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笔论】

【用笔论】翻译文

有翰林善书大夫对旧同僚某公子说：”自从文字之创，篆、隶兴起，百家千体，纷杂不同。至于能完美入神，可作楷模流传后世，美名飞扬，古今称绝的，只有王羲之一人而已。以往数百年间，无人能相比者，因天资、功力都缺乏，对笔法的奇幻莫测未通其妙。可不是吗？”公子从容地整整衣袖后说：“我庸疏愚昧，人微言轻，不食俸禄，专心于书法。至于天资、功力，正如大夫所说。而用笔之妙，想听听你的见解。”大夫高兴地笑着说：“这是不容易的，你希望听吗？”公子说： “我自少及长，专心书法，每见结体多变，用笔奇妙，未尝不反复的玩赏、体会。分析其美妙构思，终日临仿，以至头发已白也没厌倦和后退。”

“用笔的方法，笔要紧握低捏，快行快拽，如悬针，如垂露，如蠖的屈曲，如蛇的伸展。萧洒脱略，从容大方，行行光彩夺目，字字惊心动魄，如园中之花，无处不发，多么可观啊！这就是我用笔的奥妙。”

公子说：“非常幸运！非常幸运！听到你的高论，真是再好没有了。然而我的见闻有不同于此的，每当闻见便深加玩味，现在面对着您，不敢全照您的说法。”大夫说：“与你同僚，相处日久，既有不同见解，哪可不谈？”公子说：“以前轻率，言谈过度，现在仔细再想，恐不可取。”大夫说：“美妙的不同论点，是通达事理的人应相互交流的，请勿秘守，粗说大概。”公子于是离开座位，踱步再三，婉转地说：“用笔的体会，必须深入探取，掌握裁夺。缓行慢收，笔不虚发，砍必有由。来去上下，悠闲而超逸。刚如铁画，媚若银钩，壮则高耸而峻立，丽则柔美而清劲。如枯松长于高山，巨石卧于鸿沟，与鸾凤的鼓舞，鸳鸯的沉浮相仿。好像神仙来往，飘忽无踪，兽伏龙游，委充曲折。其墨色或鲜明或淡雅、或湿润或枯燥。按照字的态势，随其巧妙变化，藏锋不露，收笔难寻。忽正忽斜，半真半草。只有用“断”的笔法（作方笔解）在纸上呈现出棱侧之势，一撇一折才能美好，点画务必充实，不使怯弱。茂茂密密，譬如银河的众星，昆冈的美玉，既交错缤纷而光彩鲜明，又相续连接而既散又拢。周围上下相称，来往徘徊相绕，看空阔处（用笔之趣）非常昭著，才能登达更为美好的（书艺）之岸。用笔之趣，确实可珍，私心以为这就合乎古代（笔法）的道理了。”

大夫听完霍地立起身来，边走边自言自语地叹息道：“走田间小沟的人，岂能测知大海的深度，立在小丘之上，哪知泰山的高大。现在听到公子的谈论，洞察书法的秘奥，已是近于钟繇、张芝，进入羲之、献之的堂奥了。真乃可以光复前贤，流传后代。我将藏于心中，直至终身。”公子谢道：“我的话粗疏肤浅，不足以珍重，现在屈尊听我讲话，十分惭愧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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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笔论】拼音版/注音版

yòng bǐ lùn。

用笔论。

ōu yáng xún。

欧阳询。

yǒu hàn lín shàn shū dài fū yán yú liáo gù wú míng gōng zǐ yuē zì shū qì zhī xìng，

有翰林善书大夫言于寮故无名公子曰：“自书契之兴，

zhuàn lì zī qǐ，

篆、隶滋起，

bǎi jiā qiān tǐ，

百家千体，

fēn zá bù tóng。

纷杂不同。

zhì yú jǐn miào qióng shén，

至于尽妙穷神，

zuò fàn chuí dài，

作范垂代，

téng fāng fēi yù，

腾芳飞誉，

guàn jué gǔ jīn，

冠绝古今，

wéi yòu jūn wáng yì shǎo yī rén ér yǐ。

惟右军王逸少一人而已。

rán qù zhī shù bǎi nián zhī nèi，

然去之数百年之内，

wú rén nǐ zhě，

无人拟者，

gài yǔ tiān tǐng zhī xìng，

盖与天挺之性，

gōng lì shàng shǎo，

功力尚少，

yòng bǐ yùn shén wèi tōng qí qù，

用笔运神未通其趣，

kě bù rán yú gōng zǐ cóng róng liǎn rèn ér yán yuē pū yōng shū yú mèi，

可不然欤？”公子从容敛衽而言曰：“仆庸疏愚昧，

bǐng mìng qīng wēi，

禀命轻微，

wú lù dài gēng，

无禄代耕，

liú xīn bǐ yàn。

留心笔砚。

zhì rú tiān tǐng gōng lì，

至如天挺、功力，

chéng rú dài fū zhī shuō。

诚如大夫之说。

yòng bǐ zhī qù，

用笔之趣，

qǐng wén qí shuō。

请闻其说。

dài fū xīn rán ér xiào yuē cǐ nán néng yě。

”大夫欣然而笑曰：“ 此难能也。

zi yù wén hū gōng zǐ yuē yǔ zì shǎo jí zhǎng，

子欲闻乎？”公子曰：“予自少及长，

níng qíng hàn mò，

凝情翰墨，

měi lǎn yì tǐ qí jī，

每览异体奇迹，

wèi cháng bù xún huán yín wán。

未尝不循环吟玩。

chōu qí miào sī，

抽其妙思，

zhōng rì lín fǎng，

终日临仿，

zhì yú hào shǒu ér wú tuì juàn yě。

至于皓首而无退倦也。

  fū yòng bǐ zhī fǎ，

”  “夫用笔之法，

jí zhuō duǎn nuò，

急捉短搦，

xùn qiān jí chè，

迅牵疾掣，

xuán zhēn chuí lù，

悬针垂露，

huò qū shé shēn，

蠖屈蛇伸，

sǎ luò xiāo tiáo，

洒落萧条，

diǎn zhuì xián yǎ，

点缀闲雅，

xíng xíng xuàn mù，

行行眩目，

zì zì jīng xīn，

字字惊心，

ruò shàng yuàn zhī chūn huā，

若上苑之春花，

wú chǔ bù fā，

无处不发，

yì yì kě guān，

抑亦可观，

shì yǔ yòng bǐ zhī miào yě。

是予用笔之妙也。

  gōng zǐ yuē xìng shèn，

”  公子曰：“幸甚，

xìng shèn yǎng chéng yú lùn，

幸甚！仰承余论，

shàn wú suǒ jiā。

善无所加。

rán pū jiàn wén yì yú shì，

然仆见闻异于是，

zhé yǐ wén jiàn biàn dān wán zhī，

辄以闻见便耽玩之，

fèng duì dà xián zuò，

奉对大贤座，

wèi gǎn chāo shuō。

未敢抄说。

dài fū yuē yǔ zi tóng liáo，

”大夫曰：“与子同寮，

suǒ jū rì jiǔ，

索居日久，

jì yǒu yì tóng，

既有异同，

yān dé bù xù gōng zǐ yuē xiàng zhī zào cì，

焉得不叙？”公子曰：“向之造次，

làn yǒu sī yán，

滥有斯言，

jīn qiè zài sī，

今切再思，

kǒng bù zú qǔ。

恐不足取。

dài fū yuē miào shàn yì shù，

”大夫曰：“妙善异述，

dá zhě gòng chuán，

达者共传，

qǐng bù mì zhī，

请不秘之，

cū chén gěng gài。

粗陈梗概。

gōng zǐ ān tuì wèi qūn xún，

”公子安退位逡巡，

huǎn jiá ér yán yuē fū yòng bǐ zhī tǐ huì，

缓颊而言曰：“夫用笔之体会，

xū gōu zhān cái bǎ，

须钩粘才把，

huǎn xiè xú shōu，

缓绁徐收，

tī bù xū fā，

梯不虚发，

zhuó bì yǒu yóu。

斫必有由。

pái huái fǔ yǎng，

徘徊俯仰，

róng yǔ fēng liú。

容与风流。

gāng zé tiě huà，

刚则铁画，

mèi ruò yín gōu，

媚若银钩，

zhuàng zé gǔ wěn ér kě yè，

壮则啒吻而嶱嶫，

lì zé qǐ mí ér qīng dào。

丽则绮靡而清道。

ruò kū sōng zhī wò gāo lǐng，

若枯松之卧高岭，

lèi jù shí zhī yǎn hóng gōu，

类巨石之偃鸿沟，

tóng luán fèng zhī gǔ wǔ，

同鸾凤之鼓舞，

děng yuān yāng zhī chén fú。

等鸳鸯之沉浮。

fǎng fú xī ruò shén xiān lái wǎng，

仿佛兮若神仙来往，

wǎn zhuǎn xī shì shòu fú lóng yóu。

宛转兮似兽伏龙游。

qí mò huò sǎ huò dàn，

其墨或洒或淡，

huò jìn huò zào，

或浸或燥，

suì qí xíng shì，

遂其形势，

suí qí biàn qiǎo，

随其变巧，

cáng fēng mí lù，

藏锋靡露，

yā wěi nán tǎo，

压尾难讨，

hū zhèng hū xié，

忽正忽斜，

bàn zhēn bàn cǎo。

半真半草。

wéi jié zhǐ léng，

唯截纸棱，

piē liè yǎo shào，

撇捩窈绍，

wù zài jīng shí，

务在经实，

wú lìng qiè shǎo。

无令怯少。

yǐn yǐn zhěn zhěn，

隐隐轸轸，

pì hé hàn zhī chū zhòng xīng，

譬河汉之出众星，

kūn gāng zhī chū zhēn bǎo，

昆冈之出珍宝，

jì cuò luò ér càn làn，

既错落而灿烂，

fù lù lián ér sào liāo。

复趢连而埽撩。

fāng yuán shàng xià ér xiāng fù，

方圆上下而相副，

yì luò pán huán ér wéi rào，

绎络盘桓而围绕，

guān liáo kuò xī shì chá，

观寥廓兮似察，

shǐ dēng àn ér yú hǎo。

始登岸而逾好。

yòng bǐ zhī qù，

用笔之趣，

xìn rán kě zhēn，

信然可珍，

qiè wèi hé hū gǔ dào。

窃谓合乎古道。

dài fū yīng shēng ér qǐ，

” 大夫应声而起，

xíng yín ér tàn yuē fū yóu quǎn huì zhě，

行吟而叹曰 ：“夫游畎浍者，

jù cè míng hǎi zhī shēn shēng péi lǒu zhě，

讵测溟海之深；升培塿者，

níng zhī tài shān zhī jùn。

宁知泰山之峻。

jīn shǔ gōng zǐ tǔ lùn，

今属公子吐论，

tōng yōu dòng wēi，

通幽洞微，

guò zhōng zhāng zhī mén，

过钟、张之门，

rù xī xiàn zhī shì，

入羲、献之室，

chóng guāng qián zhé，

重光前哲，

chuí yù hòu kūn。

垂裕后昆。

zhōng xīn cáng zhī，

中心藏之，

gài guān nǎi zhǐ。

盖棺乃止。

gōng zǐ xiè yuē bǐ shuō shū qiǎn，

”公子谢曰：“鄙说疏浅，

wèi zú kě zhēn，

未足可珍，

hū wǎng huà yán，

忽枉话言，

bù shèng cán jù。

不胜惭惧。

。

”。

【用笔论】注释

翰林善书大夫：这是一个虚拟的官名，与后面“无名公子”都是虚拟的人物。

寮：通“僚”。同官为寮。

书契：指文字。

垂代：流传后世。

天挺：天资。

禀命：受于天的命运。指在世为人。

无禄代耕：没有俸禄收入。语出《孟子·万章下》：“禄足以代其耕也。”

捉、搦（nuò）：握笔。

牵、掣（chè）：运笔 。掣，拉、拽。

上苑：供帝王玩赏、打猎的园林。 

安：于是。 

缓颊而言：婉转地说。缓颊二字乃面带笑容之意，语出《史记·高帝纪上》：“汉王如荥阳，谓郦食其曰：“缓颊往说魏王豹。”

钩粘才把：钩，钩索义理，犹言穷理也，《易·系辞》：“钩深致远。”钩粘作深入探理解。才，通“载”。把，掌握。 

绁：本义为牵引牲畜的绳子，引申为牵引，这里指运笔。 

梯：导致事故的因由，指笔。

斫：砍。这里指下笔。 

容与：闲暇自得貌。 

风流：谓作品超逸美妙。 

啒吻：疑为“崛岉”二字之误。崛岉，高耸屹立貌。语出《文选·鲁殿灵光赋》：“隆崛岉乎青云”。 

嶱嶫：山之高峻之貌。 

鸿沟：古运河名。 

压尾：收笔之意。

窈绍：窈窕、美好貌。 

经实：充实之意。 

隐隐轸轸：形容众多、丰盛。

河汉：即银河。

昆冈：古代传说中的产玉之山。

趢连：“趢”字疑为”逮”字之误。逮，古文作“逯”。逮，及也，也就是连的意思。 

扫撩：扫，弃也，作散解，撩，理也，拢取物为撩。按文乃既散又合之意。

方圆：作周围解。

察：昭著、明显。

逾：通”愈”，更加。

畎浍：田间小沟。

培塿：小土丘。

钟：钟繇（151～230）字元常。三国魏大臣、书法家。

张：张芝（？～约192）字伯英，东汉时书法家。

羲：东晋书法家王羲之。

献：王羲之第七子献之，书法与父齐名，并称“二王”。

中心藏之：见《诗经·小雅·隰桑》：“心乎爱矣，退不谓矣，中心蔑之，何日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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