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子姨
群子姨是和我妈妈一起嫁到我们村的,我们那里只要和妈妈是一个村的姑娘,我们都叫姨。
那个年代,女孩们争先恐后地想嫁个成分好的,贫下中农是农家人的第一首选。群子姨比我妈长得高模样也俊俏,所以我妈嫁给了我有文化的爸爸,群子姨嫁给了村里三代穷困的我的姨夫。
群子姨是个很能干的女人,耧,犁,耙,磨,比村里顶彪的小伙子只强不弱。六月天没歇过晌午,三九天没睡过天明觉。
姨夫自结婚后,仗着自己的“好身份”,俨然家里的太上皇,整天里好喝懒做,无所事事。一日三餐从未进过灶台,都是群子姨做好了饭,给他盛好,把菜依样夹好,然后给他送到门口,他就蹲在门口的粪堆上和那些男人们吆五喝六地吃着侃着。吃着吃着擤一大滩鼻涕,再接着吃,吃完碗就放在门台上。
一天半夜,邻舍突然听到惨叫声,不知群子家出了什么事,纷纷地敲门。
人们看到群子浑身上下都是青紫的淤痕,蜷缩在墙角,头发披散着,身体无助地抽搐,脸上全是泥,是男人用尿和的,抹在她脸上。她的身边是一节二尺长的捅火棍。邻舍里对姨夫说说道道了几句,就各自离开了。出门的时候,一个男人还对自家女人说:以后不听话,这还是轻的。
以后每每半夜里人们总能隐约听见哭泣声,但再没有人去询问。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不咸不淡地过着,生孩子,养孩子,伺候男人,做着昼夜不分的活计。
秋深的一天下午,邻里富贵来群子家借铁锨,进了门,怎么喊都没人应,但又分明感到家里有人,就四下里看,既找人又寻锨。走到草房,那一幕触目惊心,着实惊了他一下。
群子的双手绑着被吊在房梁上,脱得一丝不挂,两个乳头象被火烫过一样,结着血痂还有白色的脓水滴拉着,脖子以下全是淤青,红的紫的,三角处阴毛被火烧得如草木灰似的飘飞,让人很难想象那是一具女人的鲜活的肉体。看不见脸,头发象草一样乱蓬蓬的覆盖着,嘴用黑黑的抹布堵着。脸却永远是好端端的一张脸,没有一丝伤痕。
男人瞢了,怵了。赶紧回家叫了老婆,自己没敢再去。
群子姨被放下来的时候,她的眼里连一点泪痕都没有。
日子还是日子,太阳每天依旧东升西落,不因任何人的不幸而暗淡;人们依旧面朝黄土,夜背月,各自过着光景。
群子姨的男人到43岁的时候得了半身不遂,先是瘫了三个月,再是慢慢地由人搀扶颠簸着走路,最后竟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昨天群子姨到我们家,哀求着给我妈说:姐,你先把我那昨天卖的果子款预付了,我那男人都一天没喝奶粉没吃鸡蛋了,他老要吃好的,不让他吃就摔东西------
故事还没结束。
我想,等那个男人死的时候,我群子姨一定会哭,哭得苍天也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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