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死
印象中,外公的身体很单薄,我总觉得外公一定生了什么病。有一天,母亲接到一个从家里打来的电话,说外公患了晚期癌症。挂了电话母亲立刻就哭了,这个抚养着四个孩子的坚强的女人哭得非常伤心。
第二天母亲就回老家去了。
我回去的那天,看到外公坐在屋前的靠椅上,很悠闲的样子。见到我回来,显得很开心,和以前见到我时一样,看不出是一个患绝症的人。只是他的脸色十分难看,身子也更加瘦去了。
母亲拿出了一大堆病历单和化验单给我看。在检查报告的图片上很明显地在肺部出现了一颗东西。在外公面前我们只说是在肺部长了一个东西,没什么大病,只要做一个小手术就可以了。我还叫外公不要再抽烟了。外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其实外公心里很清楚自己得的是什么病。这一点一开始我并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我和外公一起去运几根放在别人家里的木材时,在和他们的攀谈中,外公很轻松而自然地说起了自己的病。我第一次看到在我的身边竟会有对自己的生死抱如此轻松的态度的人,我感到十分震惊。
外公原本还可以再活好几个月的,但是一个月后,母亲打电话给我说外公喝农药了,正在县人民医院。我正在县城里读书,听到这个消息后就马上赶到了医院。母亲带我进入了病房,阿姨正守在床边。外公看上去很糟糕,鼻孔里插着两根管子,身体被白色的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我来时正昏睡着。我感到那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了。
我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外公一直都没有醒,我就回学校去了。第二天便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外公已经去世了,叫我赶快回去。
当我回到家里时,他们已经开始给外公办理后事了。外公,终于还是死了,就在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很精神的人,如果不是这场病,他应该还可以活好几年的。不过那样的话,对于舅舅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外公临死前希望舅舅能回来多陪陪他,他是外公唯一的儿子。但是舅舅却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总是不能回来。外公一气之下给舅舅打了一个电话说:“你再不回来,我走了”,便喝下了农药。
一回到家,我就立刻赶到了外公的灵柩前。表阿姨掀开寿被让我再看最后一眼。我几乎都不认得外公了,面部瘦得只剩一张苍老的皮,颧骨夸张地向外突出,两颊深深的陷了进去。戴着寿冒,穿着寿衣,安详地躺在那里。和村里所有死去的老人差不多,我好像感觉那不是外公的形象,而是村里的老人死去时的共同形象。看完遗容后,表阿姨又把寿被盖了回去。母亲和两个阿姨都跪在灵柩前哭丧,表阿姨盖上寿被时,她们突然哭得特别大声,特别悲伤。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就跪了下来,眼眶中也流出了几滴眼泪。我想我心里是真的有些难过的,在外公外婆的所有的孙辈当中,只有我和他们是相处的时间最长,最亲近。不过我之所以会挤出几滴眼泪向外公告别,也许只是因为母亲和阿姨的哭声感染的。
我为我的麻木感到有些自责。然而,在眼前这一群忙碌的人群里我看不到沉重和悲伤的气氛。乐队偶尔会奏一曲哀乐,不过大多数都是一些毫无相干的曲子,好像他们的作用只是为了让场面显得更加热闹一些而已;门前聚集着很多看热闹的人,有老人,有小孩,他们有说有笑。其他的人则机械地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只有灵堂里时不时地还传来几声哭声,而母亲在第二天就用她沙哑的嗓子对父亲对我的嘲笑乐得哈哈大笑不止。舅舅总算是回来了,不过舅妈和表兄表弟都没有回来,他们觉得没有必要为了来参加这样一个丧礼而耽误他们两天的功课(舅舅骄傲地说他的两个儿子的学习成绩都很好),尽管死的是他们的爷爷。
在所有人当中最不需要悲伤的就当数舅舅了,外公的死可以让他获得一笔数目不匪的遗产。
从我回到家里就一直没有看到外婆,当我发现外婆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房里时,才意识到只有外婆才是最伤心的人。其实外公生前对外婆并不好。外公嗜赌而性,一生中有大半的时间耗在了赌桌上,很少管家里的事,家务和农活几乎都是外婆一个人做的,他们还经常吵架,平时说话都很少,外婆在我面前也常常抱怨外公的不是。可是他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将近半个世纪,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重要的了呢?共2页,当前第1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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