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鑑 · 周纪一
起著雍摄提格,尽玄黓困敦,凡三十五年。
威烈王二十三年(戊寅,公元前四零三年)
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文王序《易》,以乾坤为首。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言君臣之位,犹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诸侯,尊周室,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以是见圣人于君臣之际,未尝不惓惓也。非有桀、纣之暴,汤、武之仁,人归之,天命之,君臣之分,当守节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代纣,则成汤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吴,则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宁亡国而不为者,诚以礼之大节不可乱也。故曰:礼莫大于分也。
夫礼,辨贵贱,序亲疏,裁群物,制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后上下粲然有伦,此礼之大经也。名器既亡,则礼安得独在哉?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卫君待孔子而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为名不正则民无所措手足。夫繁缨,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细务也,而孔子先之。诚以名器既乱,则上下无以相有故也。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著。圣人之虑远,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故必待其著而后救之。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则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坚冰至”,《书》曰:“一日二日万几”,谓此类也。故曰:分莫大于名也。
呜呼!幽、厉失德,周道日衰,纲纪散坏,下陵上替,诸侯专征,大夫擅政。礼之大体,什丧七八矣。然文、武之祀犹绵绵相属者,盖以周之子孙尚能守其名分故也。何以言之?昔晋文公有大功于王室,请隧于襄王,襄王不许,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恶也。不然,叔父有地而隧,又何请焉!”文公于是乎惧而不敢违。是故以周之地则不大于曹、滕,以周之民则不众于邾、莒,然历数百年,宗主天下,虽以晋、楚、齐、秦之强,不敢加者,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至于季氏之于鲁,田常之于齐,白公之于楚,智伯之于晋,其势皆足以逐君而自为,然而卒不敢者,岂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诛之也。今晋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晋国,天子既不能讨,又宠秩之,使列于诸侯,是区区之名分复不能守而并弃之也。先王之礼于斯尽矣。或者以为当是之时,周室微弱,三晋强盛,虽欲勿许,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晋虽强,苟不顾天下之诛而犯义侵礼,则不请于天子而自立矣。不请于天子而自立,则为悖逆之臣。天下苟有桓、文之君,必奉礼义而征之。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也,谁得而讨之!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
呜呼!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害糜灭几尽,岂不哀哉!
初,智宣子将以瑶为后。智果曰:“不如宵也。瑶之贤于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鬓长大则贤,射御足力则贤,伎艺毕给则贤,巧文辩慧则贤,强毅果敢则贤,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若果立瑶也,智宗必灭。”弗听,智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赵简子之子,长曰伯鲁,幼曰无恤。将置后,不知所立。乃书训戒之辞于二简,以授二子曰:“谨识之。”三年而问之,伯鲁不能举其辞,求其简,已失之矣。问无恤,诵其辞甚习,求其简,出诸袖中而奏之。于是简子以无恤为贤,立以为后。简子使尹鐸为晋阳。请曰:“以为茧丝乎?抑为保障乎?”简子曰:“保障哉!”尹鐸损其户数。简子谓无恤曰:“晋国有难,而无以尹鐸为少,无以晋阳为远,必以为归。”及智宣子卒,智襄子为政,与韩康子、魏桓子宴于蓝台。智伯戏康子而侮段规,智国闻之,谏曰:“主不备,难必至矣!”智伯曰:“难将由我。我不为难,谁敢兴之?”对曰:“不然。《夏书》有之曰:‘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夫君子能勤小物,故无大患。今主一宴而耻人之君相,又弗备,曰不敢兴难,无乃不可乎!蜹、蚁、蜂、虿,皆能害人,况君相乎!”弗听。
智伯请地于韩康子,康子欲弗与。段规曰:“智伯好利而愎,不与,将伐我;不如与之。彼狃于得地,必请于他人;他人不与,必向之以兵。然则我得免于患而待事之变矣。”康子曰:“善。”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于智伯,智伯悦。又求地于魏桓子,桓子欲弗与。任章曰:“何故弗与?”桓子曰:“无故索地,故弗与。”任章曰:“无故索地,诸大夫必惧;吾与之地,智伯必骄。彼骄而轻敌,此惧而相亲。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长矣。《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主不如与之以骄智伯,然后可以择交而图智氏矣。奈何独以吾为智氏质乎!”桓子曰:“善。”复与之万家之邑一。智伯又求蔡、皋狼之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智伯怒,帅韩、魏之甲以攻赵氏。襄子将出,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罢力以完之,又毙死以守之,其谁与我!”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襄子曰:“浚民之膏泽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其晋阳乎,先主之所属也,尹鐸之所宽也,民必和矣。”乃走晋阳。
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沈灶产蛙,民无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韩康子骖乘。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也。絺疵谓智伯曰:“韩、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以人事知之。夫从韩、魏之兵以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不没者三版,人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无喜志,有忧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絺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谗臣欲为赵氏游说,使主疑于二家而懈于攻赵氏也。不然,夫二家岂不利朝夕分赵氏之田,而欲为危难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臣见其视臣端而趋疾,知臣得其情故也。”智伯不悛。絺疵请使于齐。
赵襄子使张孟谈潜出见二子,曰:“臣闻唇亡则齿寒。今智伯帅韩、魏而攻赵,赵亡则韩、魏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末遂而谋泄,则祸立至矣”。张孟谈曰:“谋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伤也?”二子乃阴与张孟谈约,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杀守堤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之众。遂杀智伯,尽灭智氏之族。唯辅果在。
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胜德也。夫才与德异,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谓之贤,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聪察强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云梦之竹,天下之劲也,然而不矫揉,不羽括,则不能以入坚;棠溪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熔范,不砥砺,则不能以击强。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严,而才者人之所爱。爱者易亲,严者易疏,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馀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岂特智伯哉!故为国为家者,苟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三家分智氏之田。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仇,乃诈为刑人,挟匕首,入襄子宫中涂厕。襄子如厕心动,索之,获豫让。左右欲杀之,襄子曰:“智伯死无后,而此人欲为报仇,真义士也!吾谨避之耳。”乃舍之。豫让又漆身为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赵孟,必得近幸。子乃为所欲为,顾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报仇,不亦难乎?”豫让曰:“不可!既已委质为臣,而又求杀之,是二心也。凡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者也。”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襄子为伯鲁之不立也,有子五人,不肯置后。封伯鲁之子于代,曰代成君,早卒,立其子浣为赵氏后。襄子卒,弟桓子逐浣而自立,一年卒。赵氏之人曰:“桓子立,非襄主意。”乃共杀其子,复迎浣而立之,是为献子。献子生籍,是为烈侯。魏斯者,桓子之孙也,是为文侯。韩康子生武子,武子生虔,是为景侯。
魏文侯以卜子夏、田子方为师,每过段干木之庐必式。四方贤士多归之。文侯与群臣饮酒,乐,而天雨,命驾将适野。左右曰:“今日饮酒乐,天又雨,君将安之?”文侯曰:“吾与虞人期猎,虽乐,岂可无一会期哉!”乃往,身自罢之。韩借师于魏以伐赵。文侯曰:“寡人与赵,兄弟也,不敢闻命。”赵借师于魏以伐韩,文侯应之亦然。二国皆怒而去。已而知文侯以讲于己也,皆朝于魏。魏由是始大于三晋,诸侯莫能与之争。使乐羊伐中山,克之,以封其子击。文侯问于群臣曰:“我何如主?”皆曰:“仁君。”任座曰:“君得中山,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子,何谓仁君?”文侯怒,任座趋出。次问翟璜,对曰:“仁君也。”文侯曰:“何以知之?”对曰:“臣闻君仁则臣直。向者任座之言直,臣是以知之。”文侯悦,使翟璜召任座而反之,亲下堂迎之,以为上客。文侯与田子方饮,文侯曰:“钟声不比乎?左高。”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闻之,君明乐官,不明乐音。今君审于音,臣恐其聋于官也。”文侯曰:“善。”子击出,遭田子方于道,下车伏谒。子方不为礼。子击怒,谓子方曰:“富贵者骄人乎?贫贱者骄人乎?”子方曰:“亦贫贱者骄人耳,富贵者安敢骄人?国君而骄人则失其国,大夫而骄人则失其家。失其国者未闻有以国待之者也,失其家者未闻有以家待之者也。夫士贫贱者,言不用,行不合,则纳履而去耳,安往而不得贫贱哉!”子击乃谢之。文侯谓李克曰:“先生尝有言曰:‘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则璜,二子何如?”对曰:“卑不谋尊,疏不谋戚。臣在阙门之外,不敢当命。”文侯曰:“先生临事勿让。”克曰:“君弗察故也。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舍,吾之相定矣。”李克出,见翟璜。翟璜曰:“今者闻君召先生而卜相,果谁为之?”克曰:“魏成。”翟璜忿然作色曰:“西河守吴起,臣所进也;君内以鄴为忧,臣进西门豹;君欲伐中山,臣进乐羊;中山已拔,无使守之,臣进先生;君之子无傅,臣进屈侯鲋。以耳目之所睹记,臣何负于魏成?”李克曰:“子之言克于子之君者,岂将比周以求大官哉?君问相于克,克之对如是。所以知君之必相魏成者,魏成食禄千钟,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师之;子所进五人者,君皆臣之。子恶得与魏成比也!”翟璜逡巡再拜曰:“璜,鄙人也,失对,愿卒为弟子。”
吴起者,卫人,仕于鲁。齐人伐鲁,鲁人欲以为将,起取齐女为妻,鲁人疑之,起杀妻以求将,大破齐师。或谮之鲁侯曰:“起始事曾参,母死不奔丧,曾参绝之。今又杀妻以求为君将。起,残忍薄行人也。且以鲁国区区而有胜敌之名,则诸侯图鲁矣。”起恐得罪。闻魏文侯贤,乃往归之。文侯问诸李克,李克曰:“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弗能过也。”于是文侯以为将,击秦,拔五城。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卒母闻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将军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还踵,遂死于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燕湣公薨,子僖公立。
威烈王二十四年(己卯,公元前四零二年)
王崩,子安王骄立。
盗杀楚声王,国人立其子悼王。
安王
威烈王元年(庚辰,公元前四零一年)
秦伐魏,至阳狐。
威烈王二年(辛巳,公元前四零零年)
魏、韩、赵伐楚,至桑丘。
郑围韩阳翟。
韩景侯薨,子烈侯取立。
赵烈侯薨,国人立其弟武侯。
秦简公薨,子惠公立。
威烈王三年(壬午,公元前三九九年)
王子定奔晋。
虢山崩,壅河。
威烈王四年(癸未,公元前三九八年)
楚围郑。郑人杀其相驷子阳。
威烈王五年(甲申,公元前三九七年)
日有食之。
三月,盗杀韩相侠累。侠累与濮阳严仲子有恶。仲子闻轵人聂政之勇,以黄金百镒为政母寿,欲因以报仇。政不受,曰:“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及母卒,仲子乃使政刺侠累。侠累方坐府上,兵卫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因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肠。韩人暴其尸于市,购问,莫能识。其姊嫈闻而往哭之,曰:“是轵深井里聂政也。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绝从。妾奈何畏殁身之诛,终灭贤弟之名!”遂死于政尸之旁。
威烈王六年(乙酉,公元前三九六年)
郑驷子阳之党弑繻公,而立其弟乙,是为康公。
宋悼公薨,子休公田立。
威烈王八年(丁亥,公元前三九四年)
齐伐鲁,取最。韩救鲁。
郑负黍叛,复归韩。
威烈王九年(戊子,公元前三九三年)
魏伐郑。
晋烈公薨,子孝公倾立。
威烈王十一年(庚寅,公元前三九一年)
秦伐韩宜阳,取六邑。
初,田常生襄子盘,盘生庄子白,白生太公和。是岁,田和迁齐康公于海上,使食一城,以奉其先祀。
威烈王十二年(辛卯,公元前三九零年)
秦、晋战于武城。
齐伐魏,取襄阳。
鲁败齐师于平陆。
威烈王十三年(壬辰,公元前三八九年)
秦侵晋。
齐田和会魏文侯、楚人、卫人于浊泽,求为诸侯。魏文侯为之请于王及诸侯,王许之。
威烈王十五年(甲午,前三八七年)年
秦伐蜀,取南郑。
魏文侯薨,太子击立,是为武侯。
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谓吴起曰:“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对曰:“在德不在险。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商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杀之。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皆敌国也。”武侯曰:“善。”魏置相,相田文。吴起不悦,谓田文曰:“请与子论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将三军,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乡,韩、赵宾从,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子乎,属之我乎?”起默然良久,曰:“属之子矣。”久之,魏相公叔尚魏公主而害吴起。公叔之仆曰:“起易去也。起为人刚劲自喜,子先言于君曰:‘吴起,贤人也,而君之国小,臣恐起之无留心也,君盍试延以女?起无留心,则必辞矣。’子因与起归而使公主辱子,起见公主之贱子也,必辞,则子之计中矣。”公叔从之,吴起果辞公主。魏武侯疑之而未信,起惧诛,遂奔楚。楚悼王素闻其贤,至则任之为相。起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废公族疏远者,以抚养战斗之士,要在强兵,破游说之言从横者。于是南平百越,北却三晋,西伐秦,诸侯皆患楚之强,而楚之贵戚大臣多怨吴起者。
秦惠公薨,子出公立。
赵武侯薨,国人复立烈侯之太子章,是为敬侯。
韩烈侯薨,子文侯立。
威烈王十六年(乙未,公元前三八六年)
初命齐大夫田和为诸侯。
赵公子朝作乱,出奔魏,与魏袭邯郸,不克。
威烈王十七年(丙申,公元前三八五年)
秦庶长改逆献公于河西而立之;杀出子及其母,沉之渊旁。
齐伐鲁。
韩伐郑,取阳城;伐宋,执宋公。
齐太公薨,子桓公午立。
威烈王十九年(戊戌,公元前三八三年)
魏败赵师于兔台。
威烈王二十年(己亥,公元前三八二年)
日有食之,既。
威烈王二十一年(庚子,公元前三八一年)
楚悼王薨,贵戚大臣作乱,攻吴起,起走之王尸而伏之。击起之徒因射刺起,并中王尸。既葬,肃王即位。使令尹尽诛为乱者,坐起夷宗者七十馀家。
威烈王二十二年(辛丑,公元前三八零年)
齐伐燕,取桑丘。魏、韩、赵伐齐,至桑丘。
威烈王二十三年(壬寅,公元前三七九年)
赵袭卫,不克。
齐康公薨,无子,田氏遂并齐而有之。
是岁,齐桓公亦薨,子威王因齐立。
威烈王二十四年(癸卯,公元前三七八年)
狄败魏师于浍。
魏、韩、赵伐齐,至灵丘。
晋孝公薨,子靖公俱酒立。
威烈王二十五年(甲辰,公元前三七七年)
蜀伐楚,取兹方。
子思言苟变于卫侯曰:“其材可将五百乘。”公曰:“吾知其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故弗用也。”子思曰:“夫圣人之官人,犹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今君处战国之世,选爪牙之士,而以二卵弃干城之将,此不可使闻于邻国也。”公再拜曰:“谨受教矣。”卫侯言计非是,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观卫,所谓‘君不君,臣不臣’者也。”公丘懿子曰:“何乃若是?”子思曰:“人主自臧,则众谋不进。事是而臧之,犹却众谋,况和非以长恶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赞己,暗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谀求容,谄莫甚焉。君暗臣谄,以居百姓之上,民不与也。若引不已,国无类矣!”子思言于卫侯曰:“君之国事将日非矣!”公曰:“何故?”对曰:“有由然焉。君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亦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君臣既自贤矣,而群下同声贤之,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如此则善安从生!《诗》曰:‘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抑亦似君之君臣乎?”
鲁穆公薨,子共公奋立。
韩文侯薨,子哀侯立。
威烈王二十六年(乙巳,公元前三七六年)
王崩,子烈王喜立。魏、韩、赵共废晋靖公为家人而分其地。
烈王
威烈王元年(丙午,公元前三七五年)
日有食之。
韩灭郑,因徒都之。
赵敬侯薨,子成侯种立。
威烈王三年(戊申,公元前三七三年)
燕败齐师于林狐。
鲁伐齐,入阳关。
魏伐齐,至博陵。
燕僖公薨,子辟公立。
宋休公薨,子桓公立。
卫慎公薨,子声公训立。
威烈王四年(己酉,公元前三七二年)
赵伐卫,取都鄙七十三。
魏败赵师于北蔺。
威烈王五年(庚戌,公元前三七一年)
魏伐楚,取鲁阳。
韩严遂弑哀侯,国人立其子懿侯。初,哀侯以韩廆为相而爱严遂,二人甚相害也。严遂令人刺韩廆于朝,廆走哀侯,哀侯抱之。人刺韩廆,兼及哀侯。
魏武侯薨,不立太子,子罃与公中缓争立,国内乱。
威烈王六年(辛亥,公元前三七零年)
齐威王来朝。是时周室微弱,诸侯莫朝,而齐独朝之,天下以此益贤威王。
赵伐齐,至鄄。
魏败赵师于怀。
齐威王召即墨大夫,语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视即墨,田野辟,人民给,官无事,东方以宁。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助也。”封之万家。召阿大夫,语之曰:“自子守阿,誉言日至。吾使人视阿,田野不辟,人民贫馁。昔日赵攻鄄,子不救;卫取薛陵,子不知。是子厚币事吾左右以求誉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尝誉者。于是群臣耸惧,莫敢饰诈,务尽其情,齐国大治,强于天下。
楚肃王薨,无子,立其弟良夫,是为宣王。
宋辟公薨,子剔成立。
威烈王七年(壬子,公元前三六九年)
日有食之。
王崩,弟扁立,是为显王。
魏大夫王错出奔韩。公孙颀谓韩懿侯曰:“魏乱,可取也。”懿侯乃与赵成侯合兵伐魏,战于浊泽,大破之,遂围魏。成侯曰:“殺罃,立公中缓,割地而退,我二国之利也。”懿侯曰:“不可。杀魏君,暴也;割地而退,贪也。不如两分之。魏分为两,不强于宋、卫,则我终无魏患矣。”赵人不听。懿侯不悦,以其兵夜去。赵成侯亦去。遂杀公中缓而立,是为惠王。
太史公曰:魏惠王之所以身不死,国不分者,二国之谋不和也。若从一家之谋,魏必分矣。故曰:“君终,无适子,其国可破也。”
资治通鑑 · 周纪一翻译文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戊寅,公元前403年)
周威烈王姬午初次分封晋国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国君。
臣司马光曰:我知道天子的职责中最重要的是维护礼教,礼教中最重要的是区分地位,区分地位中最重要的是匡正名分。什么是礼教?就是法纪。什么是区分地位?就是君臣有别。什么是名分?就是公、侯、卿、大夫等官爵。
四海之广,亿民之众,都受制于天子一人。尽管是才能超群、智慧绝伦的人,也不能不在天子足下为他奔走服务,这难道不是以礼作为礼纪朝纲的作用吗!所以,天子统率三公,三公督率诸侯国君,诸侯国君节制卿、大夫官员,卿、大夫官员又统治士人百姓。权贵支配贱民,贱民服从权贵。上层指挥下层就好像人的心腹控制四肢行动,树木的根和干支配枝和叶;下层服侍上层就好像人的四肢卫护心腹,树木的枝和叶遮护根和干,这样才能上下层互相保护,从而使国家得到长治久安。所以说,天子的职责没有比维护礼制更重要的了。
周文王演绎排列《易经》,以乾、坤为首位。孔子解释说:“天尊贵,地卑微,阳阴于是确定。由低至高排列有序,贵贱也就各得其位。”这是说君主和臣子之间的上下关系就像天和地一样不能互易。《春秋》一书贬低诸侯,尊崇周王室,尽管周王室的官吏地位不高,在书中排列顺序仍在诸侯国君之上,由此可见孔圣人对于君臣关系的关注。如果不是夏桀、商纣那样的暴虐昏君,对手又遇上商汤、周武王这样的仁德明主,使人民归心、上天赐命的话,君臣之间的名分只能是作臣子的恪守臣节,矢死不渝。所以如果商朝立贤明的微子为国君来取代纣王,成汤创立的商朝就可以永配上天;而吴国如果以仁德的季札做君主,开国之君太伯也可以永享祭祀。然而微子、季札二人宁肯国家灭亡也不愿做君主,实在是因为礼教的大节绝不可因此破坏。所以说,礼教中最重要的就是地位高下的区分。
所谓礼教,在于分辨贵贱,排比亲疏,裁决万物,处理日常事物。没有一定的名位,就不能显扬;没有器物,就不能表现。只有用名位来分别称呼,用器物来分别标志,然后上下才能井然有序。这就是礼教的根本所在。如果名位、器物都没有了,那么礼教又怎么能单独存在呢!当年仲叔于奚为卫国建立了大功,他谢绝了赏赐的封地,却请求允许他享用贵族才应有的马饰。孔子认为不如多赏赐他一些封地,惟独名位和器物,绝不能假与他人,这是君王的职权象征;处理政事不坚持原则,国家也就会随着走向危亡。卫国国君期待孔子为他崐处理政事,孔子却先要确立名位,认为名位不正则百姓无所是从。马饰,是一种小器物,而孔子却珍惜它的价值;正名位,是一件小事情,而孔子却要先从它做起,就是因为名位、器物一紊乱,国家上下就无法相安互保。没有一件事情不是从微小之处产生而逐渐发展显著的,圣贤考虑久远,所以能够谨慎对待微小的变故及时予以处理;常人见识短浅,所以必等弊端闹大才来设法挽救。矫正初起的小错,用力小而收效大;挽救已明显的大害,往往是竭尽了全力也不能成功。《易经》说:“行于霜上而知严寒冰冻将至。”《尚书》说:“先王每天都要兢兢业业地处理成千上万件事情。”就是指这类防微杜渐的例子。所以说,区分地位高下最重要的是匡正各个等级的名分。
呜呼!周幽王、周厉王丧失君德,周朝的气数每况愈下。礼纪朝纲土崩瓦解;下欺凌、上衰败;诸侯国君恣意征讨他人;士大夫擅自干预朝政;礼教从总体上已经有十之七八沦丧了。然而周文王、周武王开创的政权还能绵绵不断地延续下来,就是因为周王朝的子孙后裔尚能守定名位。为什么这样说呢?当年晋文公为周朝建立了大功,于是向周襄王请求允许他死后享用王室的隧葬礼制,周襄王没有准许,说:“周王制度明显。没有改朝换代而有两个天子,这也是作为叔父辈的晋文公您所反对的。不然的话,叔父您有地,愿意隧葬,又何必请示我呢?”晋文公于是感到畏惧而没有敢违反礼制。因此,周王室的地盘并不比曹国、滕国大,管辖的臣民也不比邾国、莒国多,然而经过几百年,仍然是天下的宗主,即使是晋、楚、齐、秦那样的强国也还不敢凌驾于其上,这是为什么呢?只是由于周王还保有天子的名分。再看看鲁国的大夫季氏、齐国的田常、楚国的白公胜、晋国的智伯,他们的势力都大得足以驱逐国君而自立,然而他们到底不敢这样做,难道是他们力量不足或是于心不忍吗?只不过是害怕奸夺名位僭犯身分而招致天下的讨伐罢了。现在晋国的三家大夫欺凌蔑视国君,瓜分了晋国,作为天子的周王不能派兵征讨,反而对他们加封赐爵,让他们列位于诸侯国君之中,这样做就使周王朝仅有的一点名分不能再守定而全部放弃了。周朝先王的礼教到此丧失干净!
有人认为当时周王室已经衰微,而晋国三家力量强盛,就算周王不想承认他们,又怎么能做得到呢!这种说法是完全错误的。晋国三家虽然强悍,但他们如果打算不顾天下的指责而公然侵犯礼义的话,就不会来请求周天子的批准,而是去自立为君了。不向天子请封而自立为国君,那就是叛逆之臣,天下如果有像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贤德诸侯,一定会尊奉礼义对他们进行征讨。现在晋国三家向天子请封,天子又批准了。他们就是奉天子命令而成为诸侯的,谁又能对他们加以讨伐呢!所以晋国三家大夫成为诸侯,并不是晋国三家破坏了礼教,正是周天子自已破坏了周朝的礼教啊!
呜呼!君臣之间的礼纪既然崩坏,于是天下便开始以智慧、武力互相争雄,使当年受周先王分封而成为诸侯国君的圣贤后裔,江山相继沦亡,周朝先民的子孙灭亡殆尽,岂不哀伤!
当初,晋国的智宣子想以智瑶为继承人,族人智果说:“他不如智宵。智瑶有超越他人的五项长处,只有一项短处。美发高大是长处,精于骑射是长处,才艺双全是长处,能写善辩是长处,坚毅果敢是长处。虽然如此却很不仁厚。如果他以五项长处来制服别人而做不仁不义的恶事,谁能和他和睦相处?要是真的立智瑶为继承人,那么智氏宗族一定灭亡。”智宣子置之不理。智果便向太史请求脱离智族姓氏,另立为辅氏。
赵国的大夫赵简子的儿子,长子叫伯鲁,幼子叫无恤。赵简子想确定继承人,不知立哪位好,于是把他的日常训诫言词写在两块竹简上,分别交给两个儿子,嘱咐说:“好好记住!”过了三年,赵简子问起两个儿子,大儿子伯鲁说不出竹简上的话;再问他的竹简,已丢失了。又问小儿子无恤,竟然背诵竹简训词很熟习;追问竹简,他便从袖子中取出献上。于是,赵简子认为无恤十分贤德,便立他为继承人。
赵简子派尹铎去晋阳,临行前尹铎请示说:“您是打算让我去抽丝剥茧般地搜刮财富呢,还是作为保障之地?”赵简子说:“作为保障。”尹铎便少算居民户数,减轻赋税。赵简子又对儿子赵无恤说:“一旦晋国发生危难,你不要嫌尹铎地位不高,不要怕晋阳路途遥远,一定要以那里作为归宿。”
等到智宣子去世,智襄子智瑶当政,他与韩康子、魏桓子在蓝台饮宴,席间智瑶戏弄韩康子,又侮辱他的家相段规。智瑶的家臣智国听说此事,就告诫说:“主公您不提防招来灾祸,灾祸就一定会来了!”智瑶说:“人的生死灾祸都取决于我。我不给他们降临灾祸,谁还敢兴风作浪!”智国又说:“这话可不妥。《夏书》中说:‘一个人屡次三番犯错误,结下的仇怨岂能在明处,应该在它没有表现时就提防。’贤德的人能够谨慎地处理小事,所以不会招致大祸。现在主公一次宴会就开罪了人家的主君和臣相,又不戒备,说:‘不敢兴风作浪。’这种态度恐怕不行吧。蚊子、蚂蚁、蜜蜂、蝎子,都能害人,何况是国君、国相呢!”智瑶不听。
智瑶向韩康子要地,韩康子想不给。段规说:“智瑶贪财好利,又刚愎自用,如果不给,一定讨伐我们,不如姑且给他。他拿到地更加狂妄,一定又会向别人索要;别人不给,他必定向人动武用兵,这样我们就可以免于祸患而伺机行动了。”韩康子说:“好主意。”便派了使臣去送上有万户居民的领地。智瑶大喜,果然又向魏桓子提出索地要求,魏桓子想不给。家相任章问:“为崐什么不给呢?”魏桓子说:“无缘无故来要地,所以不给。”任章说:“智瑶无缘无故强索他人领地,一定会引起其他大夫官员的警惧;我们给智瑶地,他一定会骄傲。他骄傲而轻敌,我们警惧而互相亲善;用精诚团结之兵来对付狂妄轻敌的智瑶,智家的命运一定不会长久了。《周书》说:‘要打败敌人,必须暂时听从他;要夺取敌人利益,必须先给他一些好处。’主公不如先答应智瑶的要求,让他骄傲自大,然后我们可以选择盟友共同图谋,又何必单独以我们作智瑶的靶子呢!”魏桓子说:“对。”也交给智瑶一个有万户的封地。
智瑶又向赵襄子要蔡和皋狼的地方。赵襄子拒绝不给。智瑶勃然大怒,率领韩、魏两家甲兵前去攻打赵家。赵襄子准备出逃。问:“我到哪里去呢?”随从说:“长子城最近,而且城墙坚厚又完整。”赵襄子说:“百姓精疲力尽地修完城墙,又要他们舍生入死地为我守城,谁能和我同心?”随从又说:“邯郸城里仓库充实。”赵襄子说:“搜刮民脂民膏才使仓库充实,现在又因战争让他们送命,谁会和我同心。还是投奔晋阳吧,那是先主的地盘,尹铎又待百姓宽厚,人民一定能同我们和衷共济。”于是前往晋阳。
智瑶、韩康子、魏桓子三家围住晋阳,引水灌城。城墙头只差三版的地方没有被淹没,锅灶都被泡塌,青蛙孳生,人民仍是没有背叛之意。智瑶巡视水势,魏桓子为他驾车,韩康子站在右边护卫。智瑶说:“我今天才知道水可以让人亡国。”魏桓子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韩康子,韩康子也踩了一下魏桓子脚。因为汾水可以灌魏国都城安邑,绛水也可以灌韩国都城平阳。智家的谋士疵对智瑶说:“韩、魏两家肯定会反叛。”智瑶问:“你何以知道?”疵说:“以人之常情而论。我们调集韩、魏两家的军队来围攻赵家,赵家覆亡,下次灾难一定是连及韩、魏两家了。现在我们约定灭掉赵家后三家分割其地,晋阳城仅差三版就被水淹没,城内宰马为食,破城已是指日可待。然而韩康子、魏桓子两人没有高兴的心情,反倒面有忧色,这不是必反又是什么?”第二天,智瑶把疵的话告诉了韩、魏二人,二人说:“这一定是离间小人想为赵家游说,让主公您怀疑我们韩、魏两家而放松对赵家的进攻。不然的话,我们两家岂不是放着早晚就分到手的赵家田土不要,而要去干那危险必不可成的事吗?”两人出去,疵进来说:“主公为什么把臣下我的话告诉他们两人呢?”智瑶惊奇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回答说:“我见他们认真看我而匆忙离去,因为他们知道我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智瑶不改。于是疵请求让他出使齐国。
赵襄子派张孟谈秘密出城来见韩、魏二人,说:“我听说唇亡齿寒。现在智瑶率领韩、魏两家来围攻赵家,赵家灭亡就该轮到韩、魏了。”韩康子、魏崐桓子也说:“我们心里也知道会这样,只怕事情还未办好而计谋先泄露出去,就会马上大祸临头。”张孟谈又说:“计谋出自二位主公之口,进入我一人耳朵,有何伤害呢?”于是两人秘密地与张孟谈商议,约好起事日期后送他回城了。夜里,赵襄子派人杀掉智军守堤官吏,使大水决口反灌智瑶军营。智瑶军队为救水淹而大乱,韩、魏两家军队乘机从两翼夹击,赵襄子率士兵从正面迎头痛击,大败智家军,于是杀死智瑶,又将智家族人尽行诛灭。只有辅果得以幸免。
臣司马光曰:智瑶的灭亡,在于才胜过德。才与德是不同的两回事,而世俗之人往往分不清,一概而论之曰贤明,于是就看错了人。所谓才,是指聪明、明察、坚强、果毅;所谓德,是指正直、公道、平和待人。才,是德的辅助;德,是才的统帅。云梦地方的竹子,天下都称为刚劲,然而如果不矫正其曲,不配上羽毛,就不能作为利箭穿透坚物。棠地方出产的铜材,天下都称为精利,然而如果不经熔烧铸造,不锻打出锋,就不能作为兵器击穿硬甲。所以,德才兼备称之为圣人;无德无才称之为愚人;德胜过才称之为君子;才胜过德称之为小人。挑选人才的方法,如果找不到圣人、君子而委任,与其得到小人,不如得到愚人。原因何在?因为君子持有才干把它用到善事上;而小人持有才干用来作恶。持有才干作善事,能处处行善;而凭借才干作恶,就无恶不作了。愚人尽管想作恶,因为智慧不济,气力不胜任,好像小狗扑人,人还能制服它。而小人既有足够的阴谋诡计来发挥邪恶,又有足够的力量来逞凶施暴,就如恶虎生翼,他的危害难道不大吗!有德的人令人尊敬,有才的人使人喜爱;对喜爱的人容易宠信专任,对尊敬的人容易疏远,所以察选人才者经常被人的才干所蒙蔽而忘记了考察他的品德。自古至今,国家的乱臣奸佞,家族的败家浪子,因为才有余而德不足,导致家国覆亡的多了,又何止智瑶呢!所以治国治家者如果能审察才与德两种不同的标准,知道选择的先后,又何必担心失去人才呢!
赵、韩、魏三家瓜分智家的田土,赵襄子把智瑶的头骨涂上漆,作为饮具。智瑶的家臣豫让想为主公报仇,就化装为罪人,怀揣匕首,混到赵襄子的宫室中打扫厕所。赵襄子上厕所时,忽然心动不安,令人搜索,抓获了豫让。左右随从要将他杀死,赵襄子说:“智瑶已死无后人,而此人还要为他报仇,真是一个义士,我小心躲避他好了。”于是释放豫让。豫让用漆涂身,弄成一个癞疮病人,又吞下火炭,弄哑嗓音。在街市上乞讨,连结发妻子见面也认不出来。路上遇到朋友,朋友认出他,为他垂泪道:“以你的才干,如果投靠赵家,一定会成为亲信,那时你就为所欲为,不是易如反掌吗?何苦自残形体崐以至于此?这样来图谋报仇,不是太困难了吗!”豫让说:“我要是委身于赵家为臣,再去刺杀他,就是怀有二心。我现在这种做法,是极困难的。然而之所以还要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天下与后世做人臣子而怀有二心的人感到羞愧。”赵襄子乘车出行,豫让潜伏在桥下。赵襄子到了桥前,马突然受惊,进行搜索,捕获豫让,于是杀死他。
赵襄子因为赵简子没有立哥哥伯鲁为继承人,自己虽然有五个儿子,也不肯立为继承人。他封赵伯鲁的儿子于代国,称代成君,早逝;又立其子赵浣为赵家的继承人。赵襄子死后,弟弟赵桓子就驱逐赵浣,自立为国君,继位一年也死了。赵家的族人说:“赵桓子做国君本来就不是赵襄子的主意。”大家一起杀死了赵桓子的儿子,再迎回赵浣,拥立为国君,这就是赵献子。赵献子生子名赵籍,就是赵烈侯。魏斯,是魏桓子的孙子,就是魏文侯。韩康子生子名韩武子,武子又生韩虔,被封为韩景侯。
魏文侯魏斯以卜子夏、田子方为国师,他每次经过名士段干木的住宅,都要在车上俯首行礼。四方贤才德士很多前来归附他。
魏文侯与群臣饮酒,奏乐间,下起了大雨,魏文侯却下令备车前往山野之中。左右侍臣问:“今天饮酒正乐,外面又下着大雨,国君打算到哪里去呢?”魏文侯说:“我与山野村长约好了去打猎,虽然这里很快乐,也不能不遵守约定!”于是前去,亲自告诉停猎。
韩国邀请魏国出兵攻打赵国。魏文侯说:“我与赵国,是兄弟之邦,不敢从命。”赵国也来向魏国借兵讨伐韩国,魏文侯仍然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两国使者都怒气冲冲地离去。后来两国得知魏文侯对自己的和睦态度,都前来朝拜魏国。魏国于是开始成为魏、赵、韩三国之首,各诸侯国都不能和它争雄。
魏文侯派乐羊攻打中山国,予以攻克,封给自己的儿子魏击。魏文侯问群臣:“我是什么样的君主?”大家都说:“您是仁德的君主!”只有任座说:“国君您得了中山国,不用来封您的弟弟,却封给自己的儿子,这算什么仁德君主!”魏文侯勃然大怒,任座快步离开。魏文侯又问翟璜,翟璜回答说:“您是仁德君主。”魏文侯问:“你何以知道?”回答说:“臣下我听说国君仁德,他的臣子就敢直言。刚才任座的话很耿直,于是我知道您是仁德君主。”魏文侯大喜,派翟璜去追任座回来,还亲自下殿堂去迎接,奉为上客。
魏文侯与田子方饮酒,文侯说:“编钟的乐声不协调吗?左边高。”田子方笑了,魏文侯问:“你笑什么?”田子方说:“臣下我听说,国君懂得任用乐官,不必懂得乐音。现在国君您精通音乐,我担心您会疏忽了任用官员的职责。”魏文侯说:“对。”
魏文侯的公子魏击出行,途中遇见国师田子方,下车伏拜行礼。田子方却不作回礼。魏击怒气冲冲地对田子方说:“富贵的人能对人骄傲呢,还是贫贱的人能对人骄傲?”田子方说:“当然是贫贱的人能对人骄傲啦,富贵的人哪里敢对人骄傲呢!国君对人骄傲就将亡国,大夫对人骄傲就将失去采地。失去国家的人,没有听说有以国主对待他的;失去采地的人,也没有听说有以家主对待他的。贫贱的游士呢,话不听,行为不合意,就穿上鞋子告辞了,到哪里得不到贫贱呢!”魏击于是谢罪。
魏文侯问李克:“先生曾经说过:‘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现在我选相不是魏成就是翟璜,这两人怎么样?”李克回答说:“下属不参与尊长的事,外人不过问亲戚的事。臣子我在朝外任职,不敢接受命令。”魏文侯说:“先生不要临事推让!”李克说道:“国君您没有仔细观察呀!看人,平时看他所亲近的,富贵时看他所交往的,显赫时看他所推荐的,穷困时看他所不做的,贫贱时看他所不取的。仅此五条,就足以去断定人,又何必要等我指明呢!”魏文侯说:“先生请回府吧,我的国相已经选定了。”李克离去,遇到翟璜。翟璜问:“听说今天国君召您去征求宰相人选,到底定了谁呢?”李克说:“魏成。”翟璜立刻忿忿不平地变了脸色,说:“西河守令吴起,是我推荐的。国君担心内地的邺县,我推荐西门豹。国君想征伐中山国,我推荐乐羊。中山国攻克之后,没有人去镇守,我推荐了先生您。国君的公子没有老师,我推荐了屈侯鲋。凭耳闻目睹的这些事实,我哪点儿比魏成差!”李克说:“你把我介绍给你的国君,难道是为了结党以谋求高官吗?国君问我宰相的人选,我说了刚才那一番话。我所以推断国君肯定会选中魏成为相,是因为魏成享有千钟的傣禄,十分之九都用在外面,只有十分之一留作家用,所以向东得到了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三个人,国君都奉他们为老师;而你所举荐的五人,国君都任用为臣属。你怎么能和魏成比呢!”翟璜听罢徘徊不敢进前,一再行礼说:“我翟璜,真是个粗人,失礼了,愿终身为您的弟子!”
吴起,卫国人,在鲁国任官。齐国攻打鲁国,鲁国想任用吴起为将,但吴起娶的妻子是齐国人,鲁国猜疑吴起。于是,吴起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求得大将,大破齐国军队。有人在鲁国国君面前攻击他说:“吴起当初曾师事曾参,母亲死了也不回去治丧,曾参与他断绝关系。现在他又杀死妻子来求得您的大将职位。吴起,真是一个残忍缺德的人!况且,以我们小小的鲁国能有战胜齐国的名气,各个国家都要来算计鲁国了。”吴起恐怕鲁国治他的罪,又听说魏文侯贤明,于是就前去投奔。魏文侯征求李克的意见,李克说:“吴起为人贪婪而好色,然而他的用兵之道,连齐国的名将司马穰苴也超不过他。”于是魏文侯崐任命吴起为大将,攻击秦国,攻占五座城。
吴起做大将,与最下等的士兵同样穿衣吃饭,睡觉不铺席子,行军也不骑马,亲自挑上士兵的粮食,与士兵们分担疾苦。有个士兵患了毒疮,吴起为他吸吮毒汁。士兵的母亲听说后却痛哭。有人奇怪地问:“你的儿子是个士兵,而吴起将军亲自为他吸吮毒疮,你为什么哭?”士兵母亲答道:“不是这样啊!当年吴将军为孩子的父亲吸过毒疮,他父亲作战从不后退,就战死在敌阵中了。吴将军现在又为我儿子吸毒疮,我不知道他该死在哪里了,所以哭他。”
燕公薨,子僖公立。
二十四年(己卯、前402)
王崩,子安王骄立。
盗杀楚声王,国人立其子悼王。
安王元年(庚辰、前401)
秦伐魏,至阳孤。
二年(辛巳、前400)
魏、韩、赵伐楚,至桑丘。
郑围韩阳翟。
韩景侯薨,子烈侯取立。
赵烈侯薨,国人立其弟武侯。
秦简公薨,子惠公立。
三年(壬午、前399)
王子定奔晋。
虢山崩,壅河。
四年(癸未、前398)
楚围郑。郑人杀其相驷子阳。
五年(甲申、前397)
日有食之。
三月,盗匪杀死韩国国相侠累。侠累与濮阳人严仲子有仇,严仲子听说轵地人聂政很勇敢,便拿出一百镒黄金为聂政母亲祝寿,想让聂政为他报仇。聂政却不接受,说:“我的老母亲还健在,我不敢为别人去献身!”等到他的母亲去世,严仲子便派聂政去行刺侠累。侠累正端坐府中,有许多护卫兵丁,聂政一直冲上厅阶,把侠累刺死。然后划破自己的面皮,挖出双眼,割出肚肠而死。韩国人把聂政的尸体放在集市中暴尸。并悬赏查找,但无人知晓。聂政的姐姐聂听说此事前往,哭着说:“这是轵地深井里的聂政啊!他因为我还在,就自毁面容不使连累。我怎么能怕杀身之祸,最终埋没我弟弟的英名呢!”于是自尽死在聂政的尸体旁边。
六年(乙酉,公元前396年)
郑国宰相驷子阳的余党杀死国君郑公,改立他的弟弟姬乙,是为郑康公。
宋国宋悼公去世,其子宋田即位,是为宋休公。
八年(丁亥,公元前394年)
齐国攻打鲁国,攻占最地。
郑国的负黍地方反叛,复归顺韩国。
九年(戊子,公元前393年)
魏国攻打郑国。
晋国晋烈公去世,其子姬倾即位,是为晋孝公。
十一年(庚寅,公元前391年)
秦国攻打韩国宜阳地方,夺取六个村邑。
起初,齐国田常生襄子田盘,田盘生庄子田白,田白再生太公田和。这年,田和把国君齐康公流放到海边,让他保有一个城的赋税收入,以承继祖先祭祀。
十二年(辛卯,公元前390年)
秦国与晋国大战于武城。
齐国攻打魏国,夺取襄阳。
鲁国在平陆击败齐国军队。
十三年(壬辰,公元前389年)
秦国入侵晋国。
齐国田和在浊泽约会魏文侯及楚国、卫国贵族,要求作诸侯。魏文侯替他向周安王及各国诸侯申请,周安王准许。
十五年(甲午,公元前387年)
秦国攻打蜀地,夺取南郑。
魏国魏文侯去世,太子魏击即位,是为魏武侯。
魏武侯顺黄河而下,在中游对吴起说:“稳固的山河真美啊!这是魏国的宝啊!”吴起回答说:“国宝在于德政而不在于地势险要。当初三苗氏部落,左面有洞庭湖,右面有彭蠡湖,但他们不修德义,被禹消灭了。夏朝君王桀的居住之地,左边是黄河、济水,右边是泰华山,伊阙山在其南面,羊肠阪在其北面,但因朝政不仁,也被商朝汤王驱逐了。商朝纣王的都城,左边是孟门,右边是太行山,常山在其北面,黄河经过其南面,因他施政不德,被周武王杀了。由此可见,国宝在于德政而不在于地势险要。如果君主您不修德政,恐怕就是这条船上的人,也要成为您的敌人。”魏武侯听罢说道:“对。”
魏国设置国相,任命田文为相。吴起不高兴,对田文说:“我和你比较功劳如何?”田文说:“可以。”吴起便说:“统率三军,使士兵乐于战死,敌国不敢谋算,你比我吴起如何?”田文说:“我不如你。”吴起又问:“整治百官,亲善百姓,使仓库充实,你比我吴起如何?”田文说:“我不如你。”吴起再问:“镇守西河,使秦兵不敢向东侵犯,韩国、赵国依附听命,你比我吴起如何?”田文还是说:“我不如你。”吴起质问道:“这三条你都在我之下,而职位却在我之上,是什么道理?”田文说:“如今国君年幼,国多疑难,大臣们不能齐心归附,老百姓不能信服,在这个时候,是嘱托给你呢,还是嘱托给我呢?”吴起默默不语想了一会儿,说:“嘱托给你啊!”
过了很久,魏国国相公叔娶公主为妻而以吴起为忌。他的仆人献计说:“吴起容易去掉,吴起为人刚劲而沾沾自喜。您可以先对国君说:‘吴起是个杰出人才,但君主您的国家小,我担心他没有长留的心思。国君您何不试着要把女儿嫁给他,如果吴起没有久留之心,一定会辞谢的。’主人您再与吴起一起回去,让公主羞辱您,吴起看到公主如此轻视您,一定会辞谢国君的婚事,这样您的计谋就实现了。”公叔照此去做,吴起果然辞谢了与公主的婚事。魏武侯疑忌他,不敢信任,吴起害怕被诛杀,于是投奔了楚国。
楚悼王平素听说吴起是个人才,到了便任命他为国相。吴起严明法纪号令,裁减一些不重要的闲官,废除了王族中远亲疏戚,用来安抚奖励征战之士,大力增强军队、破除合纵连横游说言论。于是楚国向南平定百越,向北抵挡住韩、魏、赵三国的扩张,向西征讨秦国,各诸侯国都害怕楚国的强大,而楚国的王亲贵戚、权臣显要中却有很多人怨恨吴起。
秦国秦惠公去世,其子即位,是为秦出公。
秦国秦惠公去世,其子即位,是为秦出公。*赵武侯薨,国人复立烈侯之太子章,是为敬侯。
赵国赵武侯去世,国中贵族又拥立赵烈侯的太子赵章即位,是为赵敬侯。
韩国韩烈侯去世,其子即位,是为韩文侯。
十六年(乙未,公元前386年)
周王朝开始任命齐国大夫田和为诸侯国君。
赵国公子赵朝作乱,出奔魏国,与魏国军队一起进袭赵国邯郸,未能攻克。
十七年(丙申,公元前385年)
秦国名叫改的庶长在河西迎接秦献公,立为国君;把秦出公和他的母亲杀死,沉在河里。
齐国攻打鲁国。
韩国攻打郑国,夺取阳城。又攻打宋国,捉住宋国国君。
齐国太公田和去世,其子田午即位,是为齐桓公。
十九年(戊戌,公元前383年)
魏国在兔台击败赵国军队。
二十年(己亥,公元前382年)
出现日全食。
二十一年(庚子,公元前381年)
楚悼王去世。贵族国戚和大臣作乱,攻打吴起,吴起逃到悼王尸体边,伏在上面。攻击吴起的暴徒用箭射吴起,并射中了悼王的尸体。办完葬事,楚肃王即位,命令楚相全数翦灭作乱者,因射吴起之事而被灭族的多达七十余家。
二十二年(辛丑,公元前380年)
齐国攻打燕国,夺取桑兵。魏、韩、赵三国攻打齐国,兵至桑丘。
二十三年(壬寅,公元前379年)
赵国袭击卫国,未能攻克。
流放的齐康公去世,没有儿子。田氏家族于是把姜氏的齐国全部兼并了。
当年,齐桓公也去世,其子田因齐即位,是为齐威王。
二十四年(癸卯,公元前378年)
魏、韩、赵伐齐,至灵丘。
晋孝公薨,子靖公俱酒立。
二十五年(甲辰、前377)
蜀人攻打楚国,夺取兹方。
孔,字子思,向卫国国君提起苟变说:“他的才能可统领五百辆车。”卫侯说:“我知道他是个将才,然而苟变做官吏的时候,有次征税吃了老百姓两个鸡蛋,所以我不用他。”孔说:“圣人选人任官,就好比木匠使用木料,取其所长,弃其所短;因此一根合抱的良木,只有几尺朽烂处,高明的工匠是不会扔掉它的。现在国君您处在战国纷争之世,正要收罗锋爪利牙的人才,却因为两个鸡蛋而舍弃了一员可守一城的大将,这事可不能让邻国知道啊!”卫侯一再拜谢说:“我接受你的指教。”
卫侯提出了一项不正确的计划,而大臣们却附和如出一口。孔说:“我看卫国,真是‘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呀!”公丘懿子问道:“为什么竟会这样?”孔说:“君主自以为是,大家便不提出自己的意见。即使事情处理对了没有听取众议,也是排斥了众人的意见,更何况现在众人都附和错误见解而助长邪恶之风呢!不考察事情的是非而乐于让别人赞扬,是无比的昏暗;不判断事情是否有道理而一味阿谀奉承,是无比的谄媚。君主昏暗而臣下谄媚,这样居于百姓之上,老百姓是不会同意的。长期这样不改,国家就不象国家了。”
孔对卫侯说:“你的国家将要一天不如一天了。”卫侯问:“为什么?”回答说:“事出有因。国君你说话自以为是,卿大夫等官员没有人敢改正你的错误;于是他们也说话自以为是,士人百姓也不敢改正其误。君臣都自以为贤能,下属又同声称贤,称赞贤能则和顺而有福,指出错误则忤逆而有祸,这样,怎么会有好的结果!《诗经》说:‘都称道自己是圣贤,乌鸦雌雄谁能辨?’不也像你们这些君臣吗?”
鲁国鲁穆公去世,其子姬奋即位,是为鲁共公。
韩国韩文侯去世,其子即位,是为韩哀侯。
二十六年(乙巳、前376)
周安王去世,其子姬喜即位,是为周烈王。
魏、韩、赵三国一同把晋靖公废黜为平民,瓜分了他的残余领地。
烈王元年(丙午、前375)*周烈王元年(丙午,公元前375年)
出现日食。
韩国灭掉郑国,于是把国都迁到新郑。
赵国赵敬侯去世,其子赵种即位,是为赵成侯。
三年(戊申,公元前373年)
燕国在林狐击败齐国军队。
鲁国攻打齐国,进入阳关。
魏国攻打齐国,抵达博陵。
燕国燕僖公去世,其子即位,是为燕桓公。
宋国宋休公去世,其子即位,是为宋辟公。
卫国卫慎公去世,其子卫训即位,是为卫声公。
四年(己酉,公元前372年)
赵国攻打卫国,夺取七十三个村镇。
魏国在北蔺击败赵国军队。
五年(庚戌,公元前371年)
魏国攻打楚国,夺取鲁阳。
韩国严遂杀死韩哀侯,国中贵族立哀侯之子,是为韩懿侯。当初,韩哀侯曾任命韩为国相却宠爱严遂,两人互相仇恨至深。严遂派人在朝廷行刺韩,韩逃到韩哀侯身边,韩哀侯抱住他,刺客刺韩,连带韩哀侯也被刺死。
魏国魏武侯去世,没有立太子,他的儿子魏与公中缓争位,国内大乱。
六年(辛亥,公元前370年)
齐威王朝拜周烈王。当时周王室已十分衰弱,各诸侯国都不来朝拜,唯独齐王仍来朝拜,因此天下人愈发称赞齐威王贤德。
赵国攻打齐国,直至鄄地。
魏国在怀地击败赵国军队。
齐威王召见即墨大夫,对他说:“自从你到即墨任官,每天都有指责你的话传来。然而我派人去即墨察看,却是田土开辟整治,百姓丰足,官府无事,东方因而十分安定。于是我知道这是你不巴结我的左右内臣谋求内援的缘故。”便封赐即墨大夫享用一万户的俸禄。齐威王又召见阿地大夫,对他说:“自从你到阿地镇守,每天都有称赞你的好话传来。但我派人前去察看阿地,只见田地荒芜,百姓贫困饥饿。当初赵国攻打鄄地,你不救;卫国夺取薛陵,你不知道;于是我知道你用重金来买通我的左右近臣以求替你说好话!”当天,齐威王下令烹死阿地大夫及替他说好话的左右近臣。于是臣僚们毛骨耸然,不敢再弄虚假,都尽力做实事,齐国因此大治,成为天下最强盛的国家。
楚国楚肃王去世,他没有儿子,弟弟良夫即位,是为楚宣王。
宋国宋辟公去世,其子宋剔成即位。
七年(壬子,公元前369年)
出现日食。
周烈王去世,弟弟姬扁即位,是为周显王。
魏国大夫王错逃奔韩国。公孙颀对韩懿侯说:“魏国内乱,可以乘机攻取。”韩懿侯于是与赵成侯联合出兵攻打魏国,在浊泽地方交战,大败魏军,包围了魏国都城。赵成侯说:“杀掉魏,立公中缓为魏国国君,然后割地退兵,这对我们两国是有利的作法。”韩懿侯说:“不妥。杀死魏国国君,是强暴;割地后才退兵,是贪婪。不如让两人分别治理魏国,魏国分为两半,比宋国、卫国还不如,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魏国的威胁了。”赵成侯不同意。韩懿侯不高兴,率领他的军队乘夜离去。赵成侯也只好退兵归国。魏于是杀死公中缓即位,是为魏惠王。
太史公司马迁曰:魏惠王之所以能自身不死,国家不被瓜分,是由于韩、赵两国意见不和。如果按照其中一家的办法去做,魏国一定会被瓜分。所以说:“国君死时,无继承人,国家就会被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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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鑑 · 周纪一拼音版/注音版
zī zhì tōng jiàn juǎn yī zhōu jì yī。
资治通鉴 · 卷一 · 周纪一。
sī mǎ guāng。
司马光。
qǐ zhe yōng shè tí gé,
起著雍摄提格,
jǐn xuán yì kùn dūn,
尽玄黓困敦,
fán sān shí wǔ nián。
凡三十五年。
wēi liè wáng èr shí sān nián wù yín,
威烈王二十三年(戊寅,
gōng yuán qián sì líng sān nián chū mìng jìn dài fū wèi sī zhào jí hán qián wèi zhū hóu。
公元前四零三年) 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chén guāng yuē chén wén tiān zǐ zhī zhí mò dà yú lǐ,
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
lǐ mò dà yú fēn,
礼莫大于分,
fēn mò dà yú míng。
分莫大于名。
hé wèi lǐ jì gāng shì yě hé wèi fēn jūn chén shì yě hé wèi míng gōng hóu qīng dài fū shì yě。
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
fū yǐ sì hǎi zhī guǎng,
夫以四海之广,
zhào mín zhī zhòng,
兆民之众,
shòu zhì yú yī rén,
受制于一人,
suī yǒu jué lún zhī lì,
虽有绝伦之力,
gāo shì zhī zhì,
高世之智,
mò gǎn bù bēn zǒu ér fú yì zhě,
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
qǐ fēi yǐ lǐ wèi zhī gāng jì zāi shì gù tiān zǐ tǒng sān gōng,
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
sān gōng lǜ zhū hóu,
三公率诸侯,
zhū hóu zhì qīng dài fū,
诸侯制卿大夫,
qīng dài fū zhì shì shù rén。
卿大夫治士庶人。
guì yǐ lín jiàn,
贵以临贱,
jiàn yǐ chéng guì。
贱以承贵。
shàng zhī shǐ xià,
上之使下,
yóu xīn fù zhī yùn shǒu zú,
犹心腹之运手足,
gēn běn zhī zhì zhī yè xià zhī shì shàng,
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
yóu shǒu zú zhī wèi xīn fù,
犹手足之卫心腹,
zhī yè zhī bì běn gēn。
支叶之庇本根。
rán hòu néng shàng xià xiāng bǎo ér guó jiā zhì ān。
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
gù yuē tiān zǐ zhī zhí mò dà yú lǐ yě。
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wén wáng xù yì,
文王序《易》,
yǐ qián kūn wéi shǒu。
以乾坤为首。
kǒng zǐ xì zhī yuē tiān zūn dì bēi,
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
qián kūn dìng yǐ,
乾坤定矣,
bēi gāo yǐ chén,
卑高以陈,
guì jiàn wèi yǐ。
贵贱位矣。
yán jūn chén zhī wèi,
”言君臣之位,
yóu tiān dì zhī bù kě yì yě。
犹天地之不可易也。
chūn qiū yì zhū hóu,
《春秋》抑诸侯,
zūn zhōu shì,
尊周室,
wáng rén suī wēi,
王人虽微,
xù yú zhū hóu zhī shàng,
序于诸侯之上,
yǐ shì jiàn shèng rén yú jūn chén zhī jì,
以是见圣人于君臣之际,
wèi cháng bù quán quán yě。
未尝不惓惓也。
fēi yǒu jié zhòu zhī bào,
非有桀、纣之暴,
tāng wǔ zhī rén,
汤、武之仁,
rén guī zhī,
人归之,
tiān mìng zhī,
天命之,
jūn chén zhī fēn,
君臣之分,
dāng shǒu jié fú sǐ ér yǐ yǐ。
当守节伏死而已矣。
shì gù yǐ wēi zǐ ér dài zhòu,
是故以微子而代纣,
zé chéng tāng pèi tiān yǐ yǐ jì zhá ér jūn wú,
则成汤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吴,
zé tài bó xuè shí yǐ。
则太伯血食矣。
rán èr zi níng wáng guó ér bù wéi zhě,
然二子宁亡国而不为者,
chéng yǐ lǐ zhī dà jié bù kě luàn yě。
诚以礼之大节不可乱也。
gù yuē lǐ mò dà yú fēn yě。
故曰:礼莫大于分也。
fū lǐ,
夫礼,
biàn guì jiàn,
辨贵贱,
xù qīn shū,
序亲疏,
cái qún wù,
裁群物,
zhì shù shì。
制庶事。
fēi míng bù zhe,
非名不著,
fēi qì bù xíng。
非器不形。
míng yǐ mìng zhī,
名以命之,
qì yǐ bié zhī,
器以别之,
rán hòu shàng xià càn rán yǒu lún,
然后上下粲然有伦,
cǐ lǐ zhī dà jīng yě。
此礼之大经也。
míng qì jì wáng,
名器既亡,
zé lǐ ān dé dú zài zāi xī zhòng shū yú xī yǒu gōng yú wèi,
则礼安得独在哉?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
cí yì ér qǐng fán yīng,
辞邑而请繁缨,
kǒng zǐ yǐ wéi bù rú duō yǔ zhī yì。
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
wéi qì yǔ míng,
惟器与名,
bù kě yǐ jiǎ rén,
不可以假人,
jūn zhī suǒ sī yě。
君之所司也。
zhèng wáng,
政亡,
zé guó jiā cóng zhī。
则国家从之。
wèi jūn dài kǒng zǐ ér wéi zhèng,
卫君待孔子而为政,
kǒng zǐ yù xiān zhèng míng,
孔子欲先正名,
yǐ wéi míng bù zhèng zé mín wú suǒ cuò shǒu zú。
以为名不正则民无所措手足。
fū fán yīng,
夫繁缨,
xiǎo wù yě,
小物也,
ér kǒng zǐ xī zhī zhèng míng,
而孔子惜之;正名,
xì wù yě,
细务也,
ér kǒng zǐ xiān zhī。
而孔子先之。
chéng yǐ míng qì jì luàn,
诚以名器既乱,
zé shàng xià wú yǐ xiāng yǒu gù yě。
则上下无以相有故也。
fū shì wèi yǒu bù shēng yú wēi ér chéng yú zhe。
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著。
shèng rén zhī lǜ yuǎn,
圣人之虑远,
gù néng jǐn qí wēi ér zhì zhī zhòng rén zhī shí jìn,
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
gù bì dài qí zhe ér hòu jiù zhī。
故必待其著而后救之。
zhì qí wēi,
治其微,
zé yòng lì guǎ ér gōng duō jiù qí zhe,
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
zé jié lì ér bù néng jí yě。
则竭力而不能及也。
yì yuē lǚ shuāng,
《易》曰:“履霜,
jiān bīng zhì,
坚冰至”,
shū yuē yī rì èr rì wàn jǐ,
《书》曰:“一日二日万几”,
wèi cǐ lèi yě。
谓此类也。
gù yuē fēn mò dà yú míng yě。
故曰:分莫大于名也。
wū hū yōu lì shī dé,
呜呼!幽、厉失德,
zhōu dào rì shuāi,
周道日衰,
gāng jì sàn huài,
纲纪散坏,
xià líng shàng tì,
下陵上替,
zhū hóu zhuān zhēng,
诸侯专征,
dài fū shàn zhèng。
大夫擅政。
lǐ zhī dà tǐ,
礼之大体,
shén sàng qī bā yǐ。
什丧七八矣。
rán wén wǔ zhī sì yóu mián mián xiāng shǔ zhě,
然文、武之祀犹绵绵相属者,
gài yǐ zhōu zhī zǐ sūn shàng néng shǒu qí míng fēn gù yě。
盖以周之子孙尚能守其名分故也。
hé yǐ yán zhī xī jìn wén gōng yǒu dà gōng yú wáng shì,
何以言之?昔晋文公有大功于王室,
qǐng suì yú xiāng wáng,
请隧于襄王,
xiāng wáng bù xǔ,
襄王不许,
yuē wáng zhāng yě。
曰:“王章也。
wèi yǒu dài dé ér yǒu èr wáng,
未有代德而有二王,
yì shū fù zhī suǒ è yě。
亦叔父之所恶也。
bù rán,
不然,
shū fù yǒu dì ér suì,
叔父有地而隧,
yòu hé qǐng yān wén gōng yú shì hū jù ér bù gǎn wéi。
又何请焉!”文公于是乎惧而不敢违。
shì gù yǐ zhōu zhī dì zé bù dà yú cáo téng,
是故以周之地则不大于曹、滕,
yǐ zhōu zhī mín zé bù zhòng yú zhū jǔ,
以周之民则不众于邾、莒,
rán lì shǔ bǎi nián,
然历数百年,
zōng zhǔ tiān xià,
宗主天下,
suī yǐ jìn chǔ qí qín zhī qiáng,
虽以晋、楚、齐、秦之强,
bù gǎn jiā zhě,
不敢加者,
hé zāi tú yǐ míng fēn shàng cún gù yě。
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
zhì yú jì shì zhī yú lǔ,
至于季氏之于鲁,
tián cháng zhī yú qí,
田常之于齐,
bái gōng zhī yú chǔ,
白公之于楚,
zhì bó zhī yú jìn,
智伯之于晋,
qí shì jiē zú yǐ zhú jūn ér zì wèi,
其势皆足以逐君而自为,
rán ér zú bù gǎn zhě,
然而卒不敢者,
qǐ qí lì bù zú ér xīn bù rěn zāi nǎi wèi jiān míng fàn fēn ér tiān xià gòng zhū zhī yě。
岂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诛之也。
jīn jìn dài fū bào miè qí jūn,
今晋大夫暴蔑其君,
pōu fēn jìn guó,
剖分晋国,
tiān zǐ jì bù néng tǎo,
天子既不能讨,
yòu chǒng zhì zhī,
又宠秩之,
shǐ liè yú zhū hóu,
使列于诸侯,
shì qū qū zhī míng fēn fù bù néng shǒu ér bìng qì zhī yě。
是区区之名分复不能守而并弃之也。
xiān wáng zhī lǐ yú sī jǐn yǐ。
先王之礼于斯尽矣。
huò zhě yǐ wéi dàng shì zhī shí,
或者以为当是之时,
zhōu shì wēi ruò,
周室微弱,
sān jìn qiáng shèng,
三晋强盛,
suī yù wù xǔ,
虽欲勿许,
qí kě dé hū shì dà bù rán。
其可得乎?是大不然。
fū sān jìn suī qiáng,
夫三晋虽强,
gǒu bù gù tiān xià zhī zhū ér fàn yì qīn lǐ,
苟不顾天下之诛而犯义侵礼,
zé bù qǐng yú tiān zǐ ér zì lì yǐ。
则不请于天子而自立矣。
bù qǐng yú tiān zǐ ér zì lì,
不请于天子而自立,
zé wèi bèi nì zhī chén。
则为悖逆之臣。
tiān xià gǒu yǒu huán wén zhī jūn,
天下苟有桓、文之君,
bì fèng lǐ yì ér zhēng zhī。
必奉礼义而征之。
jīn qǐng yú tiān zǐ ér tiān zǐ xǔ zhī,
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
shì shòu tiān zǐ zhī mìng ér wèi zhū hóu yě,
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也,
shuí dé ér tǎo zhī gù sān jìn zhī liè yú zhū hóu,
谁得而讨之!故三晋之列于诸侯,
fēi sān jìn zhī huài lǐ,
非三晋之坏礼,
nǎi tiān zǐ zì huài zhī yě。
乃天子自坏之也。
wū hū jūn chén zhī lǐ jì huài yǐ,
呜呼!君臣之礼既坏矣,
zé tiān xià yǐ zhì lì xiāng xióng zhǎng,
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
suì shǐ shèng xián zhī hòu wèi zhū hóu zhě,
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
shè jì wú bù mǐn jué,
社稷无不泯绝,
shēng mín zhī hài mí miè jǐ jǐn,
生民之害糜灭几尽,
qǐ bù āi zāi chū,
岂不哀哉! 初,
zhì xuān zǐ jiāng yǐ yáo wèi hòu。
智宣子将以瑶为后。
zhì guǒ yuē bù rú xiāo yě。
智果曰:“不如宵也。
yáo zhī xián yú rén zhě wǔ,
瑶之贤于人者五,
qí bù dǎi zhě yī yě。
其不逮者一也。
měi bìn zhǎng dà zé xián,
美鬓长大则贤,
shè yù zú lì zé xián,
射御足力则贤,
jì yì bì gěi zé xián,
伎艺毕给则贤,
qiǎo wén biàn huì zé xián,
巧文辩慧则贤,
qiáng yì guǒ gǎn zé xián,
强毅果敢则贤,
rú shì ér shén bù rén。
如是而甚不仁。
fū yǐ qí wǔ xián líng rén,
夫以其五贤陵人,
ér yǐ bù rén xíng zhī,
而以不仁行之,
qí shuí néng dài zhī ruò guǒ lì yáo yě,
其谁能待之?若果立瑶也,
zhì zōng bì miè。
智宗必灭。
fú tīng,
”弗听,
zhì guǒ bié zú yú tài shǐ wèi fǔ shì。
智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
zhào jiǎn zi zhī zǐ,
赵简子之子,
zhǎng yuē bó lǔ,
长曰伯鲁,
yòu yuē wú xù。
幼曰无恤。
jiāng zhì hòu,
将置后,
bù zhī suǒ lì。
不知所立。
nǎi shū xùn jiè zhī cí yú èr jiǎn,
乃书训戒之辞于二简,
yǐ shòu èr zǐ yuē jǐn shí zhī。
以授二子曰:“谨识之。
sān nián ér wèn zhī,
”三年而问之,
bó lǔ bù néng jǔ qí cí,
伯鲁不能举其辞,
qiú qí jiǎn,
求其简,
yǐ shī zhī yǐ。
已失之矣。
wèn wú xù,
问无恤,
sòng qí cí shén xí,
诵其辞甚习,
qiú qí jiǎn,
求其简,
chū zhū xiù zhōng ér zòu zhī。
出诸袖中而奏之。
yú shì jiǎn zi yǐ wú xù wèi xián,
于是简子以无恤为贤,
lì yǐ wéi hòu。
立以为后。
jiǎn zi shǐ yǐn duó wèi jìn yáng。
简子使尹鐸为晋阳。
qǐng yuē yǐ wéi jiǎn sī hū yì wèi bǎo zhàng hū jiǎn zǐ yuē bǎo zhàng zāi yǐn duó sǔn qí hù shù。
请曰:“以为茧丝乎?抑为保障乎?”简子曰:“保障哉!”尹鐸损其户数。
jiǎn zi wèi wú xù yuē jìn guó yǒu nán,
简子谓无恤曰:“晋国有难,
ér wú yǐ yǐn duó wèi shǎo,
而无以尹鐸为少,
wú yǐ jìn yáng wèi yuǎn,
无以晋阳为远,
bì yǐ wéi guī。
必以为归。
jí zhì xuān zi zú,
”及智宣子卒,
zhì xiāng zi wéi zhèng,
智襄子为政,
yǔ hán kāng zi wèi huán zi yàn yú lán tái。
与韩康子、魏桓子宴于蓝台。
zhì bó xì kāng zi ér wǔ duàn guī,
智伯戏康子而侮段规,
zhì guó wén zhī,
智国闻之,
jiàn yuē zhǔ bù bèi,
谏曰:“主不备,
nán bì zhì yǐ zhì bó yuē nán jiāng yóu wǒ。
难必至矣!”智伯曰:“难将由我。
wǒ bù wéi nán,
我不为难,
shuí gǎn xìng zhī duì yuē bù rán。
谁敢兴之?”对曰:“不然。
xià shū yǒu zhī yuē yī rén sān shī,
《夏书》有之曰:‘一人三失,
yuàn qǐ zài míng,
怨岂在明,
bú jiàn shì tú。
不见是图。
fū jūn zǐ néng qín xiǎo wù,
’夫君子能勤小物,
gù wú dà huàn。
故无大患。
jīn zhǔ yī yàn ér chǐ rén zhī jūn xiāng,
今主一宴而耻人之君相,
yòu fú bèi,
又弗备,
yuē bù gǎn xìng nán,
曰不敢兴难,
wú nǎi bù kě hū ruì yǐ fēng chài,
无乃不可乎!蜹、蚁、蜂、虿,
jiē néng hài rén,
皆能害人,
kuàng jūn xiāng hū fú tīng。
况君相乎!”弗听。
zhì bó qǐng dì yú hán kāng zi,
智伯请地于韩康子,
kāng zi yù fú yǔ。
康子欲弗与。
duàn guī yuē zhì bó hǎo lì ér bì,
段规曰:“智伯好利而愎,
bù yǔ,
不与,
jiāng fá wǒ bù rú yǔ zhī。
将伐我;不如与之。
bǐ niǔ yú de dì,
彼狃于得地,
bì qǐng yú tā rén tā rén bù yǔ,
必请于他人;他人不与,
bì xiàng zhī yǐ bīng。
必向之以兵。
rán zé wǒ dé miǎn yú huàn ér dài shì zhī biàn yǐ。
然则我得免于患而待事之变矣。
kāng zǐ yuē shàn。
”康子曰:“善。
shǐ shǐ zhě zhì wàn jiā zhī yì yú zhì bó,
”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于智伯,
zhì bó yuè。
智伯悦。
yòu qiú dì yú wèi huán zi,
又求地于魏桓子,
huán zi yù fú yǔ。
桓子欲弗与。
rèn zhāng yuē hé gù fú yǔ huán zǐ yuē wú gù suǒ dì,
任章曰:“何故弗与?”桓子曰:“无故索地,
gù fú yǔ。
故弗与。
rèn zhāng yuē wú gù suǒ dì,
”任章曰:“无故索地,
zhū dài fū bì jù wú yǔ zhī dì,
诸大夫必惧;吾与之地,
zhì bó bì jiāo。
智伯必骄。
bǐ jiāo ér qīng dí,
彼骄而轻敌,
cǐ jù ér xiāng qīn。
此惧而相亲。
yǐ xiāng qīn zhī bīng dài qīng dí zhī rén,
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人,
zhì shì zhī mìng bì bù zhǎng yǐ。
智氏之命必不长矣。
zhōu shū yuē jiāng yù bài zhī,
《周书》曰:‘将欲败之,
bì gū fǔ zhī jiāng yù qǔ zhī,
必姑辅之;将欲取之,
bì gū yǔ zhī。
必姑与之。
zhǔ bù rú yǔ zhī yǐ jiāo zhì bó,
’主不如与之以骄智伯,
rán hòu kě yǐ zé jiāo ér tú zhì shì yǐ。
然后可以择交而图智氏矣。
nài hé dú yǐ wú wèi zhì shì zhì hū huán zǐ yuē shàn。
奈何独以吾为智氏质乎!”桓子曰:“善。
fù yǔ zhī wàn jiā zhī yì yī。
”复与之万家之邑一。
zhì bó yòu qiú cài gāo láng zhī dì yú zhào xiāng zi,
智伯又求蔡、皋狼之地于赵襄子,
xiāng zi fú yǔ。
襄子弗与。
zhì bó nù,
智伯怒,
shuài hán wèi zhī jiǎ yǐ gōng zhào shì。
帅韩、魏之甲以攻赵氏。
xiāng zǐ jiāng chū,
襄子将出,
yuē wú hé zǒu hū cóng zhě yuē zhǎng zǐ jìn,
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
qiě chéng hòu wán。
且城厚完。
xiāng zǐ yuē mín bà lì yǐ wán zhī,
”襄子曰:“民罢力以完之,
yòu bì sǐ yǐ shǒu zhī,
又毙死以守之,
qí shuí yǔ wǒ cóng zhě yuē hán dān zhī cāng kù shí。
其谁与我!”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
xiāng zǐ yuē jùn mín zhī gào zé yǐ shí zhī,
”襄子曰:“浚民之膏泽以实之,
yòu yīn ér shā zhī,
又因而杀之,
qí shuí yǔ wǒ qí jìn yáng hū,
其谁与我!其晋阳乎,
xiān zhǔ zhī suǒ shǔ yě,
先主之所属也,
yǐn duó zhī suǒ kuān yě,
尹鐸之所宽也,
mín bì hé yǐ。
民必和矣。
nǎi zǒu jìn yáng。
”乃走晋阳。
sān jiā yǐ guó rén wéi ér guàn zhī,
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
chéng bù jìn zhě sān bǎn。
城不浸者三版。
shěn zào chǎn wā,
沈灶产蛙,
mín wú pàn yì。
民无叛意。
zhì bó xíng shuǐ,
智伯行水,
wèi huán zi yù,
魏桓子御,
hán kāng zi cān chéng。
韩康子骖乘。
zhì bó yuē wú nǎi jīn zhī shuǐ kě yǐ wáng rén guó yě。
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
huán zi zhǒu kāng zi,
”桓子肘康子,
kāng zi lǚ huán zi zhī fū,
康子履桓子之跗,
yǐ fén shuǐ kě yǐ guàn ān yì,
以汾水可以灌安邑,
jiàng shuǐ kě yǐ guàn píng yáng yě。
绛水可以灌平阳也。
chī cī wèi zhì bó yuē hán wèi bì fǎn yǐ。
絺疵谓智伯曰:“韩、魏必反矣。
zhì bó yuē zi hé yǐ zhī zhī chī cī yuē yǐ rén shì zhī zhī。
”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以人事知之。
fū cóng hán wèi zhī bīng yǐ gōng zhào,
夫从韩、魏之兵以攻赵,
zhào wáng,
赵亡,
nán bì jí hán wèi yǐ。
难必及韩、魏矣。
jīn yuē shèng zhào ér sān fēn qí dì,
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
chéng bù méi zhě sān bǎn,
城不没者三版,
rén mǎ xiāng shí,
人马相食,
chéng jiàng yǒu rì,
城降有日,
ér èr zi wú xǐ zhì,
而二子无喜志,
yǒu yōu sè,
有忧色,
shì fēi fǎn ér hé míng rì,
是非反而何?”明日,
zhì bó yǐ chī cī zhī yán gào èr zi,
智伯以絺疵之言告二子,
èr zǐ yuē cǐ fū chán chén yù wèi zhào shì yóu shuì,
二子曰:“此夫谗臣欲为赵氏游说,
shǐ zhǔ yí yú èr jiā ér xiè yú gōng zhào shì yě。
使主疑于二家而懈于攻赵氏也。
bù rán,
不然,
fū èr jiā qǐ bù lì zhāo xī fēn zhào shì zhī tián,
夫二家岂不利朝夕分赵氏之田,
ér yù wèi wēi nàn bù kě chéng zhī shì hū èr zi chū,
而欲为危难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
chī cī rù yuē zhǔ hé yǐ chén zhī yán gào èr zi yě zhì bó yuē zi hé yǐ zhī zhī duì yuē chén jiàn qí shì chén duān ér qū jí,
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臣见其视臣端而趋疾,
zhī chén dé qí qíng gù yě。
知臣得其情故也。
zhì bó bù quān。
”智伯不悛。
chī cī qǐng shǐ yú qí。
絺疵请使于齐。
zhào xiāng zi shǐ zhāng mèng tán qián chū jiàn èr zi,
赵襄子使张孟谈潜出见二子,
yuē chén wén chún wáng zé chǐ hán。
曰:“臣闻唇亡则齿寒。
jīn zhì bó shuài hán wèi ér gōng zhào,
今智伯帅韩、魏而攻赵,
zhào wáng zé hán wèi wèi zhī cì yǐ。
赵亡则韩、魏为之次矣。
èr zǐ yuē wǒ xīn zhī qí rán yě,
”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
kǒng shì mò suì ér móu xiè,
恐事末遂而谋泄,
zé huò lì zhì yǐ。
则祸立至矣”。
zhāng mèng tán yuē móu chū èr zhǔ zhī kǒu,
张孟谈曰:“谋出二主之口,
rù chén zhī ěr,
入臣之耳,
hé shāng yě èr zi nǎi yīn yǔ zhāng mèng tán yuē,
何伤也?”二子乃阴与张孟谈约,
wèi zhī qī rì ér qiǎn zhī。
为之期日而遣之。
xiāng zǐ yè shǐ rén shā shǒu dī zhī lì,
襄子夜使人杀守堤之吏,
ér jué shuǐ guàn zhì bó jūn。
而决水灌智伯军。
zhì bó jūn jiù shuǐ ér luàn,
智伯军救水而乱,
hán wèi yì ér jī zhī,
韩、魏翼而击之,
xiāng zǐ jiāng zú fàn qí qián,
襄子将卒犯其前,
dà bài zhì bó zhī zhòng。
大败智伯之众。
suì shā zhì bó,
遂杀智伯,
jǐn miè zhì shì zhī zú。
尽灭智氏之族。
wéi fǔ guǒ zài。
唯辅果在。
chén guāng yuē zhì bó zhī wáng yě,
臣光曰:智伯之亡也,
cái shèng dé yě。
才胜德也。
fū cái yǔ dé yì,
夫才与德异,
ér shì sú mò zhī néng biàn,
而世俗莫之能辨,
tōng wèi zhī xián,
通谓之贤,
cǐ qí suǒ yǐ shī rén yě。
此其所以失人也。
fū cōng chá qiáng yì zhī wèi cái,
夫聪察强毅之谓才,
zhèng zhí zhōng hé zhī wèi dé。
正直中和之谓德。
cái zhě,
才者,
dé zhī zī yě dé zhě,
德之资也;德者,
cái zhī shuài yě。
才之帅也。
yún mèng zhī zhú,
云梦之竹,
tiān xià zhī jìn yě,
天下之劲也,
rán ér bù jiǎo róu,
然而不矫揉,
bù yǔ kuò,
不羽括,
zé bù néng yǐ rù jiān táng xī zhī jīn,
则不能以入坚;棠溪之金,
tiān xià zhī lì yě,
天下之利也,
rán ér bù róng fàn,
然而不熔范,
bù dǐ lì,
不砥砺,
zé bù néng yǐ jī qiáng。
则不能以击强。
shì gù cái dé quán jǐn wèi zhī shèng rén,
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
cái dé jiān wáng wèi zhī yú rén,
才德兼亡谓之愚人,
dé shèng cái wèi zhī jūn zǐ,
德胜才谓之君子,
cái shèng dé wèi zhī xiǎo rén。
才胜德谓之小人。
fán qǔ rén zhī shù,
凡取人之术,
gǒu bù dé shèng rén jūn zǐ ér yǔ zhī,
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
yǔ qí dé xiǎo rén,
与其得小人,
bù ruò dé yú rén。
不若得愚人。
hé zé jūn zǐ xié cái yǐ wéi shàn,
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
xiǎo rén xié cái yǐ wéi è。
小人挟才以为恶。
xié cái yǐ wéi shàn zhě,
挟才以为善者,
shàn wú bù zhì yǐ xié cái yǐ wéi è zhě,
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
è yì wú bù zhì yǐ。
恶亦无不至矣。
yú zhě suī yù wèi bù shàn,
愚者虽欲为不善,
zhì bù néng zhōu,
智不能周,
lì bù néng shèng,
力不能胜,
pì zhī rǔ gǒu bó rén,
譬之乳狗搏人,
rén dé ér zhì zhī。
人得而制之。
xiǎo rén zhì zú yǐ suì qí jiān,
小人智足以遂其奸,
yǒng zú yǐ jué qí bào,
勇足以决其暴,
shì hǔ ér yì zhě yě,
是虎而翼者也,
qí wéi hài qǐ bù duō zāi fū dé zhě rén zhī suǒ yán,
其为害岂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严,
ér cái zhě rén zhī suǒ ài。
而才者人之所爱。
ài zhě yì qīn,
爱者易亲,
yán zhě yì shū,
严者易疏,
shì yǐ chá zhě duō bì yú cái ér yí yú dé。
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
zì gǔ xī yǐ lái,
自古昔以来,
guó zhī luàn chén,
国之乱臣,
jiā zhī bài zǐ,
家之败子,
cái yǒu yú ér dé bù zú,
才有馀而德不足,
yǐ zhì yú diān fù zhě duō yǐ,
以至于颠覆者多矣,
qǐ tè zhì bó zāi gù wèi guó wèi jiā zhě,
岂特智伯哉!故为国为家者,
gǒu néng shěn yú cái dé zhī fēn ér zhī suǒ xiān hòu,
苟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
yòu hé shī rén zhī zú huàn zāi sān jiā fēn zhì shì zhī tián。
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三家分智氏之田。
zhào xiāng zi qī zhì bó zhī tóu,
赵襄子漆智伯之头,
yǐ wéi yǐn qì。
以为饮器。
zhì bó zhī chén yù ràng yù wèi zhī bào chóu,
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仇,
nǎi zhà wèi xíng rén,
乃诈为刑人,
xié bǐ shǒu,
挟匕首,
rù xiāng zǐ gōng zhōng tú cè。
入襄子宫中涂厕。
xiāng zi rú cè xīn dòng,
襄子如厕心动,
suǒ zhī,
索之,
huò yù ràng。
获豫让。
zuǒ yòu yù shā zhī,
左右欲杀之,
xiāng zǐ yuē zhì bó sǐ wú hòu,
襄子曰:“智伯死无后,
ér cǐ rén yù wèi bào chóu,
而此人欲为报仇,
zhēn yì shì yě wú jǐn bì zhī ěr。
真义士也!吾谨避之耳。
nǎi shě zhī。
”乃舍之。
yù ràng yòu qī shēn wéi lài,
豫让又漆身为癞,
tūn tàn wèi yǎ,
吞炭为哑,
xíng qǐ yú shì,
行乞于市,
qí qī bù shí yě。
其妻不识也。
xíng jiàn qí yǒu,
行见其友,
qí yǒu shí zhī,
其友识之,
wèi zhī qì yuē yǐ zi zhī cái,
为之泣曰:“以子之才,
chén shì zhào mèng,
臣事赵孟,
bì děi jìn xìng。
必得近幸。
zi nǎi wéi suǒ yù wéi,
子乃为所欲为,
gù bù yì xié hé nǎi zì kǔ rú cǐ qiú yǐ bào chóu,
顾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报仇,
bù yì nán hū yù ràng yuē bù kě jì yǐ wěi zhì wèi chén,
不亦难乎?”豫让曰:“不可!既已委质为臣,
ér yòu qiú shā zhī,
而又求杀之,
shì èr xīn yě。
是二心也。
fán wú suǒ wéi zhě,
凡吾所为者,
jí nán ěr。
极难耳。
rán suǒ yǐ wéi cǐ zhě,
然所以为此者,
jiāng yǐ kuì tiān xià hòu shì zhī wéi rén chén huái èr xīn zhě yě。
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者也。
xiāng zi chū,
”襄子出,
yù ràng fú yú qiáo xià。
豫让伏于桥下。
xiāng zi zhì qiáo,
襄子至桥,
mǎ jīng,
马惊,
suǒ zhī,
索之,
dé yù ràng,
得豫让,
suì shā zhī。
遂杀之。
xiāng zi wèi bó lǔ zhī bù lì yě,
襄子为伯鲁之不立也,
yǒu zi wǔ rén,
有子五人,
bù kěn zhì hòu。
不肯置后。
fēng bó lǔ zhī zǐ yú dài,
封伯鲁之子于代,
yuē dài chéng jūn,
曰代成君,
zǎo zú,
早卒,
lì qí zi huàn wèi zhào shì hòu。
立其子浣为赵氏后。
xiāng zi zú,
襄子卒,
dì huán zi zhú huàn ér zì lì,
弟桓子逐浣而自立,
yī nián zú。
一年卒。
zhào shì zhī rén yuē huán zi lì,
赵氏之人曰:“桓子立,
fēi xiāng zhǔ yì。
非襄主意。
nǎi gòng shā qí zi,
”乃共杀其子,
fù yíng huàn ér lì zhī,
复迎浣而立之,
shì wèi xiàn zi。
是为献子。
xiàn zi shēng jí,
献子生籍,
shì wèi liè hóu。
是为烈侯。
wèi sī zhě,
魏斯者,
huán zi zhī sūn yě,
桓子之孙也,
shì wéi wén hóu。
是为文侯。
hán kāng zi shēng wǔ zi,
韩康子生武子,
wǔ zi shēng qián,
武子生虔,
shì wèi jǐng hóu。
是为景侯。
wèi wén hóu yǐ bo zi xià tián zǐ fāng wèi shī,
魏文侯以卜子夏、田子方为师,
měi guò duàn gàn mù zhī lú bì shì。
每过段干木之庐必式。
sì fāng xián shì duō guī zhī。
四方贤士多归之。
wén hóu yǔ qún chén yǐn jiǔ,
文侯与群臣饮酒,
lè,
乐,
ér tiān yù,
而天雨,
mìng jià jiāng shì yě。
命驾将适野。
zuǒ yòu yuē jīn rì yǐn jiǔ lè,
左右曰:“今日饮酒乐,
tiān yòu yǔ,
天又雨,
jūn jiāng ān zhī wén hóu yuē wú yǔ yú rén qī liè,
君将安之?”文侯曰:“吾与虞人期猎,
suī lè,
虽乐,
qǐ kě wú yī huì qī zāi nǎi wǎng,
岂可无一会期哉!”乃往,
shēn zì bà zhī。
身自罢之。
hán jiè shī yú wèi yǐ fá zhào。
韩借师于魏以伐赵。
wén hóu yuē guǎ rén yǔ zhào,
文侯曰:“寡人与赵,
xiōng dì yě,
兄弟也,
bù gǎn wén mìng。
不敢闻命。
zhào jiè shī yú wèi yǐ fá hán,
”赵借师于魏以伐韩,
wén hóu yīng zhī yì rán。
文侯应之亦然。
èr guó jiē nù ér qù。
二国皆怒而去。
yǐ ér zhī wén hóu yǐ jiǎng yú jǐ yě,
已而知文侯以讲于己也,
jiē cháo yú wèi。
皆朝于魏。
wèi yóu shì shǐ dà yú sān jìn,
魏由是始大于三晋,
zhū hóu mò néng yǔ zhī zhēng。
诸侯莫能与之争。
shǐ lè yáng fá zhōng shān,
使乐羊伐中山,
kè zhī,
克之,
yǐ fēng qí zi jī。
以封其子击。
wén hóu wèn yú qún chén yuē wǒ hé rú zhǔ jiē yuē rén jūn。
文侯问于群臣曰:“我何如主?”皆曰:“仁君。
rèn zuò yuē jūn dé zhòng shān,
”任座曰:“君得中山,
bù yǐ fēng jūn zhī dì ér yǐ fēng jūn zhī zǐ,
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子,
hé wèi rén jūn wén hóu nù,
何谓仁君?”文侯怒,
rèn zuò qū chū。
任座趋出。
cì wèn dí huáng,
次问翟璜,
duì yuē rén jūn yě。
对曰:“仁君也。
wén hóu yuē hé yǐ zhī zhī duì yuē chén wén jūn rén zé chén zhí。
”文侯曰:“何以知之?”对曰:“臣闻君仁则臣直。
xiàng zhě rèn zuò zhī yán zhí,
向者任座之言直,
chén shì yǐ zhī zhī。
臣是以知之。
wén hóu yuè,
”文侯悦,
shǐ dí huáng zhào rèn zuò ér fǎn zhī,
使翟璜召任座而反之,
qīn xià táng yíng zhī,
亲下堂迎之,
yǐ wéi shàng kè。
以为上客。
wén hóu yǔ tián zǐ fāng yǐn,
文侯与田子方饮,
wén hóu yuē zhōng shēng bù bǐ hū zuǒ gāo。
文侯曰:“钟声不比乎?左高。
tián zǐ fāng xiào。
”田子方笑。
wén hóu yuē hé xiào zi fāng yuē chén wén zhī,
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闻之,
jūn míng lè guān,
君明乐官,
bù míng yuè yīn。
不明乐音。
jīn jūn shěn yú yīn,
今君审于音,
chén kǒng qí lóng yú guān yě。
臣恐其聋于官也。
wén hóu yuē shàn。
”文侯曰:“善。
zi jī chū,
”子击出,
zāo tián zǐ fāng yú dào,
遭田子方于道,
xià chē fú yè。
下车伏谒。
zi fāng bù wéi lǐ。
子方不为礼。
zi jī nù,
子击怒,
wèi zi fāng yuē fù guì zhě jiāo rén hū pín jiàn zhě jiāo rén hū zi fāng yuē yì pín jiàn zhě jiāo rén ěr,
谓子方曰:“富贵者骄人乎?贫贱者骄人乎?”子方曰:“亦贫贱者骄人耳,
fù guì zhě ān gǎn jiāo rén guó jūn ér jiāo rén zé shī qí guó,
富贵者安敢骄人?国君而骄人则失其国,
dài fū ér jiāo rén zé shī qí jiā。
大夫而骄人则失其家。
shī qí guó zhě wèi wén yǒu yǐ guó dài zhī zhě yě,
失其国者未闻有以国待之者也,
shī qí jiā zhě wèi wén yǒu yǐ jiā dài zhī zhě yě。
失其家者未闻有以家待之者也。
fū shì pín jiàn zhě,
夫士贫贱者,
yán bù yòng,
言不用,
xíng bù hé,
行不合,
zé nà lǚ ér qù ěr,
则纳履而去耳,
ān wǎng ér bù dé pín jiàn zāi zi jī nǎi xiè zhī。
安往而不得贫贱哉!”子击乃谢之。
wén hóu wèi lǐ kè yuē xiān shēng cháng yǒu yán yuē jiā pín sī liáng qī,
文侯谓李克曰:“先生尝有言曰:‘家贫思良妻,
guó luàn sī liáng xiāng。
国乱思良相。
jīn suǒ zhì fēi chéng zé huáng,
’今所置非成则璜,
èr zi hé rú duì yuē bēi bù móu zūn,
二子何如?”对曰:“卑不谋尊,
shū bù móu qī。
疏不谋戚。
chén zài quē mén zhī wài,
臣在阙门之外,
bù gǎn dāng mìng。
不敢当命。
wén hóu yuē xiān shēng lín shì wù ràng。
”文侯曰:“先生临事勿让。
kè yuē jūn fú chá gù yě。
”克曰:“君弗察故也。
jū shì qí suǒ qīn,
居视其所亲,
fù shì qí suǒ yǔ,
富视其所与,
dá shì qí suǒ jǔ,
达视其所举,
qióng shì qí suǒ bù wéi,
穷视其所不为,
pín shì qí suǒ bù qǔ,
贫视其所不取,
wǔ zhě zú yǐ dìng zhī yǐ,
五者足以定之矣,
hé dài kè zāi wén hóu yuē xiān shēng jiù shě,
何待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舍,
wú zhī xiāng dìng yǐ。
吾之相定矣。
lǐ kè chū,
”李克出,
jiàn dí huáng。
见翟璜。
dí huáng yuē jīn zhě wén jūn zhào xiān shēng ér bo xiāng,
翟璜曰:“今者闻君召先生而卜相,
guǒ shuí wèi zhī kè yuē wèi chéng。
果谁为之?”克曰:“魏成。
dí huáng fèn rán zuò sè yuē xī hé shǒu wú qǐ,
”翟璜忿然作色曰:“西河守吴起,
chén suǒ jìn yě jūn nèi yǐ yè wèi yōu,
臣所进也;君内以鄴为忧,
chén jìn xī mén bào jūn yù fá zhōng shān,
臣进西门豹;君欲伐中山,
chén jìn lè yáng zhōng shān yǐ bá,
臣进乐羊;中山已拔,
wú shǐ shǒu zhī,
无使守之,
chén jìn xiān shēng jūn zhī zǐ wú fù,
臣进先生;君之子无傅,
chén jìn qū hóu fù。
臣进屈侯鲋。
yǐ ěr mù zhī suǒ dǔ jì,
以耳目之所睹记,
chén hé fù yú wèi chéng lǐ kè yuē zi zhī yán kè yú zi zhī jūn zhě,
臣何负于魏成?”李克曰:“子之言克于子之君者,
qǐ jiāng bǐ zhōu yǐ qiú dà guān zāi jūn wèn xiāng yú kè,
岂将比周以求大官哉?君问相于克,
kè zhī duì rú shì。
克之对如是。
suǒ yǐ zhī jūn zhī bì xiāng wèi chéng zhě,
所以知君之必相魏成者,
wèi chéng shí lù qiān zhōng,
魏成食禄千钟,
shén jiǔ zài wài,
什九在外,
shén yī zài nèi,
什一在内,
shì yǐ dōng dé bo zi xià tián zǐ fāng duàn gàn mù。
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
cǐ sān rén zhě,
此三人者,
jūn jiē shī zhī zǐ suǒ jìn wǔ rén zhě,
君皆师之;子所进五人者,
jūn jiē chén zhī。
君皆臣之。
zi è dé yǔ wèi chéng bǐ yě dí huáng qūn xún zài bài yuē huáng,
子恶得与魏成比也!”翟璜逡巡再拜曰:“璜,
bǐ rén yě,
鄙人也,
shī duì,
失对,
yuàn zú wèi dì zǐ。
愿卒为弟子。
wú qǐ zhě,
” 吴起者,
wèi rén,
卫人,
shì yú lǔ。
仕于鲁。
qí rén fá lǔ,
齐人伐鲁,
lǔ rén yù yǐ wéi jiāng,
鲁人欲以为将,
qǐ qǔ qí nǚ wèi qī,
起取齐女为妻,
lǔ rén yí zhī,
鲁人疑之,
qǐ shā qī yǐ qiú jiāng,
起杀妻以求将,
dà pò qí shī。
大破齐师。
huò zèn zhī lǔ hóu yuē qǐ shǐ shì zēng shēn,
或谮之鲁侯曰:“起始事曾参,
mǔ sǐ bù bēn sāng,
母死不奔丧,
zēng shēn jué zhī。
曾参绝之。
jīn yòu shā qī yǐ qiú wèi jūn jiāng。
今又杀妻以求为君将。
qǐ,
起,
cán rěn báo xíng rén yě。
残忍薄行人也。
qiě yǐ lǔ guó qū qū ér yǒu shèng dí zhī míng,
且以鲁国区区而有胜敌之名,
zé zhū hóu tú lǔ yǐ。
则诸侯图鲁矣。
qǐ kǒng dé zuì。
”起恐得罪。
wén wèi wén hóu xián,
闻魏文侯贤,
nǎi wǎng guī zhī。
乃往归之。
wén hóu wèn zhū lǐ kè,
文侯问诸李克,
lǐ kè yuē qǐ tān ér hào sè,
李克曰:“起贪而好色,
rán yòng bīng,
然用兵,
sī mǎ ráng jū fú néng guò yě。
司马穰苴弗能过也。
yú shì wén hóu yǐ wéi jiāng,
”于是文侯以为将,
jī qín,
击秦,
bá wǔ chéng。
拔五城。
qǐ zhī wèi jiāng,
起之为将,
yǔ shì zú zuì xià zhě tóng yī shí,
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
wò bù shè xí,
卧不设席,
xíng bù qí chéng,
行不骑乘,
qīn guǒ yíng liáng,
亲裹赢粮,
yǔ shì zú fēn láo kǔ。
与士卒分劳苦。
zú yǒu bìng jū zhě,
卒有病疽者,
qǐ wèi shǔn zhī。
起为吮之。
zú mǔ wén ér kū zhī。
卒母闻而哭之。
rén yuē zi,
人曰:“子,
zú yě,
卒也,
ér jiāng jūn zì shǔn qí jū,
而将军自吮其疽,
hé kū wèi mǔ yuē fēi rán yě。
何哭为?”母曰:“非然也。
wǎng nián wú gōng shǔn qí fù,
往年吴公吮其父,
qí fù zhàn bù hái zhǒng,
其父战不还踵,
suì sǐ yú dí。
遂死于敌。
wú gōng jīn yòu shǔn qí zi,
吴公今又吮其子,
qiè bù zhī qí sǐ suǒ yǐ,
妾不知其死所矣,
shì yǐ kū zhī。
是以哭之。
yàn mǐn gōng hōng,
” 燕湣公薨,
zi xī gōng lì。
子僖公立。
wēi liè wáng èr shí sì nián jǐ mǎo,
威烈王二十四年(己卯,
gōng yuán qián sì líng èr nián wáng bēng,
公元前四零二年) 王崩,
zǐ ān wáng jiāo lì。
子安王骄立。
dào shā chǔ shēng wáng,
盗杀楚声王,
guó rén lì qí zi dào wáng。
国人立其子悼王。
ān wáng wēi liè wáng yuán nián gēng chén,
安王 威烈王元年(庚辰,
gōng yuán qián sì líng yī nián qín fá wèi,
公元前四零一年) 秦伐魏,
zhì yáng hú。
至阳狐。
wēi liè wáng èr nián xīn sì,
威烈王二年(辛巳,
gōng yuán qián sì líng líng nián wèi hán zhào fá chǔ,
公元前四零零年) 魏、韩、赵伐楚,
zhì sāng qiū。
至桑丘。
zhèng wéi hán yáng dí。
郑围韩阳翟。
hán jǐng hóu hōng,
韩景侯薨,
zi liè hóu qǔ lì。
子烈侯取立。
zhào liè hóu hōng,
赵烈侯薨,
guó rén lì qí dì wǔ hòu。
国人立其弟武侯。
qín jiǎn gōng hōng,
秦简公薨,
zǐ huì gōng lì。
子惠公立。
wēi liè wáng sān nián rén wǔ,
威烈王三年(壬午,
gōng yuán qián sān jiǔ jiǔ nián wáng zǐ dìng bēn jìn。
公元前三九九年) 王子定奔晋。
guó shān bēng,
虢山崩,
yōng hé。
壅河。
wēi liè wáng sì nián guǐ wèi,
威烈王四年(癸未,
gōng yuán qián sān jiǔ bā nián chǔ wéi zhèng。
公元前三九八年) 楚围郑。
zhèng rén shā qí xiāng sì zi yáng。
郑人杀其相驷子阳。
wēi liè wáng wǔ nián jiǎ shēn,
威烈王五年(甲申,
gōng yuán qián sān jiǔ qī nián rì yǒu shí zhī。
公元前三九七年) 日有食之。
sān yuè,
三月,
dào shā hán xiāng xiá lèi。
盗杀韩相侠累。
xiá lèi yǔ pú yáng yán zhòng zi yǒu è。
侠累与濮阳严仲子有恶。
zhòng zi wén zhǐ rén niè zhèng zhī yǒng,
仲子闻轵人聂政之勇,
yǐ huáng jīn bǎi yì wéi zhèng mǔ shòu,
以黄金百镒为政母寿,
yù yīn yǐ bào chóu。
欲因以报仇。
zhèng bù shòu,
政不受,
yuē lǎo mǔ zài,
曰:“老母在,
zhèng shēn wèi gǎn yǐ xǔ rén yě jí mǔ zú,
政身未敢以许人也!”及母卒,
zhòng zi nǎi shǐ zhèng cì xiá lèi。
仲子乃使政刺侠累。
xiá lèi fāng zuò fǔ shàng,
侠累方坐府上,
bīng wèi shén zhòng,
兵卫甚众,
niè zhèng zhí rù shàng jiē,
聂政直入上阶,
cì shā xiá lèi,
刺杀侠累,
yīn zì pí miàn jué yǎn,
因自皮面抉眼,
zì tú chū cháng。
自屠出肠。
hán rén bào qí shī yú shì,
韩人暴其尸于市,
gòu wèn,
购问,
mò néng shí。
莫能识。
qí zǐ yīng wén ér wǎng kū zhī,
其姊嫈闻而往哭之,
yuē shì zhǐ shēn jǐng lǐ niè zhèng yě。
曰:“是轵深井里聂政也。
yǐ qiè shàng zài zhī gù,
以妾尚在之故,
zhòng zì xíng yǐ jué cóng。
重自刑以绝从。
qiè nài hé wèi mò shēn zhī zhū,
妾奈何畏殁身之诛,
zhōng miè xián dì zhī míng suì sǐ yú zhèng shī zhī páng。
终灭贤弟之名!”遂死于政尸之旁。
wēi liè wáng liù nián yǐ yǒu,
威烈王六年(乙酉,
gōng yuán qián sān jiǔ liù nián zhèng sì zi yáng zhī dǎng shì xū gōng,
公元前三九六年) 郑驷子阳之党弑繻公,
ér lì qí dì yǐ,
而立其弟乙,
shì wèi kāng gōng。
是为康公。
sòng dào gōng hōng,
宋悼公薨,
zi xiū gōng tián lì。
子休公田立。
wēi liè wáng bā nián dīng hài,
威烈王八年(丁亥,
gōng yuán qián sān jiǔ sì nián qí fá lǔ,
公元前三九四年) 齐伐鲁,
qǔ zuì。
取最。
hán jiù lǔ。
韩救鲁。
zhèng fù shǔ pàn,
郑负黍叛,
fù guī hán。
复归韩。
wēi liè wáng jiǔ nián wù zǐ,
威烈王九年(戊子,
gōng yuán qián sān jiǔ sān nián wèi fá zhèng。
公元前三九三年) 魏伐郑。
jìn liè gōng hōng,
晋烈公薨,
zi xiào gōng qīng lì。
子孝公倾立。
wēi liè wáng shí yī nián gēng yín,
威烈王十一年(庚寅,
gōng yuán qián sān jiǔ yī nián qín fá hán yí yáng,
公元前三九一年) 秦伐韩宜阳,
qǔ liù yì。
取六邑。
chū,
初,
tián cháng shēng xiāng zi pán,
田常生襄子盘,
pán shēng zhuāng zi bái,
盘生庄子白,
bái shēng tài gōng hé。
白生太公和。
shì suì,
是岁,
tián hé qiān qí kāng gōng yú hǎi shàng,
田和迁齐康公于海上,
shǐ shí yī chéng,
使食一城,
yǐ fèng qí xiān sì。
以奉其先祀。
wēi liè wáng shí èr nián xīn mǎo,
威烈王十二年(辛卯,
gōng yuán qián sān jiǔ líng nián qín jìn zhàn yú wǔ chéng。
公元前三九零年) 秦、晋战于武城。
qí fá wèi,
齐伐魏,
qǔ xiāng yáng。
取襄阳。
lǔ bài qí shī yú píng lù。
鲁败齐师于平陆。
wēi liè wáng shí sān nián rén chén,
威烈王十三年(壬辰,
gōng yuán qián sān bā jiǔ nián qín qīn jìn。
公元前三八九年) 秦侵晋。
qí tián hé huì wèi wén hóu chǔ rén wèi rén yú zhuó zé,
齐田和会魏文侯、楚人、卫人于浊泽,
qiú wèi zhū hóu。
求为诸侯。
wèi wén hóu wèi zhī qǐng yú wáng jí zhū hóu,
魏文侯为之请于王及诸侯,
wáng xǔ zhī。
王许之。
wēi liè wáng shí wǔ nián jiǎ wǔ,
威烈王十五年(甲午,
qián sān bā qī nián nián qín fá shǔ,
前三八七年)年 秦伐蜀,
qǔ nán zhèng。
取南郑。
wèi wén hóu hōng,
魏文侯薨,
tài zǐ jī lì,
太子击立,
shì wèi wǔ hòu。
是为武侯。
wǔ hòu fú xī hé ér xià,
武侯浮西河而下,
zhōng liú gù wèi wú qǐ yuē měi zāi shān hé zhī gù,
中流顾谓吴起曰:“美哉山河之固,
cǐ wèi guó zhī bǎo yě duì yuē zài dé bù zài xiǎn。
此魏国之宝也!”对曰:“在德不在险。
xī sān miáo shì,
昔三苗氏,
zuǒ dòng tíng,
左洞庭,
yòu péng lí,
右彭蠡,
dé yì bù xiū,
德义不修,
yǔ miè zhī xià jié zhī jū,
禹灭之;夏桀之居,
zuǒ hé jì,
左河济,
yòu tài huá,
右泰华,
yī quē zài qí nán,
伊阙在其南,
yáng cháng zài qí běi,
羊肠在其北,
xiū zhèng bù rén,
修政不仁,
tāng fàng zhī shāng zhòu zhī guó,
汤放之;商纣之国,
zuǒ mèng mén,
左孟门,
yòu tài xíng,
右太行,
cháng shān zài qí běi,
常山在其北,
dà hé jīng qí nán,
大河经其南,
xiū zhèng bù dé,
修政不德,
wǔ wáng shā zhī。
武王杀之。
yóu cǐ guān zhī,
由此观之,
zài dé bù zài xiǎn。
在德不在险。
ruò jūn bù xiū dé,
若君不修德,
zhōu zhōng zhī rén jiē dí guó yě。
舟中之人皆敌国也。
wǔ hòu yuē shàn。
”武侯曰:“善。
wèi zhì xiāng,
”魏置相,
xiāng tián wén。
相田文。
wú qǐ bù yuè,
吴起不悦,
wèi tián wén yuē qǐng yǔ zi lùn gōng,
谓田文曰:“请与子论功,
kě hū tián wén yuē kě。
可乎?”田文曰:“可。
qǐ yuē jiāng sān jūn,
”起曰:“将三军,
shǐ shì zú lè sǐ,
使士卒乐死,
dí guó bù gǎn móu,
敌国不敢谋,
zi shú yǔ qǐ wén yuē bù rú zi。
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
qǐ yuē zhì bǎi guān,
”起曰:“治百官,
qīn wàn mín,
亲万民,
shí fǔ kù,
实府库,
zi shú yǔ qǐ wén yuē bù rú zi。
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
qǐ yuē shǒu xī hé ér qín bīng bù gǎn dōng xiāng,
”起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乡,
hán zhào bīn cóng,
韩、赵宾从,
zi shú yǔ qǐ wén yuē bù rú zi。
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
qǐ yuē cǐ sān zhě zi jiē chū wú xià,
”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
ér wèi jiā wú shàng,
而位加吾上,
hé yě wén yuē zhǔ shǎo guó yí,
何也?”文曰:“主少国疑,
dà chén wèi fù,
大臣未附,
bǎi xìng bù xìn,
百姓不信,
fāng shì zhī shí,
方是之时,
shǔ zhī zǐ hū,
属之子乎,
shǔ zhī wǒ hū qǐ mò rán liáng jiǔ,
属之我乎?”起默然良久,
yuē shǔ zhī zǐ yǐ。
曰:“属之子矣。
jiǔ zhī,
”久之,
wèi xiàng gōng shū shàng wèi gōng zhǔ ér hài wú qǐ。
魏相公叔尚魏公主而害吴起。
gōng shū zhī pū yuē qǐ yì qù yě。
公叔之仆曰:“起易去也。
qǐ wéi rén gāng jìng zì xǐ,
起为人刚劲自喜,
zi xiān yán yú jūn yuē wú qǐ,
子先言于君曰:‘吴起,
xián rén yě,
贤人也,
ér jūn zhī guó xiǎo,
而君之国小,
chén kǒng qǐ zhī wú liú xīn yě,
臣恐起之无留心也,
jūn hé shì yán yǐ nǚ qǐ wú liú xīn,
君盍试延以女?起无留心,
zé bì cí yǐ。
则必辞矣。
zi yīn yǔ qǐ guī ér shǐ gōng zhǔ rǔ zi,
’子因与起归而使公主辱子,
qǐ jiàn gōng zhǔ zhī jiàn zi yě,
起见公主之贱子也,
bì cí,
必辞,
zé zi zhī jì zhōng yǐ。
则子之计中矣。
gōng shū cóng zhī,
”公叔从之,
wú qǐ guǒ cí gōng zhǔ。
吴起果辞公主。
wèi wǔ hòu yí zhī ér wèi xìn,
魏武侯疑之而未信,
qǐ jù zhū,
起惧诛,
suì bēn chǔ。
遂奔楚。
chǔ dào wáng sù wén qí xián,
楚悼王素闻其贤,
zhì zé rèn zhī wèi xiāng。
至则任之为相。
qǐ míng fǎ shěn lìng,
起明法审令,
juān bù jí zhī guān,
捐不急之官,
fèi gōng zú shū yuǎn zhě,
废公族疏远者,
yǐ fǔ yǎng zhàn dòu zhī shì,
以抚养战斗之士,
yào zài qiáng bīng,
要在强兵,
pò yóu shuì zhī yán cóng héng zhě。
破游说之言从横者。
yú shì nán píng bǎi yuè,
于是南平百越,
běi què sān jìn,
北却三晋,
xī fá qín,
西伐秦,
zhū hóu jiē huàn chǔ zhī qiáng,
诸侯皆患楚之强,
ér chǔ zhī guì qī dà chén duō yuàn wú qǐ zhě。
而楚之贵戚大臣多怨吴起者。
qín huì gōng hōng,
秦惠公薨,
zi chū gōng lì。
子出公立。
zhào wǔ hòu hōng,
赵武侯薨,
guó rén fù lì liè hóu zhī tài zǐ zhāng,
国人复立烈侯之太子章,
shì wèi jìng hóu。
是为敬侯。
hán liè hóu hōng,
韩烈侯薨,
zi wén hóu lì。
子文侯立。
wēi liè wáng shí liù nián yǐ wèi,
威烈王十六年(乙未,
gōng yuán qián sān bā liù nián chū mìng qí dài fū tián hé wèi zhū hóu。
公元前三八六年) 初命齐大夫田和为诸侯。
zhào gōng zǐ cháo zuò luàn,
赵公子朝作乱,
chū bēn wèi,
出奔魏,
yǔ wèi xí hán dān,
与魏袭邯郸,
bù kè。
不克。
wēi liè wáng shí qī nián bǐng shēn,
威烈王十七年(丙申,
gōng yuán qián sān bā wǔ nián qín shù zhǎng gǎi nì xiàn gōng yú hé xī ér lì zhī shā chū zi jí qí mǔ,
公元前三八五年) 秦庶长改逆献公于河西而立之;杀出子及其母,
chén zhī yuān páng。
沉之渊旁。
qí fá lǔ。
齐伐鲁。
hán fá zhèng,
韩伐郑,
qǔ yáng chéng fá sòng,
取阳城;伐宋,
zhí sòng gōng。
执宋公。
qí tài gōng hōng,
齐太公薨,
zi huán gōng wǔ lì。
子桓公午立。
wēi liè wáng shí jiǔ nián wù xū,
威烈王十九年(戊戌,
gōng yuán qián sān bā sān nián wèi bài zhào shī yú tù tái。
公元前三八三年) 魏败赵师于兔台。
wēi liè wáng èr shí nián jǐ hài,
威烈王二十年(己亥,
gōng yuán qián sān bā èr nián rì yǒu shí zhī,
公元前三八二年) 日有食之,
jì。
既。
wēi liè wáng èr shí yī nián gēng zǐ,
威烈王二十一年(庚子,
gōng yuán qián sān bā yī nián chǔ dào wáng hōng,
公元前三八一年) 楚悼王薨,
guì qī dà chén zuò luàn,
贵戚大臣作乱,
gōng wú qǐ,
攻吴起,
qǐ zǒu zhī wáng shī ér fú zhī。
起走之王尸而伏之。
jī qǐ zhī tú yīn shè cì qǐ,
击起之徒因射刺起,
bìng zhōng wáng shī。
并中王尸。
jì zàng,
既葬,
sù wáng jí wèi。
肃王即位。
shǐ lìng yǐn jǐn zhū wèi luàn zhě,
使令尹尽诛为乱者,
zuò qǐ yí zōng zhě qī shí yú jiā。
坐起夷宗者七十馀家。
wēi liè wáng èr shí èr nián xīn chǒu,
威烈王二十二年(辛丑,
gōng yuán qián sān bā líng nián qí fá yàn,
公元前三八零年) 齐伐燕,
qǔ sāng qiū。
取桑丘。
wèi hán zhào fá qí,
魏、韩、赵伐齐,
zhì sāng qiū。
至桑丘。
wēi liè wáng èr shí sān nián rén yín,
威烈王二十三年(壬寅,
gōng yuán qián sān qī jiǔ nián zhào xí wèi,
公元前三七九年) 赵袭卫,
bù kè。
不克。
qí kāng gōng hōng,
齐康公薨,
wú zi,
无子,
tián shì suì bìng qí ér yǒu zhī。
田氏遂并齐而有之。
shì suì,
是岁,
qí huán gōng yì hōng,
齐桓公亦薨,
zi wēi wáng yīn qí lì。
子威王因齐立。
wēi liè wáng èr shí sì nián guǐ mǎo,
威烈王二十四年(癸卯,
gōng yuán qián sān qī bā nián dí bài wèi shī yú huì。
公元前三七八年) 狄败魏师于浍。
wèi hán zhào fá qí,
魏、韩、赵伐齐,
zhì líng qiū。
至灵丘。
jìn xiào gōng hōng,
晋孝公薨,
zi jìng gōng jù jiǔ lì。
子靖公俱酒立。
wēi liè wáng èr shí wǔ nián jiǎ chén,
威烈王二十五年(甲辰,
gōng yuán qián sān qī qī nián shǔ fá chǔ,
公元前三七七年) 蜀伐楚,
qǔ zī fāng。
取兹方。
zi sī yán gǒu biàn yú wèi hóu yuē qí cái kě jiāng wǔ bǎi chéng。
子思言苟变于卫侯曰:“其材可将五百乘。
gōng yuē wú zhī qí kě jiāng。
”公曰:“吾知其可将。
rán biàn yě cháng wèi lì,
然变也尝为吏,
fù yú mín ér shí rén èr jī zǐ,
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
gù fú yòng yě。
故弗用也。
zi sī yuē fū shèng rén zhī guān rén,
”子思曰:“夫圣人之官人,
yóu jiàng zhī yòng mù yě,
犹匠之用木也,
qǔ qí suǒ zhǎng,
取其所长,
qì qí suǒ duǎn。
弃其所短。
gù qǐ zǐ lián bào ér yǒu shù chǐ zhī xiǔ,
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
liáng gōng bù qì。
良工不弃。
jīn jūn chù zhàn guó zhī shì,
今君处战国之世,
xuǎn zhǎo yá zhī shì,
选爪牙之士,
ér yǐ èr luǎn qì gān chéng zhī jiàng,
而以二卵弃干城之将,
cǐ bù kě shǐ wén yú lín guó yě。
此不可使闻于邻国也。
gōng zài bài yuē jǐn shòu jiào yǐ。
”公再拜曰:“谨受教矣。
wèi hóu yán jì fēi shì,
”卫侯言计非是,
ér qún chén hé zhě rú chū yī kǒu。
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
zi sī yuē yǐ wú guān wèi,
子思曰:“以吾观卫,
suǒ wèi jūn bù jūn,
所谓‘君不君,
chén bù chén zhě yě。
臣不臣’者也。
gōng qiū yì zǐ yuē hé nǎi ruò shì zi sī yuē rén zhǔ zì zāng,
”公丘懿子曰:“何乃若是?”子思曰:“人主自臧,
zé zhòng móu bù jìn。
则众谋不进。
shì shì ér zāng zhī,
事是而臧之,
yóu què zhòng móu,
犹却众谋,
kuàng hé fēi yǐ zhǎng è hū fū bù chá shì zhī shì fēi ér yuè rén zàn jǐ,
况和非以长恶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赞己,
àn mò shén yān bù dù lǐ zhī suǒ zài ér ē yú qiú róng,
暗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谀求容,
chǎn mò shén yān。
谄莫甚焉。
jūn àn chén chǎn,
君暗臣谄,
yǐ jū bǎi xìng zhī shàng,
以居百姓之上,
mín bù yǔ yě。
民不与也。
ruò yǐn bù yǐ,
若引不已,
guó wú lèi yǐ zi sī yán yú wèi hóu yuē jūn zhī guó shì jiāng rì fēi yǐ gōng yuē hé gù duì yuē yǒu yóu rán yān。
国无类矣!”子思言于卫侯曰:“君之国事将日非矣!”公曰:“何故?”对曰:“有由然焉。
jūn chū yán zì yǐ wéi shì,
君出言自以为是,
ér qīng dài fū mò gǎn jiǎo qí fēi qīng dài fū chū yán yì zì yǐ wéi shì,
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亦自以为是,
ér shì shù rén mò gǎn jiǎo qí fēi。
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
jūn chén jì zì xián yǐ,
君臣既自贤矣,
ér qún xià tóng shēng xián zhī,
而群下同声贤之,
xián zhī zé shùn ér yǒu fú,
贤之则顺而有福,
jiǎo zhī zé nì ér yǒu huò,
矫之则逆而有祸,
rú cǐ zé shàn ān cóng shēng shī yuē jù yuē yǔ shèng,
如此则善安从生!《诗》曰:‘具曰予圣,
shéi zhī wū zhī cí xióng yì yì shì jūn zhī jūn chén hū lǔ mù gōng hōng,
谁知乌之雌雄?’抑亦似君之君臣乎?” 鲁穆公薨,
zi gòng gōng fèn lì。
子共公奋立。
hán wén hóu hōng,
韩文侯薨,
zi āi hóu lì。
子哀侯立。
wēi liè wáng èr shí liù nián yǐ sì,
威烈王二十六年(乙巳,
gōng yuán qián sān qī liù nián wáng bēng,
公元前三七六年) 王崩,
zi liè wáng xǐ lì。
子烈王喜立。
wèi hán zhào gòng fèi jìn jìng gōng wèi jiā rén ér fēn qí dì。
魏、韩、赵共废晋靖公为家人而分其地。
liè wáng wēi liè wáng yuán nián bǐng wǔ,
烈王 威烈王元年(丙午,
gōng yuán qián sān qī wǔ nián rì yǒu shí zhī。
公元前三七五年) 日有食之。
hán miè zhèng,
韩灭郑,
yīn tú dōu zhī。
因徒都之。
zhào jìng hóu hōng,
赵敬侯薨,
zi chéng hóu zhǒng lì。
子成侯种立。
wēi liè wáng sān nián wù shēn,
威烈王三年(戊申,
gōng yuán qián sān qī sān nián yàn bài qí shī yú lín hú。
公元前三七三年) 燕败齐师于林狐。
lǔ fá qí,
鲁伐齐,
rù yáng guān。
入阳关。
wèi fá qí,
魏伐齐,
zhì bó líng。
至博
司马光,字君实,号迂叟,汉族,陕州夏县(今山西夏县)涑水乡人,世称涑水先生。北宋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历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卒赠太师、温国公,谥文正,为人温良谦恭、刚正不阿;做事用功刻苦、勤奋。以“日力不足,继之以夜”自诩,其人格堪称儒学教化下的典范,历来受人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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