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需要孤独
在1997年底,也就是己巳岁末,庚辰春节之际,正值我一生中的低谷,说白了,也就是我最倒霉的时候。大年二十九(那年没有三十)除夕那天我卖掉了“老黑”,一只从落草跟了我三年的德国黑背,换了一张由海口到通什的长途汽车票。在除夕夜里赶到中华民族文化村,因为车误点,没赶上约定的聚餐时间,在谁也不认识谁的一位厨房值班、二位查夜巡更、三位清洁女工的热情查询和围观下,饱嘬了一顿400多人剩下的团圆残席。
明天,大年初一,我就要正式上班了。开始一个从破产老板变成打工仔(其实,按我的年龄应该是打工佬)骤变的第一天。
长话短说,我没有住进给我安排的宿舍,却挑选了民族文化村最偏僻的一处破废的房屋。除了往北走约百米余,上一个陡坡通向文化村里,其余无论向南、向西、向东都是一、二里方圆之内无有人烟。
这里原是一个废弃的鱼塘和一排废弃的猪圈,一溜有两间瓦顶木檩水泥罩面的砖房。紧贴房后是一面陡峭的山坡,紧靠房前的也是一面陡峭的山坡,间隔也就是那么七、八米,两边山坡上都长满了密密的母生树(听说是制作步枪枪托的上选木料),两个山坡一夹,就夹出了我居住的这条狭长而又窄小的袖珍山谷。山谷的尽头是在海南挺有些名声的南圣河,从通向文化村的高岗儿到河边大约有三四米的落差,河那边放眼不到的地方,散布着几个黎族竂寨。
昼夜皆静,无论晴雨;日落月出,万籁无声。这一住就是半年。
在这半年里,除了上班之外,我都呆在这块地界儿与大自然做伴,看看日月的交替,听听虫鸟的幽鸣,夹在天壤之间的细狭山谷里,享受着另类的孤独。我曾经看到过一个名词儿,叫做“宇宙孤独感”,我不知道我配不配享受这种高级的感受。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在这段时间里,我已是“吾日百省吾身”。这才发觉,退身求隐的“隐”字,涵蕴无穷。在这一百八十多天之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剖析成败、淡泊得失、修身养性、储精蓄锐、寓志于闲,并终有空暇得以观察揣摩自然万物之一二细微,且所悟匪浅。
人生并没有不能舍弃的东西,也没有非要得到不可的东西;生,包涵了一切的舍弃;而死,却囊括了一切的获得。
今日重返红尘闹市,感怀记之,回首这段生涯,最要紧的是:人生不能缺少“孤独”,天壤之间,直接聆听宇宙的伟大的孤独之声;她可以教给你直接从大自然的细微具象之中,领悟破解生命难题的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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