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徳符《西北水田》原文及翻译
原文西北开垦之说,始于元之虞集,畅于本朝邱浚,俱未见之施行。今上乙亥,徐孺东(贞明)新入省垣,首申其说,盖即所著《潞水客谈绪论》也。疏上,江陵亦以为然,方见施行。而徐以所厚同里御史傅应祯,讥切时事,牵连谪去。
又十年,孺东从田间趕,始奉上命,以尚宝少卿兼河南道御史,奉敕专理水利,事体甚重。未匝岁,竟无绩可叙,徐亦自请归,寻卒于家。然谈者至今叹功之终于可成,惜徐未尽其用。余观徐疏,或给牛于贫民,或责成于富室,俱窒碍未妥,惟选健卒分屯,及招南人占籍二说可用,但又欲于为补军丁之费,转解京师,说叉支矣。予以为不当官开,但当私开,又不当竟自私开;当设便利之术,不勒其必开,但诱之争先愿开。京师蛙蟹绶虾螺蚌之属,余幼目未经见,今腥风满市廛矣。皆浙东人牟利,够荒迹不毛之地,潴水生育,以至蕃盛耳。水族尚尔,独不可垦辟种蒔,如江南好?田之法乎?下令江浙之人,能开田若干,即畀以勇爵,多者递与加级,得世有其田,不愿者俟其功大著,子孙得读书,附入枣序。定额每邑若干人以待试,不得滥收。则浙东之胥更有力者,悉先相倡,自部署其曹偶以往矣。久之,土著惰民,见磽确化为良田,亦见猎而喜,不待劝诱,争占为己业矣。至于起科岁月之稍缓,履亩勾较之粉宽,是在当事者,临事时变通之矣。
今上庚子,保定抚臣王应蛟,曾以海滨屯田奏效,上疏云:“天津一路,从来斥鹵,无人耕垦。臣以江浙地治之法行之,耕得五千余亩。”珏此疏,则北方水利,明白著效如此。徐孺东之开水利,已渐有绪。徐遽疏言:“此役必成,可省江南漕运之半。”此语闻,而畿辅士绅大怖:“是且加赋吾乡!”遂入王御史弹章,而水田之役遂辍。王为直隶宁晋人,以故有乗梓巨害之疏。是后中原士夫,深为子孙忧,,恨入心髓,牢不可破。至是汪澄源复兴此议,其不掇奇祸幸矣。敢望施行哉!孺东夸词,真足为大言债事之戒。
(选自《万历野获编》卷十二,有删改)
译文西北开垦的论述,始见于元朝的虞集,兴盛于本朝的邱浚,但都没有看到这件事得到实施。当今皇上乙亥年间,徐孺东(贞明)刚刚进入朝廷,首先表述了他的观点,就是他所著的《潞水客谈绪论》。奏章上奏后,江陵也认为(他的观点)是对的,(他的建议)才被施行。徐孺东却因为交情深厚的同乡御史傅应祯讥讽时政,受牵连被贬谪调离。
又过了十年,徐孺东从民间被起用,才奉皇上旨命,以尚宝少卿的身份兼任河南道御史,奉皇命专门管理水利,事情非常重大。不满一年,最终没有功绩可陈述,徐孺东也自己请求归乡,不久在家里去世。然而评论者至今感叹功绩最终是可成的,对徐孺东没有充分发挥他全部才能感到惋惜。我看徐孺东的奏疏,有的供给贫民耕牛,有的要求富家完成任务,这两个措施全都受到阻碍而未办妥,只有选拔强健的士兵分营屯田,以及招募南方人入籍的两条建议可以用,只是又想要征调补充军丁的费用,转运押解到京师,建议又出偏差了。我认为不应当官府开垦的,只可以私人开垦,又不应当擅自私开;应当设置(让百姓)获利的方法,不勒令他们一定要开垦,只要诱导他们争先愿意开垦。京城的蛙蟹鳗虾螺蚌这一类东西,我小时候不曾看见,现在腥鲜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市井。这全是浙东人为了牟取利益所致,在荒迹不毛之地筑堤拦水,蓄水养殖,以至水产品众多。水产品养殖尚能这样,难道不可以垦荒种植,像江南圩田的方法吗?下令江浙之人,能开垦一定数量的农田,就授予勇爵的称号,开田多的按数量递加爵级,能够世代拥有自己的田地,不愿要田的等到功劳大了,子孙可以读书,让他们进入学校。限定每个县若干人的名额来参加科举,不得滥收。那么浙东有能力的官吏,全部先倡导起来,(这些官吏)自会安排他们的同类人前去了。时间久了,当地懒惰的居民,看见坚硬贫瘠的土地化为良田,也见猎而喜,不等劝诱,就争着抢占荒地作为自己的家业了。至于稍稍延迟起征捐税的时间,稍稍放宽丈量田亩的尺度,这在当权者,面对事情的时候变通一下就可以了。
当今皇上庚子年间,保定巡抚王应蛟,曾把在海滨屯田的成效上奏,奏章中说:“天津一带,从来都是盐碱地,没有人耕种。我用江浙地区土地治理的方法在这里推行,耕种得到五千多亩良田。”我辨析这篇奏章,(认为)如果北方水土治理,也会像这样有明显成效。
徐孺东开发水利,已经逐渐有了头绪。他立刻上疏说:“这件事如果成功,可以省去江南一半的漕运费用。“一听到这个话,京城附近的士绅非常害怕:“这将增加我家乡的赋税!”于是王御史弹劾徐孺东的奏章被送入朝廷,而水田的工程就被迫停止了。王御史是直隶(属河南道管辖)宁晋人,因此有关于给故乡带来大灾难的上疏。这以后中原士大夫,为子孙后代感到深深的担忧,对徐孺东的愤恨也深入心髓,牢不可破。到了汪澄源再次提出这个建议,他没有遭致大祸是很幸运的了。岂敢奢望(这项措施)得以施行呢?徐孺东夸大其词的做法,真足以成为因说大话而败事的官员的警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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