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苑·至公》原文及翻译
《说苑·至公》原文及翻译
说苑
原文齐景公尝赏赐及后宫,文绣被台榭,菽粟食凫雁。出而见殣,谓晏子曰:“此何为死?”晏子对曰:“此餧而死。”公曰:“嘻!寡人之无德也何甚矣!”晏子对曰:“君之德著而彰,何为无德也?”景公曰:“何谓也?”对曰:“君之德及后宫与台榭;君之玩物,衣以文绣;君之凫雁,食以菽粟;君之营内自乐,延及后宫之族;何为其无德也!顾臣愿有请于君:由君之意,自乐之心,推而与百姓同之,则何殣之有?君不推此,而苟营内好私,使财货偏有所聚,菽粟币帛,腐于囷府,惠不遍加于百姓,公心不周乎国,则桀、纣之所以亡也。夫士民之所以叛,由偏之也。君如察臣婴之言,推君之盛德,公布之于天下,则汤、武可为也,一殣何足恤哉!”
楚文王伐邓,使王子革、王子灵共捃菜。二子出采,见老丈人载畚,乞焉,不与,搏而夺之。王闻之,令皆拘二子,将杀之。大夫辞曰:“取畚信有罪,然杀之非其罪也,君若何杀之?”言卒,丈人造军而言曰:“邓为无道,故伐之,今君公之子搏而夺吾畚,无道甚于邓。”呼天而号。君闻之,群臣恐。君见之,曰:“讨有罪而横夺,非所以禁暴也;恃力虐老,非所以教幼也;爱子弃法,非所以保国也;私二子,非所以从政也,丈人舍之矣。谢之军门之外耳。”
子羔为卫政,刖人之足。卫之君臣乱,子羔走郭门,郭门闭,刖者守门,曰:“于彼有缺!”子羔曰:“君子不踰。”曰:“于彼有窦。”子羔曰:“君子不遂。”曰:“于此有室。”子羔入,追者罢,子羔将去,谓刖者曰:“吾不能亏损主之法令,而亲刖子之足,吾在难中,此乃子之报怨时也,何故逃我?”刖者曰:“断足固我罪也,无可奈何。君之治臣也,倾侧法令,先后臣以法,欲臣之免于法也,臣知之。狱决罪定,临当论刑,君愀然不乐,见于颜色,臣又知之。君岂私臣哉?天生仁人之心,其固然也!此臣之所以脱君也。”孔子闻之,曰:“善为吏者,树德;不善为吏者,树怨。公行之也,其子羔之谓欤?”
(取材于刘向《说苑•至公》)
注释:[1]捃:拾取。[2]窦:孔穴,洞。
译文齐景公常赏赐后宫,台榭都披上文绣之衣,凫雁吃粟菽。景公出巡看见路上有死人,就对晏子说:“这人怎么死的?”晏子回答:“是饿死的。”景公听了,说:“唉,寡人没有德行,怎么如此厉害啊!”晏子答道:“国君的德行十分明显,怎么说是没有德行呢?”景公说:“为什么这么说呢?”晏子答道:“国君的德行施及后宫和台榭,国君的玩物都穿着文绣之衣,国君的凫雁都吃着菽粟,国君由宫内自己享乐延及后宫的人与家畜,怎能说是没有德行呢?只是臣希望向大王请求一件事,请大王把这种自己享乐的心意推广到与百姓同乐,那样还有什么饿死的人呢?国君不推及百姓,而是只求宫内安好,使财物偏聚于宫内,菽粟币帛在仓库内都腐烂了,恩惠不施于百姓,不用公心对待全国,这是桀纣亡国的原因。百姓叛乱的原因,就因为君主偏而不公啊!国君如果明察臣晏婴的话,把国君的盛德,公正之心遍布天下,那么就会成为汤、武一样的圣君,一个饿死的人又何必同情呢?
楚文王讨伐邓国,让王子革和灵一起去挖菜。二位出去采野菜,见到一位老人载着箕畚(簸箕),俩人就乞求借给他们用,但是老人不给他们,(于是他们就)抢夺过来了。楚王听说了这件事,令人拘捕了二人,将要杀了他们。大夫为他们二人求情说:“(强行)夺取(别人的)簸箕确实有罪,然而杀了他们,(这)不是他们的罪应得的惩罚!国君为什么要杀了他们?”话(刚)说完,那位老人来到军前说:“邓国因为无道,所以国君讨伐他们。如今国君公的儿子,强行夺取了我的簸箕,(这种)无道比邓国更厉害啊!”(于是)呼天喊地地号哭。国君听到了,群臣也感到惶恐。国君见到那位老人,对他说:“讨伐有罪的人却横夺其性命,(这)并非用来禁绝暴力的合适办法;依仗强力力虐待老者,(这)并非用来教育小孩子的合适办法;偏爱儿子而废弃公正的法律,(这)并非用来保有国家的合适办法。(国君)偏爱两个儿子,(这)并非用来从政的合适办法!请老人家宽恕我,(我)将在军门之外(杀了他们)向您谢罪。”
子羔当政于卫国时,曾将一个人处以刖刑,砍断其脚。后来,卫国君臣内乱,子羔往外城逃走,此时外城门已经关闭,而那个曾被他砍断脚的人在那里守门。刖者对子羔说:“那边有个缺口。”子羔说:“有道君子不跳墙而逃跑。”刖者又说:“那边有个洞。”子羔说:“有道君子不钻洞而逃跑。”刖者又说:“这边有个房间。”子羔这才进去。追赶他的人因为没有看见子羔,也就停止了追赶。子羔将要离开之际对刖者说:“我曾经因为不能破坏君主的法令而亲自砍断了你的脚,如今我处于危难之中,这是你报复我的大好机会,为什么你要助我逃走呢?”刖者说:“断脚是我罪有应得,没有办法的。在处治我时,依据法令反复斟酌,想要使我免于刑罚,我是知道的。当狱吏定了我的罪并要处罚之时,您的脸色变得忧愁无比,我也是知道的。难道是您对我特别好吗?不是,而是因为你天生仁慈之心,自然而然流露出这样的感情。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助你逃跑的原因。”孔子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说:“善于为官吏的人,树立其恩德,不善于为官吏的人,则是树立仇敌,公正办事,恐怕就是说的子羔所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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