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 · 第三十八回 · 及时雨会神行太保 黑旋风斗浪裏白跳

施耐庵 - [明]

诗曰：

心安茅屋稳，性定菜羹香。

世味薄方好，人情淡最长。

因人成事业，避难遇豪强。

他日梁山泊，高名四海扬。

话说当时宋江别了差拨，出抄事房来，到点视厅上看时，见那节级掇条凳子坐在厅前，高声喝道：“那个是新配到囚徒？”牌头指着宋江道：“这个便是。”那节级便骂道：“你这矮黑杀才！倚仗谁的势要，不送常例钱来与我？”宋江道：“人情，人情，在人情愿。你如何逼取人财，好小哉相！”两边看的人听了，倒捏两把汗。那人大怒，喝骂：“贼配军，安敢如此无礼，颠倒说我小哉！那兜驮的，与我背起来，且打这厮一百讯棍！”两边营里众人，都是和

宋江好的。见说要打他，一哄都走了，只剩得那节级和宋江。那人见众人都散了，肚里越怒，拿起讯棍，便奔来打宋江。宋江说道：“节级，你要打我，我得何罪？”那人大喝道：“你这贼配军是我手里行货，轻咳嗽便是罪过！”宋江道：“你便寻我过失，也不计利害，也不到的该死。”那人怒道：“你说不该死，我要结果你也不难，只似打杀一个苍蝇。”宋江冷笑道：“我因不送得常例钱便该死时，结识梁山泊吴学究的却该怎地？”那人听了这声，慌忙丢了手中讯棍，便问道：“你说甚么？”宋江答又道：“自说那结识军师吴学究的，你问我怎地？”那人慌了手脚，拖住宋江问道：“足下高姓？你正是谁？那里得这话来？”宋江笑道：“小可便是山东郓城县宋江。”那人听了大惊，连忙作揖，说道：“原来兄长正是及时雨宋公明。”宋江道：“何足挂齿。”那人便道：“兄长，此间不是说话处，未敢下拜。同往城里叙怀，请兄长便行。”宋江道：“好。节级少待，容宋江锁了房门便来。”

宋江慌忙到房里，取了吴用的书，自带了银两出来。锁上房门，分付牌头看管。便和那人离了牢城营内，奔入江州城里来，去一个临街酒肆中楼上坐下。那人问道：“兄长何处见吴学究来？”宋江怀中取出书来，递与那人。那人拆开封皮，从头读了，藏在袖内，起身望着宋江便拜。宋江慌忙答礼道：“适间言语冲撞，休怪，休怪！”那人道：“小弟只听得说有个姓宋的发下牢城营里来。往常时，但是发来的配军，常例送银五两。今番已经十数日不见送来，今日是个闲暇日头，因此下来取讨，不想却是仁兄。恰才在营内，甚是言语冒渎了哥哥，万望恕罪。”宋江道：“差拨亦曾常对小可说起大名。宋江有心要拜识尊颜，又不知足下住处，亦无因入城。特地只等尊兄下来，要与足下相会一面。以此耽误日久。不是为这五两银子不舍得送来，只想尊兄必是自来，故意延挨。今日幸得相见，以慰平生之愿。”

说话的，那人是谁？便是吴学究所荐的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戴院长戴宗。那时故宋时，金陵一路节级都称呼“家长”，湖南一路节级都称呼做“院长”。原来这戴院长有一等惊人的道术：但出路时，赍书飞报紧急军情事，把两个甲马拴在两只腿上，作起神行法来，一日能行五百里；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便一日能行八百里。因此人都称做神行太保戴宗。更看他生的如何？但见：

面阔唇方神眼突，瘦长清秀身材。皂纱巾畔翠花开。黄旗书令字，红串映宣牌。两只脚行千里路，罗衫常惹尘埃。程途八百去还来。神行真太保，院长戴宗才。

当下戴院长与宋公明说罢了来情去意。戴宗、宋江俱各大喜。两个坐在阁子里，叫那卖酒的过来，安排酒果肴馔菜蔬来，就酒楼上两个饮酒。宋江诉说一路上遇见许多好汉，众人相会的事务。戴宗也倾心吐胆，把和这吴学究相交来往的事，告诉了一遍。两个正说到心腹相爱之处，才饮得两杯酒过，只听楼下喧闹起来。过卖连忙走入阁子来对戴宗说道：“这个人只除非是院长说得他下，没奈何烦院长去解拆则个。”戴宗问道：“在楼下作闹的是谁？”过卖道：“便是如常同院长走的那个唤做铁牛李大哥，在底下寻主人家借钱。”戴宗笑道：“又是这厮在下面无礼，我只道是甚么人。兄长少坐，我去叫了这厮上来。”戴宗便起身下去，不多时引了那个人上楼来。宋江看见了吃一惊。看那人生得如何？但见：

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天蓬恶煞下云梯。李逵真勇悍，人号铁牛儿。

宋江见了那人，便问戴宗道：“院长，这大哥是谁？”戴宗道：“这个是小弟身边牢里一个小牢子，姓李名逵。祖贯是沂州沂水县百丈村人氏。本身一个异名，唤做黑旋风李逵。他乡中都叫他做李铁牛。因为打死了人，逃走出来。虽遇赦宥，流落在此江州，不曾还乡。为因酒性不好，多人惧他。能使两把板斧，及会拳棍。见今在此牢里勾当。”李逵看着宋江，问戴宗道：“哥哥，这黑汉子是谁？”戴宗对宋江笑道：“押司，你看这厮恁么粗卤，全不识些体面！”李逵便道：“我问大哥，怎地是粗卤？”戴宗道：“兄弟，你便请问‘这位官人是谁’便好，你倒却说‘这黑汉子是谁’。这不是粗卤，却是甚么？我且与你说知，这位仁兄便是闲常你要去投奔他的义士哥哥。”李逵道：“莫不是山东及时雨黑宋江？”戴宗喝道：“咄！你这厮敢如此犯上，直言叫唤，全不识些高低！兀自不快下拜，等几时！”李逵道：“若真个是宋公明，我便下拜。若是闲人，我却拜甚鸟。节级哥哥不要瞒我拜了，你却笑我。”宋江便道：“我正是山东黑宋江。”李逵拍手叫道：“我那爷！你何不早说些个，也教铁牛欢喜！”扑翻身躯便拜。宋江连忙答礼，说道：“壮士大哥请坐。”戴宗道：“兄弟，你便来我身边坐了吃酒。”李逵道：“不奈烦小盏吃，换个大碗来筛。”宋江便问道：“恰才大哥为何在楼下发怒？”李逵道：“我有一锭大银，解了十两小银使用了。却问这主人家那借十两银子，去赎那大银出来，便还他，自要些使用。叵耐这鸟主人不肯借与我。却待要和那厮放对，打得他家粉碎，却被大哥叫了我上来。”宋江道：“只用十两银子去取，再要利钱么？”李逵道：“利钱已有在这里了，只要十两本钱去讨。”宋江听罢，便去身边取出一个十两银子把与李逵，说道：“大哥，你将去赎来用度。”戴宗要阻当时，宋江已把出来了。李逵接得银子，便道：“却是好也！两位哥哥只在这里等我一等。赎了银子，便来送还，就和宋哥哥去城外吃碗酒。”宋江道：“且坐一坐，吃几碗了去。”李逵道：“我去了便来。”推开帘子，下楼去了。戴宗道：“兄长休借这银与他便好。恰才小弟正欲要阻，兄长已把在他手里了。”宋江道：“却是为何，尊兄说这话？”戴宗道：“这厮虽是耿直，只是贪酒好赌。他却几时有一锭大银解了！兄长吃他赚漏了这个银去。他慌忙出门，必是去赌。若还赢得时，便有的送来还哥哥；若是输了时，那里讨这十两银来拜还兄长。戴宗面上须不好看。”宋江笑道：“院长尊兄，何必见外。量这些银两，何足挂齿。由他去赌输了罢。若要用时，再送些与他使。我看这人倒是个忠直汉子。”戴宗道：“这厮本事自有，只是心粗胆大不好。在江州牢里，但吃醉了时，却不奈何罪人，只要打一般强的牢子。我也被他连累得苦。专一路见不平，好打强的人，以此江州满城人都怕他。”有诗为证：

天性由来太恶粗，江州人号李凶徒。

他时大展屠龙手，始识人中大丈夫。

宋江道：“俺们再饮两杯，却去城外闲玩一遭。”戴宗道：“小弟也正忘了，和兄长去看江景则个。”宋江道：“小可也要看江州的景致。如此最好。”

且不说两个再饮酒，只说李逵得了这个银子，寻思道：“难得宋江哥哥，又不曾和我深交，便借我十两银子。果然仗义疏财，名不虚传。如今来到这里，却恨我这几日赌输了，没一文做好汉请他。如今得他这十两银子，且将去赌一赌。倘或赢得几贯钱来，请他一请也好看。”当时李逵慌忙跑出城外小张乙赌房里来，便去场上，将这十两银子撇在地下，叫道：“把头钱过来我博。”那小张乙得知李逵从来赌直，便道：“大哥，且歇这一博，下来便是你博。”李逵道：“我要先赌这一博。”小张乙道：“你便傍猜也好。”李逵道：“我不傍猜，只要博这一博。五两银子做一注。”有那一般赌的，却待要博，被李逵劈手夺过头钱来，便叫道：“我博兀谁？”小张乙道：“便博我五两银子。”李逵叫一声，肐地博一个叉，小张乙便拿了银子过来。李逵叫道：“我的银子是十两！”小张乙道：“你再博我五两快，便还了你这锭银子。”李逵又拿起头钱，叫声：“快！”肐的又博个叉。小张乙笑道：“我教你休抢头钱，且歇一博，不听我口。如今一连博了两个叉。”李逵道：“我这银子是别人的。”小张乙道：“遮莫是谁的，也不济事了。你既输了，却说甚么！”李逵道：“没奈何且借我一借。明日便送来还你。”小张乙道：“说甚么闲话！自古赌钱场上无父子。你明明地输了，如何倒来革争！”李逵把布衫拽起在前面，口里喝道：“你们还我也不还？”小张乙道：“李大哥，你闲常最赌的直。今日如何恁么没出豁？”李逵也不答应他，便就地下掳了银子，又抢了别人赌的十来两银子，都搂在布衫兜里，睁起双眼说道：“老爷闲常赌直，今日权且不直一遍。”小张乙急待向前夺时，被李逵一指一跤。十二三个赌博的，一发齐上，要夺那银子。被李逵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李逵把这伙人打得没地躲处，便出到门前。把门的问道：“大郎那里去？”被李逵提在一边，一脚踢开了门便走。那伙人随后赶将出来，都只在门前叫道：“李大哥，你恁地没道理，都抢了我们众人的银子去！”只在门前叫喊，没一个敢近前来讨。

李逵正走之时，只见背后一人赶上来，扳住肩臂喝道：“你这厮如何却抢掳别人财物？”李逵口里应道：“干你鸟事！”回过脸来看时，却是戴宗，背后立着宋江。李逵见了，惶恐满面，便道：“哥哥休怪！铁牛闲常只是赌直。今日不想输了哥哥的银子，又没得些钱来相请哥哥，喉急了，时下做出这些不直来。”宋江听了大笑道：“贤弟但要银子使用，只顾来问我讨。今日既是明明地输与他了，快把来还他。”李逵只得从布衫兜里取出来，都递在宋江手里。宋江便叫过小张乙前来，都付与他。小张乙接过来说道：“二位官人在上：小人只拿了自己的。这十两原银虽是李大哥两博输与小人，如今小人情愿不要他的，省的记了冤仇。”宋江道：“你只顾将去，不要记怀。”小张乙那里肯。宋江便道：“他不曾打伤了你们么？”小张乙道：“讨头的，拾钱的，和那把门的，都被他打倒在里面。”宋江道：“既是恁的，就与他众人做将息钱。兄弟自不敢来了，我自着他去。”小张乙收了银子，拜谢了回去。宋江道：“我们和李大哥吃三杯去。”戴宗道：“前面靠江有那琵琶亭酒馆，是唐朝白乐天古迹。我们去亭上酌三杯，就观江景。”有诗为证：

白傅高风世莫加，画船秋水听琵琶。

欲舒老眼求陈迹，孤鹜齐飞带落霞。

宋江道：“可于城中买些肴馔之物将去。”戴宗道：“不用，如今那亭上有人在里面卖酒。”宋江道：“恁地时却好。”当时三人便望琵琶亭上来。到得亭子上看时，一边靠着浔阳江，一边是店主人家房屋。琵琶亭上，有十数副座头。戴宗便拣一副干净座头，让宋江坐了头位。戴宗坐在对席。肩下便是李逵。三个坐定，便叫酒保铺下菜蔬果品海鲜按酒之类。酒保取过两樽玉壶春酒，此是江州有名的上色好酒，开了泥头。宋江纵目一观，看那江上景致时，端的是景致非常。但见：

云外遥山耸翠，江边远水翻银。隐隐沙汀，飞起几行鸥鹭；悠悠别浦，撑回数只渔舟。红蓼滩头，白发公垂钩下钓；黄芦岸口，青髻童牧犊骑牛。翻翻雪浪拍长空，拂拂凉风吹水面。紫霄峰上接穹苍，琵琶亭畔临江岸。四围空阔，八面玲珑。栏杆影浸玻璃，窗外光浮玉璧。昔日乐天声价重，当年司马泪痕多。

当时三人坐下，李逵便道：“酒把大碗来筛，不奈烦小盏价吃。”戴宗喝道：“兄弟好村！你不要做声，只顾吃酒便了。”宋江分付酒保道：“我两个面前放两只盏子，这位大哥面前放个大碗。”酒保应了下去，取只碗来，放在李逵面前。一面筛酒，一面铺下肴馔。李逵笑道：“真个好个宋哥哥，人说不差了！便知我兄弟的性格！结拜得这位哥哥，也不枉了！”

酒保斟酒，连筛了五七遍。宋江因见了这两人，心中欢喜，吃了几杯，忽然心里想要鱼辣汤吃。便问戴宗道：“这里有好鲜鱼么？”戴宗笑道：“兄长，你不见满江都是渔船。此间正是鱼米之乡，如何没有鲜鱼！”宋江道：“得些辣鱼汤醒酒最好。”戴宗便唤酒保，教造三分加辣点红白鱼汤来。顷刻造了汤来，宋江看见道：“美食不如美器。虽是个酒肆之中，端的好整齐器皿。”拿起箸来，相劝戴宗、李逵吃。自也吃了些鱼，呷了几口汤汁。李逵也不使箸，便把手去碗里捞起鱼来，和骨头都嚼吃了。宋江看见忍笑不住，再呷了两口汁，便放下箸不吃了。戴宗道：“兄长，已定这鱼腌了，不中仁兄吃。”宋江道：“便是不才酒后，只爱口鲜鱼汤吃。这个鱼真是不甚好。”戴宗应道：“便是小弟也吃不得，是腌的不中吃。”李逵嚼了自碗里鱼，便道：“两位哥哥都不吃，我替你们吃了。”便伸手去宋江碗里捞将过来吃了，又去戴宗碗里也捞过来吃了。滴滴点点，淋一桌子汁水。宋江见李逵把三碗鱼汤和骨头都嚼吃了，便叫酒保来分付道：“我这大哥，想是肚饥。你可去大块肉切二斤来与他吃，少刻一发算钱还你。”酒保道：“小人这里只卖羊肉，却没牛肉。要肥羊尽有。”李逵听了，便把鱼汁劈脸泼将去，淋那酒保一身。戴宗喝道：“你又做甚么？”李逵应道：“叵耐这厮无礼，欺负我只吃牛肉，不卖羊肉与我吃！”酒保道：“小人问一声，也不多话！”宋江道：“你去只顾切来，我自还钱。”酒保忍气吞声，去切了二斤羊肉，做一盘将来，放在桌子上。李逵见了，也不谦让，大把价挝来，只顾吃，拈指间把这二斤羊肉都吃了。宋江看了道：“壮哉，真好汉也！”李逵道：“这宋大哥便知我的鸟意，吃肉不强似吃鱼！”

戴宗叫酒保来问道：“却才鱼汤，家生甚是整齐，鱼却腌了不中吃。别有甚好鲜鱼时，另造些辣汤来与我这位官人醒酒。”酒保答道：“不敢瞒院长说，这鱼端的是昨夜的。今日的活鱼，还在船内，等鱼牙主人不来，未曾敢卖动，因此未有好鲜鱼。”李逵跳起来道：“我自去讨两尾活鱼来与哥哥吃。”戴宗道：“你休去，只央酒保去回几尾来便了。”李逵道：“船上打鱼的，不敢不与我，直得甚么！”戴宗拦当不住，李逵一直去了。戴宗对宋江说道：“兄长，休怪小弟引这等人来相会，全没些个体面，羞辱杀人！”宋江道：“他你生性是恁的，如何教他改得！我到敬他真实不假。”两个自在琵琶亭上笑语说话取乐。诗曰：

湓内烟景出尘寰，江上峰峦拥髻鬟。

明月琵琶人不见，黄芦苦竹暮潮还。

却说李逵走到江边看时，见那渔船一字排着，约有八九十只，都缆系在绿杨树下。船上渔人，有斜枕着船梢睡的，有在船头上结网的，也有在水里洗浴的。此时正是五月半天气，一轮红日将及沉西，不见主人来开舱卖鱼。李逵走到船边，喝一声道：“你们船上活鱼，把两尾来与我。”那渔人应道：“我们等不见渔牙主人来，不敢开舱。你看那行贩都在岸上坐地。”李逵道：“等甚么鸟主人！先把两尾鱼来与我。”那渔人又答道：“纸也未曾烧，如何敢开舱？那里先拿鱼与你！”李逵见他众人不肯拿鱼，便跳上一只船去。渔人那里拦当得住。李逵不省得船上的事，只顾便把竹笆篾一拔。渔人在岸上只叫得：“罢了！”李逵伸手去艎板底下一绞摸时，那里有一个鱼在里面。原来那大江里渔船，船尾开半截大孔，放江水出入，养着活鱼，却把竹笆篾拦住，以此船舱里活水往来，养放活鱼。因此江州有好鲜鱼。这李逵不省得，倒先把竹笆篾提起了，将那一舱活鱼都走了。李逵又跳过那边船上，去拔那竹篾。那七八十渔人都奔上船，把竹篙来打李逵。李逵大怒，焦躁起来，便脱下布衫，里面单单系着一条棋子布捎儿。见那乱竹篙打来，两只手一驾，早抢了五六条在手里。一似扭葱般都扭断了。渔人看见，尽吃一惊，却都去解了缆，把船撑开去了。李逵忿怒，赤条条地拿两截折竹篙，上岸来赶打，行贩都乱纷纷地挑了担走。

正热闹里，只见一个人从小路里走出来。众人看见，叫道：“主人来了！这黑大汉在此抢鱼，都赶散了渔船！”那人道：“甚么黑大汉，敢如此无礼？”众人把手指道：“那厮兀自在岸边寻人厮打！”那人抢将过去，喝道：“你这厮吃了豹子心，大虫胆，也不敢来搅乱老爷的道路！”李逵看那人时，六尺五六身材，三十二三年纪，三柳掩口黑髯；头上裹顶青纱万字巾，掩映着穿心红一点儿；上穿一领白布衫，腰系一条绢搭膊；下面青白袅脚多耳麻鞋；手里提条行秤。那人正来卖鱼，见了李逵在那里横七竖八打人，便把秤递与行贩接了，赶上前来，大喝道：“你这厮要打谁！”李逵也不回话，轮过竹篙，却望那人便打。那人抢入去，早夺了竹篙。李逵便一把揪住那人头发。那人便奔他下三面，要跌李逵。怎敌得李逵水牛般气力，直推将开去，不能勾拢身。那人便望肋下躅得几拳，李逵那里着在意里。那人又飞起脚来踢，被李逵直把头按将下去，提起铁锤大小拳头，去那人脊梁上擂鼓也似打。那人怎生挣扎。

李逵正打哩，一个人在背后劈腰抱住，一个人便来帮住手，喝道：“使不得！使不得！”李逵回头看时，却是宋江、戴宗。李逵便放了手。那人略得脱身，一道烟走了。戴宗埋冤李逵道：“我教你休来讨鱼，又在这里和人厮打。倘或一拳打死了人，你不去偿命坐牢！”李逵应道：“你怕我连累你，我自打死了一个，我自去承当！”宋江便道：“兄弟休要论口，坏了义气。拿了布衫，且去吃酒。”李逵向那柳树根头拾起布衫，搭在胳膊上，跟了宋江、戴宗便走。行不得十数步，只听的背后有人叫骂道：“黑杀才！今番来和你见个输赢！”李逵回转头来看时，便是那人，脱得赤条条地，匾扎起一条水裩儿，露出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头上除了巾帻，显出那个穿心一点红俏儿来。在江边独自一个，把竹篙撑着一只渔船赶将来，口里大骂道：“千刀万剐的黑杀才！老爷怕你的不算好汉，走的不是好男子！”李逵听了大怒，吼了一声，撇了布衫，抢转身来。那人便把船略拢来凑在岸边，一手把竹篙点定了船，口里大骂着。李逵也骂道：“好汉便上岸来。”那人把竹篙去李逵腿上便搠。撩拨得李逵火起，托地跳在船上。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只要诱得李逵上船，便把竹篙望岸边一点，双脚一蹬，那只渔船一似狂风飘败叶，箭也似投江心里去了。李逵虽然也识得水，却不甚高，当时慌了手脚。那人也不叫骂，撇了竹篙，叫声：“你来！今番和你定要见个输赢！”便把李逵胳膊拿住，口里说道：“且不和你厮打，先教你吃些水。”两只脚把船只一晃，船底朝天，英雄落水。两个好汉扑桶地都翻筋斗撞下江里去。宋江、戴宗急赶至岸边，那只船已翻在江里。两个只在岸上叫苦。江岸边早拥上三五百人在柳阴树下看。都道：“这黑大汉今番却着道儿。便挣扎得性命，也吃了一肚皮水。”宋江、戴宗在岸边看时，只见江面开处，那人把李逵提将起来，又淹将下去。两个正在江心里面，清波碧浪中间，一个显浑身黑肉，一个露遍体霜肤。两个打做一团，绞做一块。江岸上那三五百人贪看，没一个不喝采。论这两个好汉时，但见：

一个是沂水县成精异物，一个是小孤山作怪妖魔。这个似酥团结就肌肤，那个如炭屑凑成皮肉。一个是色依壬癸，一个体按庚辛。那个如三冬瑞雪重铺，这个似半夜阴云轻罩。一个是马灵官白蛇托化，一个是赵元帅黑虎投胎。这个似万万锤打就银人，那个如千千火炼成铁汉。一个是五台山银牙白象，一个是九曲河铁甲老龙。这个如布漆罗汉显神通，那个似玉碾金刚施勇猛。一个盘旋良久，汗流遍体迸真珠；一个揪扯多时，水浸浑身倾墨汁。那个学华光藏教主，向碧波深处现形骸；这个象黑煞天神，在雪浪堆中呈面目。正是玉龙搅暗天边日，黑鬼掀开水底天。

当时宋江、戴宗看见李逵被那人在水里揪住，浸得眼白，又提起来，又纳下去，何止淹了数十遭。宋江见李逵吃亏，便叫戴宗央人去救。戴宗问众人道；“这白大汉是谁？”有认得的说道：“这个好汉便是本处卖鱼主人，唤做张顺。”宋江听得猛省道：“莫不是绰号浪里白跳的张顺？”众人道：“正是，正是！”宋江对戴宗说道：“我有他哥哥张横的家书在营里。”戴宗听了，便向岸边高声叫道：“张二哥不要动手，有你令兄张横家书在此。这黑大汉是俺们兄弟，你且饶了他，上岸来说话。”张顺在江心里见是戴宗叫他，却也如常认得，便放了李逵几分，早到岸边，扒上岸来，看着戴宗，唱个喏道：“院长，休怪小人无礼！”戴宗道：“足下可看我面，且去救了我这兄弟上来，却教你相会一个人。”张顺再跳下水里，赴将开去。李逵正在江里探头探脑价挣扎水。张顺早到分际，带住了李逵一只手，自把两条腿踏着水浪，如行平地。那水浸不过他肚皮，淹着脐下，摆了一只手，直托李逵上岸来。江边看的人个个喝采。宋江看得呆了半晌。张顺、李逵都到岸下，各自扒将起来。戴宗见李逵喘做一团，口里只吐白水。戴宗道：“且都请你们到琵琶亭上说话。”

张顺讨了布衫穿着。李逵也穿了布衫。四个人再到琵琶亭上来坐下。戴宗便对张顺道：“二哥，你认得我么？”张顺道：“小人自识得院长。只是无缘，不曾拜会。”戴宗指着李逵问张顺道：“足下日常曾认得他么？今日倒冲撞了你。”张顺道：“小人如何不认的李大哥，只是不曾交手。”李逵道：“你也淹得我勾了。”张顺道：“你也打得好了。”李逵道：“恁么，便和你两折过了。”戴宗道：“你两个今番却做个至交的弟兄。常言道：不打不成相识。”李逵道：“你路上休撞着我。”张顺道：“我只在水里等你便了。”四人都笑起来，大家唱个无礼喏。戴宗指着宋江对张顺道：“二哥，你曾认得这位兄长么？”张顺看了道：“小人却不认得，这里亦不曾见。”李逵跳起身来道：“这哥哥便是黑宋江。”张顺道：“莫非是山东及时雨郓城宋押司？”戴宗道：“正是公明哥哥。”张顺纳头便拜道：“久闻大名，不想今日得会。多听的江湖上来往的人说兄长清德，扶危济困，仗义疏财。”宋江答道：“量小可何足道哉！前日来时，揭阳岭下混江龙李俊家里，住了几日。后在浔阳江上，因穆弘相会，得遇令兄张横，修了一封家书寄来与足下。放在营内，不曾带得来。今日便和戴院长并李大哥来这里琵琶亭吃三杯，就观江景。宋江偶然酒后思量些鲜鱼汤醒酒，怎当的他定要来讨鱼。我两个阻他不住，只听得江岸上发喊热闹。叫酒保看时，说道：‘是黑大汉和人厮打。’我两个急急走来解劝。不想却与壮士相会。今日得遇三位，岂非天幸。且请同坐，菜酌三杯。”再唤酒保重整杯盘，再备肴馔。张顺道：“既然哥哥要好鲜鱼吃，兄弟去取几尾来。”宋江道：“最好。依例纳钱。”张顺道：“既然得遇仁兄，事非偶然。兄长何故见外，如此说钱！”李逵道：“我和你去讨。”戴宗喝道：“又来了！你还吃的水不快活！”张顺笑将起来，绾了李逵手说道：“我今番和你去讨鱼，看别人怎地。”两个下琵琶亭来，到得江边。张顺略哨一声，只见江面上渔船都撑拢来到岸边。张顺问道：“那个船里有金色鲤鱼？”只见这个应道：“我船上来。”那个应道：“我船里有。”一霎时却凑拢十数尾金色鲤鱼来。张顺选了四尾大的，把柳条穿了，先教李逵将来亭上整理。张顺自点了行贩，分付小牙子去把秤卖鱼。张顺却自来琵琶亭上陪侍宋江。宋江谢道：“何须许多，但赐一尾，也十分勾了。”张顺答道：“些小微物，何足挂齿。兄长食不了时，将回行馆做下饭。”两个序齿，李逵年长，坐了第三位，张顺坐第四位。再叫酒保讨两樽玉壶春上色酒来，并些海鲜按酒果品之类。四人正饮酒间，张顺分付酒保，把一尾鱼做辣汤，用酒蒸一尾，教酒保切鲙。四人饮酒中间，各叙胸中之事。正说得入耳，只见一个女娘，年方二八，穿一身纱衣，来到跟前，深深的道了四个万福。宋江看了那个女子时，生的如何？但见：

冰肌玉骨，粉面酥胸。杏脸桃腮，酝酿出十分春色；柳眉星眼，妆点就一段精神。花月仪容，蕙兰情性。心地里百伶百俐，身材儿不短不长。声如莺啭乔林，体似燕穿新柳。正是：春睡海棠唏晓露，一枝芍药醉春风。

那女娘道罢万福，顿开喉音便唱。李逵正待要卖弄胸中许多豪杰的事务，却被他唱起来一搅，三个且都听唱，打断了他话头。李逵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跳起身来，把两个指头去那女娘子额上一点。那女子大叫一声，蓦然倒地。众人近前看时，只见那女娘子桃腮似土，檀口无言。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举。那酒店主人一发向前拦住四人，要去经官告理。正是：只因一念错，现出百般形。且看这女子性命如何？古云：好句有情怜夜月，落花无语怨东风。毕竟宋江等四人在酒店里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水浒传 · 第三十八回 · 及时雨会神行太保 黑旋风斗浪裏白跳翻译文

水浒传 · 第三十八回 · 及时雨会神行太保 黑旋风斗浪裏白跳拼音版/注音版

shuǐ hǔ zhuàn dì sān shí bā huí jí shí yǔ huì shén xíng tài bǎo hēi xuàn fēng dòu làng lǐ bái tiào。

水浒传 · 第三十八回 · 及时雨会神行太保 黑旋风斗浪里白跳。

shī nài ān。

施耐庵。

shī yuē xīn ān máo wū wěn，

诗曰： 心安茅屋稳，

xìng dìng cài gēng xiāng。

性定菜羹香。

shì wèi báo fāng hǎo，

世味薄方好，

rén qíng dàn zuì zhǎng。

人情淡最长。

yīn rén chéng shì yè，

因人成事业，

bì nàn yù háo qiáng。

避难遇豪强。

tā rì liáng shān pō，

他日梁山泊，

gāo míng sì hǎi yáng。

高名四海扬。

huà shuō dāng shí sòng jiāng bié le chà bō，

话说当时宋江别了差拨，

chū chāo shì fáng lái，

出抄事房来，

dào diǎn shì tīng shàng kàn shí，

到点视厅上看时，

jiàn nà jié jí duō tiáo dèng zǐ zuò zài tīng qián，

见那节级掇条凳子坐在厅前，

gāo shēng hè dào nà gè shì xīn pèi dào qiú tú pái tóu zhǐ zhe sòng jiāng dào zhè gè biàn shì。

高声喝道：“那个是新配到囚徒？”牌头指着宋江道：“这个便是。

nà jié jí biàn mà dào nǐ zhè ǎi hēi shā cái yǐ zhàng shuí de shì yào，

”那节级便骂道：“你这矮黑杀才！倚仗谁的势要，

bù sòng cháng lì qián lái yǔ wǒ sòng jiāng dào rén qíng，

不送常例钱来与我？”宋江道：“人情，

rén qíng，

人情，

zài rén qíng yuàn。

在人情愿。

nǐ rú hé bī qǔ rén cái，

你如何逼取人财，

hǎo xiǎo zāi xiāng liǎng biān kàn de rén tīng le，

好小哉相！”两边看的人听了，

dào niē liǎng bǎ hàn。

倒捏两把汗。

nà rén dà nù，

那人大怒，

hē mà zéi pèi jūn，

喝骂：“贼配军，

ān gǎn rú cǐ wú lǐ，

安敢如此无礼，

diān dǎo shuō wǒ xiǎo zāi nà dōu tuó de，

颠倒说我小哉！那兜驮的，

yǔ wǒ bèi qǐ lái，

与我背起来，

qiě dǎ zhè sī yī bǎi xùn gùn liǎng biān yíng lǐ zhòng rén，

且打这厮一百讯棍！”两边营里众人，

dōu shì hé sòng jiāng hǎo de。

都是和 宋江好的。

jiàn shuō yào dǎ tā，

见说要打他，

yí hòng dōu zǒu le，

一哄都走了，

zhǐ shèng dé nà jié jí hé sòng jiāng。

只剩得那节级和宋江。

nà rén jiàn zhòng rén dōu sàn le，

那人见众人都散了，

dù lǐ yuè nù，

肚里越怒，

ná qǐ xùn gùn，

拿起讯棍，

biàn bēn lái dǎ sòng jiāng。

便奔来打宋江。

sòng jiāng shuō dào jié jí，

宋江说道：“节级，

nǐ yào dǎ wǒ，

你要打我，

wǒ dé hé zuì nà rén dà hè dào nǐ zhè zéi pèi jūn shì wǒ shǒu lǐ háng huò，

我得何罪？”那人大喝道：“你这贼配军是我手里行货，

qīng ké sòu biàn shì zuì guò sòng jiāng dào nǐ biàn xún wǒ guò shī，

轻咳嗽便是罪过！”宋江道：“你便寻我过失，

yě bù jì lì hài，

也不计利害，

yě bú dào de gāi sǐ。

也不到的该死。

nà rén nù dào nǐ shuō bù gāi sǐ，

”那人怒道：“你说不该死，

wǒ yào jié guǒ nǐ yě bù nán，

我要结果你也不难，

zhǐ shì dǎ shā yí gè cāng yíng。

只似打杀一个苍蝇。

sòng jiāng lěng xiào dào wǒ yīn bù sòng dé cháng lì qián biàn gāi sǐ shí，

”宋江冷笑道：“我因不送得常例钱便该死时，

jié shí liáng shān pō wú xué jiū de què gāi zěn dì nà rén tīng le zhè shēng，

结识梁山泊吴学究的却该怎地？”那人听了这声，

huāng máng diū le shǒu zhōng xùn gùn，

慌忙丢了手中讯棍，

biàn wèn dào nǐ shuō shèn me sòng jiāng dá yòu dào zì shuō nà jié shí jūn shī wú xué jiū de，

便问道：“你说甚么？”宋江答又道：“自说那结识军师吴学究的，

nǐ wèn wǒ zěn dì nà rén huāng le shǒu jiǎo，

你问我怎地？”那人慌了手脚，

tuō zhù sòng jiāng wèn dào zú xià gāo xìng nǐ zhèng shì shuí nà lǐ de zhè huà lái sòng jiāng xiào dào xiǎo kě biàn shì shān dōng yùn chéng xiàn sòng jiāng。

拖住宋江问道：“足下高姓？你正是谁？那里得这话来？”宋江笑道：“小可便是山东郓城县宋江。

nà rén tīng le dà jīng，

”那人听了大惊，

lián máng zuō yī，

连忙作揖，

shuō dào yuán lái xiōng zhǎng zhèng shì jí shí yǔ sòng gōng míng。

说道：“原来兄长正是及时雨宋公明。

sòng jiāng dào hé zú guà chǐ。

”宋江道：“何足挂齿。

nà rén biàn dào xiōng zhǎng，

”那人便道：“兄长，

cǐ jiān bú shì shuō huà chù，

此间不是说话处，

wèi gǎn xià bài。

未敢下拜。

tóng wǎng chéng lǐ xù huái，

同往城里叙怀，

qǐng xiōng zhǎng biàn xíng。

请兄长便行。

sòng jiāng dào hǎo。

”宋江道：“好。

jié jí shǎo dài，

节级少待，

róng sòng jiāng suǒ le fáng mén biàn lái。

容宋江锁了房门便来。

sòng jiāng huāng máng dào fáng lǐ，

” 宋江慌忙到房里，

qǔ le wú yòng de shū，

取了吴用的书，

zì dài le yín liǎng chū lái。

自带了银两出来。

suǒ shàng fáng mén，

锁上房门，

fēn fù pái tóu kān guǎn。

分付牌头看管。

biàn hé nà rén lí le láo chéng yíng nèi，

便和那人离了牢城营内，

bēn rù jiāng zhōu chéng lǐ lái，

奔入江州城里来，

qù yí gè lín jiē jiǔ sì zhōng lóu shàng zuò xià。

去一个临街酒肆中楼上坐下。

nà rén wèn dào xiōng zhǎng hé chǔ jiàn wú xué jiū lái sòng jiāng huái zhōng qǔ chū shū lái，

那人问道：“兄长何处见吴学究来？”宋江怀中取出书来，

dì yǔ nà rén。

递与那人。

nà rén chāi kāi fēng pí，

那人拆开封皮，

cóng tóu dú le，

从头读了，

cáng zài xiù nèi，

藏在袖内，

qǐ shēn wàng zhe sòng jiāng biàn bài。

起身望着宋江便拜。

sòng jiāng huāng máng dá lǐ dào shì jiān yán yǔ chōng zhuàng，

宋江慌忙答礼道：“适间言语冲撞，

xiū guài，

休怪，

xiū guài nà rén dào xiǎo dì zhǐ tīng dé shuō yǒu gè xìng sòng de fā xià láo chéng yíng lǐ lái。

休怪！”那人道：“小弟只听得说有个姓宋的发下牢城营里来。

wǎng cháng shí，

往常时，

dàn shì fā lái de pèi jūn，

但是发来的配军，

cháng lì sòng yín wǔ liǎng。

常例送银五两。

jīn fān yǐ jīng shí shù rì bú jiàn sòng lái，

今番已经十数日不见送来，

jīn rì shì gè xián xiá rì tou，

今日是个闲暇日头，

yīn cǐ xià lái qǔ tǎo，

因此下来取讨，

bù xiǎng què shì rén xiōng。

不想却是仁兄。

qià cái zài yíng nèi，

恰才在营内，

shèn shì yán yǔ mào dú le gē ge，

甚是言语冒渎了哥哥，

wàn wàng shù zuì。

万望恕罪。

sòng jiāng dào chà bō yì céng cháng duì xiǎo kě shuō qǐ dà míng。

”宋江道：“差拨亦曾常对小可说起大名。

sòng jiāng yǒu xīn yào bài shí zūn yán，

宋江有心要拜识尊颜，

yòu bù zhī zú xià zhù chù，

又不知足下住处，

yì wú yīn rù chéng。

亦无因入城。

tè dì zhǐ děng zūn xiōng xià lái，

特地只等尊兄下来，

yào yǔ zú xià xiāng huì yī miàn。

要与足下相会一面。

yǐ cǐ dān wù rì jiǔ。

以此耽误日久。

bú shì wèi zhè wǔ liǎng yín zi bù shě de sòng lái，

不是为这五两银子不舍得送来，

zhǐ xiǎng zūn xiōng bì shì zì lái，

只想尊兄必是自来，

gù yì yán āi。

故意延挨。

jīn rì xìng de xiāng jiàn，

今日幸得相见，

yǐ wèi píng shēng zhī yuàn。

以慰平生之愿。

shuō huà de，

” 说话的，

nà rén shì shuí biàn shì wú xué jiū suǒ jiàn de jiāng zhōu liǎng yuàn yā láo jié jí dài yuàn cháng dài zōng。

那人是谁？便是吴学究所荐的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戴院长戴宗。

nà shí gù sòng shí，

那时故宋时，

jīn líng yí lù jié jí dōu chēng hū jiā zhǎng，

金陵一路节级都称呼“家长”，

hú nán yí lù jié jí dōu chēng hū zuò yuàn cháng。

湖南一路节级都称呼做“院长”。

yuán lái zhè dài yuàn cháng yǒu yī děng jīng rén de dào shù dàn chū lù shí，

原来这戴院长有一等惊人的道术：但出路时，

jī shū fēi bào jǐn jí jūn qíng shì，

赍书飞报紧急军情事，

bǎ liǎng gè jiǎ mǎ shuān zài liǎng zhǐ tuǐ shàng，

把两个甲马拴在两只腿上，

zuò qǐ shén xíng fǎ lái，

作起神行法来，

yī rì néng xíng wǔ bǎi lǐ bǎ sì gè jiǎ mǎ shuān zài tuǐ shàng，

一日能行五百里；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

biàn yī rì néng xíng bā bǎi lǐ。

便一日能行八百里。

yīn cǐ rén dōu chēng zuò shén xíng tài bǎo dài zōng。

因此人都称做神行太保戴宗。

gèng kàn tā shēng de rú hé dàn jiàn miàn kuò chún fāng shén yǎn tū，

更看他生的如何？但见： 面阔唇方神眼突，

shòu cháng qīng xiù shēn cái。

瘦长清秀身材。

zào shā jīn pàn cuì huā kāi。

皂纱巾畔翠花开。

huáng qí shū lìng zì，

黄旗书令字，

hóng chuàn yìng xuān pái。

红串映宣牌。

liǎng zhǐ jiǎo xíng qiān lǐ lù，

两只脚行千里路，

luó shān cháng rě chén āi。

罗衫常惹尘埃。

chéng tú bā bǎi qù hái lái。

程途八百去还来。

shén xíng zhēn tài bǎo，

神行真太保，

yuàn cháng dài zōng cái。

院长戴宗才。

dāng xià dài yuàn cháng yǔ sòng gōng míng shuō bà le lái qíng qù yì。

当下戴院长与宋公明说罢了来情去意。

dài zōng sòng jiāng jù gè dà xǐ。

戴宗、宋江俱各大喜。

liǎng gè zuò zài gé zǐ lǐ，

两个坐在阁子里，

jiào nà mài jiǔ de guò lái，

叫那卖酒的过来，

ān pái jiǔ guǒ yáo zhuàn cài shū lái，

安排酒果肴馔菜蔬来，

jiù jiǔ lóu shàng liǎng gè yǐn jiǔ。

就酒楼上两个饮酒。

sòng jiāng sù shuō yí lù shàng yù jiàn xǔ duō hǎo hàn，

宋江诉说一路上遇见许多好汉，

zhòng rén xiāng huì de shì wù。

众人相会的事务。

dài zōng yě qīng xīn tǔ dǎn，

戴宗也倾心吐胆，

bǎ hé zhè wú xué jiū xiāng jiāo lái wǎng de shì，

把和这吴学究相交来往的事，

gào sù le yī biàn。

告诉了一遍。

liǎng gè zhèng shuō dào xīn fù xiāng ài zhī chù，

两个正说到心腹相爱之处，

cái yǐn dé liǎng bēi jiǔ guò，

才饮得两杯酒过，

zhǐ tīng lóu xià xuān nào qǐ lái。

只听楼下喧闹起来。

guò mài lián máng zǒu rù gé zǐ lái duì dài zōng shuō dào zhè gè rén zhǐ chú fēi shì yuàn cháng shuō de tā xià，

过卖连忙走入阁子来对戴宗说道：“这个人只除非是院长说得他下，

mò nài hé fán yuàn cháng qù jiě chāi zé gè。

没奈何烦院长去解拆则个。

dài zōng wèn dào zài lóu xià zuò nào de shì shuí guò mài dào biàn shì rú cháng tóng yuàn cháng zǒu de nà gè huàn zuò tiě niú lǐ dà gē，

”戴宗问道：“在楼下作闹的是谁？”过卖道：“便是如常同院长走的那个唤做铁牛李大哥，

zài dǐ xià xún zhǔ rén jiā jiè qián。

在底下寻主人家借钱。

dài zōng xiào dào yòu shì zhè sī zài xià miàn wú lǐ，

”戴宗笑道：“又是这厮在下面无礼，

wǒ zhī dào shì shèn me rén。

我只道是甚么人。

xiōng zhǎng shǎo zuò，

兄长少坐，

wǒ qù jiào le zhè sī shàng lái。

我去叫了这厮上来。

dài zōng biàn qǐ shēn xià qù，

”戴宗便起身下去，

bù duō shí yǐn le nà gè rén shàng lóu lái。

不多时引了那个人上楼来。

sòng jiāng kàn jiàn le chī yī jīng。

宋江看见了吃一惊。

kàn nà rén shēng de rú hé dàn jiàn hēi xióng bān yī shēn cū ròu，

看那人生得如何？但见： 黑熊般一身粗肉，

tiě niú shì biàn tǐ wán pí。

铁牛似遍体顽皮。

jiāo jiā yī zì chì huáng méi，

交加一字赤黄眉，

shuāng yǎn chì sī luàn xì。

双眼赤丝乱系。

nù fà hún rú tiě shuā，

怒发浑如铁刷，

zhēng níng hǎo sì suān ní。

狰狞好似狻猊。

tiān péng è shà xià yún tī。

天蓬恶煞下云梯。

lǐ kuí zhēn yǒng hàn，

李逵真勇悍，

rén hào tiě niú ér。

人号铁牛儿。

sòng jiāng jiàn le nà rén，

宋江见了那人，

biàn wèn dài zōng dào yuàn cháng，

便问戴宗道：“院长，

zhè dà gē shì shuí dài zōng dào zhè gè shì xiǎo dì shēn biān láo lǐ yí gè xiǎo láo zǐ，

这大哥是谁？”戴宗道：“这个是小弟身边牢里一个小牢子，

xìng lǐ míng kuí。

姓李名逵。

zǔ guàn shì yí zhōu yí shuǐ xiàn bǎi zhàng cūn rén shì。

祖贯是沂州沂水县百丈村人氏。

běn shēn yí gè yì míng，

本身一个异名，

huàn zuò hēi xuàn fēng lǐ kuí。

唤做黑旋风李逵。

tā xiāng zhōng dōu jiào tā zuò lǐ tiě niú。

他乡中都叫他做李铁牛。

yīn wèi dǎ sǐ le rén，

因为打死了人，

táo zǒu chū lái。

逃走出来。

suī yù shè yòu，

虽遇赦宥，

liú luò zài cǐ jiāng zhōu，

流落在此江州，

bù céng huán xiāng。

不曾还乡。

wèi yīn jiǔ xìng bù hǎo，

为因酒性不好，

duō rén jù tā。

多人惧他。

néng shǐ liǎng bǎ bǎn fǔ，

能使两把板斧，

jí huì quán gùn。

及会拳棍。

jiàn jīn zài cǐ láo lǐ gòu dàng。

见今在此牢里勾当。

lǐ kuí kàn zhe sòng jiāng，

”李逵看着宋江，

wèn dài zōng dào gē ge，

问戴宗道：“哥哥，

zhè hēi hàn zi shì shuí dài zōng duì sòng jiāng xiào dào yā sī，

这黑汉子是谁？”戴宗对宋江笑道：“押司，

nǐ kàn zhè sī rèn me cū lǔ，

你看这厮恁么粗卤，

quán bù shí xiē tǐ miàn lǐ kuí biàn dào wǒ wèn dà gē，

全不识些体面！”李逵便道：“我问大哥，

zěn dì shì cū lǔ dài zōng dào xiōng dì，

怎地是粗卤？”戴宗道：“兄弟，

nǐ biàn qǐng wèn zhè wèi guān rén shì shuí biàn hǎo，

你便请问‘这位官人是谁’便好，

nǐ dào què shuō zhè hēi hàn zi shì shuí。

你倒却说‘这黑汉子是谁’。

zhè bú shì cū lǔ，

这不是粗卤，

què shì shèn me wǒ qiě yǔ nǐ shuō zhī，

却是甚么？我且与你说知，

zhè wèi rén xiōng biàn shì xián cháng nǐ yào qù tóu bèn tā de yì shì gē ge。

这位仁兄便是闲常你要去投奔他的义士哥哥。

lǐ kuí dào mò bú shì shān dōng jí shí yǔ hēi sòng jiāng dài zōng hè dào duō nǐ zhè sī gǎn rú cǐ fàn shàng，

”李逵道：“莫不是山东及时雨黑宋江？”戴宗喝道：“咄！你这厮敢如此犯上，

zhí yán jiào huàn，

直言叫唤，

quán bù shí xiē gāo dī wū zì bù kuài xià bài，

全不识些高低！兀自不快下拜，

děng jǐ shí lǐ kuí dào ruò zhēn gè shì sòng gōng míng，

等几时！”李逵道：“若真个是宋公明，

wǒ biàn xià bài。

我便下拜。

ruò shì xián rén，

若是闲人，

wǒ què bài shén niǎo。

我却拜甚鸟。

jié jí gē ge bú yào mán wǒ bài le，

节级哥哥不要瞒我拜了，

nǐ què xiào wǒ。

你却笑我。

sòng jiāng biàn dào wǒ zhèng shì shān dōng hēi sòng jiāng。

”宋江便道：“我正是山东黑宋江。

lǐ kuí pāi shǒu jiào dào wǒ nà yé nǐ hé bù zǎo shuō xiē gè，

”李逵拍手叫道：“我那爷！你何不早说些个，

yě jiào tiě niú huān xǐ pū fān shēn qū biàn bài。

也教铁牛欢喜！”扑翻身躯便拜。

sòng jiāng lián máng dá lǐ，

宋江连忙答礼，

shuō dào zhuàng shì dà gē qǐng zuò。

说道：“壮士大哥请坐。

dài zōng dào xiōng dì，

”戴宗道：“兄弟，

nǐ biàn lái wǒ shēn biān zuò le chī jiǔ。

你便来我身边坐了吃酒。

lǐ kuí dào bù nài fán xiǎo zhǎn chī，

”李逵道：“不奈烦小盏吃，

huàn gè dà wǎn lái shāi。

换个大碗来筛。

sòng jiāng biàn wèn dào qià cái dà gē wèi hé zài lóu xià fā nù lǐ kuí dào wǒ yǒu yī dìng dà yín，

”宋江便问道：“恰才大哥为何在楼下发怒？”李逵道：“我有一锭大银，

jiě le shí liǎng xiǎo yín shǐ yòng le。

解了十两小银使用了。

què wèn zhè zhǔ rén jiā nà jiè shí liǎng yín zi，

却问这主人家那借十两银子，

qù shú nà dà yín chū lái，

去赎那大银出来，

biàn hái tā，

便还他，

zì yào xiē shǐ yòng。

自要些使用。

pǒ nài zhè niǎo zhǔ rén bù kěn jiè yǔ wǒ。

叵耐这鸟主人不肯借与我。

què dài yào hé nà sī fàng duì，

却待要和那厮放对，

dǎ dé tā jiā fěn suì，

打得他家粉碎，

què bèi dà gē jiào le wǒ shàng lái。

却被大哥叫了我上来。

sòng jiāng dào zhǐ yòng shí liǎng yín zi qù qǔ，

”宋江道：“只用十两银子去取，

zài yào lì qián me lǐ kuí dào lì qián yǐ yǒu zài zhè lǐ le，

再要利钱么？”李逵道：“利钱已有在这里了，

zhǐ yào shí liǎng běn qián qù tǎo。

只要十两本钱去讨。

sòng jiāng tīng bà，

”宋江听罢，

biàn qù shēn biān qǔ chū yí gè shí liǎng yín zi bǎ yǔ lǐ kuí，

便去身边取出一个十两银子把与李逵，

shuō dào dà gē，

说道：“大哥，

nǐ jiāng qù shú lái yòng dù。

你将去赎来用度。

dài zōng yào zǔ dāng shí，

”戴宗要阻当时，

sòng jiāng yǐ bǎ chū lái le。

宋江已把出来了。

lǐ kuí jiē dé yín zi，

李逵接得银子，

biàn dào què shì hǎo yě liǎng wèi gē ge zhī zài zhè lǐ děng wǒ yī děng。

便道：“却是好也！两位哥哥只在这里等我一等。

shú le yín zi，

赎了银子，

biàn lái sòng hái，

便来送还，

jiù hé sòng gē ge qù chéng wài chī wǎn jiǔ。

就和宋哥哥去城外吃碗酒。

sòng jiāng dào qiě zuò yī zuò，

”宋江道：“且坐一坐，

chī jǐ wǎn le qù。

吃几碗了去。

lǐ kuí dào wǒ qù le biàn lái。

”李逵道：“我去了便来。

tuī kāi lián zi，

”推开帘子，

xià lóu qù le。

下楼去了。

dài zōng dào xiōng cháng xiū jiè zhè yín yǔ tā biàn hǎo。

戴宗道：“兄长休借这银与他便好。

qià cái xiǎo dì zhèng yù yào zǔ，

恰才小弟正欲要阻，

xiōng zhǎng yǐ bǎ zài tā shǒu lǐ le。

兄长已把在他手里了。

sòng jiāng dào què shì wèi hé，

”宋江道：“却是为何，

zūn xiōng shuō zhè huà dài zōng dào zhè sī suī shì gěng zhí，

尊兄说这话？”戴宗道：“这厮虽是耿直，

zhǐ shì tān jiǔ hǎo dǔ。

只是贪酒好赌。

tā què jǐ shí yǒu yī dìng dà yín jiě le xiōng zhǎng chī tā zhuàn lòu le zhè gè yín qù。

他却几时有一锭大银解了！兄长吃他赚漏了这个银去。

tā huāng máng chū mén，

他慌忙出门，

bì shì qù dǔ。

必是去赌。

ruò hái yíng de shí，

若还赢得时，

biàn yǒu de sòng lái huán gē ge ruò shì shū le shí，

便有的送来还哥哥；若是输了时，

nà lǐ tǎo zhè shí liǎng yín lái bài hái xiōng zhǎng。

那里讨这十两银来拜还兄长。

dài zōng miàn shàng xū bù hǎo kàn。

戴宗面上须不好看。

sòng jiāng xiào dào yuàn cháng zūn xiōng，

”宋江笑道：“院长尊兄，

hé bì jiàn wài。

何必见外。

liàng zhèi xiē yín liǎng，

量这些银两，

hé zú guà chǐ。

何足挂齿。

yóu tā qù dǔ shū le bà。

由他去赌输了罢。

ruò yào yòng shí，

若要用时，

zài sòng xiē yǔ tā shǐ。

再送些与他使。

wǒ kàn zhè rén dǎo shì gè zhōng zhí hàn zi。

我看这人倒是个忠直汉子。

dài zōng dào zhè sī běn shì zì yǒu，

”戴宗道：“这厮本事自有，

zhǐ shì xīn cū dǎn dà bù hǎo。

只是心粗胆大不好。

zài jiāng zhōu láo lǐ，

在江州牢里，

dàn chī zuì le shí，

但吃醉了时，

què bù nài hé zuì rén，

却不奈何罪人，

zhǐ yào dǎ yì bān qiáng de láo zǐ。

只要打一般强的牢子。

wǒ yě bèi tā lián lěi dé kǔ。

我也被他连累得苦。

zhuān yí lù jiàn bù píng，

专一路见不平，

hǎo dǎ qiáng de rén，

好打强的人，

yǐ cǐ jiāng zhōu mǎn chéng rén dōu pà tā。

以此江州满城人都怕他。

yǒu shī wèi zhèng tiān xìng yóu lái tài è cū，

”有诗为证： 天性由来太恶粗，

jiāng zhōu rén hào lǐ xiōng tú。

江州人号李凶徒。

tā shí dà zhǎn tú lóng shǒu，

他时大展屠龙手，

shǐ shí rén zhōng dà zhàng fū。

始识人中大丈夫。

sòng jiāng dào ǎn men zài yǐn liǎng bēi，

宋江道：“俺们再饮两杯，

què qù chéng wài xián wán yī zāo。

却去城外闲玩一遭。

dài zōng dào xiǎo dì yě zhèng wàng le，

”戴宗道：“小弟也正忘了，

hé xiōng zhǎng qù kàn jiāng jǐng zé gè。

和兄长去看江景则个。

sòng jiāng dào xiǎo kě yě yào kàn jiāng zhōu de jǐng zhì。

”宋江道：“小可也要看江州的景致。

rú cǐ zuì hǎo。

如此最好。

qiě bù shuō liǎng gè zài yǐn jiǔ，

” 且不说两个再饮酒，

zhǐ shuō lǐ kuí dé le zhè gè yín zi，

只说李逵得了这个银子，

xún sī dào nán de sòng jiāng gē ge，

寻思道：“难得宋江哥哥，

yòu bù céng hé wǒ shēn jiāo，

又不曾和我深交，

biàn jiè wǒ shí liǎng yín zi。

便借我十两银子。

guǒ rán zhàng yì shū cái，

果然仗义疏财，

míng bù xū chuán。

名不虚传。

rú jīn lái dào zhè lǐ，

如今来到这里，

què hèn wǒ zhè jǐ rì dǔ shū le，

却恨我这几日赌输了，

méi yī wén zuò hǎo hàn qǐng tā。

没一文做好汉请他。

rú jīn dé tā zhè shí liǎng yín zi，

如今得他这十两银子，

qiě jiāng qù dǔ yī dǔ。

且将去赌一赌。

tǎng huò yíng de jǐ guàn qián lái，

倘或赢得几贯钱来，

qǐng tā yī qǐng yě hǎo kàn。

请他一请也好看。

dāng shí lǐ kuí huāng máng pǎo chū chéng wài xiǎo zhāng yǐ dǔ fáng lǐ lái，

”当时李逵慌忙跑出城外小张乙赌房里来，

biàn qù chǎng shàng，

便去场上，

jiāng zhè shí liǎng yín zi piē zài dì xià，

将这十两银子撇在地下，

jiào dào bǎ tóu qián guò lái wǒ bó。

叫道：“把头钱过来我博。

nà xiǎo zhāng yǐ dé zhī lǐ kuí cóng lái dǔ zhí，

”那小张乙得知李逵从来赌直，

biàn dào dà gē，

便道：“大哥，

qiě xiē zhè yī bó，

且歇这一博，

xià lái biàn shì nǐ bó。

下来便是你博。

lǐ kuí dào wǒ yào xiān dǔ zhè yī bó。

”李逵道：“我要先赌这一博。

xiǎo zhāng yǐ dào nǐ biàn bàng cāi yě hǎo。

”小张乙道：“你便傍猜也好。

lǐ kuí dào wǒ bù bàng cāi，

”李逵道：“我不傍猜，

zhǐ yào bó zhè yī bó。

只要博这一博。

wǔ liǎng yín zi zuò yī zhù。

五两银子做一注。

yǒu nà yì bān dǔ de，

”有那一般赌的，

què dài yào bó，

却待要博，

bèi lǐ kuí pī shǒu duó guò tóu qián lái，

被李逵劈手夺过头钱来，

biàn jiào dào wǒ bó wù shuí xiǎo zhāng yǐ dào biàn bó wǒ wǔ liǎng yín zi。

便叫道：“我博兀谁？”小张乙道：“便博我五两银子。

lǐ kuí jiào yī shēng，

”李逵叫一声，

gē dì bó yí gè chā，

肐地博一个叉，

xiǎo zhāng yǐ biàn ná le yín zi guò lái。

小张乙便拿了银子过来。

lǐ kuí jiào dào wǒ de yín zi shì shí liǎng xiǎo zhāng yǐ dào nǐ zài bó wǒ wǔ liǎng kuài，

李逵叫道：“我的银子是十两！”小张乙道：“你再博我五两快，

biàn hái le nǐ zhè dìng yín zi。

便还了你这锭银子。

lǐ kuí yòu ná qǐ tóu qián，

”李逵又拿起头钱，

jiào shēng kuài gē de yòu bó gè chā。

叫声：“快！”肐的又博个叉。

xiǎo zhāng yǐ xiào dào wǒ jiào nǐ xiū qiǎng tóu qián，

小张乙笑道：“我教你休抢头钱，

qiě xiē yī bó，

且歇一博，

bù tīng wǒ kǒu。

不听我口。

rú jīn yī lián bó le liǎng gè chā。

如今一连博了两个叉。

lǐ kuí dào wǒ zhè yín zi shì bié rén de。

”李逵道：“我这银子是别人的。

xiǎo zhāng yǐ dào zhē mò shì shuí de，

”小张乙道：“遮莫是谁的，

yě bù jì shì le。

也不济事了。

nǐ jì shū le，

你既输了，

què shuō shèn me lǐ kuí dào mò nài hé qiě jiè wǒ yī jiè。

却说甚么！”李逵道：“没奈何且借我一借。

míng rì biàn sòng lái huán nǐ。

明日便送来还你。

xiǎo zhāng yǐ dào shuō shèn me xián huà zì gǔ dǔ qián chǎng shàng wú fù zǐ。

”小张乙道：“说甚么闲话！自古赌钱场上无父子。

nǐ míng míng dì shū le，

你明明地输了，

rú hé dào lái gé zhēng lǐ kuí bǎ bù shān zhuāi qǐ zài qián miàn，

如何倒来革争！”李逵把布衫拽起在前面，

kǒu lǐ hè dào nǐ men hái wǒ yě bù hái xiǎo zhāng yǐ dào lǐ dà gē，

口里喝道：“你们还我也不还？”小张乙道：“李大哥，

nǐ xián cháng zuì dǔ de zhí。

你闲常最赌的直。

jīn rì rú hé rèn me méi chū huō lǐ kuí yě bù dā yìng tā，

今日如何恁么没出豁？”李逵也不答应他，

biàn jiù dì xià lǔ le yín zi，

便就地下掳了银子，

yòu qiǎng le bié rén dǔ de shí lái liǎng yín zi，

又抢了别人赌的十来两银子，

dōu lǒu zài bù shān dōu lǐ，

都搂在布衫兜里，

zhēng qǐ shuāng yǎn shuō dào lǎo yé xián cháng dǔ zhí，

睁起双眼说道：“老爷闲常赌直，

jīn rì quán qiě bù zhí yī biàn。

今日权且不直一遍。

xiǎo zhāng yǐ jí dài xiàng qián duó shí，

”小张乙急待向前夺时，

bèi lǐ kuí yī zhǐ yī jiāo。

被李逵一指一跤。

shí èr sān ge dǔ bó de，

十二三个赌博的，

yī fà qí shàng，

一发齐上，

yào duó nà yín zi。

要夺那银子。

bèi lǐ kuí zhǐ dōng dǎ xī，

被李逵指东打西，

zhǐ nán dǎ běi。

指南打北。

lǐ kuí bǎ zhè huǒ rén dǎ dé mò dì duǒ chù，

李逵把这伙人打得没地躲处，

biàn chū dào mén qián。

便出到门前。

bǎ mén de wèn dào dà láng nà lǐ qù bèi lǐ kuí tí zài yī biān，

把门的问道：“大郎那里去？”被李逵提在一边，

yī jiǎo tī kāi le mén biàn zǒu。

一脚踢开了门便走。

nà huǒ rén suí hòu gǎn jiāng chū lái，

那伙人随后赶将出来，

dōu zhī zài mén qián jiào dào lǐ dà gē，

都只在门前叫道：“李大哥，

nǐ nèn dì méi dào lǐ，

你恁地没道理，

dōu qiǎng le wǒ men zhòng rén de yín zi qù zhī zài mén qián jiào hǎn，

都抢了我们众人的银子去！”只在门前叫喊，

méi yí gè gǎn jìn qián lái tǎo。

没一个敢近前来讨。

lǐ kuí zhèng zǒu zhī shí，

李逵正走之时，

zhī jiàn bèi hòu yī rén gǎn shàng lái，

只见背后一人赶上来，

bān zhù jiān bì hè dào nǐ zhè sī rú hé què qiǎng lǔ bié rén cái wù lǐ kuí kǒu lǐ yīng dào gàn nǐ niǎo shì huí guò liǎn lái kàn shí，

扳住肩臂喝道：“你这厮如何却抢掳别人财物？”李逵口里应道：“干你鸟事！”回过脸来看时，

què shì dài zōng，

却是戴宗，

bèi hòu lì zhe sòng jiāng。

背后立着宋江。

lǐ kuí jiàn le，

李逵见了，

huáng kǒng mǎn miàn，

惶恐满面，

biàn dào gē ge xiū guài tiě niú xián cháng zhǐ shì dǔ zhí。

便道：“哥哥休怪！铁牛闲常只是赌直。

jīn rì bù xiǎng shū le gē ge de yín zi，

今日不想输了哥哥的银子，

yòu méi de xiē qián lái xiāng qǐng gē ge，

又没得些钱来相请哥哥，

hóu jí le，

喉急了，

shí xià zuò chū zhèi xiē bù zhí lái。

时下做出这些不直来。

sòng jiāng tīng le dà xiào dào xián dì dàn yào yín zi shǐ yòng，

”宋江听了大笑道：“贤弟但要银子使用，

zhǐ gù lái wèn wǒ tǎo。

只顾来问我讨。

jīn rì jì shì míng míng dì shū yǔ tā le，

今日既是明明地输与他了，

kuài bǎ lái huán tā。

快把来还他。

lǐ kuí zhǐ de cóng bù shān dōu lǐ qǔ chū lái，

”李逵只得从布衫兜里取出来，

dōu dì zài sòng jiāng shǒu lǐ。

都递在宋江手里。

sòng jiāng biàn jiào guò xiǎo zhāng yǐ qián lái，

宋江便叫过小张乙前来，

dōu fù yǔ tā。

都付与他。

xiǎo zhāng yǐ jiē guò lái shuō dào èr wèi guān rén zài shàng xiǎo rén zhǐ ná le zì jǐ de。

小张乙接过来说道：“二位官人在上：小人只拿了自己的。

zhè shí liǎng yuán yín suī shì lǐ dà gē liǎng bó shū yǔ xiǎo rén，

这十两原银虽是李大哥两博输与小人，

rú jīn xiǎo rén qíng yuàn bú yào tā de，

如今小人情愿不要他的，

shěng de jì le yuān chóu。

省的记了冤仇。

sòng jiāng dào nǐ zhǐ gù jiāng qù，

”宋江道：“你只顾将去，

bú yào jì huái。

不要记怀。

xiǎo zhāng yǐ nà lǐ kěn。

”小张乙那里肯。

sòng jiāng biàn dào tā bù céng dǎ shāng le nǐ men me xiǎo zhāng yǐ dào tǎo tóu de，

宋江便道：“他不曾打伤了你们么？”小张乙道：“讨头的，

shí qián de，

拾钱的，

hé nà bǎ mén de，

和那把门的，

dōu bèi tā dǎ dǎo zài lǐ miàn。

都被他打倒在里面。

sòng jiāng dào jì shì nèn de，

”宋江道：“既是恁的，

jiù yǔ tā zhòng rén zuò jiāng xī qián。

就与他众人做将息钱。

xiōng dì zì bù gǎn lái le，

兄弟自不敢来了，

wǒ zì zhe tā qù。

我自着他去。

xiǎo zhāng yǐ shōu le yín zi，

”小张乙收了银子，

bài xiè le huí qù。

拜谢了回去。

sòng jiāng dào wǒ men hé lǐ dà gē chī sān bēi qù。

宋江道：“我们和李大哥吃三杯去。

dài zōng dào qián miàn kào jiāng yǒu nà pí pá tíng jiǔ guǎn，

”戴宗道：“前面靠江有那琵琶亭酒馆，

shì táng cháo bái lè tiān gǔ jī。

是唐朝白乐天古迹。

wǒ men qù tíng shàng zhuó sān bēi，

我们去亭上酌三杯，

jiù guān jiāng jǐng。

就观江景。

yǒu shī wèi zhèng bái fù gāo fēng shì mò jiā，

”有诗为证： 白傅高风世莫加，

huà chuán qiū shuǐ tīng pí pá。

画船秋水听琵琶。

yù shū lǎo yǎn qiú chén jī，

欲舒老眼求陈迹，

gū wù qí fēi dài luò xiá。

孤鹜齐飞带落霞。

sòng jiāng dào kě yú chéng zhōng mǎi xiē yáo zhuàn zhī wù jiāng qù。

宋江道：“可于城中买些肴馔之物将去。

dài zōng dào bù yòng，

”戴宗道：“不用，

rú jīn nà tíng shàng yǒu rén zài lǐ miàn mài jiǔ。

如今那亭上有人在里面卖酒。

sòng jiāng dào nèn dì shí què hǎo。

”宋江道：“恁地时却好。

dāng shí sān rén biàn wàng pí pá tíng shàng lái。

”当时三人便望琵琶亭上来。

dào de tíng zi shàng kàn shí，

到得亭子上看时，

yī biān kào zhe xún yáng jiāng，

一边靠着浔阳江，

yī biān shì diàn zhǔ rén jiā fáng wū。

一边是店主人家房屋。

pí pá tíng shàng，

琵琶亭上，

yǒu shí shù fù zuò tóu。

有十数副座头。

dài zōng biàn jiǎn yī fù gān jìng zuò tóu，

戴宗便拣一副干净座头，

ràng sòng jiāng zuò le tóu wèi。

让宋江坐了头位。

dài zōng zuò zài duì xí。

戴宗坐在对席。

jiān xià biàn shì lǐ kuí。

肩下便是李逵。

sān ge zuò dìng，

三个坐定，

biàn jiào jiǔ bǎo pù xià cài shū guǒ pǐn hǎi xiān àn jiǔ zhī lèi。

便叫酒保铺下菜蔬果品海鲜按酒之类。

jiǔ bǎo qǔ guò liǎng zūn yù hú chūn jiǔ，

酒保取过两樽玉壶春酒，

cǐ shì jiāng zhōu yǒu míng de shàng sè hǎo jiǔ，

此是江州有名的上色好酒，

kāi le ní tóu。

开了泥头。

sòng jiāng zòng mù yī guān，

宋江纵目一观，

kàn nà jiāng shàng jǐng zhì shí，

看那江上景致时，

duān dì shì jǐng zhì fēi cháng。

端的是景致非常。

dàn jiàn yún wài yáo shān sǒng cuì，

但见： 云外遥山耸翠，

jiāng biān yuǎn shuǐ fān yín。

江边远水翻银。

yǐn yǐn shā tīng，

隐隐沙汀，

fēi qǐ jǐ xíng ōu lù yōu yōu bié pǔ，

飞起几行鸥鹭；悠悠别浦，

chēng huí shù zhǐ yú zhōu。

撑回数只渔舟。

hóng liǎo tān tóu，

红蓼滩头，

bái fà gōng chuí gōu xià diào huáng lú àn kǒu，

白发公垂钩下钓；黄芦岸口，

qīng jì tóng mù dú qí niú。

青髻童牧犊骑牛。

fān fān xuě làng pāi cháng kōng，

翻翻雪浪拍长空，

fú fú liáng fēng chuī shuǐ miàn。

拂拂凉风吹水面。

zǐ xiāo fēng shàng jiē qióng cāng，

紫霄峰上接穹苍，

pí pá tíng pàn lín jiāng àn。

琵琶亭畔临江岸。

sì wéi kōng kuò，

四围空阔，

bā miàn líng lóng。

八面玲珑。

lán gān yǐng jìn bō lí，

栏杆影浸玻璃，

chuāng wài guāng fú yù bì。

窗外光浮玉璧。

xī rì lè tiān shēng jià zhòng，

昔日乐天声价重，

dāng nián sī mǎ lèi hén duō。

当年司马泪痕多。

dāng shí sān rén zuò xià，

当时三人坐下，

lǐ kuí biàn dào jiǔ bǎ dà wǎn lái shāi，

李逵便道：“酒把大碗来筛，

bù nài fán xiǎo zhǎn jià chī。

不奈烦小盏价吃。

dài zōng hè dào xiōng dì hǎo cūn nǐ bú yào zuò shēng，

”戴宗喝道：“兄弟好村！你不要做声，

zhǐ gù chī jiǔ biàn liǎo。

只顾吃酒便了。

sòng jiāng fēn fù jiǔ bǎo dào wǒ liǎng gè miàn qián fàng liǎng zhǐ zhǎn zi，

”宋江分付酒保道：“我两个面前放两只盏子，

zhè wèi dà gē miàn qián fàng gè dà wǎn。

这位大哥面前放个大碗。

jiǔ bǎo yīng le xià qù，

”酒保应了下去，

qǔ zhǐ wǎn lái，

取只碗来，

fàng zài lǐ kuí miàn qián。

放在李逵面前。

yī miàn shāi jiǔ，

一面筛酒，

yī miàn pù xià yáo zhuàn。

一面铺下肴馔。

lǐ kuí xiào dào zhēn gè hǎo gè sòng gē ge，

李逵笑道：“真个好个宋哥哥，

rén shuō bù chà le biàn zhī wǒ xiōng dì de xìng gé jié bài de zhè wèi gē ge，

人说不差了！便知我兄弟的性格！结拜得这位哥哥，

yě bù wǎng le jiǔ bǎo zhēn jiǔ，

也不枉了！” 酒保斟酒，

lián shāi le wǔ qī biàn。

连筛了五七遍。

sòng jiāng yīn jiàn le zhè liǎng rén，

宋江因见了这两人，

xīn zhōng huān xǐ，

心中欢喜，

chī le jǐ bēi，

吃了几杯，

hū rán xīn lǐ xiǎng yào yú là tāng chī。

忽然心里想要鱼辣汤吃。

biàn wèn dài zōng dào zhè lǐ yǒu hǎo xiān yú me dài zōng xiào dào xiōng zhǎng，

便问戴宗道：“这里有好鲜鱼么？”戴宗笑道：“兄长，

nǐ bú jiàn mǎn jiāng dū shì yú chuán。

你不见满江都是渔船。

cǐ jiān zhèng shì yú mǐ zhī xiāng，

此间正是鱼米之乡，

rú hé méi yǒu xiān yú sòng jiāng dào dé xiē là yú tāng xǐng jiǔ zuì hǎo。

如何没有鲜鱼！”宋江道：“得些辣鱼汤醒酒最好。

dài zōng biàn huàn jiǔ bǎo，

”戴宗便唤酒保，

jiào zào sān fēn jiā là diǎn hóng bái yú tāng lái。

教造三分加辣点红白鱼汤来。

qǐng kè zào le tāng lái，

顷刻造了汤来，

sòng jiāng kàn jiàn dào měi shí bù rú měi qì。

宋江看见道：“美食不如美器。

suī shì gè jiǔ sì zhī zhōng，

虽是个酒肆之中，

duān dì hǎo zhěng qí qì mǐn。

端的好整齐器皿。

ná qǐ zhù lái，

”拿起箸来，

xiāng quàn dài zōng lǐ kuí chī。

相劝戴宗、李逵吃。

zì yě chī le xiē yú，

自也吃了些鱼，

gā le jǐ kǒu tāng zhī。

呷了几口汤汁。

lǐ kuí yě bù shǐ zhù，

李逵也不使箸，

biàn bǎ shǒu qù wǎn lǐ lāo qǐ yú lái，

便把手去碗里捞起鱼来，

hé gú tou dōu jué chī le。

和骨头都嚼吃了。

sòng jiāng kàn jiàn rěn xiào bú zhù，

宋江看见忍笑不住，

zài gā le liǎng kǒu zhī，

再呷了两口汁，

biàn fàng xià zhù bù chī le。

便放下箸不吃了。

dài zōng dào xiōng zhǎng，

戴宗道：“兄长，

yǐ dìng zhè yú yān le，

已定这鱼腌了，

bù zhōng rén xiōng chī。

不中仁兄吃。

sòng jiāng dào biàn shì bù cái jiǔ hòu，

”宋江道：“便是不才酒后，

zhǐ ài kǒu xiān yú tāng chī。

只爱口鲜鱼汤吃。

zhè gè yú zhēn shì bù shèn hǎo。

这个鱼真是不甚好。

dài zōng yīng dào biàn shì xiǎo dì yě chī bù dé，

”戴宗应道：“便是小弟也吃不得，

shì yān de bù zhōng chī。

是腌的不中吃。

lǐ kuí jué le zì wǎn lǐ yú，

”李逵嚼了自碗里鱼，

biàn dào liǎng wèi gē ge dōu bù chī，

便道：“两位哥哥都不吃，

wǒ tì nǐ men chī le。

我替你们吃了。

biàn shēn shǒu qù sòng jiāng wǎn lǐ lāo jiāng guò lái chī le，

”便伸手去宋江碗里捞将过来吃了，

yòu qù dài zōng wǎn lǐ yě lāo guò lái chī le。

又去戴宗碗里也捞过来吃了。

dī dī diǎn diǎn，

滴滴点点，

lín yī zhuō zi zhī shuǐ。

淋一桌子汁水。

sòng jiāng jiàn lǐ kuí bǎ sān wǎn yú tāng hé gú tou dōu jué chī le，

宋江见李逵把三碗鱼汤和骨头都嚼吃了，

biàn jiào jiǔ bǎo lái fēn fù dào wǒ zhè dà gē，

便叫酒保来分付道：“我这大哥，

xiǎng shì dù jī。

想是肚饥。

nǐ kě qù dà kuài ròu qiè èr jīn lái yǔ tā chī，

你可去大块肉切二斤来与他吃，

shǎo kè yī fà suàn qián hái nǐ。

少刻一发算钱还你。

jiǔ bǎo dào xiǎo rén zhè lǐ zhǐ mài yáng ròu，

”酒保道：“小人这里只卖羊肉，

què méi niú ròu。

却没牛肉。

yào féi yáng jǐn yǒu。

要肥羊尽有。

lǐ kuí tīng le，

”李逵听了，

biàn bǎ yú zhī pī liǎn pō jiāng qù，

便把鱼汁劈脸泼将去，

lín nà jiǔ bǎo yī shēn。

淋那酒保一身。

dài zōng hè dào nǐ yòu zuò shèn me lǐ kuí yīng dào pǒ nài zhè sī wú lǐ，

戴宗喝道：“你又做甚么？”李逵应道：“叵耐这厮无礼，

qī fù wǒ zhǐ chī niú ròu，

欺负我只吃牛肉，

bù mài yáng ròu yǔ wǒ chī jiǔ bǎo dào xiǎo rén wèn yī shēng，

不卖羊肉与我吃！”酒保道：“小人问一声，

yě bù duō huà sòng jiāng dào nǐ qù zhǐ gù qiè lái，

也不多话！”宋江道：“你去只顾切来，

wǒ zì huán qián。

我自还钱。

jiǔ bǎo rěn qì tūn shēng，

”酒保忍气吞声，

qù qiè le èr jīn yáng ròu，

去切了二斤羊肉，

zuò yī pán jiāng lái，

做一盘将来，

fàng zài zhuō zi shàng。

放在桌子上。

lǐ kuí jiàn le，

李逵见了，

yě bù qiān ràng，

也不谦让，

dà bǎ jià wō lái，

大把价挝来，

zhǐ gù chī，

只顾吃，

niān zhǐ jiān bǎ zhè èr jīn yáng ròu dōu chī le。

拈指间把这二斤羊肉都吃了。

sòng jiāng kàn le dào zhuàng zāi，

宋江看了道：“壮哉，

zhēn hǎo hàn yě lǐ kuí dào zhè sòng dà gē biàn zhī wǒ de niǎo yì，

真好汉也！”李逵道：“这宋大哥便知我的鸟意，

chī ròu bù qiáng sì chī yú dài zōng jiào jiǔ bǎo lái wèn dào què cái yú tāng，

吃肉不强似吃鱼！” 戴宗叫酒保来问道：“却才鱼汤，

jiā shēng shèn shì zhěng qí，

家生甚是整齐，

yú què yān liǎo bù zhōng chī。

鱼却腌了不中吃。

bié yǒu shèn hǎo xiān yú shí，

别有甚好鲜鱼时，

lìng zào xiē là tāng lái yǔ wǒ zhè wèi guān rén xǐng jiǔ。

另造些辣汤来与我这位官人醒酒。

jiǔ bǎo dá dào bù gǎn mán yuàn cháng shuō，

”酒保答道：“不敢瞒院长说，

zhè yú duān dì shì zuó yè de。

这鱼端的是昨夜的。

jīn rì de huó yú，

今日的活鱼，

hái zài chuán nèi，

还在船内，

děng yú yá zhǔ rén bù lái，

等鱼牙主人不来，

wèi zēng gǎn mài dòng，

未曾敢卖动，

yīn cǐ wèi yǒu hǎo xiān yú。

因此未有好鲜鱼。

lǐ kuí tiào qǐ lái dào wǒ zì qù tǎo liǎng wěi huó yú lái yǔ gē ge chī。

”李逵跳起来道：“我自去讨两尾活鱼来与哥哥吃。

dài zōng dào nǐ xiū qù，

”戴宗道：“你休去，

zhǐ yāng jiǔ bǎo qù huí jǐ wěi lái biàn liǎo。

只央酒保去回几尾来便了。

lǐ kuí dào chuán shàng dǎ yú de，

”李逵道：“船上打鱼的，

bù gǎn bù yǔ wǒ，

不敢不与我，

zhí de shèn me dài zōng lán dāng bú zhù，

直得甚么！”戴宗拦当不住，

lǐ kuí yī zhí qù le。

李逵一直去了。

dài zōng duì sòng jiāng shuō dào xiōng zhǎng，

戴宗对宋江说道：“兄长，

xiū guài xiǎo dì yǐn zhè děng rén lái xiāng huì，

休怪小弟引这等人来相会，

quán méi xiē gè tǐ miàn，

全没些个体面，

xiū rǔ shā rén sòng jiāng dào tā nǐ shēng xìng shì nèn de，

羞辱杀人！”宋江道：“他你生性是恁的，

rú hé jiào tā gǎi dé wǒ dào jìng tā zhēn shí bù jiǎ。

如何教他改得！我到敬他真实不假。

liǎng gè zì zài pí pá tíng shàng xiào yǔ shuō huà qǔ lè。

”两个自在琵琶亭上笑语说话取乐。

shī yuē pén nèi yān jǐng chū chén huán，

诗曰： 湓内烟景出尘寰，

jiāng shàng fēng luán yōng jì huán。

江上峰峦拥髻鬟。

míng yuè pí pá rén bú jiàn，

明月琵琶人不见，

huáng lú kǔ zhú mù cháo hái。

黄芦苦竹暮潮还。

què shuō lǐ kuí zǒu dào jiāng biān kàn shí，

却说李逵走到江边看时，

jiàn nà yú chuán yī zì pái zhe，

见那渔船一字排着，

yuē yǒu bā jiǔ shí zhǐ，

约有八九十只，

dōu lǎn xì zài lǜ yáng shù xià。

都缆系在绿杨树下。

chuán shàng yú rén，

船上渔人，

yǒu xié zhěn zhe chuán shāo shuì de，

有斜枕着船梢睡的，

yǒu zài chuán tóu shàng jié wǎng de，

有在船头上结网的，

yě yǒu zài shuǐ lǐ xǐ yù de。

也有在水里洗浴的。

cǐ shí zhèng shì wǔ yuè bàn tiān qì，

此时正是五月半天气，

yī lún hóng rì jiāng jí chén xī，

一轮红日将及沉西，

bú jiàn zhǔ rén lái kāi cāng mài yú。

不见主人来开舱卖鱼。

lǐ kuí zǒu dào chuán biān，

李逵走到船边，

hē yī shēng dào nǐ men chuán shàng huó yú，

喝一声道：“你们船上活鱼，

bǎ liǎng wěi lái yǔ wǒ。

把两尾来与我。

nà yú rén yīng dào wǒ men děng bú jiàn yú yá zhǔ rén lái，

”那渔人应道：“我们等不见渔牙主人来，

bù gǎn kāi cāng。

不敢开舱。

nǐ kàn nà xíng fàn dōu zài àn shàng zuò dì。

你看那行贩都在岸上坐地。

lǐ kuí dào děng shèn me niǎo zhǔ rén xiān bǎ liǎng wěi yú lái yǔ wǒ。

”李逵道：“等甚么鸟主人！先把两尾鱼来与我。

nà yú rén yòu dá dào zhǐ yě wèi zēng shāo，

”那渔人又答道：“纸也未曾烧，

rú hé gǎn kāi cāng nà lǐ xiān ná yú yǔ nǐ lǐ kuí jiàn tā zhòng rén bù kěn ná yú，

如何敢开舱？那里先拿鱼与你！”李逵见他众人不肯拿鱼，

biàn tiào shàng yì zhī chuán qù。

便跳上一只船去。

yú rén nà lǐ lán dāng de zhù。

渔人那里拦当得住。

lǐ kuí bù xǐng dé chuán shàng de shì，

李逵不省得船上的事，

zhǐ gù biàn bǎ zhú bā miè yī bá。

只顾便把竹笆篾一拔。

yú rén zài àn shàng zhǐ jiào dé bà le lǐ kuí shēn shǒu qù huáng bǎn dǐ xià yī jiǎo mō shí，

渔人在岸上只叫得：“罢了！”李逵伸手去艎板底下一绞摸时，

nà lǐ yǒu yí gè yú zài lǐ miàn。

那里有一个鱼在里面。

yuán lái nà dà jiāng lǐ yú chuán，

原来那大江里渔船，

chuán wěi kāi bàn jié dà kǒng，

船尾开半截大孔，

fàng jiāng shuǐ chū rù，

放江水出入，

yǎng zhe huó yú，

养着活鱼，

què bǎ zhú bā miè lán zhù，

却把竹笆篾拦住，

yǐ cǐ chuán cāng lǐ huó shuǐ wǎng lái，

以此船舱里活水往来，

yǎng fàng huó yú。

养放活鱼。

yīn cǐ jiāng zhōu yǒu hǎo xiān yú。

因此江州有好鲜鱼。

zhè lǐ kuí bù xǐng dé，

这李逵不省得，

dào xiān bǎ zhú bā miè tí qǐ le，

倒先把竹笆篾提起了，

jiāng nà yī cāng huó yú dōu zǒu le。

将那一舱活鱼都走了。

lǐ kuí yòu tiào guò nà biān chuán shàng，

李逵又跳过那边船上，

qù bá nà zhú miè。

去拔那竹篾。

nà qī bā shí yú rén dōu bēn shàng chuán，

那七八十渔人都奔上船，

bǎ zhú gāo lái dǎ lǐ kuí。

把竹篙来打李逵。

lǐ kuí dà nù，

李逵大怒，

jiāo zào qǐ lái，

焦躁起来，

biàn tuō xià bù shān，

便脱下布衫，

lǐ miàn dān dān xì zhe yī tiáo qí zǐ bù shāo ér。

里面单单系着一条棋子布捎儿。

jiàn nà luàn zhú gāo dǎ lái，

见那乱竹篙打来，

liǎng zhī shǒu yī jià，

两只手一驾，

zǎo qiǎng le wǔ liù tiáo zài shǒu lǐ。

早抢了五六条在手里。

yī sì niǔ cōng bān dōu niǔ duàn le。

一似扭葱般都扭断了。

yú rén kàn jiàn，

渔人看见，

jǐn chī yī jīng，

尽吃一惊，

què dōu qù jiě le lǎn，

却都去解了缆，

bǎ chuán chēng kāi qù le。

把船撑开去了。

lǐ kuí fèn nù，

李逵忿怒，

chì tiáo tiáo dì ná liǎng jié zhé zhú gāo，

赤条条地拿两截折竹篙，

shàng àn lái gǎn dǎ，

上岸来赶打，

xíng fàn dōu luàn fēn fēn dì tiāo le dān zǒu。

行贩都乱纷纷地挑了担走。

zhèng rè nào lǐ，

正热闹里，

zhī jiàn yí ge rén cóng xiǎo lù lǐ zǒu chū lái。

只见一个人从小路里走出来。

zhòng rén kàn jiàn，

众人看见，

jiào dào zhǔ rén lái le zhè hēi dà hàn zài cǐ qiǎng yú，

叫道：“主人来了！这黑大汉在此抢鱼，

dōu gǎn sàn le yú chuán nà rén dào shèn me hēi dà hàn，

都赶散了渔船！”那人道：“甚么黑大汉，

gǎn rú cǐ wú lǐ zhòng rén bǎ shǒu zhǐ dào nà sī wū zì zài àn biān xún rén sī dǎ nà rén qiǎng jiāng guò qù，

敢如此无礼？”众人把手指道：“那厮兀自在岸边寻人厮打！”那人抢将过去，

hè dào nǐ zhè sī chī le bào zi xīn，

喝道：“你这厮吃了豹子心，

dà chóng dǎn，

大虫胆，

yě bù gǎn lái jiǎo luàn lǎo yé de dào lù lǐ kuí kàn nà rén shí，

也不敢来搅乱老爷的道路！”李逵看那人时，

liù chǐ wǔ liù shēn cái，

六尺五六身材，

sān shí èr sān nián jì，

三十二三年纪，

sān liǔ yǎn kǒu hēi rán tóu shàng guǒ dǐng qīng shā wàn zì jīn，

三柳掩口黑髯；头上裹顶青纱万字巾，

yǎn yìng zhe chuān xīn hóng yì diǎn ér shàng chuān yī lǐng bái bù shān，

掩映着穿心红一点儿；上穿一领白布衫，

yāo xì yī tiáo juàn dā bó xià miàn qīng bái niǎo jiǎo duō ěr má xié shǒu lǐ tí tiáo xíng chèng。

腰系一条绢搭膊；下面青白袅脚多耳麻鞋；手里提条行秤。

nà rén zhèng lái mài yú，

那人正来卖鱼，

jiàn le lǐ kuí zài nà li héng qī shù bā dǎ rén，

见了李逵在那里横七竖八打人，

biàn bǎ chèng dì yǔ xíng fàn jiē le，

便把秤递与行贩接了，

gǎn shàng qián lái，

赶上前来，

dà hè dào nǐ zhè sī yào dǎ shuí lǐ kuí yě bù huí huà，

大喝道：“你这厮要打谁！”李逵也不回话，

lún guò zhú gāo，

轮过竹篙，

què wàng nà rén biàn dǎ。

却望那人便打。

nà rén qiǎng rù qù，

那人抢入去，

zǎo duó le zhú gāo。

早夺了竹篙。

lǐ kuí biàn yī bǎ jiū zhù nà rén tóu fà。

李逵便一把揪住那人头发。

nà rén biàn bēn tā xià sān miàn，

那人便奔他下三面，

yào diē lǐ kuí。

要跌李逵。

zěn dí dé lǐ kuí shuǐ niú bān qì lì，

怎敌得李逵水牛般气力，

zhí tuī jiāng kāi qù，

直推将开去，

bù néng gōu lǒng shēn。

不能勾拢身。

nà rén biàn wàng lē xià zhú dé jǐ quán，

那人便望肋下躅得几拳，

lǐ kuí nà lǐ zhe zài yì lǐ。

李逵那里着在意里。

nà rén yòu fēi qǐ jiǎo lái tī，

那人又飞起脚来踢，

bèi lǐ kuí zhí bǎ tóu àn jiāng xià qù，

被李逵直把头按将下去，

tí qǐ tiě chuí dà xiǎo quán tou，

提起铁锤大小拳头，

qù nà rén jǐ liáng shàng léi gǔ yě sì dǎ。

去那人脊梁上擂鼓也似打。

nà rén zěn shēng zhēng zhá。

那人怎生挣扎。

lǐ kuí zhèng dǎ lī，

李逵正打哩，

yí ge rén zài bèi hòu pī yāo bào zhù，

一个人在背后劈腰抱住，

yí ge rén biàn lái bāng zhù shǒu，

一个人便来帮住手，

hè dào shǐ bù de shǐ bù dé lǐ kuí huí tóu kàn shí，

喝道：“使不得！使不得！”李逵回头看时，

què shì sòng jiāng dài zōng。

却是宋江、戴宗。

lǐ kuí biàn fàng le shǒu。

李逵便放了手。

nà rén lüè dé tuō shēn，

那人略得脱身，

yī dào yān zǒu le。

一道烟走了。

dài zōng mái yuān lǐ kuí dào wǒ jiào nǐ xiū lái tǎo yú，

戴宗埋冤李逵道：“我教你休来讨鱼，

yòu zài zhè lǐ hé rén sī dǎ。

又在这里和人厮打。

tǎng huò yī quán dǎ sǐ le rén，

倘或一拳打死了人，

nǐ bù qù cháng mìng zuò láo lǐ kuí yīng dào nǐ pà wǒ lián lěi nǐ，

你不去偿命坐牢！”李逵应道：“你怕我连累你，

wǒ zì dǎ sǐ le yí gè，

我自打死了一个，

wǒ zì qù chéng dāng sòng jiāng biàn dào xiōng dì xiū yào lùn kǒu，

我自去承当！”宋江便道：“兄弟休要论口，

huài le yì qì。

坏了义气。

ná le bù shān，

拿了布衫，

qiě qù chī jiǔ。

且去吃酒。

lǐ kuí xiàng nà liǔ shù gēn tóu shí qǐ bù shān，

”李逵向那柳树根头拾起布衫，

dā zài gē bó shàng，

搭在胳膊上，

gēn le sòng jiāng dài zōng biàn zǒu。

跟了宋江、戴宗便走。

xíng bù dé shí shù bù，

行不得十数步，

zhǐ tīng de bèi hòu yǒu rén jiào mà dào hēi shā cái jīn fān lái hé nǐ jiàn gè shū yíng lǐ kuí huí zhuǎn tóu lái kàn shí，

只听的背后有人叫骂道：“黑杀才！今番来和你见个输赢！”李逵回转头来看时，

biàn shì nà rén，

便是那人，

tuō dé chì tiáo tiáo dì，

脱得赤条条地，

biǎn zhā qǐ yī tiáo shuǐ kūn ér，

匾扎起一条水裩儿，

lòu chū yī shēn xuě liàn yě sì bái ròu tóu shàng chú le jīn zé，

露出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头上除了巾帻，

xiǎn chū nà gè chuān xīn yì diǎn hóng qiào ér lái。

显出那个穿心一点红俏儿来。

zài jiāng biān dú zì yí gè，

在江边独自一个，

bǎ zhú gāo chēng zhe yì zhī yú chuán gǎn jiāng lái，

把竹篙撑着一只渔船赶将来，

kǒu lǐ dà mà dào qiān dāo wàn guǎ de hēi shā cái lǎo yé pà nǐ de bù suàn hǎo hàn，

口里大骂道：“千刀万剐的黑杀才！老爷怕你的不算好汉，

zǒu de bú shì hǎo nán zǐ lǐ kuí tīng le dà nù，

走的不是好男子！”李逵听了大怒，

hǒu le yī shēng，

吼了一声，

piē le bù shān，

撇了布衫，

qiǎng zhuǎn shēn lái。

抢转身来。

nà rén biàn bǎ chuán lüè lǒng lái còu zài àn biān，

那人便把船略拢来凑在岸边，

yī shǒu bà zhú gāo diǎn dìng le chuán，

一手把竹篙点定了船，

kǒu lǐ dà mà zhe。

口里大骂着。

lǐ kuí yě mà dào hǎo hàn biàn shàng àn lái。

李逵也骂道：“好汉便上岸来。

nà rén bǎ zhú gāo qù lǐ kuí tuǐ shàng biàn shuò。

”那人把竹篙去李逵腿上便搠。

liáo bō dé lǐ kuí huǒ qǐ，

撩拨得李逵火起，

tuō dì tiào zài chuán shàng。

托地跳在船上。

shuō shí chí，

说时迟，

nà shí kuài。

那时快。

nà rén zhǐ yào yòu dé lǐ kuí shàng chuán，

那人只要诱得李逵上船，

biàn bǎ zhú gāo wàng àn biān yì diǎn，

便把竹篙望岸边一点，

shuāng jiǎo yī dēng，

双脚一蹬，

nà zhǐ yú chuán yī sì kuáng fēng piāo bài yè，

那只渔船一似狂风飘败叶，

jiàn yě sì tóu jiāng xīn lǐ qù le。

箭也似投江心里去了。

lǐ kuí suī rán yě shí de shuǐ，

李逵虽然也识得水，

què bù shèn gāo，

却不甚高，

dāng shí huāng le shǒu jiǎo。

当时慌了手脚。

nà rén yě bù jiào mà，

那人也不叫骂，

piē le zhú gāo，

撇了竹篙，

jiào shēng nǐ lái jīn fān hé nǐ dìng yào jiàn gè shū yíng biàn bǎ lǐ kuí gē bó ná zhù，

叫声：“你来！今番和你定要见个输赢！”便把李逵胳膊拿住，

kǒu lǐ shuō dào qiě bù hé nǐ sī dǎ，

口里说道：“且不和你厮打，

xiān jiào nǐ chī xiē shuǐ。

先教你吃些水。

liǎng zhǐ jiǎo bǎ chuán zhī yī huǎng，

”两只脚把船只一晃，

chuán dǐ cháo tiān，

船底朝天，

yīng xióng luò shuǐ。

英雄落水。

liǎng gè hǎo hàn pū tǒng dì dōu fān jīn dǒu zhuàng xià jiāng lǐ qù。

两个好汉扑桶地都翻筋斗撞下江里去。

sòng jiāng dài zōng jí gǎn zhì àn biān，

宋江、戴宗急赶至岸边，

nà zhǐ chuán yǐ fān zài jiāng lǐ。

那只船已翻在江里。

liǎng gè zhī zài àn shàng jiào kǔ。

两个只在岸上叫苦。

jiāng àn biān zǎo yōng shàng sān wǔ bǎi rén zài liǔ yīn shù xià kàn。

江岸边早拥上三五百人在柳阴树下看。

dōu dào zhè hēi dà hàn jīn fān què zhe dào ér。

都道：“这黑大汉今番却着道儿。

biàn zhēng zhá de xìng mìng，

便挣扎得性命，

yě chī le yī dù pí shuǐ。

也吃了一肚皮水。

sòng jiāng dài zōng zài àn biān kàn shí，

”宋江、戴宗在岸边看时，

zhī jiàn jiāng miàn kāi chù，

只见江面开处，

nà rén bǎ lǐ kuí tí jiāng qǐ lái，

那人把李逵提将起来，

yòu yān jiāng xià qù。

又淹将下去。

liǎng gè zhèng zài jiāng xīn lǐ miàn，

两个正在江心里面，

qīng bō bì làng zhōng jiān，

清波碧浪中间，

yí gè xiǎn hún shēn hēi ròu，

一个显浑身黑肉，

yí gè lù biàn tǐ shuāng fū。

一个露遍体霜肤。

liǎng gè dǎ zuò yī tuán，

两个打做一团，

jiǎo zuò yí kuài。

绞做一块。

jiāng àn shàng nà sān wǔ bǎi rén tān kàn，

江岸上那三五百人贪看，

méi yí gè bù hè cǎi。

没一个不喝采。

lùn zhè liǎng gè hǎo hàn shí，

论这两个好汉时，

dàn jiàn yí gè shì yí shuǐ xiàn chéng jīng yì wù，

但见： 一个是沂水县成精异物，

yí gè shì xiǎo gū shān zuò guài yāo mó。

一个是小孤山作怪妖魔。

zhè gè shì sū tuán jié jiù jī fū，

这个似酥团结就肌肤，

nà gè rú tàn xiè còu chéng pí ròu。

那个如炭屑凑成皮肉。

yí gè shì sè yī rén guǐ，

一个是色依壬癸，

yí gè tǐ àn gēng xīn。

一个体按庚辛。

nà gè rú sān dōng ruì xuě zhòng pù，

那个如三冬瑞雪重铺，

zhè gè shì bàn yè yīn yún qīng zhào。

这个似半夜阴云轻罩。

yí gè shì mǎ líng guān bái shé tuō huà，

一个是马灵官白蛇托化，

yí gè shì zhào yuán shuài hēi hǔ tóu tāi。

一个是赵元帅黑虎投胎。

zhè gè shì wàn wàn chuí dǎ jiù yín rén，

这个似万万锤打就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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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 第三十八回 · 及时雨会神行太保 黑旋风斗浪裏白跳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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