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
飘几蓑细雨,坡草披离,风沁腔阔。她和他,以及一个坟茔。她跪在坟茔前,他坐在坟旁。坟茔看着坡下一茫稻禾翠远。
她去年没能回来。今年接到了弟弟的电话,记牢定下的日期。安顿好一切,披一褂晨露,回到弟弟家中,回到她最初的家,永远的家中。
他,已经刮起胡子。再过几个月,就不知道在何方,在这个时刻,想念他坐在坟旁思索。他早早挑着新买的箩筐——去年父亲就叫他挑箩筐——随队上这个村子唯一的一座坟山。他生命里,有两个人,他们的生命和他的生命叠在一起过,都睡在上面。
父亲叫他陪着他二姑,然后带其他人到其它地方拜祭。
许多人从她和他身后经过。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默默过去。
鞭炮连绵。烟雾缭绕。
她在哭,一个近五十的女人对着那坟茔哭泣。像迷路的孩子见到父母的那刻。他们家的女人都喜欢哭,没办法。声音压过鞭炮声,在春日里走过坡下的绿浪,滴成那叶清露。他没有劝她。他只在烧纸钱,就像前几个月,他戴孝,在这里烧纸钱。坟茔长了离草,昨日父亲已理修好。在坟前泥土围成的圈,也在圈线上开沟。
爷爷,今天开沟了。
她哭得好伤心,把一年的烦恼哭尽,泪滴滋润,石土壤。
他没有劝她。
谁点燃了轰天雷。一只断翅的蝴蝶,在他前面,挣扎。一个老妪晃着棉花步子,过。踩。老妪停了下来,提起脚。一只完整的蝴蝶不再痛苦地挣扎。老妪惊讶自己的不留神。“罪过,罪过。”捧它离去。他仰起脸,阴霾空中镶有一贴金黄,好像谁的微笑。
新坟是一个终点,幸福和痛苦的终结。新坟的命运遗留在坟的旁边,坐着。
他没有去劝她。她哭得悲恸。就让她去哭吧。就让她去哭吧。
你要保佑二姑,爷爷。
他烧着纸钱,檀香和余烬随着天风升到半空。
他希望有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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