意得甚。

shàng lǐ zhī gōng，

上礼之恭，

cháng mù sòng zhī。

常目送之。

láng zhōng ān líng yuán àng jiàn yuē zhū lǚ bèi nì，

郎中安陵袁盎谏曰：“诸吕悖逆，

dà chén xiāng yǔ gòng zhū zhī。

大臣相与共诛之。

shì shí chéng xiàng wèi tài wèi，

是时丞相为太尉，

běn bīng bǐng，

本兵柄，

shì huì qí chéng gōng。

适会其成功。

jīn chéng xiàng rú yǒu jiāo zhǔ sè，

今丞相如有骄主色，

bì xià qiān ràng。

陛下谦让。

chén zhǔ shī lǐ，

臣主失礼，

qiè wèi bì xià fú qǔ yě hòu cháo，

窃为陛下弗取也！”后朝，

shàng yì zhuāng，

上益庄，

chéng xiàng yì wèi。

丞相益畏。

shí èr yuè，

十二月，

zhào yuē fǎ zhě，

诏曰：“法者，

zhì zhī zhèng yě。

治之正也。

jīn fàn fǎ yǐ lùn，

今犯法已论，

ér shǐ wú zuì zhī fù mǔ qī zǐ tóng chǎn zuò zhī，

而使无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

jí wèi shōu tǎng，

及为收帑，

zhèn shén bù qǔ qí chú shōu tǎng zhū xiàng zuò lǜ lìng。

朕甚不取！其除收帑诸相坐律令。

chūn，

” 春，

zhēng yuè，

正月，

yǒu sī qǐng zǎo jiàn tài zǐ。

有司请蚤建太子。

shàng yuē zhèn jì bù dé，

上曰；“朕既不德，

zòng bù néng bó qiú tiān xià xián shèng yǒu dé zhī rén ér chán tiān xià yān，

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之人而禅天下焉，

ér yuē yù jiàn tài zǐ，

而曰豫建太子，

shì zhòng wú bù dé yě。

是重吾不德也。

qí ān zhī yǒu sī yuē yù jiàn tài zǐ，

其安之！”有司曰：“豫建太子，

suǒ yǐ zhòng zōng miào shè jì，

所以重宗庙、社稷，

bù wàng tiān xià yě。

不忘天下也。

shàng yuē chǔ wáng，

”上曰：“楚王，

jì fù yě wú wáng，

季父也；吴王，

xiōng yě huái nán wáng，

兄也；淮南王，

dì yě，

弟也，

qǐ bù yù zāi jīn bù xuǎn jǔ yān，

岂不豫哉？今不选举焉，

ér yuē bì zi，

而曰必子，

rén qí yǐ zhèn wèi wàng xián yǒu dé zhě ér zhuān yú zi，

人其以朕为忘贤有德者而专于子，

fēi suǒ yǐ yōu tiān xià yě yǒu sī gù qǐng yuē gǔ zhě yīn zhōu yǒu guó，

非所以忧天下也！”有司固请曰：“古者殷、周有国，

zhì ān jiē qiān yú suì，

治安皆千馀岁，

yòng cǐ dào yě。

用此道也。

lì sì bì zi，

立嗣必子，

suǒ cóng lái yuǎn yǐ。

所从来远矣。

gāo dì píng tiān xià wèi tài zǔ，

高帝平天下为太祖，

zǐ sūn jì sì shì shì bù jué，

子孙继嗣世世不绝，

jīn shì yí jiàn ér gèng xuǎn yú zhū hóu jí zōng shì，

今释宜建而更选于诸侯及宗室，

fēi gāo dì zhī zhì yě。

非高帝之志也。

gèng yì bù yí。

更议不宜。

zi qǐ zuì zhǎng，

子启最长，

chún hòu cí rén，

纯厚慈仁，

qǐng jiàn yǐ wéi tài zǐ。

请建以为太子。

shàng nǎi xǔ zhī。

”上乃许之。

sān yuè，

三月，

lì tài zǐ mǔ dòu shì wèi huáng hòu。

立太子母窦氏为皇后。

huáng hòu，

皇后，

qīng hé guān jīn rén。

清河观津人。

yǒu dì guǎng guó，

有弟广国，

zì shǎo jūn，

字少君，

yòu wéi rén suǒ lüè mài，

幼为人所略卖，

chuán shí yú jiā，

传十馀家，

wén dòu hòu lì，

闻窦后立，

nǎi shàng shū zì chén。

乃上书自陈。

zhào jiàn，

召见，

yàn wèn，

验问，

dé shí，

得实，

nǎi hòu cì tián zhái jīn qián，

乃厚赐田宅、金钱，

yǔ xiōng zhǎng jūn jiā yú cháng ān。

与兄长君家于长安。

jiàng hóu guàn jiāng jūn děng yuē wú shǔ bù sǐ，

绛侯、灌将军等曰：“吾属不死，

mìng nǎi qiě xiàn cǐ liǎng rén。

命乃且县此两人。

liǎng rén suǒ chū wēi，

两人所出微，

bù kě bù wéi zé shī fū bīn kè yòu fù xiào lǚ shì，

不可不为择师傅、宾客；又复效吕氏，

dà shì yě yú shì nǎi xuǎn shì zhī yǒu jié xíng zhě yǔ jū。

大事也！”于是乃选士之有节行者与居。

dòu zhǎng jūn shǎo jūn yóu cǐ wèi tuì ràng jūn zǐ，

窦长君、少君由此为退让君子，

bù gǎn yǐ zūn guì jiāo rén。

不敢以尊贵骄人。

zhào zhèn dài guān guǎ gū dú qióng kùn zhī rén。

诏振贷鳏、寡、孤、独、穷困之人。

yòu lìng bā shí yǐ shàng，

又令：“八十已上，

yuè cì mǐ ròu jiǔ jiǔ shí yǐ shàng，

月赐米、肉、酒；九十已上，

jiā cì bó xù。

加赐帛、絮。

cì wù dāng bǐng yù mǐ zhě，

赐物当禀鬻米者，

zhǎng lì yuè shì，

长吏阅视，

chéng ruò wèi zhì bù mǎn jiǔ shí，

丞若尉致；不满九十，

sè fū lìng shǐ zhì èr qiān dàn qiǎn dōu lì xún xíng，

啬夫、令史致；二千石遣都吏循行，

bù chēng zhě dū zhī。

不称者督之。

chǔ yuán wáng jiāo hōng。

” 楚元王交薨。

xià，

夏，

sì yuè，

四月，

qí chǔ dì zhèn，

齐、楚地震，

èr shí jiǔ shān tóng rì bēng，

二十九山同日崩，

dà shuǐ kuì chū。

大水溃出。

shí yǒu xiàn qiān lǐ mǎ zhě。

时有献千里马者。

dì yuē luán qí zài qián，

帝曰：“鸾旗在前，

shǔ chē zài hòu，

属车在后，

jí xíng rì wǔ shí lǐ，

吉行日五十里，

shī xíng sān shí lǐ。

师行三十里。

zhèn chéng qiān lǐ mǎ，

朕乘千里马，

dú xiān ān zhī yú shì hái qí mǎ，

独先安之？”于是还其马，

yǔ dào lǐ fèi，

与道里费，

ér xià zhào yuē zhèn bù shòu xiàn yě。

而下诏曰：“朕不受献也。

qí lìng sì fāng wú qiú lái xiàn。

其令四方毋求来献。

dì jì shī huì tiān xià，

” 帝既施惠天下，

zhū hóu sì yí yuǎn jìn huān qià。

诸侯、四夷远近欢洽。

nǎi xiū dài lái gōng，

乃修代来功，

fēng sòng chāng wèi zhuàng wǔ hòu。

封宋昌为壮武侯。

dì yì míng xí guó jiā shì。

帝益明习国家事。

cháo ér wèn yòu chéng xiàng bó yuē tiān xià yī suì jué yù jǐ hé bó xiè bù zhī。

朝而问右丞相勃曰：“天下一岁决狱几何？”勃谢不知。

yòu wèn yī suì qián gǔ chū rù jǐ hé bó yòu xiè bù zhī，

又问：“一岁钱谷出入几何？”勃又谢不知，

huáng kuì，

惶愧，

hàn chū zhān bèi。

汗出沾背。

shàng wèn zuǒ chéng xiàng píng。

上问左丞相平。

píng yuē yǒu zhǔ zhě。

平曰：“有主者。

shàng yuē zhǔ zhě wèi shuí yuē bì xià jí wèn jué yù，

”上曰：“主者谓谁？”曰：“陛下即问决狱，

zé tíng wèi wèn qián gǔ，

责廷尉；问钱谷，

zé zhì sù nèi shǐ。

责治粟内史。

shàng yuē gǒu gè yǒu zhǔ zhě，

”上曰：“苟各有主者，

ér jūn suǒ zhǔ zhě hé shì yě píng xiè yuē bì xià bù zhī qí nú xià，

而君所主者何事也？”平谢曰：“陛下不知其驽下，

shǐ dài zuì zǎi xiàng。

使待罪宰相。

zǎi xiàng zhě，

宰相者，

shàng zuǒ tiān zǐ，

上佐天子，

lǐ yīn yáng，

理阴阳，

shùn sì shí xià suì wàn wù zhī yí wài zhèn fǔ sì yí zhū hóu nèi qīn fù bǎi xìng，

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

shǐ qīng dài fū gè dé rèn qí zhí yān。

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

dì nǎi chēng shàn。

”帝乃称善。

yòu chéng xiàng dà cán，

右丞相大惭，

chū ér ràng chén píng yuē jūn dú bù sù jiào wǒ duì chén píng xiào yuē jūn jū qí wèi，

出而让陈平曰：“君独不素教我对！”陈平笑曰：“君居其位，

bù zhī qí rèn xié qiě bì xià jí wèn cháng ān zhōng dào zéi shù，

不知其任邪？且陛下即问长安中盗贼数，

jūn yù qiáng duì xié yú shì jiàng hóu zì zhī qí néng bù rú píng yuǎn yǐ。

君欲强对邪？”于是绛侯自知其能不如平远矣。

jū qǐng zhī，

居顷之，

rén huò shuō bó yuē jūn jì zhū zhū lǚ，

人或说勃曰：“君既诛诸吕，

lì dài wáng，

立代王，

wēi zhèn tiān xià。

威震天下。

ér jūn shòu hòu shǎng，

而君受厚赏，

chù zūn wèi，

处尊位，

jiǔ zhī，

久之，

jí huò jí shēn yǐ。

即祸及身矣。

bó yì zì wēi，

”勃亦自危，

nǎi xiè bìng，

乃谢病，

qǐng guī xiāng yìn，

请归相印，

shàng xǔ zhī。

上许之。

qiū，

秋，

bā yuè，

八月，

xīn wèi，

辛未，

yòu chéng xiàng bó miǎn，

右丞相勃免，

zuǒ chéng xiàng píng zhuān wèi chéng xiàng。

左丞相平专为丞相。

chū，

初，

lóng lǜ hóu zào jī nán yuè，

隆虑侯灶击南越，

huì shǔ shī，

会暑湿，

shì zú dà yì，

士卒大疫，

bīng bù néng shù lǐng。

兵不能隃领。

suì yú，

岁馀，

gāo hòu bēng，

高后崩，

jí bà bīng。

即罢兵。

zhào tuó yīn cǐ yǐ bīng wēi cái wù lù yí mǐn yuè xī ōu luò，

赵佗因此以兵威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

yì shǔ yān。

役属焉。

dōng xī wàn yú lǐ，

东西万馀里，

chéng huáng wū zuǒ dào，

乘黄屋左纛，

chēng zhì yǔ zhōng guó móu。

称制与中国侔。

dì nǎi wèi tuó qīn zhǒng zài zhēn dìng zhě zhì shǒu yì，

帝乃为佗亲冢在真定者置守邑，

suì shí fèng sì zhào qí kūn dì，

岁时奉祀；召其昆弟，

zūn guān hòu cì chǒng zhī。

尊官、厚赐宠之。

fù shǐ lù jiǎ shǐ nán yuè，

复使陆贾使南越，

cì tuó shū yuē zhèn，

赐佗书曰：“朕，

gāo huáng dì cè shì zhī zǐ yě，

高皇帝侧室之子也，

qì wài，

弃外，

fèng běi fān yú dài。

奉北籓于代。

dào lǐ liáo yuǎn，

道里辽远，

yōng bì pǔ yú，

壅蔽朴愚，

wèi cháng zhì shū。

未尝致书。

gāo huáng dì qì qún chén，

高皇帝弃群臣，

xiào huì huáng dì jí shì gāo hòu zì lín shì，

孝惠皇帝即世；高后自临事，

bù xìng yǒu jí，

不幸有疾，

zhū lǚ wèi biàn，

诸吕为变，

lài gōng chén zhī lì，

赖功臣之力，

zhū zhī yǐ bì，

诛之已毕，

zhèn yǐ wáng hóu lì bù shì zhī gù，

朕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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