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谭 · 概论

洪应明 - [明]

「扫地白云来」，才著工夫便起障。「凿池明月入」，能空境界自生明。

造化唤作『小儿』小儿，切莫受渠戏弄；天地原为『大块』，须要任我炉锤！

想到白骨黄泉，壮士之肝肠自冷；坐老清溪碧嶂，俗流之胸次亦开。

夜眠八尺，日啖二升，何须百般计较；书读五车，才分八斗，未闻一日清闲。

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耳中常闻逆耳之言，心中常有拂心之事，才是进德修行的砥石。若言言悦耳，事事快心，便把此生埋在鸩毒中矣。

疾风怒雨，禽鸟戚戚；霁月光风，草木欣欣，可见天地不可一日无和气，人心不可一日无喜神。

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夜深人静独坐观心；始知妄穷而真独露，每于此中得大机趣；既觉真现而妄难逃，又于此中得大惭忸。

恩里由来生害，故快意时须早回头；败后或反成功，故拂心处切莫放手。

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衮衣玉食者，甘婢膝奴颜。盖志以淡泊明，而节从肥甘丧矣。

面前的田地要放得宽，使人无不平之叹；身后的惠泽要流得长，使人有不匮之思。

路径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的减三分，让人嗜。此是涉世一极乐法。

作人无甚高远的事业，摆脱得俗情便入名流；为学无甚增益的工夫，减除得物累便臻圣境。

宠利毋居人前，德业毋落人后，受享毋逾分外，修持毋减分中。

处世让一步为高，退步即进步的张本；待人宽一分是福，利人实利己的根基。

盖世的功劳，当不得一个矜字；弥天的罪过，当不得一个悔字。

完名美节，不宜独任，分些与人，可以远害全身；辱行污名，不宜全推，引些归己，可以韬光养德。

事事要留个有馀不尽的意思，便造物不能忌我，鬼神不能损我。若业必求满，功必求盈者，不生内变，必招外忧。

家庭有个真佛，日用有种真道，人能诚心和气、愉色婉言，使父母兄弟间形体万倍也。

攻人之恶毋太严，要思其堪受；教人以善毋过高，当使其可从。

粪虫至秽变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化为荧，而耀采于夏月。故知洁常自污出，明每从暗生也。

矜高倨傲无非客气，降伏得客气下而后正气伸；情欲意识尽属妄心，消杀得妄心尽而后真心现。

饱后思味，则浓淡之境都消；色后思淫，则男女之见尽绝。故人当以事后之悔，悟破临事之痴迷，则性定而动无不正。

居轩冕之中，不可无山林的气味；处林泉之下，须要怀廊庙的经纶。处世不必邀功，无过便是功；与人不要感德，无怨便是德。

忧勤是美德，太苦则无以适性怡情；淡泊是高风，太枯则无以济人利物。

事穷势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要观其末路。

富贵家宜宽厚而反忌克，是富贵而贫贱，其行如何能享？聪明人宜敛藏而反炫耀，是聪明而愚懵，其病如何不败！

人情反覆，世路崎岖。行不去，须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务加让三分之功。

待小人不难于严，而难于不恶；待君子不难于恭，而难于有礼。

宁守浑噩而黜聪明，留些正气还天地；宁谢纷华而甘淡泊，遗个清名在乾坤。

降魔者先降其心，心伏则群魔退听；驭横者先驭其气，气平则外横不侵。

养弟子如养闺女，最要严出入，谨交游。若一接近匪人，是清净田中下一不净的种子，便终身难植嘉苗矣。

欲路上事，毋乐其便而姑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万仞；理路上事，毋惮其难而稍为退步，一退步便远隔千山。

念头浓者自恃厚，待人亦厚，处处皆厚；念头淡者自待薄，待人亦薄，事事皆薄。故君子居常嗜好，不可太浓艳，亦不宜太枯寂。

彼富我仁，彼爵我义，君子故不为君相所牢笼；人定胜天，志壹动气，君子亦不受造化之陶铸。

立身不高一步立，如尘里振衣、泥中濯足，如何超达？处世不退一步处，如飞而蛾投烛、羝羊触藩，如何解脱？

学者要收拾精神并归一处。如修德而留意于事功名誉，必无实诣；读书而寄兴于吟咏风雅，定不深心。

人人有个大慈悲，维摩屠刽无二心也；处处有种真趣味，金屋茅檐非两地也。只是欲闭情封，当面错过，便咫尺千里矣。

进德修行，要个木石的念头，若一有欣羡便趋欲境；济世经邦，要段云水的趣味，若一有贪著便堕危机。

肝受病则目不能视，肾受病则耳不能听。病受于人所不见，必发于人所共见。故君子欲无得罪于昭昭，先无得罪于冥冥。

福莫福于少事，祸莫祸于多心。惟少事者方知少事之为福；惟多心者始知多心之为祸。

处治世宜方，处乱世当圆，处叔季之世当方圆并用。待善人宜宽，待恶人当严，待庸众之人宜宽严互存。

我有功于人不可念，而过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怨则不可不忘。

心地干净，方可读书学古。不然，见一善行，窃以济私；闻一善言，假以覆短。是又藉寇兵而赍盗粮矣。

奢者富而不足，何如俭者贫而有馀。能者劳而俯怨，何如拙者逸而全真。

读书不见圣贤，如铅椠佣。居官不爱子民，如衣冠盗。讲学不尚躬行，如口头禅。立业不思种德，如眼前花。

人心有部真文章，都被残编断简封固了；有部真鼓吹，都被妖歌艳舞湮没了。学者须扫除外物直觅本来，才有个真受用。苦心中常得悦心之趣；得意时便一失意之悲。

富贵名誉自道德来者，如山林中花，自是舒徐繁衍。自功业来者，如盆槛中花，便有迁徙废兴。若以权力得者，其根不植，其萎可立而待矣。

栖守道德者，寂寞一时；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达人观物外之物，思身后之身，宁受一时之寂寞，毋取万古之凄凉。

春至时和，花尚铺一段好色，鸟且啭几句好音。士君子幸列头角，复遇温饱，不思立好言、行好事，虽是在世百年，恰似未生一日。

学者有段兢业的心思，又要有段潇洒的趣味。若一味敛束清苦，是有秋杀无春生，何以发育万物？

真廉无廉名，立名者正所以为贪；大巧无巧术，用术者乃所以为拙。

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念头暗昧，白日下有厉鬼。

人知名位为乐，不知无名无位之乐为最真；人知饥寒为忧，不知不饥不寒之忧为更甚。

为恶而畏人知，恶中犹有善路；为善而急人知，善处即是恶根。

天之机缄不测，抑而伸、伸而抑，皆是播弄英雄、颠倒豪杰处。君子只是逆来顺受、居安思危，天亦无所用其伎俩矣。

福不可邀，养喜神以为招福之本；祸不可避，去杀机以为远祸之方。

十语九中未必称奇，一语不中，则愆尤骈集；十谋九成未必归功，一谋不成则訾议丛兴。君子所以宁默毋躁、宁拙毋巧。

天地之气，暖则生，寒则杀。故性气清冷者，受享亦凉薄。惟气和暖心之人，其福亦厚，其泽亦长。

天理路上甚宽，稍游心胸中，使觉广大宏朗；人欲路上甚窄，才寄迹眼前，俱是荆棘泥涂。

一苦一乐相磨练，练极而成福者，其福始久：一疑一信相参勘，勘极而成知者，其知始真。

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故君子当存含垢纳污之量，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

泛驾之马可就驰驱，跃冶之金终归型范。只一优游不振，便终身无个进步。白沙云：「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真确实之论也。

人只一念贪私，便销刚为柔，塞智为昏，变恩为惨，染洁为污，坏了一生人品。故古人以不贪为宝，所以度越一世。

耳目见闻为外贼，情欲意识为内贼，只是主人公惺惺不昧，独坐中堂，贼便化为家人矣。

图未就之功，不如保已成之业；悔既往之失，亦要防将来之非。

气象要高旷，而不可疏狂。心思要缜缄，而不可琐屑。趣味要冲淡，而不可偏枯。操守要严明，而不可激烈。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清能有容，仁能善断，明不伤察，直不过矫，是谓蜜饯不甜、海味不咸，才是懿德。

贫家净扫地，贫女净梳头。景色虽不艳丽，气度自是风雅。士君子当穷愁寥落，奈何辄自废弛哉！

闲中不放过，忙中有受用。静中不落空，动中有受用。暗中不欺隐，明中有受用。

念头起处，才觉向欲路上去，便挽从理路上来。一起便觉，一觉便转，此是转祸为福、起死回生的关头，切莫当面错过。

天薄我以福，吾厚吾德以迎之；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扼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天且奈我何哉！

真士无心邀福，天即就无心处牖其衷；险人着意避祸，天即就着意中夺其魂。可见天之机权最神，人之智巧何益！

声妓晚景从良，一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语云：「看人只看后半截」，真名言也。

平民肯种德施惠，便是无位的卿相；仕夫徒贪权市宠，竟成有爵的乞人。

问祖宗之德泽，吾身所享者，是当念其积累之难；问子孙之福祉，吾身所贻者，是要思其倾覆之易。

君子而诈善，无异小人之肆恶；君子而改节，不若小人之自新。

家人有过不宜暴扬，不宜轻弃。此事难言，藉他事而隐讽之。今日不悟，俟来日正警之。如春风之解冻、和气之消冰，才是家庭的型范。

此心常看得圆满，天下自无缺陷之世界；此心常放得宽平，天下自无险侧之人情。

淡薄之士，必为浓艳者所疑；检饬之人，多为放肆者所忌。君子处此固不可少变其操履，亦不可太露其锋芒。

居逆境中，周身皆针砭药石，砥节砺行而不觉；处顺境内，满前尽兵刃戈矛，销膏靡骨而不知。

生长富贵丛中的，嗜欲如猛火、权势似烈焰。若不带些清冷气味，其火焰不至焚人，必将自焚。

人心一真，便霜可飞、城可陨、金石可贯。若伪妄之人，形骸徒具，真宰已亡。对人则面目可憎，独居则形影自愧。

文章做到极处，无有他奇，只是恰好；人品做到极处，无有他异，只是本然。

以幻迹言，无论功名富贵，即肢体亦属委；以真境言，无论父母兄弟，即万物皆吾一体。人能看得破，认得真，才可以任天下之负担，亦可脱世间之缰锁。

爽口之味，皆烂肠腐骨之药，五分便无殃；快心之事，悉败身散德之媒，五分便无悔。

不责人小过，不发人阴私，不念人旧恶，三者可以养德，亦可以远害。

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幸生其间者，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

老来疾病都是壮时招得；衰时罪孽都是盛时作得。故持盈履满，君子尤兢兢焉。

市私恩不如扶公议，结新知不如敦旧好，立荣名不如种阴得，尚奇节不如谨庸行。

公平正论不可犯手，一犯手则遗羞万世；权门私窦不可著脚，一著脚则玷污终身。

曲意而使人喜，不若直节而使人忌；无善而致人誉，不如无恶而致人毁。

处父兄骨肉之变，宜从容不宜激烈；遇朋友交游之失，宜剀切不宜优游。

小处不渗漏，暗处不欺隐，末路不怠荒，才是真正英雄。

惊奇喜异者，终无远大之识；苦节独行者，要有恒久之操。

当怒火欲水正腾沸时，明明知得，又明明犯著。知得是谁，犯著又是谁。此处能猛然转念，邪魔便为知真君子矣。

毋偏信而为奸所欺，毋自任而为气所使，毋以己之长而形人之短，毋因己之拙而忌人之能。

人之短处，要曲为弥缝，如暴而扬之，是以短攻短；人有顽的，要善为化诲，如忿而嫉之，是以顽济顽。

遇沉沉不语之士，且莫输心；见悻悻自好之人，应须防口。

念头昏散处，要知提醒；念头吃紧时，要知放下。不然恐去昏昏之病，又来憧憧之扰矣。

霁日青天，倏变为迅雷震电；疾风怒雨，倏转为朗月晴空。气机何尝一毫凝滞，太虚何尝一毫障蔽，人之心体亦当如是。

胜私制欲之功，有曰识不早、力不易者，有曰识得破、忍不过者。盖识是一颗照魔的明珠，力是一把斩魔的慧剑，两不可少也。

横逆困穷，是锻炼豪杰的一副炉锤。能受其锻炼者，则身心交益；不受其锻炼者，则身心交损。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此戒疏于虑者。宁受人之欺，毋逆人之诈，此警伤于察者。二语并存，精明浑厚矣。

毋因群疑而阻独见，毋任己意而废人言，毋私不惠而伤大体，毋借公论以快私情。

善人未能急亲，不宜预扬，恐来谗谮之奸；恶人未能轻去，不宜先发，恐招媒孽之祸。

青天白日的节义，自暗室屋漏中培来；旋乾转坤的经纶，从临深履薄中操出。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纵做到极处，俱是合当如是，著不得一毫感激的念头。如施者任德，受者怀恩，便是路人，便成市道矣。

炎凉之态，富贵更甚于贫贱；妒忌之心，骨肉尤狠于外人。此处若不当以冷肠，御以平气，鲜不日坐烦恼障中矣。

功过不宜少混，混则人怀惰隳之心；恩仇不可太明，明则人起携贰之志。

恶忌阴，善忌阳，故恶之显者祸浅，而隐者祸深。善之显者功小，而隐者功大。

德者才之主，才者德之奴。有才无德，如家无主而奴用事矣，几何不魍魉猖狂。

锄奸杜幸，要放他一条去路。若使之一无所容，便如塞鼠穴者，一切去路都塞尽，则一切好物都咬破矣。

士君子不能济物者，遇人痴迷处，出一言提醒之，遇人急难处，出一言解救之，亦是无量功德矣。

处己者触事皆成药石，尤人者动念即是戈矛，一以辟众善之路，一以浚诸恶之源，相去霄壤矣。

事业文章随身销毁，而精神万古如新；功名富贵逐世转移，而气节千载一时。群信不以彼易此也。

鱼网之设，鸿则罹其中；螳螂之贪，雀又乘其后。机里藏机变外生变，智巧何足恃哉。

作人无一点真恳的念头，便成个花子，事事皆虚；涉世无一段圆活的机趣，便是个木人，处处有碍。

事有急之不白者，宽之或自明，毋躁急以速其忿；人有切之不从者，纵之或自化，毋操切以益其顽。

节义傲青云，文章高白雪，若不以德性陶镕之，终为血气之私、技能之末。

谢事当谢于正盛之时，居身宜居于独后之地，谨德须谨于至微之事，施恩务施于不报之人。

德者事业之基，未有基不固而栋宇坚久者；心者修行之根，未有根不植而枝叶荣茂者。

道是一件公众的物事，当随人而接引；学是一个寻常的家饭，当随事而警惕。

念头宽厚的，如春风煦育，万物遭之而生；念头忌克的，如朔雪阴凝，万物遭之而死。

勤者敏于德义，而世人藉勤以济其贪；俭者淡于货利，而世人假俭以饰其吝。君子持身之符，反为小人营私之具矣，惜哉！

人之过误宜恕，而在己则不可恕；己之困辱宜忍，而在人则不可忍。

恩宜自淡而浓，先浓后淡者人忘其惠；威宜自严而宽，先宽后严者人怨其酷。

士君子处权门要路，操履要严明，心气要和易。毋少随而近腥膻之党，亦毋过激而犯蜂虿之毒。

遇欺诈的人，以诚心感动之；遇暴戾的人，以和气熏蒸之；遇倾邪私曲的人，以名义气节激励之。天下无不入我陶镕中矣。

一念慈祥，可以酝酿两间和气；寸心洁白，可以昭垂百代清芬。

阴谋怪习、异行奇能，俱是涉世的祸胎。只一个庸德庸行，便可以完混沌而招和平。

语云：「登山耐险路，踏雪耐危桥」。一耐字极有意味。如倾险之人情、坎坷之世道，若不得一耐字撑持过去，几何不坠入榛莽坑堑哉！

夸逞功业炫耀文章，皆是靠外物做人。不识心体莹然，本来不失，即无寸功只字，亦自有堂堂正正做人处。

不昧己心，不拂人情，不竭物力，三者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子孙造福。

居官有二语曰：「惟公则生明，惟廉则生威」。居家有二语曰：「惟恕则平情，惟俭则足用」。

处富贵之地，要知贫贱的痛痒；当少壮之时，须念衰老的辛酸。

持身不可太皎洁，一切污辱垢秽要茹纳得；与人不可太分明，一切善恶贤愚要包容得。

休与小人仇雠，小人自有对头；休向君子谄媚，君子原无私惠。

磨砺当如百炼之金，急就者非邃养施为宜。似千钧之弩，轻发者无宏功。

建功立业者，多虚圆之士；偾事失机者，必执拗之人。

俭，美德也，过则为悭吝、为鄙啬，反伤雅道；让，懿行也，过则为足恭、为曲礼，多出机心。

毋忧拂意，毋喜快心，毋恃久安，毋惮初难。

饮宴之乐多，不是个好人家。声华之习胜，不是个好士子。名位之念重，不是个好臣工。

仁人心地宽舒，便福厚而庆长，事事成个宽舒气象；鄙夫念头迫促，便禄薄而泽短，事事成个迫促规模。

用人不宜刻，刻则思效者去；交友不宜滥，滥则贡谀者来。

大人不可不畏，畏大人则无放逸之心；小民亦不可不畏，畏小民则无豪横之名。

事稍拂逆，便思不如我的人，则怨尤自消；心稍怠荒，便思胜似我的人，则精神自奋。

不可乘喜而轻诺，不可因醉而生瞋，不可乘快而多事，不可因倦而鲜终。

钓水，逸事也，尚持生杀之柄；弈棋，清戏也，且动战争之心。可见喜事不如省事之为适，多能不如无能之全真。

听静夜之钟声，唤醒梦中之梦；观澄潭之月影，窥见身外之身。

鸟语虫声，总是传心之诀；花英草色，无非见道之文。学者要天机清澈，胸次玲珑，触物皆有会心处。

人解读有字书，不解读无字书；知弹有弦琴，不知弹无弦琴。以迹用不以神用，何以得琴书佳趣？

山河大地已属微尘，而况尘中之尘！血肉身驱且归泡影，而况影外之影！非上上智，无了了心。

石火光中，争长兢短，几何光阴？蜗牛角上，较雌论雄，许大世界？

有浮云富贵之风，而不必岩栖穴处；无膏肓泉石之癖，而常自醉酒耽诗。兢逐听人而不嫌尽醉，恬憺适己而不夸独醒，此释氏所谓不为法缠、不为空缠，身心两自在者。

延促由于一念，宽窄系之寸心。故机闲者一日遥于千古，意宽者斗室广于两间。

都来眼前事，知足者仙境，不知足者凡境；总出世上因，善用者生机，不善用者杀机。

趋炎附势之祸，甚惨亦甚速；栖恬守逸之味，最淡亦最长。

色欲火炽，而一念及病时，便兴似寒灰；名利饴甘，而一想到死地，便味如咀蜡。故人常忧死虑病，亦可消幻业而长道心。

争先的径路窄，退后一步自宽平一步；浓艳的滋味短，清淡一分自悠长一分。

隐逸林中无荣辱，道义路上泯炎凉。进步处便思退步，庶免触藩之祸。着手时光图放手，才脱骑虎之危。

贪得者分金恨不得玉，封公怨不授侯，权豪自甘乞丐；知足者藜羹旨于膏粱，布袍暖于狐貉，编民不让王公。

矜名不如逃名趣，练事何如省事闲。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系；朗镜悬空，静躁两不相干。

山林是胜地，一营恋便成市朝；书画是雅事，一贪痴便成商贾。盖心无染著，俗境是仙都；心有丝牵，乐境成悲地。

时当喧杂，则平日所记忆者皆漫然忘去；境在清宁，则夙昔所遗忘者又恍尔现前。可见静躁稍分，昏明顿异也。

芦花被下卧雪眠云，保全得一窝夜气；竹叶杯中吟风弄月，躲离了万丈红尘。

出世之道，即在涉世中，不必绝人以逃世；了心之功即在尽心内，不必绝欲以灰心。

此身常放在闲处，荣辱得失，谁能差遣我？此心常安在静中，是非利害，谁能瞒昧我？

我不希荣，何忧乎利禄之香饵；我不兢进，何畏乎仕宦之危机。

多藏厚亡，故知富不如贫之无虑；高步疾颠，故知贵不如贱之常安。

世上只缘认得「我」字太真，故多种种嗜好、种种烦恼。前人云：「不复知有我，安知物为贵。」又云：「知身不是我，烦恼更何侵。」真破的之言也。

人情世态，倏忽万端，不宜认得太真。尧夫支：「昔日所云我，今朝却是伊；不知今日我，又属后来谁？」人常作是观，便可解却胸罥矣！

有一乐境界，就有一不乐的相对待；有一好光景，就有一不好的相乘除。只是寻常家饭、素位风光，才是个安乐窝巢。

知成之必败，则求成之心不必太坚；知生之必死，则保生之道不必过劳。眼看西晋之荆榛，犹矜白刃；身属北邙之狐兔，尚惜黄金。语云：「猛兽易伏，人心难降。溪壑易填，人心难满」。信哉！

心地上无风涛，随在皆青山绿树；性天中有化育，触处都鱼跃鸢飞。

狐眠败砌，兔走荒台，尽是当年歌舞之地；露冷黄花，烟迷衰草，悉属旧时争战之场。盛衰何常，强弱安在，念此令人心灰。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晴空朗月，何天不可翱翔，而飞蛾独投夜烛；清泉绿竹，何物不可饮啄，而鸱鸮偏嗜腐鼠。噫！世之不为飞蛾鸱鸮者，几何人哉！

权贵龙骧，英雄虎战，以冷眼视之，如蝇聚膻、如蚁兢血；是非蜂起，得失猬兴，以冷情当之，如冶化金，如汤消雪。

真空不空，执相非真，破相亦非真。问世情如何发付？在世出世，徇俗是苦，绝俗亦是苦，听吾侪善自修持。

烈士让千乘，贪夫争一文，人品星渊也，而好名不殊好利；天子营家国，乞人号饔飧，位分霄壤也，而焦思何异焦声。

性天澄彻，即饥餐渴饮，无非康济身心；心地沉迷，纵演偈淡禅，总是播弄精魄。

人心有真境，非丝非竹而自恬愉，不烟不茗而自清芬。须念净境空，虑忘形释，才得以游衍其中。

天地中万物，人伦中万情，世界中万事，以俗眼观，纷纷各异，以道眼观，种种是常，何须分别，何须取舍！

缠脱只在自心，心了则屠肆糟糠居然净土。不然纵一琴、一鹤、一花、一竹，嗜好虽清，魔障终在。语云：「能休尘境为真境，未了僧家是俗家。」

以我转物者得，固不喜失亦不忧，大地尽属逍遥；以物役我者逆，固生憎顺亦生爱，一毫便生缠缚。

试思未生之前有何象貌，又思既死之后有何景色，则万念灰冷，一性寂然，自可超物处而游象先。

优人傅粉调朱，效妍丑于毫端。俄而歌残场罢，妍丑何存？弈者争先兢后，较雌雄于着手。俄而局尽子收，雌雄安在？

把握未定，宜绝迹尘嚣，使此心不见可欲而不乱，以澄吾静体；操持既坚，又当混迹风尘，使此心见可欲而亦不乱，以养吾圆机。

喜寂厌喧者，往往避人以求静。不知意在无人，便成我相，心著于静，便是动根。如何到得人我一空、动静两忘的境界！

人生祸区福境，皆念想造成。故释氏云：刊欲炽然，即是火坑。贪爱沉溺，便为苦海。一念清净，烈焰成池。一念惊觉，航登彼岸。念头稍异，境界顿殊。

可不慎哉！绳锯材断，水滴石穿，学道者须要努索；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得道者一任天机。

就一身了一身者，方能以万物付万物；还天下于天下者，方能出世间于世间。人生原是傀儡，只要把柄在手，一线不乱，卷舒自由，行止在我，一毫不受

他人捉掇，便超此场中矣。

「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古人此点念头，是吾一点生生之机，列此即所谓土木形骸而已。

世态有炎凉，而我无嗔喜；世味有浓淡，而我无欣厌。一毫不落世情窠臼，便是一在世出世法也。

菜根谭 · 概论翻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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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根谭 · 概论。

hóng yīng míng。

洪应明。

sǎo dì bái yún lái，

「扫地白云来」，

cái zhe gōng fū biàn qǐ zhàng。

才著工夫便起障。

záo chí míng yuè rù，

「凿池明月入」，

néng kōng jìng jiè zì shēng míng。

能空境界自生明。

zào huà huàn zuò xiǎo ér xiǎo ér，

造化唤作『小儿』小儿，

qiè mò shòu qú xì nòng tiān dì yuán wèi dà kuài，

切莫受渠戏弄；天地原为『大块』，

xū yào rèn wǒ lú chuí xiǎng dào bái gǔ huáng quán，

须要任我炉锤！ 想到白骨黄泉，

zhuàng shì zhī gān cháng zì lěng zuò lǎo qīng xī bì zhàng，

壮士之肝肠自冷；坐老清溪碧嶂，

sú liú zhī xiōng cì yì kāi。

俗流之胸次亦开。

yè mián bā chǐ，

夜眠八尺，

rì dàn èr shēng，

日啖二升，

hé xū bǎi bān jì jiào shū dú wǔ chē，

何须百般计较；书读五车，

cái fèn bā dǒu，

才分八斗，

wèi wén yī rì qīng xián。

未闻一日清闲。

jūn zǐ zhī xīn shì，

君子之心事，

tiān qīng rì bái，

天青日白，

bù kě shǐ rén bù zhī jūn zǐ zhī cái huá，

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

yù yùn zhū cáng，

玉韫珠藏，

bù kě shǐ rén yì zhī。

不可使人易知。

ěr zhōng cháng wén nì ěr zhī yán，

耳中常闻逆耳之言，

xīn zhōng cháng yǒu fú xīn zhī shì，

心中常有拂心之事，

cái shì jìn dé xiū xíng de dǐ shí。

才是进德修行的砥石。

ruò yán yán yuè ěr，

若言言悦耳，

shì shì kuài xīn，

事事快心，

biàn bǎ cǐ shēng mái zài zhèn dú zhōng yǐ。

便把此生埋在鸩毒中矣。

jí fēng nù yǔ，

疾风怒雨，

qín niǎo qī qī jì yuè guāng fēng，

禽鸟戚戚；霁月光风，

cǎo mù xīn xīn，

草木欣欣，

kě jiàn tiān dì bù kě yī rì wú hé qì，

可见天地不可一日无和气，

rén xīn bù kě yī rì wú xǐ shén。

人心不可一日无喜神。

nóng féi xīn gān fēi zhēn wèi，

醲肥辛甘非真味，

zhēn wèi zhǐ shì dàn shén qí zhuō yì fēi zhì rén，

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

zhì rén zhǐ shì cháng。

至人只是常。

yè shēn rén jìng dú zuò guān xīn shǐ zhī wàng qióng ér zhēn dú lù，

夜深人静独坐观心；始知妄穷而真独露，

měi yú cǐ zhōng de dà jī qù jì jué zhēn xiàn ér wàng nán táo，

每于此中得大机趣；既觉真现而妄难逃，

yòu yú cǐ zhōng de dà cán niǔ。

又于此中得大惭忸。

ēn lǐ yóu lái shēng hài，

恩里由来生害，

gù kuài yì shí xū zǎo huí tóu bài hòu huò fǎn chéng gōng，

故快意时须早回头；败后或反成功，

gù fú xīn chù qiè mò fàng shǒu。

故拂心处切莫放手。

lí kǒu xiàn cháng zhě，

藜口苋肠者，

duō bīng qīng yù jié gǔn yī yù shí zhě，

多冰清玉洁；衮衣玉食者，

gān bì xī nú yán。

甘婢膝奴颜。

gài zhì yǐ dàn bó míng，

盖志以淡泊明，

ér jié cóng féi gān sàng yǐ。

而节从肥甘丧矣。

miàn qián de tián dì yào fàng dé kuān，

面前的田地要放得宽，

shǐ rén wú bù píng zhī tàn shēn hòu de huì zé yào liú dé zhǎng，

使人无不平之叹；身后的惠泽要流得长，

shǐ rén yǒu bù kuì zhī sī。

使人有不匮之思。

lù jìng zhǎi chù liú yī bù，

路径窄处留一步，

yú rén xíng zī wèi nóng de jiǎn sān fēn，

与人行；滋味浓的减三分，

ràng rén shì。

让人嗜。

cǐ shì shè shì yī jí lè fǎ。

此是涉世一极乐法。

zuò rén wú shén gāo yuǎn de shì yè，

作人无甚高远的事业，

bǎi tuō dé sú qíng biàn rù míng liú wéi xué wú shén zēng yì de gōng fū，

摆脱得俗情便入名流；为学无甚增益的工夫，

jiǎn chú dé wù lèi biàn zhēn shèng jìng。

减除得物累便臻圣境。

chǒng lì wú jū rén qián，

宠利毋居人前，

dé yè wú luò rén hòu，

德业毋落人后，

shòu xiǎng wú yú fèn wài，

受享毋逾分外，

xiū chí wú jiǎn fēn zhōng。

修持毋减分中。

chǔ shì ràng yī bù wèi gāo，

处世让一步为高，

tuì bù jí jìn bù de zhāng běn dài rén kuān yī fēn shì fú，

退步即进步的张本；待人宽一分是福，

lì rén shí lì jǐ de gēn jī。

利人实利己的根基。

gài shì de gōng láo，

盖世的功劳，

dāng bù dé yí gè jīn zì mí tiān de zuì guò，

当不得一个矜字；弥天的罪过，

dāng bù dé yí gè huǐ zì。

当不得一个悔字。

wán míng měi jié，

完名美节，

bù yí dú rèn，

不宜独任，

fēn xiē yú rén，

分些与人，

kě yǐ yuǎn hài quán shēn rǔ xíng wū míng，

可以远害全身；辱行污名，

bù yí quán tuī，

不宜全推，

yǐn xiē guī jǐ，

引些归己，

kě yǐ tāo guāng yǎng dé。

可以韬光养德。

shì shì yào liú gè yǒu yú bù jìn de yì sī，

事事要留个有馀不尽的意思，

biàn zào wù bù néng jì wǒ，

便造物不能忌我，

guǐ shén bù néng sǔn wǒ。

鬼神不能损我。

ruò yè bì qiú mǎn，

若业必求满，

gōng bì qiú yíng zhě，

功必求盈者，

bù shēng nèi biàn，

不生内变，

bì zhāo wài yōu。

必招外忧。

jiā tíng yǒu gè zhēn fú，

家庭有个真佛，

rì yòng yǒu zhǒng zhēn dào，

日用有种真道，

rén néng chéng xīn hé qì yú sè wǎn yán，

人能诚心和气、愉色婉言，

shǐ fù mǔ xiōng dì jiān xíng tǐ wàn bèi yě。

使父母兄弟间形体万倍也。

gōng rén zhī è wú tài yán，

攻人之恶毋太严，

yào sī qí kān shòu jiào rén yǐ shàn wú guò gāo，

要思其堪受；教人以善毋过高，

dāng shǐ qí kě cóng。

当使其可从。

fèn chóng zhì huì biàn wéi chán，

粪虫至秽变为蝉，

ér yǐn lù yú qiū fēng fǔ cǎo wú guāng huà wéi yíng，

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化为荧，

ér yào cǎi yú xià yuè。

而耀采于夏月。

gù zhī jié cháng zì wū chū，

故知洁常自污出，

míng měi cóng àn shēng yě。

明每从暗生也。

jīn gāo jù ào wú fēi kè qì，

矜高倨傲无非客气，

xiáng fú dé kè qì xià ér hòu zhèng qì shēn qíng yù yì shí jǐn shǔ wàng xīn，

降伏得客气下而后正气伸；情欲意识尽属妄心，

xiāo shā dé wàng xīn jǐn ér hòu zhēn xīn xiàn。

消杀得妄心尽而后真心现。

bǎo hòu sī wèi，

饱后思味，

zé nóng dàn zhī jìng dōu xiāo sè hòu sī yín，

则浓淡之境都消；色后思淫，

zé nán nǚ zhī jiàn jǐn jué。

则男女之见尽绝。

gù rén dāng yǐ shì hòu zhī huǐ，

故人当以事后之悔，

wù pò lín shì zhī chī mí，

悟破临事之痴迷，

zé xìng dìng ér dòng wú bù zhèng。

则性定而动无不正。

jū xuān miǎn zhī zhōng，

居轩冕之中，

bù kě wú shān lín de qì wèi chù lín quán zhī xià，

不可无山林的气味；处林泉之下，

xū yào huái láng miào de jīng lún。

须要怀廊庙的经纶。

chǔ shì bù bì yāo gōng，

处世不必邀功，

wú guò biàn shì gōng yú rén bú yào gǎn dé，

无过便是功；与人不要感德，

wú yuàn biàn shì dé。

无怨便是德。

yōu qín shì měi dé，

忧勤是美德，

tài kǔ zé wú yǐ shì xìng yí qíng dàn bó shì gāo fēng，

太苦则无以适性怡情；淡泊是高风，

tài kū zé wú yǐ jì rén lì wù。

太枯则无以济人利物。

shì qióng shì cù zhī rén，

事穷势蹙之人，

dāng yuán qí chū xīn gōng chéng háng mǎn zhī shì，

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

yào guān qí mò lù。

要观其末路。

fù guì jiā yí kuān hòu ér fǎn jì kè，

富贵家宜宽厚而反忌克，

shì fù guì ér pín jiàn，

是富贵而贫贱，

qí xíng rú hé néng xiǎng cōng míng rén yí liǎn cáng ér fǎn xuàn yào，

其行如何能享？聪明人宜敛藏而反炫耀，

shì cōng míng ér yú měng，

是聪明而愚懵，

qí bìng rú hé bù bài rén qíng fǎn fù，

其病如何不败！ 人情反覆，

shì lù qí qū。

世路崎岖。

xíng bù qù，

行不去，

xū zhī tuì yī bù zhī fǎ xíng dé qù，

须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

wù jiā ràng sān fēn zhī gōng。

务加让三分之功。

dài xiǎo rén bù nán yú yán，

待小人不难于严，

ér nán yú bù è dài jūn zǐ bù nán yú gōng，

而难于不恶；待君子不难于恭，

ér nán yú yǒu lǐ。

而难于有礼。

níng shǒu hún è ér chù cōng míng，

宁守浑噩而黜聪明，

liú xiē zhèng qì hái tiān dì níng xiè fēn huá ér gān dàn bó，

留些正气还天地；宁谢纷华而甘淡泊，

yí gè qīng míng zài qián kūn。

遗个清名在乾坤。

xiáng mó zhě xiān jiàng qí xīn，

降魔者先降其心，

xīn fú zé qún mó tuì tīng yù héng zhě xiān yù qí qì，

心伏则群魔退听；驭横者先驭其气，

qì píng zé wài héng bù qīn。

气平则外横不侵。

yǎng dì zǐ rú yǎng guī nǚ，

养弟子如养闺女，

zuì yào yán chū rù，

最要严出入，

jǐn jiāo yóu。

谨交游。

ruò yī jiē jìn fěi rén，

若一接近匪人，

shì qīng jìng tián zhōng xià yī bù jìng de zhǒng zi，

是清净田中下一不净的种子，

biàn zhōng shēn nán zhí jiā miáo yǐ。

便终身难植嘉苗矣。

yù lù shàng shì，

欲路上事，

wú lè qí biàn ér gū wèi rǎn zhǐ，

毋乐其便而姑为染指，

yī rǎn zhǐ biàn shēn rù wàn rèn lǐ lù shàng shì，

一染指便深入万仞；理路上事，

wú dàn qí nán ér shāo wéi tuì bù，

毋惮其难而稍为退步，

yī tuì bù biàn yuǎn gé qiān shān。

一退步便远隔千山。

niàn tou nóng zhě zì shì hòu，

念头浓者自恃厚，

dài rén yì hòu，

待人亦厚，

chǔ chù jiē hòu niàn tou dàn zhě zì dài báo，

处处皆厚；念头淡者自待薄，

dài rén yì báo，

待人亦薄，

shì shì jiē báo。

事事皆薄。

gù jūn zǐ jū cháng shì hào，

故君子居常嗜好，

bù kě tài nóng yàn，

不可太浓艳，

yì bù yí tài kū jì。

亦不宜太枯寂。

bǐ fù wǒ rén，

彼富我仁，

bǐ jué wǒ yì，

彼爵我义，

jūn zǐ gù bù wéi jūn xiāng suǒ láo lóng rén dìng shèng tiān，

君子故不为君相所牢笼；人定胜天，

zhì yī dòng qì，

志壹动气，

jūn zǐ yì bù shòu zào huà zhī táo zhù。

君子亦不受造化之陶铸。

lì shēn bù gāo yī bù lì，

立身不高一步立，

rú chén lǐ zhèn yī ní zhōng zhuó zú，

如尘里振衣、泥中濯足，

rú hé chāo dá chǔ shì bù tuì yī bù chù，

如何超达？处世不退一步处，

rú fēi ér é tóu zhú dī yáng chù fān，

如飞而蛾投烛、羝羊触藩，

rú hé jiě tuō xué zhě yào shōu shí jīng shén bìng guī yī chù。

如何解脱？ 学者要收拾精神并归一处。

rú xiū dé ér liú yì yú shì gōng míng yù，

如修德而留意于事功名誉，

bì wú shí yì dú shū ér jì xìng yú yín yǒng fēng yǎ，

必无实诣；读书而寄兴于吟咏风雅，

dìng bù shēn xīn。

定不深心。

rén rén yǒu gè dà cí bēi，

人人有个大慈悲，

wéi mó tú guì wú èr xīn yě chǔ chù yǒu zhǒng zhēn qù wèi，

维摩屠刽无二心也；处处有种真趣味，

jīn wū máo yán fēi liǎng dì yě。

金屋茅檐非两地也。

zhǐ shì yù bì qíng fēng，

只是欲闭情封，

dāng miàn cuò guò，

当面错过，

biàn zhǐ chǐ qiān lǐ yǐ。

便咫尺千里矣。

jìn dé xiū xíng，

进德修行，

yào gè mù shí de niàn tou，

要个木石的念头，

ruò yī yǒu xīn xiàn biàn qū yù jìng jì shì jīng bāng，

若一有欣羡便趋欲境；济世经邦，

yào duàn yún shuǐ de qù wèi，

要段云水的趣味，

ruò yī yǒu tān zhe biàn duò wēi jī。

若一有贪著便堕危机。

gān shòu bìng zé mù bù néng shì，

肝受病则目不能视，

shèn shòu bìng zé ěr bù néng tīng。

肾受病则耳不能听。

bìng shòu yú rén suǒ bú jiàn，

病受于人所不见，

bì fā yú rén suǒ gòng jiàn。

必发于人所共见。

gù jūn zǐ yù wú de zuì yú zhāo zhāo，

故君子欲无得罪于昭昭，

xiān wú de zuì yú míng míng。

先无得罪于冥冥。

fú mò fú yú shǎo shì，

福莫福于少事，

huò mò huò yú duō xīn。

祸莫祸于多心。

wéi shǎo shì zhě fāng zhī shǎo shì zhī wèi fú wéi duō xīn zhě shǐ zhī duō xīn zhī wèi huò。

惟少事者方知少事之为福；惟多心者始知多心之为祸。

chǔ zhì shì yí fāng，

处治世宜方，

chù luàn shì dāng yuán，

处乱世当圆，

chù shū jì zhī shì dāng fāng yuán bìng yòng。

处叔季之世当方圆并用。

dài shàn rén yí kuān，

待善人宜宽，

dài è rén dāng yán，

待恶人当严，

dài yōng zhòng zhī rén yí kuān yán hù cún。

待庸众之人宜宽严互存。

wǒ yǒu gōng yú rén bù kě niàn，

我有功于人不可念，

ér guò zé bù kě bù niàn rén yǒu ēn yú wǒ bù kě wàng，

而过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

ér yuàn zé bù kě bù wàng。

而怨则不可不忘。

xīn dì gān jìng，

心地干净，

fāng kě dú shū xué gǔ。

方可读书学古。

bù rán，

不然，

jiàn yī shàn xíng，

见一善行，

qiè yǐ jì sī wén yī shàn yán，

窃以济私；闻一善言，

jiǎ yǐ fù duǎn。

假以覆短。

shì yòu jí kòu bīng ér jī dào liáng yǐ。

是又藉寇兵而赍盗粮矣。

shē zhě fù ér bù zú，

奢者富而不足，

hé rú jiǎn zhě pín ér yǒu yú。

何如俭者贫而有馀。

néng zhě láo ér fǔ yuàn，

能者劳而俯怨，

hé rú zhuō zhě yì ér quán zhēn。

何如拙者逸而全真。

dú shū bú jiàn shèng xián，

读书不见圣贤，

rú qiān qiàn yōng。

如铅椠佣。

jū guān bù ài zǐ mín，

居官不爱子民，

rú yì guān dào。

如衣冠盗。

jiǎng xué bù shàng gōng xíng，

讲学不尚躬行，

rú kǒu tóu chán。

如口头禅。

lì yè bù sī zhǒng dé，

立业不思种德，

rú yǎn qián huā。

如眼前花。

rén xīn yǒu bù zhēn wén zhāng，

人心有部真文章，

dōu bèi cán biān duàn jiǎn fēng gù le yǒu bù zhēn gǔ chuī，

都被残编断简封固了；有部真鼓吹，

dōu bèi yāo gē yàn wǔ yān mò le。

都被妖歌艳舞湮没了。

xué zhě xū sǎo chú wài wù zhí mì běn lái，

学者须扫除外物直觅本来，

cái yǒu gè zhēn shòu yòng。

才有个真受用。

kǔ xīn zhōng cháng dé yuè xīn zhī qù dé yì shí biàn yī shī yì zhī bēi。

苦心中常得悦心之趣；得意时便一失意之悲。

fù guì míng yù zì dào dé lái zhě，

富贵名誉自道德来者，

rú shān lín zhōng huā，

如山林中花，

zì shì shū xú fán yǎn。

自是舒徐繁衍。

zì gōng yè lái zhě，

自功业来者，

rú pén kǎn zhōng huā，

如盆槛中花，

biàn yǒu qiān xǐ fèi xìng。

便有迁徙废兴。

ruò yǐ quán lì dé zhě，

若以权力得者，

qí gēn bù zhí，

其根不植，

qí wēi kě lì ér dài yǐ。

其萎可立而待矣。

qī shǒu dào dé zhě，

栖守道德者，

jì mò yī shí yī ā quán shì zhě，

寂寞一时；依阿权势者，

qī liáng wàn gǔ。

凄凉万古。

dá rén guān wù wài zhī wù，

达人观物外之物，

sī shēn hòu zhī shēn，

思身后之身，

níng shòu yī shí zhī jì mò，

宁受一时之寂寞，

wú qǔ wàn gǔ zhī qī liáng。

毋取万古之凄凉。

chūn zhì shí hé，

春至时和，

huā shàng pù yī duàn hào sè，

花尚铺一段好色，

niǎo qiě zhuàn jǐ jù hǎo yīn。

鸟且啭几句好音。

shì jūn zǐ xìng liè tóu jiǎo，

士君子幸列头角，

fù yù wēn bǎo，

复遇温饱，

bù sī lì hǎo yán xíng hǎo shì，

不思立好言、行好事，

suī shì zài shì bǎi nián，

虽是在世百年，

qià sì wèi shēng yī rì。

恰似未生一日。

xué zhě yǒu duàn jīng yè de xīn sī，

学者有段兢业的心思，

yòu yào yǒu duàn xiāo sǎ de qù wèi。

又要有段潇洒的趣味。

ruò yī wèi liǎn shù qīng kǔ，

若一味敛束清苦，

shì yǒu qiū shā wú chūn shēng，

是有秋杀无春生，

hé yǐ fā yù wàn wù zhēn lián wú lián míng，

何以发育万物？ 真廉无廉名，

lì míng zhě zhèng suǒ yǐ wéi tān dà qiǎo wú qiǎo shù，

立名者正所以为贪；大巧无巧术，

yòng shù zhě nǎi suǒ yǐ wéi zhuō。

用术者乃所以为拙。

xīn tǐ guāng míng，

心体光明，

àn shì zhōng yǒu qīng tiān niàn tou àn mèi，

暗室中有青天；念头暗昧，

bái rì xià yǒu lì guǐ。

白日下有厉鬼。

rén zhī míng wèi wéi lè，

人知名位为乐，

bù zhī wú míng wú wèi zhī lè wèi zuì zhēn rén zhī jī hán wèi yōu，

不知无名无位之乐为最真；人知饥寒为忧，

bù zhī bù jī bù hán zhī yōu wèi gèng shén。

不知不饥不寒之忧为更甚。

wèi è ér wèi rén zhī，

为恶而畏人知，

è zhōng yóu yǒu shàn lù wéi shàn ér jí rén zhī，

恶中犹有善路；为善而急人知，

shàn chǔ jí shì è gēn。

善处即是恶根。

tiān zhī jī jiān bù cè，

天之机缄不测，

yì ér shēn shēn ér yì，

抑而伸、伸而抑，

jiē shì bō nòng yīng xióng diān dǎo háo jié chù。

皆是播弄英雄、颠倒豪杰处。

jūn zǐ zhǐ shì nì lái shùn shòu jū ān sī wēi，

君子只是逆来顺受、居安思危，

tiān yì wú suǒ yòng qí jì liǎng yǐ。

天亦无所用其伎俩矣。

fú bù kě yāo，

福不可邀，

yǎng xǐ shén yǐ wéi zhāo fú zhī běn huò bù kě bì，

养喜神以为招福之本；祸不可避，

qù shā jī yǐ wéi yuǎn huò zhī fāng。

去杀机以为远祸之方。

shí yǔ jiǔ zhōng wèi bì chēng qí，

十语九中未必称奇，

yī yǔ bù zhōng，

一语不中，

zé qiān yóu pián jí shí móu jiǔ chéng wèi bì guī gōng，

则愆尤骈集；十谋九成未必归功，

yī móu bù chéng zé zǐ yì cóng xìng。

一谋不成则訾议丛兴。

jūn zǐ suǒ yǐ níng mò wú zào níng zhuō wú qiǎo。

君子所以宁默毋躁、宁拙毋巧。

tiān dì zhī qì，

天地之气，

nuǎn zé shēng，

暖则生，

hán zé shā。

寒则杀。

gù xìng qì qīng lěng zhě，

故性气清冷者，

shòu xiǎng yì liáng báo。

受享亦凉薄。

wéi qì hé nuǎn xīn zhī rén，

惟气和暖心之人，

qí fú yì hòu，

其福亦厚，

qí zé yì zhǎng。

其泽亦长。

tiān lǐ lù shàng shén kuān，

天理路上甚宽，

shāo yóu xīn xiōng zhōng，

稍游心胸中，

shǐ jué guǎng dà hóng lǎng rén yù lù shàng shén zhǎi，

使觉广大宏朗；人欲路上甚窄，

cái jì jī yǎn qián，

才寄迹眼前，

jù shì jīng jí ní tú。

俱是荆棘泥涂。

yī kǔ yī lè xiāng mó liàn，

一苦一乐相磨练，

liàn jí ér chéng fú zhě，

练极而成福者，

qí fú shǐ jiǔ yī yí yī xìn xiāng cān kān，

其福始久：一疑一信相参勘，

kān jí ér chéng zhī zhě，

勘极而成知者，

qí zhī shǐ zhēn。

其知始真。

dì zhī huì zhě duō shēng wù，

地之秽者多生物，

shuǐ zhī qīng zhě cháng wú yú，

水之清者常无鱼，

gù jūn zǐ dāng cún hán gòu nà wū zhī liàng，

故君子当存含垢纳污之量，

bù kě chí hǎo jié dú xíng zhī cāo。

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

fàn jià zhī mǎ kě jiù chí qū，

泛驾之马可就驰驱，

yuè yě zhī jīn zhōng guī xíng fàn。

跃冶之金终归型范。

zhǐ yī yōu yóu bù zhèn，

只一优游不振，

biàn zhōng shēn wú gè jìn bù。

便终身无个进步。

bái shā yún wéi rén duō bìng wèi zú xiū，

白沙云：「为人多病未足羞，

yī shēng wú bìng shì wú yōu。

一生无病是吾忧。

zhēn què shí zhī lùn yě。

」真确实之论也。

rén zhǐ yī niàn tān sī，

人只一念贪私，

biàn xiāo gāng wèi róu，

便销刚为柔，

sāi zhì wèi hūn，

塞智为昏，

biàn ēn wèi cǎn，

变恩为惨，

rǎn jié wèi wū，

染洁为污，

huài le yī shēng rén pǐn。

坏了一生人品。

gù gǔ rén yǐ bù tān wèi bǎo，

故古人以不贪为宝，

suǒ yǐ dù yuè yī shì。

所以度越一世。

ěr mù jiàn wén wèi wài zéi，

耳目见闻为外贼，

qíng yù yì shí wèi nèi zéi，

情欲意识为内贼，

zhǐ shì zhǔ rén gōng xīng xīng bù mèi，

只是主人公惺惺不昧，

dú zuò zhōng táng，

独坐中堂，

zéi biàn huà wéi jiā rén yǐ。

贼便化为家人矣。

tú wèi jiù zhī gōng，

图未就之功，

bù rú bǎo yǐ chéng zhī yè huǐ jì wǎng zhī shī，

不如保已成之业；悔既往之失，

yì yào fáng jiāng lái zhī fēi。

亦要防将来之非。

qì xiàng yào gāo kuàng，

气象要高旷，

ér bù kě shū kuáng。

而不可疏狂。

xīn sī yào zhěn jiān，

心思要缜缄，

ér bù kě suǒ xiè。

而不可琐屑。

qù wèi yào chōng dàn，

趣味要冲淡，

ér bù kě piān kū。

而不可偏枯。

cāo shǒu yào yán míng，

操守要严明，

ér bù kě jī liè。

而不可激烈。

fēng lái shū zhú，

风来疏竹，

fēng guò ér zhú bù liú shēng yàn dù hán tán，

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

yàn guò ér tán bù liú yǐng。

雁过而潭不留影。

gù jūn zǐ shì lái ér xīn shǐ xiàn，

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

shì qù ér xīn suí kōng。

事去而心随空。

qīng néng yǒu róng，

清能有容，

rén néng shàn duàn，

仁能善断，

míng bù shāng chá，

明不伤察，

zhí bù guò jiǎo，

直不过矫，

shì wèi mì jiàn bù tián hǎi wèi bù xián，

是谓蜜饯不甜、海味不咸，

cái shì yì dé。

才是懿德。

pín jiā jìng sǎo dì，

贫家净扫地，

pín nǚ jìng shū tóu。

贫女净梳头。

jǐng sè suī bù yàn lì，

景色虽不艳丽，

qì dù zì shì fēng yǎ。

气度自是风雅。

shì jūn zǐ dāng qióng chóu liáo luò，

士君子当穷愁寥落，

nài hé zhé zì fèi chí zāi xián zhōng bù fàng guò，

奈何辄自废弛哉！ 闲中不放过，

máng zhōng yǒu shòu yòng。

忙中有受用。

jìng zhōng bù là kōng，

静中不落空，

dòng zhōng yǒu shòu yòng。

动中有受用。

àn zhōng bù qī yǐn，

暗中不欺隐，

míng zhōng yǒu shòu yòng。

明中有受用。

niàn tou qǐ chù，

念头起处，

cái jué xiàng yù lù shǎng qù，

才觉向欲路上去，

biàn wǎn cóng lǐ lù shàng lái。

便挽从理路上来。

yì qǐ biàn jué，

一起便觉，

yī jiào biàn zhuǎn，

一觉便转，

cǐ shì zhuǎn huò wéi fú qǐ sǐ huí shēng de guān tóu，

此是转祸为福、起死回生的关头，

qiè mò dāng miàn cuò guò。

切莫当面错过。

tiān báo wǒ yǐ fú，

天薄我以福，

wú hòu wú dé yǐ yíng zhī tiān láo wǒ yǐ xíng，

吾厚吾德以迎之；天劳我以形，

wú yì wú xīn yǐ bǔ zhī tiān è wǒ yǐ yù，

吾逸吾心以补之；天扼我以遇，

wú hēng wú dào yǐ tōng zhī。

吾亨吾道以通之。

tiān qiě nài wǒ hé zāi zhēn shì wú xīn yāo fú，

天且奈我何哉！ 真士无心邀福，

tiān jí jiù wú xīn chù yǒu qí zhōng xiǎn rén zhuó yì bì huò，

天即就无心处牖其衷；险人着意避祸，

tiān jí jiù zhuó yì zhōng duó qí hún。

天即就着意中夺其魂。

kě jiàn tiān zhī jī quán zuì shén，

可见天之机权最神，

rén zhī zhì qiǎo hé yì shēng jì wǎn jǐng cóng liáng，

人之智巧何益！ 声妓晚景从良，

yī shì zhī yān huā wú ài zhēn fù bái tóu shī shǒu，

一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

bàn shēng zhī qīng kǔ jù fēi。

半生之清苦俱非。

yǔ yún kàn rén zhǐ kàn hòu bàn jié，

语云：「看人只看后半截」，

zhēn míng yán yě。

真名言也。

píng mín kěn zhǒng dé shī huì，

平民肯种德施惠，

biàn shì wú wèi de qīng xiàng shì fū tú tān quán shì chǒng，

便是无位的卿相；仕夫徒贪权市宠，

jìng chéng yǒu jué de qǐ rén。

竟成有爵的乞人。

wèn zǔ zōng zhī dé zé，

问祖宗之德泽，

wú shēn suǒ xiǎng zhě，

吾身所享者，

shì dāng niàn qí jī lěi zhī nán wèn zǐ sūn zhī fú zhǐ，

是当念其积累之难；问子孙之福祉，

wú shēn suǒ yí zhě，

吾身所贻者，

shì yào sī qí qīng fù zhī yì。

是要思其倾覆之易。

jūn zǐ ér zhà shàn，

君子而诈善，

wú yì xiǎo rén zhī sì è jūn zǐ ér gǎi jié，

无异小人之肆恶；君子而改节，

bù ruò xiǎo rén zhī zì xīn。

不若小人之自新。

jiā rén yǒu guò bù yí bào yáng，

家人有过不宜暴扬，

bù yí qīng qì。

不宜轻弃。

cǐ shì nán yán，

此事难言，

jí tā shì ér yǐn fěng zhī。

藉他事而隐讽之。

jīn rì bù wù，

今日不悟，

qí lái rì zhèng jǐng zhī。

俟来日正警之。

rú chūn fēng zhī jiě dòng hé qì zhī xiāo bīng，

如春风之解冻、和气之消冰，

cái shì jiā tíng de xíng fàn。

才是家庭的型范。

cǐ xīn cháng kàn de yuán mǎn，

此心常看得圆满，

tiān xià zì wú quē xiàn zhī shì jiè cǐ xīn cháng fàng dé kuān píng，

天下自无缺陷之世界；此心常放得宽平，

tiān xià zì wú xiǎn cè zhī rén qíng。

天下自无险侧之人情。

dàn bó zhī shì，

淡薄之士，

bì wèi nóng yàn zhě suǒ yí jiǎn chì zhī rén，

必为浓艳者所疑；检饬之人，

duō wèi fàng sì zhě suǒ jì。

多为放肆者所忌。

jūn zǐ chù cǐ gù bù kě shǎo biàn qí cāo lǚ，

君子处此固不可少变其操履，

yì bù kě tài lù qí fēng máng。

亦不可太露其锋芒。

jū nì jìng zhōng，

居逆境中，

zhōu shēn jiē zhēn biān yào shí，

周身皆针砭药石，

dǐ jié lì xíng ér bù jué chù shùn jìng nèi，

砥节砺行而不觉；处顺境内，

mǎn qián jǐn bīng rèn gē máo，

满前尽兵刃戈矛，

xiāo gāo mí gǔ ér bù zhī。

销膏靡骨而不知。

shēng zhǎng fù guì cóng zhōng de，

生长富贵丛中的，

shì yù rú měng huǒ quán shì shì liè yàn。

嗜欲如猛火、权势似烈焰。

ruò bù dài xiē qīng lěng qì wèi，

若不带些清冷气味，

qí huǒ yàn bù zhì fén rén，

其火焰不至焚人，

bì jiāng zì fén。

必将自焚。

rén xīn yī zhēn，

人心一真，

biàn shuāng kě fēi chéng kě yǔn jīn shí kě guàn。

便霜可飞、城可陨、金石可贯。

ruò wěi wàng zhī rén，

若伪妄之人，

xíng hái tú jù，

形骸徒具，

zhēn zǎi yǐ wáng。

真宰已亡。

duì rén zé miàn mù kě zēng，

对人则面目可憎，

dú jū zé xíng yǐng zì kuì。

独居则形影自愧。

wén zhāng zuò dào jí chǔ，

文章做到极处，

wú yǒu tā qí，

无有他奇，

zhǐ shì qià hǎo rén pǐn zuò dào jí chǔ，

只是恰好；人品做到极处，

wú yǒu tā yì，

无有他异，

zhǐ shì běn rán。

只是本然。

yǐ huàn jī yán，

以幻迹言，

wú lùn gōng míng fù guì，

无论功名富贵，

jí zhī tǐ yì shǔ wěi yǐ zhēn jìng yán，

即肢体亦属委；以真境言，

wú lùn fù mǔ xiōng dì，

无论父母兄弟，

jí wàn wù jiē wú yī tǐ。

即万物皆吾一体。

rén néng kàn de pò，

人能看得破，

rèn de zhēn，

认得真，

cái kě yǐ rèn tiān xià zhī fù dān，

才可以任天下之负担，

yì kě tuō shì jiān zhī jiāng suǒ。

亦可脱世间之缰锁。

shuǎng kǒu zhī wèi，

爽口之味，

jiē làn cháng fǔ gǔ zhī yào，

皆烂肠腐骨之药，

wǔ fēn biàn wú yāng kuài xīn zhī shì，

五分便无殃；快心之事，

xī bài shēn sàn dé zhī méi，

悉败身散德之媒，

wǔ fēn biàn wú huǐ。

五分便无悔。

bù zé rén xiǎo guò，

不责人小过，

bù fā rén yīn sī，

不发人阴私，

bù niàn rén jiù è，

不念人旧恶，

sān zhě kě yǐ yǎng dé，

三者可以养德，

yì kě yǐ yuǎn hài。

亦可以远害。

tiān dì yǒu wàn gǔ，

天地有万古，

cǐ shēn bù zài dé rén shēng zhǐ bǎi nián，

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

cǐ rì zuì yì guò。

此日最易过。

xìng shēng qí jiān zhě，

幸生其间者，

bù kě bù zhī yǒu shēng zhī lè，

不可不知有生之乐，

yì bù kě bù huái xū shēng zhī yōu。

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

lǎo lái jí bìng dōu shì zhuàng shí zhāo dé shuāi shí zuì niè dōu shì shèng shí zuò dé。

老来疾病都是壮时招得；衰时罪孽都是盛时作得。

gù chí yíng lǚ mǎn，

故持盈履满，

jūn zǐ yóu jīng jīng yān。

君子尤兢兢焉。

shì sī ēn bù rú fú gōng yì，

市私恩不如扶公议，

jié xīn zhī bù rú dūn jiù hǎo，

结新知不如敦旧好，

lì róng míng bù rú zhǒng yīn dé，

立荣名不如种阴得，

shàng qí jié bù rú jǐn yōng xíng。

尚奇节不如谨庸行。

gōng píng zhèng lùn bù kě fàn shǒu，

公平正论不可犯手，

yī fàn shǒu zé yí xiū wàn shì quán mén sī dòu bù kě zhe jiǎo，

一犯手则遗羞万世；权门私窦不可著脚，

yī zhe jiǎo zé diàn wū zhōng shēn。

一著脚则玷污终身。

qū yì ér shǐ rén xǐ，

曲意而使人喜，

bù ruò zhí jié ér shǐ rén jì wú shàn ér zhì rén yù，

不若直节而使人忌；无善而致人誉，

bù rú wú è ér zhì rén huǐ。

不如无恶而致人毁。

chù fù xiōng gǔ ròu zhī biàn，

处父兄骨肉之变，

yí cóng róng bù yí jī liè yù péng yǒu jiāo yóu zhī shī，

宜从容不宜激烈；遇朋友交游之失，

yí kǎi qiē bù yí yōu yóu。

宜剀切不宜优游。

xiǎo chù bù shèn lòu，

小处不渗漏，

àn chù bù qī yǐn，

暗处不欺隐，

mò lù bù dài huāng，

末路不怠荒，

cái shì zhēn zhèng yīng xióng。

才是真正英雄。

jīng qí xǐ yì zhě，

惊奇喜异者，

zhōng wú yuǎn dà zhī shí kǔ jié dú xíng zhě，

终无远大之识；苦节独行者，

yào yǒu héng jiǔ zhī cāo。

要有恒久之操。

dāng nù huǒ yù shuǐ zhèng téng fèi shí，

当怒火欲水正腾沸时，

míng míng zhī dé，

明明知得，

yòu míng míng fàn zhe。

又明明犯著。

zhī dé shì shuí，

知得是谁，

fàn zhe yòu shì shuí。

犯著又是谁。

cǐ chù néng měng rán zhuǎn niàn，

此处能猛然转念，

xié mó biàn wèi zhī zhēn jūn zǐ yǐ。

邪魔便为知真君子矣。

wú piān xìn ér wèi jiān suǒ qī，

毋偏信而为奸所欺，

wú zì rèn ér wèi qì suǒ shǐ，

毋自任而为气所使，

wú yǐ jǐ zhī zhǎng ér xíng rén zhī duǎn，

毋以己之长而形人之短，

wú yīn jǐ zhī zhuō ér jì rén zhī néng。

毋因己之拙而忌人之能。

rén zhī duǎn chù，

人之短处，

yào qū wèi mí féng，

要曲为弥缝，

rú bào ér yáng zhī，

如暴而扬之，

shì yǐ duǎn gōng duǎn rén yǒu wán de，

是以短攻短；人有顽的，

yào shàn wèi huà huì，

要善为化诲，

rú fèn ér jí zhī，

如忿而嫉之，

shì yǐ wán jì wán。

是以顽济顽。

yù chén chén bù yǔ zhī shì，

遇沉沉不语之士，

qiě mò shū xīn jiàn xìng xìng zì hào zhī rén，

且莫输心；见悻悻自好之人，

yīng xū fáng kǒu。

应须防口。

niàn tou hūn sàn chù，

念头昏散处，

yào zhī tí xǐng niàn tou chī jǐn shí，

要知提醒；念头吃紧时，

yào zhī fàng xià。

要知放下。

bù rán kǒng qù hūn hūn zhī bìng，

不然恐去昏昏之病，

yòu lái chōng chōng zhī rǎo yǐ。

又来憧憧之扰矣。

jì rì qīng tiān，

霁日青天，

shū biàn wéi xùn léi zhèn diàn jí fēng nù yǔ，

倏变为迅雷震电；疾风怒雨，

shū zhuǎn wéi lǎng yuè qíng kōng。

倏转为朗月晴空。

qì jī hé cháng yī háo níng zhì，

气机何尝一毫凝滞，

tài xū hé cháng yī háo zhàng bì，

太虚何尝一毫障蔽，

rén zhī xīn tǐ yì dāng rú shì。

人之心体亦当如是。

shèng sī zhì yù zhī gōng，

胜私制欲之功，

yǒu yuē shí bù zǎo lì bù yì zhě，

有曰识不早、力不易者，

yǒu yuē shí de pò rěn bù guò zhě。

有曰识得破、忍不过者。

gài shí shì yī kē zhào mó de míng zhū，

盖识是一颗照魔的明珠，

lì shì yī bǎ zhǎn mó de huì jiàn，

力是一把斩魔的慧剑，

liǎng bù kě shǎo yě。

两不可少也。

hèng nì kùn qióng，

横逆困穷，

shì duàn liàn háo jié de yī fù lú chuí。

是锻炼豪杰的一副炉锤。

néng shòu qí duàn liàn zhě，

能受其锻炼者，

zé shēn xīn jiāo yì bù shòu qí duàn liàn zhě，

则身心交益；不受其锻炼者，

zé shēn xīn jiāo sǔn。

则身心交损。

hài rén zhī xīn bù kě yǒu，

害人之心不可有，

fáng rén zhī xīn bù kě wú，

防人之心不可无，

cǐ jiè shū yú lǜ zhě。

此戒疏于虑者。

níng shòu rén zhī qī，

宁受人之欺，

wú nì rén zhī zhà，

毋逆人之诈，

cǐ jǐng shāng yú chá zhě。

此警伤于察者。

èr yǔ bìng cún，

二语并存，

jīng míng hún hòu yǐ。

精明浑厚矣。

wú yīn qún yí ér zǔ dú jiàn，

毋因群疑而阻独见，

wú rèn jǐ yì ér fèi rén yán，

毋任己意而废人言，

wú sī bù huì ér shāng dà tǐ，

毋私不惠而伤大体，

wú jiè gōng lùn yǐ kuài sī qíng。

毋借公论以快私情。

shàn rén wèi néng jí qīn，

善人未能急亲，

bù yí yù yáng，

不宜预扬，

kǒng lái chán zèn zhī jiān è rén wèi néng qīng qù，

恐来谗谮之奸；恶人未能轻去，

bù yí xiān fā，

不宜先发，

kǒng zhāo méi niè zhī huò。

恐招媒孽之祸。

qīng tiān bái rì de jié yì，

青天白日的节义，

zì àn shì wū lòu zhōng péi lái xuán qián zhuǎn kūn de jīng lún，

自暗室屋漏中培来；旋乾转坤的经纶，

cóng lín shēn lǚ bó zhōng cāo chū。

从临深履薄中操出。

fù cí zǐ xiào xiōng yǒu dì gōng，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zòng zuò dào jí chǔ，

纵做到极处，

jù shì hé dāng rú shì，

俱是合当如是，

zhe bù dé yī háo gǎn jī de niàn tou。

著不得一毫感激的念头。

rú shī zhě rèn dé，

如施者任德，

shòu zhě huái ēn，

受者怀恩，

biàn shì lù rén，

便是路人，

biàn chéng shì dào yǐ。

便成市道矣。

yán liáng zhī tài，

炎凉之态，

fù guì gèng shèn yú pín jiàn dù jì zhī xīn，

富贵更甚于贫贱；妒忌之心，

gǔ ròu yóu hěn yú wài rén。

骨肉尤狠于外人。

cǐ chù ruò bù dàng yǐ lěng cháng，

此处若不当以冷肠，

yù yǐ píng qì，

御以平气，

xiān bù rì zuò fán nǎo zhàng zhōng yǐ。

鲜不日坐烦恼障中矣。

gōng guò bù yí shǎo hùn，

功过不宜少混，

hùn zé rén huái duò huī zhī xīn ēn chóu bù kě tài míng，

混则人怀惰隳之心；恩仇不可太明，

míng zé rén qǐ xié èr zhī zhì。

明则人起携贰之志。

è jì yīn，

恶忌阴，

shàn jì yáng，

善忌阳，

gù è zhī xiǎn zhě huò qiǎn，

故恶之显者祸浅，

ér yǐn zhě huò shēn。

而隐者祸深。

shàn zhī xiǎn zhě gōng xiǎo，

善之显者功小，

ér yǐn zhě gōng dà。

而隐者功大。

dé zhě cái zhī zhǔ，

德者才之主，

cái zhě dé zhī nú。

才者德之奴。

yǒu cái wú dé，

有才无德，

rú jiā wú zhǔ ér nú yòng shì yǐ，

如家无主而奴用事矣，

jǐ hé bù wǎng liǎng chāng kuáng。

几何不魍魉猖狂。

chú jiān dù xìng，

锄奸杜幸，

yào fàng tā yī tiáo qù lù。

要放他一条去路。

ruò shǐ zhī yī wú suǒ róng，

若使之一无所容，

biàn rú sāi shǔ xué zhě，

便如塞鼠穴者，

yī qiè qù lù dōu sāi jǐn，

一切去路都塞尽，

zé yī qiè hǎo wù dōu yǎo pò yǐ。

则一切好物都咬破矣。

shì jūn zǐ bù néng jì wù zhě，

士君子不能济物者，

yù rén chī mí chù，

遇人痴迷处，

chū yī yán tí xǐng zhī，

出一言提醒之，

yù rén jí nàn chù，

遇人急难处，

chū yī yán jiě jiù zhī，

出一言解救之，

yì shì wú liàng gōng dé yǐ。

亦是无量功德矣。

chù jǐ zhě chù shì jiē chéng yào shí，

处己者触事皆成药石，

yóu rén zhě dòng niàn jí shì gē máo，

尤人者动念即是戈矛，

yī yǐ pì zhòng shàn zhī lù，

一以辟众善之路，

yī yǐ jùn zhū è zhī yuán，

一以浚诸恶之源，

xiāng qù xiāo rǎng yǐ。

相去霄壤矣。

shì yè wén zhāng suí shēn xiāo huǐ，

事业文章随身销毁，

ér jīng shén wàn gǔ rú xīn gōng míng fù guì zhú shì zhuǎn yí，

而精神万古如新；功名富贵逐世转移，

ér qì jié qiān zǎi yī shí。

而气节千载一时。

qún xìn bù yǐ bǐ yì cǐ yě。

群信不以彼易此也。

yú wǎng zhī shè，

鱼网之设，

hóng zé lí qí zhōng táng láng zhī tān，

鸿则罹其中；螳螂之贪，

què yòu chéng qí hòu。

雀又乘其后。

jī lǐ cáng jī biàn wài shēng biàn，

机里藏机变外生变，

zhì qiǎo hé zú shì zāi。

智巧何足恃哉。

zuò rén wú yì diǎn zhēn kěn de niàn tou，

作人无一点真恳的念头，

biàn chéng gè huā zǐ，

便成个花子，

shì shì jiē xū shè shì wú yī duàn yuán huó de jī qù，

事事皆虚；涉世无一段圆活的机趣，

biàn shì gè mù rén，

便是个木人，

chǔ chù yǒu ài。

处处有碍。

shì yǒu jí zhī bù bái zhě，

事有急之不白者，

kuān zhī huò zì míng，

宽之或自明，

wú zào jí yǐ sù qí fèn rén yǒu qiè zhī bù cóng zhě，

毋躁急以速其忿；人有切之不从者，

zòng zhī huò zì huà，

纵之或自化，

wú cāo qiè yǐ yì qí wán。

毋操切以益其顽。

jié yì ào qīng yún，

节义傲青云，

wén zhāng gāo bái xuě，

文章高白雪，

ruò bù yǐ dé xìng táo róng zhī，

若不以德性陶镕之，

zhōng wèi xuè qì zhī sī jì néng zhī mò。

终为血气之私、技能之末。

xiè shì dāng xiè yú zhèng shèng zhī shí，

谢事当谢于正盛之时，

jū shēn yí jū yú dú hòu zhī dì，

居身宜居于独后之地，

jǐn dé xū jǐn yú zhì wēi zhī shì，

谨德须谨于至微之事，

shī ēn wù shī yú bù bào zhī rén。

施恩务施于不报之人。

dé zhě shì yè zhī jī，

德者事业之基，

wèi yǒu jī bù gù ér dòng yǔ jiān jiǔ zhě xīn zhě xiū xíng zhī gēn，

未有基不固而栋宇坚久者；心者修行之根，

wèi yǒu gēn bù zhí ér zhī yè róng mào zhě。

未有根不植而枝叶荣茂者。

dào shì yī jiàn gōng zhòng de wù shì，

道是一件公众的物事，

dāng suí rén ér jiē yǐn xué shì yí gè xún cháng de jiā fàn，

当随人而接引；学是一个寻常的家饭，

dāng suí shì ér jǐng tì。

当随事而警惕。

niàn tou kuān hòu de，

念头宽厚的，

rú chūn fēng xù yù，

如春风煦育，

wàn wù zāo zhī ér shēng niàn tou jì kè de，

万物遭之而生；念头忌克的，

rú shuò xuě yīn níng，

如朔雪阴凝，

wàn wù zāo zhī ér sǐ。

万物遭之而死。

qín zhě mǐn yú dé yì，

勤者敏于德义，

ér shì rén jí qín yǐ jì qí tān jiǎn zhě dàn yú huò lì，

而世人藉勤以济其贪；俭者淡于货利，

ér shì rén jiǎ jiǎn yǐ shì qí lìn。

而世人假俭以饰其吝。

jūn zǐ chí shēn zhī fú，

君子持身之符，

fǎn wèi xiǎo rén yíng sī zhī jù yǐ，

反为小人营私之具矣，

xī zāi rén zhī guò wù yí shù，

惜哉！ 人之过误宜恕，

ér zài jǐ zé bù kě shù jǐ zhī kùn rǔ yí rěn，

而在己则不可恕；己之困辱宜忍，

ér zài rén zé bù kě rěn。

而在人则不可忍。

ēn yí zì dàn ér nóng，

恩宜自淡而浓，

xiān nóng hòu dàn zhě rén wàng qí huì wēi yí zì yán ér kuān，

先浓后淡者人忘其惠；威宜自严而宽，

xiān kuān hòu yán zhě rén yuàn qí kù。

先宽后严者人怨其酷。

shì jūn zǐ chù quán mén yào lù，

士君子处权门要路，

cāo lǚ yào yán míng，

操履要严明，

xīn qì yào hé yì。

心气要和易。

wú shǎo suí ér jìn xīng shān zhī dǎng，

毋少随而近腥膻之党，

yì wú guò jī ér fàn fēng chài zhī dú。

亦毋过激而犯蜂虿之毒。

yù qī zhà de rén，

遇欺诈的人，

yǐ chéng xīn gǎn dòng zhī yù bào lì de rén，

以诚心感动之；遇暴戾的人，

yǐ hé qì xūn zhēng zhī yù qīng xié sī qū de rén，

以和气熏蒸之；遇倾邪私曲的人，

yǐ míng yì qì jié jī lì zhī。

以名义气节激励之。

tiān xià wú bù rù wǒ táo róng zhōng yǐ。

天下无不入我陶镕中矣。

yī niàn cí xiáng，

一念慈祥，

kě yǐ yùn niàng liǎng jiān hé qì cùn xīn jié bái，

可以酝酿两间和气；寸心洁白，

kě yǐ zhāo chuí bǎi dài qīng fēn。

可以昭垂百代清芬。

yīn móu guài xí yì xíng qí néng，

阴谋怪习、异行奇能，

jù shì shè shì de huò tāi。

俱是涉世的祸胎。

zhǐ yí gè yōng dé yōng xíng，

只一个庸德庸行，

biàn kě yǐ wán hùn dùn ér zhāo hé píng。

便可以完混沌而招和平。

yǔ yún dēng shān nài xiǎn lù，

语云：「登山耐险路，

tà xuě nài wēi qiáo。

踏雪耐危桥」。

yī nài zì jí yǒu yì wèi。

一耐字极有意味。

rú qīng xiǎn zhī rén qíng kǎn kě zhī shì dào，

如倾险之人情、坎坷之世道，

ruò bù dé yī nài zì chēng chí guò qù，

若不得一耐字撑持过去，

jǐ hé bù zhuì rù zhēn mǎng kēng qiàn zāi kuā chěng gōng yè xuàn yào wén zhāng，

几何不坠入榛莽坑堑哉！ 夸逞功业炫耀文章，

jiē shì kào wài wù zuò rén。

皆是靠外物做人。

bù shí xīn tǐ yíng rán，

不识心体莹然，

běn lái bù shī，

本来不失，

jí wú cùn gōng zhī zì，

即无寸功只字，

yì zì yǒu táng táng zhèng zhèng zuò rén chù。

亦自有堂堂正正做人处。

bù mèi jǐ xīn，

不昧己心，

bù fú rén qíng，

不拂人情，

bù jié wù lì，

不竭物力，

sān zhě kě yǐ wéi tiān dì lì xīn，

三者可以为天地立心，

wéi shēng mín lì mìng，

为生民立命，

wèi zǐ sūn zào fú。

为子孙造福。

jū guān yǒu èr yǔ yuē wéi gōng zé shēng míng，

居官有二语曰：「惟公则生明，

wéi lián zé shēng wēi。

惟廉则生威」。

jū jiā yǒu èr yǔ yuē wéi shù zé píng qíng，

居家有二语曰：「惟恕则平情，

wéi jiǎn zé zú yòng。

惟俭则足用」。

chù fù guì zhī dì，

处富贵之地，

yào zhī pín jiàn de tòng yǎng dāng shào zhuàng zhī shí，

要知贫贱的痛痒；当少壮之时，

xū niàn shuāi lǎo de xīn suān。

须念衰老的辛酸。

chí shēn bù kě tài jiǎo jié，

持身不可太皎洁，

yī qiè wū rǔ gòu huì yào rú nà dé yú rén bù kě tài fēn míng，

一切污辱垢秽要茹纳得；与人不可太分明，

yī qiè shàn è xián yú yào bāo róng dé。

一切善恶贤愚要包容得。

xiū yǔ xiǎo rén chóu chóu，

休与小人仇雠，

xiǎo rén zì yǒu duì tóu xiū xiàng jūn zǐ chǎn mèi，

小人自有对头；休向君子谄媚，

jūn zǐ yuán wú sī huì。

君子原无私惠。

mó lì dāng rú bǎi liàn zhī jīn，

磨砺当如百炼之金，

jí jiù zhě fēi suì yǎng shī wéi yí。

急就者非邃养施为宜。

shì qiān jūn zhī nǔ，

似千钧之弩，

qīng fā zhě wú hóng gōng。

轻发者无宏功。

jiàn gōng lì yè zhě，

建功立业者，

duō xū yuán zhī shì fèn shì shī jī zhě，

多虚圆之士；偾事失机者，

bì zhí niù zhī rén。

必执拗之人。

jiǎn，

俭，

měi dé yě，

美德也，

guò zé wèi qiān lìn wèi bǐ sè，

过则为悭吝、为鄙啬，

fǎn shāng yǎ dào ràng，

反伤雅道；让，

yì xíng yě，

懿行也，

guò zé wèi zú gōng wèi qū lǐ，

过则为足恭、为曲礼，

duō chū jī xīn。

多出机心。

wú yōu fú yì，

毋忧拂意，

wú xǐ kuài xīn，

毋喜快心，

wú shì jiǔ ān，

毋恃久安，

wú dàn chū nán。

毋惮初难。

yǐn yàn zhī lè duō，

饮宴之乐多，

bú shì gè hǎo rén jiā。

不是个好人家。

shēng huá zhī xí shèng，

声华之习胜，

bú shì gè hǎo shì zǐ。

不是个好士子。

míng wèi zhī niàn zhòng，

名位之念重，

bú shì gè hǎo chén gōng。

不是个好臣工。

rén rén xīn dì kuān shū，

仁人心地宽舒，

biàn fú hòu ér qìng zhǎng，

便福厚而庆长，

shì shì chéng gè kuān shū qì xiàng bǐ fū niàn tou pò cù，

事事成个宽舒气象；鄙夫念头迫促，

biàn lù báo ér zé duǎn，

便禄薄而泽短，

shì shì chéng gè pò cù guī mó。

事事成个迫促规模。

yòng rén bù yí kè，

用人不宜刻，

kè zé sī xiào zhě qù jiāo yǒu bù yí làn，

刻则思效者去；交友不宜滥，

làn zé gòng yú zhě lái。

滥则贡谀者来。

dà rén bù kě bù wèi，

大人不可不畏，

wèi dà rén zé wú fàng yì zhī xīn xiǎo mín yì bù kě bù wèi，

畏大人则无放逸之心；小民亦不可不畏，

wèi xiǎo mín zé wú háo hèng zhī míng。

畏小民则无豪横之名。

shì shāo fú nì，

事稍拂逆，

biàn sī bù rú wǒ de rén，

便思不如我的人，

zé yuàn yóu zì xiāo xīn shāo dài huāng，

则怨尤自消；心稍怠荒，

biàn sī shèng sì wǒ de rén，

便思胜似我的人，

zé jīng shén zì fèn。

则精神自奋。

bù kě chéng xǐ ér qīng nuò，

不可乘喜而轻诺，

bù kě yīn zuì ér shēng chēn，

不可因醉而生瞋，

bù kě chéng kuài ér duō shì，

不可乘快而多事，

bù kě yīn juàn ér xiān zhōng。

不可因倦而鲜终。

diào shuǐ，

钓水，

yì shì yě，

逸事也，

shàng chí shēng shā zhī bǐng yì qí，

尚持生杀之柄；弈棋，

qīng xì yě，

清戏也，

qiě dòng zhàn zhēng zhī xīn。

且动战争之心。

kě jiàn xǐ shì bù rú shěng shì zhī wèi shì，

可见喜事不如省事之为适，

duō néng bù rú wú néng zhī quán zhēn。

多能不如无能之全真。

tīng jìng yè zhī zhōng shēng，

听静夜之钟声，

huàn xǐng mèng zhōng zhī mèng guān chéng tán zhī yuè yǐng，

唤醒梦中之梦；观澄潭之月影，

kuī jiàn shēn wài zhī shēn。

窥见身外之身。

niǎo yǔ chóng shēng，

鸟语虫声，

zǒng shì chuán xīn zhī jué huā yīng cǎo sè，

总是传心之诀；花英草色，

wú fēi jiàn dào zhī wén。

无非见道之文。

xué zhě yào tiān jī qīng chè，

学者要天机清澈，

xiōng cì líng lóng，

胸次玲珑，

chù wù jiē yǒu huì xīn chù。

触物皆有会心处。

rén jiě dú yǒu zì shū，

人解读有字书，

bù jiě dú wú zì shū zhī dàn yǒu xián qín，

不解读无字书；知弹有弦琴，

bù zhī dàn wú xián qín。

不知弹无弦琴。

yǐ jī yòng bù yǐ shén yòng，

以迹用不以神用，

hé yǐ dé qín shū jiā qù shān hé dà dì yǐ shǔ wēi chén，

何以得琴书佳趣？ 山河大地已属微尘，

ér kuàng chén zhōng zhī chén xuè ròu shēn qū qiě guī pào yǐng，

而况尘中之尘！血肉身驱且归泡影，

ér kuàng yǐng wài zhī yǐng fēi shàng shàng zhì，

而况影外之影！非上上智，

wú liǎo liǎo xīn。

无了了心。

shí huǒ guāng zhōng，

石火光中，

zhēng zhǎng jīng duǎn，

争长兢短，

jǐ hé guāng yīn wō niú jiǎo shàng，

几何光阴？蜗牛角上，

jiào cí lùn xióng，

较雌论雄，

xǔ dà shì jiè yǒu fú yún fù guì zhī fēng，

许大世界？ 有浮云富贵之风，

ér bù bì yán qī xué chǔ wú gāo huāng quán shí zhī pǐ，

而不必岩栖穴处；无膏肓泉石之癖，

ér cháng zì zuì jiǔ dān shī。

而常自醉酒耽诗。

jīng zhú tīng rén ér bù xián jǐn zuì，

兢逐听人而不嫌尽醉，

tián dàn shì jǐ ér bù kuā dú xǐng，

恬憺适己而不夸独醒，

cǐ shì shì suǒ wèi bù wéi fǎ chán bù wéi kōng chán，

此释氏所谓不为法缠、不为空缠，

shēn xīn liǎng zì zài zhě。

身心两自在者。

yán cù yóu yú yī niàn，

延促由于一念，

kuān zhǎi xì zhī cùn xīn。

宽窄系之寸心。

gù jī xián zhě yī rì yáo yú qiān gǔ，

故机闲者一日遥于千古，

yì kuān zhě dǒu shì guǎng yú liǎng jiān。

意宽者斗室广于两间。

dōu lái yǎn qián shì，

都来眼前事，

zhī zú zhě xiān jìng，

知足者仙境，

bù zhī zú zhě fán jìng zǒng chū shì shàng yīn，

不知足者凡境；总出世上因，

shàn yòng zhě shēng jī，

善用者生机，

bù shàn yòng zhě shā jī。

不善用者杀机。

qū yán fù shì zhī huò，

趋炎附势之祸，

shén cǎn yì shén sù qī tián shǒu yì zhī wèi，

甚惨亦甚速；栖恬守逸之味，

zuì dàn yì zuì zhǎng。

最淡亦最长。

sè yù huǒ chì，

色欲火炽，

ér yī niàn jí bìng shí，

而一念及病时，

biàn xìng shì hán huī míng lì yí gān，

便兴似寒灰；名利饴甘，

ér yī xiǎng dào sǐ dì，

而一想到死地，

biàn wèi rú jǔ là。

便味如咀蜡。

gù rén cháng yōu sǐ lǜ bìng，

故人常忧死虑病，

yì kě xiāo huàn yè ér zhǎng dào xīn。

亦可消幻业而长道心。

zhēng xiān de jìng lù zhǎi，

争先的径路窄，

tuì hòu yī bù zì kuān píng yī bù nóng yàn de zī wèi duǎn，

退后一步自宽平一步；浓艳的滋味短，

qīng dàn yī fēn zì yōu cháng yī fēn。

清淡一分自悠长一分。

yǐn yì lín zhōng wú róng rǔ，

隐逸林中无荣辱，

dào yì lù shàng mǐn yán liáng。

道义路上泯炎凉。

jìn bù chù biàn sī tuì bù，

进步处便思退步，

shù miǎn chù fān zhī huò。

庶免触藩之祸。

zhuó shǒu shí guāng tú fàng shǒu，

着手时光图放手，

cái tuō qí hǔ zhī wēi。

才脱骑虎之危。

tān de zhě fēn jīn hèn bù dé yù，

贪得者分金恨不得玉，

fēng gōng yuàn bù shòu hóu，

封公怨不授侯，

quán háo zì gān qǐ gài zhī zú zhě lí gēng zhǐ yú gāo liáng，

权豪自甘乞丐；知足者藜羹旨于膏粱，

bù páo nuǎn yú hú háo，

布袍暖于狐貉，

biān mín bù ràng wáng gōng。

编民不让王公。

jīn míng bù rú táo míng qù，

矜名不如逃名趣，

liàn shì hé rú shěng shì xián。

练事何如省事闲。

gū yún chū xiù，

孤云出岫，

qù liú yī wú suǒ xì lǎng jìng xuán kōng，

去留一无所系；朗镜悬空，

jìng zào liǎng bù xiāng gān。

静躁两不相干。

shān lín shì shèng dì，

山林是胜地，

yī yíng liàn biàn chéng shì cháo shū huà shì yǎ shì，

一营恋便成市朝；书画是雅事，

yī tān chī biàn chéng shāng gǔ。

一贪痴便成商贾。

gài xīn wú rǎn zhe，

盖心无染著，

sú jìng shì xiān dōu xīn yǒu sī qiān，

俗境是仙都；心有丝牵，

lè jìng chéng bēi dì。

乐境成悲地。

shí dāng xuān zá，

时当喧杂，

zé píng rì suǒ jì yì zhě jiē màn rán wàng qù jìng zài qīng níng，

则平日所记忆者皆漫然忘去；境在清宁，

zé sù xī suǒ yí wàng zhě yòu huǎng ěr xiàn qián。

则夙昔所遗忘者又恍尔现前。

kě jiàn jìng zào shāo fēn，

可见静躁稍分，

hūn míng dùn yì yě。

昏明顿异也。

lú huā bèi xià wò xuě mián yún，

芦花被下卧雪眠云，

bǎo quán dé yī wō yè qì zhú yè bēi zhōng yín fēng nòng yuè，

保全得一窝夜气；竹叶杯中吟风弄月，

duǒ lí le wàn zhàng hóng chén。

躲离了万丈红尘。

chū shì zhī dào，

出世之道，

jí zài shè shì zhōng，

即在涉世中，

bù bì jué rén yǐ táo shì le xīn zhī gōng jí zài jìn xīn nèi，

不必绝人以逃世；了心之功即在尽心内，

bù bì jué yù yǐ huī xīn。

不必绝欲以灰心。

cǐ shēn cháng fàng zài xián chù，

此身常放在闲处，

róng rǔ dé shī，

荣辱得失，

shuí néng chāi qiǎn wǒ cǐ xīn cháng ān zài jìng zhōng，

谁能差遣我？此心常安在静中，

shì fēi lì hài，

是非利害，

shuí néng mán mèi wǒ wǒ bù xī róng，

谁能瞒昧我？ 我不希荣，

hé yōu hū lì lù zhī xiāng ěr wǒ bù jīng jìn，

何忧乎利禄之香饵；我不兢进，

hé wèi hū shì huàn zhī wēi jī。

何畏乎仕宦之危机。

duō cáng hòu wáng，

多藏厚亡，

gù zhī fù bù rú pín zhī wú lǜ gāo bù jí diān，

故知富不如贫之无虑；高步疾颠，

gù zhī guì bù rú jiàn zhī cháng ān。

故知贵不如贱之常安。

shì shàng zhī yuán rèn de wǒ zì tài zhēn，

世上只缘认得「我」字太真，

gù duō zhǒng zhǒng shì hào zhǒng zhǒng fán nǎo。

故多种种嗜好、种种烦恼。

qián rén yún bù fù zhī yǒu wǒ，

前人云：「不复知有我，

ān zhī wù wèi guì。

安知物为贵。

yòu yún zhī shēn bú shì wǒ，

」又云：「知身不是我，

fán nǎo gèng hé qīn。

烦恼更何侵。

zhēn pò dì zhī yán yě。

」真破的之言也。

rén qíng shì tài，

人情世态，

shū hū wàn duān，

倏忽万端，

bù yí rèn de tài zhēn。

不宜认得太真。

yáo fū zhī xī rì suǒ yún wǒ，

尧夫支：「昔日所云我，

jīn zhāo què shì yī bù zhī jīn rì wǒ，

今朝却是伊；不知今日我，

yòu shǔ hòu lái shuí rén cháng zuò shì guān，

又属后来谁？」人常作是观，

biàn kě jiě què xiōng juàn yǐ yǒu yī lè jìng jiè，

便可解却胸罥矣！ 有一乐境界，

jiù yǒu yī bù lè de xiāng duì dài yǒu yī hǎo guāng jǐng，

就有一不乐的相对待；有一好光景，

jiù yǒu yī bù hǎo de xiāng chéng chú。

就有一不好的相乘除。

zhǐ shì xún cháng jiā fàn sù wèi fēng guāng，

只是寻常家饭、素位风光，

cái shì gè ān lè wō cháo。

才是个安乐窝巢。

zhī chéng zhī bì bài

菜根谭 · 概论注释

菜根谭 · 概论评析

《菜根谭》是明朝还初道人洪应明收集编著的一部论述修养、人生、处世、出世的语录集，为旷古稀世的奇珍宝训。对于人的正心修身、养性育德，有不可思议的潜移默化的力量。

菜根谭 · 概论赏析

在洪氏眼中，人心是一颗明珠，“以物欲障蔽之，犹明珠而混以泥沙，其洗涤犹易”；相反，“以情识补贴之，犹明珠而饰以银黄，其涤除最难。”所谓银黄，即白银与黄金，人心一一旦为情感所支配，就好像在明珠外镀上金银，想清除干净，使明珠复原，人心复原，谈何容易？“故学者不患垢病，而患洁病之难治；不畏事障，而患理障之难除。”洪氏认为，“立百福之基，只在一念慈祥，开万善之门，无如寸心挹损。”一心能抑，杂念不萌，则不损人利己，不害人害己。“融得性情上偏私，便是一大学问。”

如果全社会的所有成员都以追求财富时的那种迫切心态去追求学问，以追求功名利禄时的那种强烈愿望去追求道德，以热爱妻子儿女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情感去热爱父母，以保命爵位官职时的那种绞尽心计去保家卫国，就是达到了超凡入圣的道德境界。“塞得物欲之路，才堪辟道义之门，弛得尘俗之肩，方可挑圣贤之担。”相反，“一念之差，足丧夹生之善。”

洪氏将儒释道三教的处世哲学引入社会文化心态重构的价值取向之中，而这正表明中国传统社会存在着的严重社会问题，社会文化心态处于一个复杂的背景之下，以至于真诚与虚伪，善良与邪恶，正直与歪曲、道义与私情交织在一起，难解难分。民族也因为其绝大部分成员处于互相设防之中，抵消了凝聚力，增加了内耗度。《菜根谭》总结世道的险恶，指出了对策和良方，认为有修养的君子处理事情，要尽量避免在别人面前暴露出喜怒哀乐之情，否则，内心深处的状况将会被人所窥探。所以说：“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同样道理，对于任何事物都不能过份地表现出爱好，否则，意气精神就容易为外物所牵引。自恃才华横溢，不以世道险恶为虑，不以严肃谨慎的态度待人接物，结果就会遭到阴险小人的伺机陷害。所有这一切，都表明社会文明程度的低下，社会文化心态重构的急迫。

洪氏要求人们“心体澄澈”，一尘不染，常常使自己处于明镜止水之中；意气平和，常常使自己身处于风和日丽的气象中，调整自我，改变观念，如此一来，“天下自无可厌之事”，“自无可恶之人”。在面对大是大非，邪恶与正义的选择时，绝对不能有任何的迁就和妥协，一旦态度暧昧，就会丧失正道。但是，遇到利害得失之时，就不能斤斤计较。过于计较个人得失，社会就容易趋利避害的个人私心。

对于荣辱毁誉，要有一个坚定不移的价值标准：“苍蝇附骥，捷则捷矣，难避处后之羞；茑萝依松，高则高矣，未免仰攀之耻。”所以，“君子宁以风霜自挟，毋为鱼鸟亲人”，对于功名利禄，若“直从无处观究竟，则贪恋自轻。”“直从起处究由来，则怨尤自息。”“宇宙内事，要力担当，又要善摆脱，不担当则无经世之事业，不摆脱则无出世之襟期。”其整治社会心态的思路合乎儒家之辙，十分明显。

洪氏指出：“老来疾病，都是壮时招得，衰后罪业，都是盛时作得。故持盈履满，君子尤兢兢焉。”“福莫福于少事，祸莫祸于多心。唯省事者，方知少事之为福；唯平心者，始知多心之为祸人。”“处世让一步为高，退步即进步的张本；待人宽一分为福，利人实利己的根基。”“想到白骨黄泉，壮士之肝肠自冷；坐老清溪碧嶂，俗流之胸次亦开。”“遍阅人情，始识疏狂之足贵；备尝世味，方知淡泊之为真。”“地阔天高，尚觉鹏程之窄小；云深松老，方知鹤梦之悠闲。”“红烛烧残，万念自然灰冷；黄粱梦破，一身亦似云浮。”“一场闲富贵，狼狈争来，虽得还是失；百岁好光阴，忙忙过了，纵寿亦夭”。作者总是从人生的终极出发，判断所为之事，分析所处之世，使人豁然开朗，有机会重新调整心态。在这方面，洪氏深受道家思想影响。

与道家思想相似，佛教思想中的大量观念也被洪应明应用。用来作为调整社会文化心态的良方。书中指出：“世事如棋局，不著才是高手，人生似瓦盆，打破了方见真空。”“看破有尽身躯，万境之尘缘自息；悟入无怀境界，一轮之心月独明。”“夜深人静，独坐观心，始知妄穷而真独露，每于此中得大机趣；既觉真现而妄难逃，又于此中得大惭愧。”“人生祸区福境，皆念思造成，故释氏云‘利欲炽然，即是火坑；贪爱沉溺，便为苦海；一念清静，烈炽成池；一念惊觉，船登彼岸。’念头稍异，境界顿殊，可不慎哉！”“缠脱只在自心，心了则屠肆槽廛居然净土，不然，纵一琴一鹤，一花一竹，嗜好虽清，魔障终在。语云：‘能体尘境为真境，末了僧家是俗家’。”

菜根谭 · 概论辑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