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 · 第十二回 · 梁山泊林冲落草 汴京城杨志卖刀

施耐庵 - [明]

诗曰：

天罡地煞下凡尘，托化生身各有因。

落草固缘屠国士，卖刀岂可杀平人？

东京已降天蓬帅，北地生成黑煞神。

豹子头逢青面兽，同归水浒乱乾坤。

话说林冲打一看时，只见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把红缨，穿一领白段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绦，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带毛牛膀靴，跨口腰刀，提条朴刀，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坦开胸脯，带着抓角儿软头巾，挺手中朴刀，高声喝道：“你那泼贼，将俺行李财帛那里去了？”林冲正没好气，那里答应，睁圆怪眼，倒竖虎须，挺着朴刀，抢将来斗那个大汉。但见：

残雪初晴，薄云方散。溪边踏一片寒冰，岸畔涌两条杀气。一上一下，似云中龙斗水中龙；一往一来，如岩下虎斗林下虎。一个是擎天白玉柱，一个是架海紫金梁。那个没些须破绽高低，这个有千般威风勇猛。一个尽气力望心窝对戳，一个弄精神胁肋忙穿。架隔遮拦，却似马超逢翼德；盘旋点搠，浑如敬德战秦琼。斗来半晌没输赢，战到数番无胜败。果然巧笔画难成，便是鬼神须胆落。

林冲与那汉斗到三十来合，不分胜败。两个又斗了十数合，正斗到分际，只见山高处叫道：“两个好汉不要斗了。”林冲听得，蓦地跳出圈子外来。两个收住手中朴刀，看那山顶上时，却是王伦和杜迁、宋万，并许多小喽啰走下山来，将船渡过了河，说道：“两位好汉，端的好两口朴刀，神出鬼没。这个是俺的兄弟林冲。青面汉，你却是谁？愿通姓名。”那汉道：“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流落在此关西。年纪小时，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一般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洒家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赴任，逃去他处避难。如今赦了俺们罪犯。洒家今来收得一担儿钱物，待回东京，去枢密院使用，再理会本身的勾当。打从这里经过，雇倩庄家挑那担儿，不想被你们夺了。可把来还洒家如何？”王伦道：“你莫不是绰号唤青面兽的？”杨志道：“洒家便是。”王伦道：“既然是杨制使，就请到山寨吃三杯水酒，纳还行李如何？”杨志道：“好汉既然认得洒家，便还了俺行李，更强似请吃酒。王伦道：“制使，小可数年前到东京应举时，便闻制使大名，今日幸得相见，如何教你空去。且请到山寨少叙片时，并无他意。”杨志听说了，只得跟了王伦一行人等，过了河，上山寨来。就叫朱贵同上山寨相会，都来到寨中聚义厅上。左边一带四把交椅，却是王伦、杜迁、宋万、朱贵，右边一带两把交椅，上首杨志，下首林冲。都坐定了。王伦叫杀羊置酒，安排筵宴管待杨志，不在话下。

话休絮繁。酒至数杯，王伦指着林冲对杨志道：“这个兄弟，他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唤做豹子头林冲。因这高太尉那厮安不得好人，把他寻事刺配沧州。那里又犯了事，如今也新到这里。却才制使要上东京干勾当，不是王伦纠合制使，小可兀自弃文就武，来此落草。制使又是有罪的人，虽经赦宥，难复前职。亦且高俅那厮见掌军权，他如何肯容你？不如只就小寨歇马，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同做好汉。不知制使心下主意若何？”杨志答道：“重蒙众头领如此带携，只是洒家有个亲眷，见在东京居住。前者官事连累了他，不曾酬谢得他，今日欲要投那里走一遭。望众头领还了洒家行李。如不肯还，杨志空手也去了。”王伦笑道：“既是制使不肯在此，如何敢勒逼入伙。且请宽心住一宵，明日早行。”杨志大喜。当日饮酒到二更方散，各自去歇息了。次日早起来，又置酒与杨志送行。吃了早饭，众头领叫一个小喽啰把昨夜担儿挑了，一齐都送下山来，到路口与杨志作别。教小喽啰渡河，送出大路。众人相别了，自回山寨。王伦自此方才肯教林冲坐第四位，朱贵做第五位。从此，五个好汉在梁山泊打家劫舍，不在话下。

只说杨志出了大路，寻个庄家挑了胆子，发付小喽啰自回山寨。杨志取路投东京来，路上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数日，来到东京。有诗为证：

清白传家杨制使，耻将身迹履危机。

岂知奸佞残忠义，顿使功名事已非。

那杨志入得城来，寻个客店安歇下。庄客交还担儿，与了些银两，自回去了。杨志到店中放下行李，解了腰刀、朴刀，叫店小二将些碎银子买些酒肉吃了。过数日，央人来枢密院打点理会本等的勾当。将出那担儿内金银财物，买上告下，再要补殿司府制使职役。把许多东西都使尽了，方才得申文书，引去见殿帅高太尉。来到厅前，那高俅把从前历事文书都看了，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九个回到京师交纳了，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首告，倒又在逃，许多时捉拿不着。今日再要勾当，虽经赦宥所犯罪名，难以委用。”把文书一笔都批倒了，将杨志赶出殿司府来。

杨志闷闷不已，回到客店中，思量：“王伦劝俺，也见得是，只为洒家清白姓字，不肯将父母遗体来点污了。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刀，博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不想又吃这一闪！高太尉，你忒毒害，恁地克剥！”心中烦恼了一回，在客店里又住了几日，盘缠都使尽了。杨志寻思道：“却是怎地好！只有祖上留下这口宝刀，从来跟着洒家，如今事急无措，只得拿去街上货卖得千百贯钱钞，好做盘缠，投往他处安身。”当日将了宝刀，插了草标儿，上市去卖。走到马行街内，立了两个时辰，并无一个人问。将立到晌午时分，转来到天汉州桥热闹处去卖。杨志立未久，只见两边的人都跑入河下巷内去躲。杨志看时，只见都乱撺，口里说道：“快躲了，大虫来也。”杨志道：“好作怪！这等一片锦城池，却那得大虫来？”当下立住脚看时，只见远远地黑凛凛一大汉，吃得半醉，一步一攧撞将来。杨志看那人时，形貌生得粗丑。但见：

面目依稀似鬼，身材仿佛如人。杈枒怪树，变为肐形骸；臭秽枯桩，化作腌臜魍魉。浑身遍体，都生渗渗濑濑沙鱼皮；夹脑连头，尽长拳拳弯弯卷螺发。胸前一片锦顽皮；额上三条强拗皱。

原来这人，是京师有名的破落户泼皮，叫做没有毛大虫牛二，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连为几头官司，开封府也治他不下，以此满城人见那厮来都躲了。却说牛二抢到杨志面前，就手里把那口宝刀扯将出来，问道：“汉子，你这刀要卖几钱？”杨志道：“祖上留下宝刀，要卖三千贯。”牛二喝道：“甚么鸟刀，要卖许多钱！我三百文买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你的鸟有甚好处，叫做宝刀？”杨志道：“洒家的须不是店上卖的白铁刀，这是宝刀。”牛二道：“怎地唤做宝刀？”杨志道：“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刀上没血。”牛二道：“你敢剁铜钱么？”杨志道：“你便将来，剁与你看。”牛二便去州桥下香椒铺里，讨了二十文当三钱，一垛儿将来，放在州桥阑干上，叫杨志道：“汉子，你若剁得开时，我还你三千贯。”那时看的人虽然不敢近前，向远远地围住了望。杨志道：“这个直得甚么。”把衣袖卷起，拿刀在手，看的较胜，只一刀，把铜钱剁做两半。众人都喝采。牛二道：“喝甚么鸟采！你且说第二件是甚么？”杨志道：“吹毛过得。就把几根头发望刀口上只一吹，齐齐都断。”牛二道：“我不信。”自把头上拔下一把头发，递与杨志：“你且吹我看。”杨志左手接过头发，照着刀口上尽气力一吹，那头发都做两段，纷纷飘下地来。众人喝采，看的人越多了。牛二又问：“第三件是甚么？”杨志道：“杀人刀上没血。”牛二道：“怎地杀人刀上没血？”杨志道：“把人一刀砍了，并无血痕，只是个快。”牛二道：“我不信！你把刀来剁一个人我看。”杨志道：“禁城之中，如何敢杀人？你不信时，取一只狗来，杀与你看。”牛二道：“你说杀人，不曾说杀狗。”杨志道：“你不买便罢，只管缠人做甚么！”牛二道：“你将来我看。”杨志道：“你只顾没了当！洒家又不是你撩拨的。”牛二道：“你敢杀我？”杨志道：“和你往日无冤，昔日无仇，一物不成，两物见在。没来由杀你做甚么？”牛二紧揪住杨志说道：“我鳖鸟买你这口刀。”杨志道：“你要买，将钱来。”牛二道：“我没钱。”杨志道：“你没钱，揪住洒家怎地？”牛二道：“我要你这口刀。”杨志道：“俺不与你。”牛二道：“你好男子，剁我一刀。”杨志大怒，把牛二推了一跤。牛二爬将起来，钻入杨志怀里。杨志叫道：“街坊邻舍都是证见。杨志无盘缠，自卖这口刀。这个泼皮强夺洒家的刀，又把俺打。”街坊人都怕这牛二，谁敢向前来劝。牛二喝道：“你说我打你，便打杀直甚么！”口里说，一面挥起右手，一拳打来。杨志霍地躲过，拿着刀抢入来，一时性起，望牛二颡根上搠个着，扑地倒了。杨志赶入去，把牛二胸脯上又连搠了两刀，血流满地，死在地上。

杨志叫道：“洒家杀死这个泼皮，怎肯连累你们！泼皮既已死了，你们都来同洒家去官府府里出首。”坊隅众人慌忙拢来，随同杨志，径投开封府出首。正值府尹坐衙。杨志拿着刀，和地方邻舍众人，都上厅来，一齐跪下，把刀放在面前。杨志告道：“小人原是殿司制使，为因失陷花石纲，削去本身职役，无不盘缠，将这口刀在街货卖。不期被个泼皮破落户牛二，强夺小人的刀，又用拳打小人，因此一时性起，将那人杀死。众邻舍都是证见。”众人亦替杨志告说，分诉了一回。府尹道：“既是自行前来出首，免了这厮入门的款打。”且叫取一面长枷枷了，差两员相官，带了仵作行人，监押杨志并众邻舍一干人犯，都来天汉州桥边，登场检验了，叠成文案。众邻舍都出了供状，保放随衙听候，当厅发落，将杨志于死囚牢门里监收。但见：

推临狱内，拥入牢门。抬头参青面使者，转面见赤发鬼王。黄须节级，麻绳准备吊绷揪；黑面押牢，木匣安排牢锁镣。杀威棒，狱卒断时腰痛；撒子角，囚人见了心惊。休言死去见阎王，只此便为真地狱。

且说杨志押到死囚牢里，众多押牢禁子、节级见说杨志杀死没毛大虫牛二，都可怜他是个好男子，不来问他要钱，又好生看觑他。天汉州桥下众人，为是杨志除了街上害人之物，都敛些盘缠，凑些银两，来与他送饭，上下又替他使用。推司也觑他是个首身的好汉，又与东京街上除了一害，牛二家又没苦主，把款状都改得轻了。三推六问，却招做一时斗殴杀伤，误伤人命。待了六十日限满，当厅推司禀过府尹，将杨志带出厅前，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文墨匠人，刺了两行金印，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那口宝刀，没官入库。当厅押了文牒，差两个防送公人，免不得是张龙、赵虎，把七斤半铁叶子盘头护身枷钉了。分付两个公人，便教监押上路。天汉州桥那几个大户，科敛些银两钱物，等候杨志到来，请他两个公人一同到酒店里吃了些酒食，把出银两赍发两位防送公人，说道：“念杨志是个好汉，与民除害。今去北京路途中，望乞二位上下照觑，好生看他一看。”张、赵虎道：“我两个也知他是好汉，亦不必你众位分付，但请放心。”杨志谢了众人。其余多的银两，尽送与杨志做盘缠。众人各自散了。

话里只说杨志同两个公人来到原下的客店里，算还了房钱饭钱，取了原寄的衣服行李，安排些酒食，请了两个公人，寻医士赎了几个杖疮的膏药贴了棒疮，便同两个公人上路，三个望北京进发。五里单牌，十里双牌，逢州过县，买些酒肉，不时间请张龙、赵虎吃。三个在路，夜宿旅馆，晓行驿道，不数日来到北京。入得城中，寻个客店安下，原来北京大名府留守司，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最有权势。那留守唤做梁中书，讳世杰，他是东京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当日是二月初九日，留守升厅。两个公人解杨志到留守司厅前，呈上开封府公文。梁中书看了，原在东京时也曾认得杨志，当下一见了，备问情由。杨志便把高太尉不容复职，使尽钱财，将宝刀货卖，因而杀死牛二的实情，通前一一告禀了。梁中书听得，大喜。当厅就开了枷，留在厅前听用。押了批回与两个公人，自回东京，不在话下。

只说杨志自在梁中书府中，早晚殷勤，听候使唤。梁中书见他勤谨，有心要抬举他，欲要迁他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只恐众人不伏，因此传下号令，教军政司告示大人诸将人员，来日都要出东郭门教场中去演武试艺。当晚，梁中书唤杨志到厅前。梁中书道：“我有心要抬举你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只不知你武艺如何？”杨志禀道：“小人应过武举出身，曾做殿司府制使职役，这十八般武艺，自下习学。今日，蒙恩相抬举，如拨云见日一般。杨志若得寸进，当效衔环背鞍之报。”梁中书大喜，赐与一副衣甲。当夜无事。有诗为证：

杨志英雄伟丈夫，卖刀市上杀无徒。

却教罪配幽燕地，演武场中敌手无。

次日天晓，时当二月中旬，正值风和日暖。梁中书早饭已罢，带领杨志上马，前遮后拥，往东郭门来。到得教场中，大小军卒并许多官员接见，就演武厅前下马。到厅上，正面撒下一把浑银交椅坐下。左右两边齐臻臻地排着两行官员：指挥使、团练使、正制使、统领使、牙将、校尉、副牌军。前后周围恶狠狠地列着百员将校。正将台上立着两个都监：一个唤做李天王李成，一个唤做闻大刀闻达。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统领着许多军马，一齐都来朝着梁中书呼三声喏。却早将台上竖起一面黄旗来。将台两边，左右列着三五十对金鼓手，一齐发起擂来。品了三通画角，发了三通擂鼓，教场里面谁敢高声。又见将台上面竖起一面净平旗来，前后五军一齐整肃。将台上把一面引军红旗磨动，只见鼓声响处，五百军列成两阵，军士各执器械在手。将台上又把白旗招动，两阵马军齐齐地都立在面前，各把马勒住。

梁中书传下令来，叫唤副牌军周谨向前听令。右阵里周谨听得呼唤，跃马到厅前，跳下马，插了枪，暴雷也似声个大喏。梁中书道：“着副牌军施逞本身武艺。”周谨得了将令，绰枪上马，在演武厅前左盘右旋，右盘左旋，将手中枪使了几路。众人喝彩。梁中书道：“叫东京对拨来的军健杨志。”杨志转过厅前，唱个大喏。梁中书道：“杨志，我知你原是东京殿公府制使军官，犯罪配来此间。即日盗贼猖狂，国家用人之际，你敢与周谨比试武艺高低？如若赢时，便迁你充其职役。”杨志道：“若蒙恩相差遣，安敢有违钧旨。”梁中书叫取一匹战马来，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应付军器。教杨志披挂上马，与周谨比试。杨志去厅后把夜来衣甲穿了，拴束罢，带了头盔、弓箭、腰刀，手拿长枪上马，从厅后跑将出来。梁中书看了道：“着杨志与周谨先比枪。”周谨先怒道：“这个贼配军，敢来与我交枪！”谁知恼犯了这个好汉，来与周谨斗武。

不因杨志来与周谨比试，杨志在万马丛中闻姓字，千军队里夺头功。直教大斧横担来水浒，钢枪斜拽上梁山。毕竟杨志与周谨比试引出甚么人来，且听下回分解。

水浒传 · 第十二回 · 梁山泊林冲落草 汴京城杨志卖刀翻译文

水浒传 · 第十二回 · 梁山泊林冲落草 汴京城杨志卖刀拼音版/注音版

shuǐ hǔ zhuàn dì shí èr huí liáng shān pō lín chōng luò cǎo biàn jīng chéng yáng zhì mài dāo。

水浒传 · 第十二回 · 梁山泊林冲落草 汴京城杨志卖刀。

shī nài ān。

施耐庵。

shī yuē tiān gāng dì shà xià fán chén，

诗曰： 天罡地煞下凡尘，

tuō huà shēng shēn gè yǒu yīn。

托化生身各有因。

luò cǎo gù yuán tú guó shì，

落草固缘屠国士，

mài dāo qǐ kě shā píng rén dōng jīng yǐ jiàng tiān péng shuài，

卖刀岂可杀平人？ 东京已降天蓬帅，

běi dì shēng chéng hēi shà shén。

北地生成黑煞神。

bào zi tóu féng qīng miàn shòu，

豹子头逢青面兽，

tóng guī shuǐ hǔ luàn qián kūn。

同归水浒乱乾坤。

huà shuō lín chōng dǎ yī kàn shí，

话说林冲打一看时，

zhī jiàn nà hàn zi tóu dài yī dǐng fàn yáng zhān lì，

只见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

shàng sā zhe yī bǎ hóng yīng，

上撒着一把红缨，

chuān yī lǐng bái duàn zǐ zhēng shān，

穿一领白段子征衫，

xì yī tiáo zòng xiàn tāo，

系一条纵线绦，

xià miàn qīng bái jiān dào héng chán，

下面青白间道行缠，

zhuā zhe kù zǐ kǒu，

抓着裤子口，

zhāng pí wà，

獐皮袜，

dài máo niú bǎng xuē，

带毛牛膀靴，

kuà kǒu yāo dāo，

跨口腰刀，

tí tiáo pō dāo，

提条朴刀，

shēng de qī chǐ wǔ liù shēn cái，

生得七尺五六身材，

miàn pí shàng lǎo dà yī dā qīng jì，

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

sāi biān wēi lù xiē shǎo chì xū，

腮边微露些少赤须，

bǎ zhān lì zi xiān zài jǐ liáng shàng，

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

tǎn kāi xiōng pú，

坦开胸脯，

dài zhe zhuā jiǎo ér ruǎn tóu jīn，

带着抓角儿软头巾，

tǐng shǒu zhōng pō dāo，

挺手中朴刀，

gāo shēng hè dào nǐ nà pō zéi，

高声喝道：“你那泼贼，

jiāng ǎn xíng lǐ cái bó nà lǐ qù le lín chōng zhèng méi hǎo qì，

将俺行李财帛那里去了？”林冲正没好气，

nà lǐ dā yìng，

那里答应，

zhēng yuán guài yǎn，

睁圆怪眼，

dào shù hǔ xū，

倒竖虎须，

tǐng zhe pō dāo，

挺着朴刀，

qiǎng jiāng lái dòu nà gè dà hàn。

抢将来斗那个大汉。

dàn jiàn cán xuě chū qíng，

但见： 残雪初晴，

báo yún fāng sàn。

薄云方散。

xī biān tà yī piàn hán bīng，

溪边踏一片寒冰，

àn pàn yǒng liǎng tiáo shā qì。

岸畔涌两条杀气。

yī shàng yī xià，

一上一下，

shì yún zhōng lóng dòu shuǐ zhōng lóng yī wǎng yī lái，

似云中龙斗水中龙；一往一来，

rú yán xià hǔ dòu lín xià hǔ。

如岩下虎斗林下虎。

yí gè shì qíng tiān bái yù zhù，

一个是擎天白玉柱，

yí gè shì jià hǎi zǐ jīn liáng。

一个是架海紫金梁。

nà gè méi xiē xū pò zhàn gāo dī，

那个没些须破绽高低，

zhè gè yǒu qiān bān wēi fēng yǒng měng。

这个有千般威风勇猛。

yí gè jǐn qì lì wàng xīn wō duì chuō，

一个尽气力望心窝对戳，

yí gè nòng jīng shén xié lē máng chuān。

一个弄精神胁肋忙穿。

jià gé zhē lán，

架隔遮拦，

què shì mǎ chāo féng yì dé pán xuán diǎn shuò，

却似马超逢翼德；盘旋点搠，

hún rú jìng dé zhàn qín qióng。

浑如敬德战秦琼。

dòu lái bàn shǎng méi shū yíng，

斗来半晌没输赢，

zhàn dào shù fān wú shèng bài。

战到数番无胜败。

guǒ rán qiǎo bǐ huà nán chéng，

果然巧笔画难成，

biàn shì guǐ shén xū dǎn luò。

便是鬼神须胆落。

lín chōng yǔ nà hàn dòu dào sān shí lái hé，

林冲与那汉斗到三十来合，

bù fēn shèng bài。

不分胜败。

liǎng gè yòu dòu le shí shù hé，

两个又斗了十数合，

zhèng dòu dào fēn jì，

正斗到分际，

zhī jiàn shān gāo chù jiào dào liǎng gè hǎo hàn bú yào dòu le。

只见山高处叫道：“两个好汉不要斗了。

lín chōng tīng dé，

”林冲听得，

mò dì tiào chū quān zi wài lái。

蓦地跳出圈子外来。

liǎng gè shōu zhù shǒu zhōng pō dāo，

两个收住手中朴刀，

kàn nà shān dǐng shàng shí，

看那山顶上时，

què shì wáng lún hé dù qiān sòng wàn，

却是王伦和杜迁、宋万，

bìng xǔ duō xiǎo lóu luō zǒu xià shān lái，

并许多小喽啰走下山来，

jiāng chuán dù guò le hé，

将船渡过了河，

shuō dào liǎng wèi hǎo hàn，

说道：“两位好汉，

duān dì hǎo liǎng kǒu pō dāo，

端的好两口朴刀，

shén chū guǐ mò。

神出鬼没。

zhè gè shì ǎn de xiōng dì lín chōng。

这个是俺的兄弟林冲。

qīng miàn hàn，

青面汉，

nǐ què shì shuí yuàn tōng xìng míng。

你却是谁？愿通姓名。

nà hàn dào sǎ jiā shì sān dài jiàng mén zhī hòu，

”那汉道：“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

wǔ hóu yáng lìng gōng zhī sūn，

五侯杨令公之孙，

xìng yáng míng zhì。

姓杨名志。

liú luò zài cǐ guān xī。

流落在此关西。

nián jì xiǎo shí，

年纪小时，

céng yīng guò wǔ jǔ，

曾应过武举，

zuò dào diàn sī zhì shǐ guān。

做到殿司制使官。

dào jūn yīn gài wàn suì shān，

道君因盖万岁山，

chà yì bān shí gè zhì shǐ，

差一般十个制使，

qù tài hú biān bān yùn huā shí gāng fù jīng jiāo nà。

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

bù xiǎng sǎ jiā shí guāi yùn jiǎn，

不想洒家时乖运蹇，

yā zhe nà huā shí gāng lái dào huáng hé lǐ，

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

zāo fēng dǎ fān le chuán，

遭风打翻了船，

shī xiàn le huā shí gāng，

失陷了花石纲，

bù néng huí jīng fù rèn，

不能回京赴任，

táo qù tā chǔ bì nàn。

逃去他处避难。

rú jīn shè le ǎn men zuì fàn。

如今赦了俺们罪犯。

sǎ jiā jīn lái shōu de yī dān ér qián wù，

洒家今来收得一担儿钱物，

dài huí dōng jīng，

待回东京，

qù shū mì yuàn shǐ yòng，

去枢密院使用，

zài lǐ huì běn shēn de gòu dàng。

再理会本身的勾当。

dǎ cóng zhè lǐ jīng guò，

打从这里经过，

gù qiàn zhuāng jiā tiāo nà dān ér，

雇倩庄家挑那担儿，

bù xiǎng bèi nǐ men duó le。

不想被你们夺了。

kě bǎ lái huán sǎ jiā rú hé wáng lún dào nǐ mò bú shì chuò hào huàn qīng miàn shòu de yáng zhì dào sǎ jiā biàn shì。

可把来还洒家如何？”王伦道：“你莫不是绰号唤青面兽的？”杨志道：“洒家便是。

wáng lún dào jì rán shì yáng zhì shǐ，

”王伦道：“既然是杨制使，

jiù qǐng dào shān zhài chī sān bēi shuǐ jiǔ，

就请到山寨吃三杯水酒，

nà hái xíng lǐ rú hé yáng zhì dào hǎo hàn jì rán rèn de sǎ jiā，

纳还行李如何？”杨志道：“好汉既然认得洒家，

biàn hái le ǎn xíng lǐ，

便还了俺行李，

gèng qiáng sì qǐng chī jiǔ。

更强似请吃酒。

wáng lún dào zhì shǐ，

王伦道：“制使，

xiǎo kě shǔ nián qián dào dōng jīng yìng jǔ shí，

小可数年前到东京应举时，

biàn wén zhì shǐ dà míng，

便闻制使大名，

jīn rì xìng de xiāng jiàn，

今日幸得相见，

rú hé jiào nǐ kōng qù。

如何教你空去。

qiě qǐng dào shān zhài shǎo xù piàn shí，

且请到山寨少叙片时，

bìng wú tā yì。

并无他意。

yáng zhì tīng shuō le，

”杨志听说了，

zhǐ de gēn le wáng lún yī xíng rén děng，

只得跟了王伦一行人等，

guò le hé，

过了河，

shàng shān zhài lái。

上山寨来。

jiù jiào zhū guì tóng shàng shān zhài xiāng huì，

就叫朱贵同上山寨相会，

dōu lái dào zhài zhōng jù yì tīng shàng。

都来到寨中聚义厅上。

zuǒ biān yí dài sì bǎ jiāo yǐ，

左边一带四把交椅，

què shì wáng lún dù qiān sòng wàn zhū guì，

却是王伦、杜迁、宋万、朱贵，

yòu biān yí dài liǎng bǎ jiāo yǐ，

右边一带两把交椅，

shàng shǒu yáng zhì，

上首杨志，

xià shǒu lín chōng。

下首林冲。

dōu zuò dìng le。

都坐定了。

wáng lún jiào shā yáng zhì jiǔ，

王伦叫杀羊置酒，

ān pái yán yàn guǎn dài yáng zhì，

安排筵宴管待杨志，

bù zài huà xià。

不在话下。

huà xiū xù fán。

话休絮繁。

jiǔ zhì shù bēi，

酒至数杯，

wáng lún zhǐ zhe lín chōng duì yáng zhì dào zhè gè xiōng dì，

王伦指着林冲对杨志道：“这个兄弟，

tā shì dōng jīng bā shí wàn jìn jūn jiào tóu，

他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

huàn zuò bào zi tóu lín chōng。

唤做豹子头林冲。

yīn zhè gāo tài wèi nà sī ān bù dé hǎo rén，

因这高太尉那厮安不得好人，

bǎ tā xún shì cì pèi cāng zhōu。

把他寻事刺配沧州。

nà lǐ yòu fàn liǎo shì，

那里又犯了事，

rú jīn yě xīn dào zhè lǐ。

如今也新到这里。

què cái zhì shǐ yào shàng dōng jīng gàn gòu dàng，

却才制使要上东京干勾当，

bú shì wáng lún jiū hé zhì shǐ，

不是王伦纠合制使，

xiǎo kě wū zì qì wén jiù wǔ，

小可兀自弃文就武，

lái cǐ luò cǎo。

来此落草。

zhì shǐ yòu shì yǒu zuì de rén，

制使又是有罪的人，

suī jīng shè yòu，

虽经赦宥，

nán fù qián zhí。

难复前职。

yì qiě gāo qiú nà sī jiàn zhǎng jūn quán，

亦且高俅那厮见掌军权，

tā rú hé kěn róng nǐ bù rú zhǐ jiù xiǎo zhài xiē mǎ，

他如何肯容你？不如只就小寨歇马，

dà chèng fēn jīn yín，

大秤分金银，

dà wǎn chī jiǔ ròu，

大碗吃酒肉，

tóng zuò hǎo hàn。

同做好汉。

bù zhī zhì shǐ xīn xià zhǔ yì ruò hé yáng zhì dá dào zhòng méng zhòng tóu lǐng rú cǐ dài xié，

不知制使心下主意若何？”杨志答道：“重蒙众头领如此带携，

zhǐ shì sǎ jiā yǒu gè qīn juàn，

只是洒家有个亲眷，

jiàn zài dōng jīng jū zhù。

见在东京居住。

qián zhě guān shì lián lěi le tā，

前者官事连累了他，

bù céng chóu xiè dé tā，

不曾酬谢得他，

jīn rì yù yào tóu nà lǐ zǒu yī zāo。

今日欲要投那里走一遭。

wàng zhòng tóu lǐng hái le sǎ jiā xíng lǐ。

望众头领还了洒家行李。

rú bù kěn hái，

如不肯还，

yáng zhì kōng shǒu yě qù le。

杨志空手也去了。

wáng lún xiào dào jì shì zhì shǐ bù kěn zài cǐ，

”王伦笑道：“既是制使不肯在此，

rú hé gǎn lè bī rù huǒ。

如何敢勒逼入伙。

qiě qǐng kuān xīn zhù yī xiāo，

且请宽心住一宵，

míng rì zǎo xíng。

明日早行。

yáng zhì dà xǐ。

”杨志大喜。

dāng rì yǐn jiǔ dào èr gēng fāng sàn，

当日饮酒到二更方散，

gè zì qù xiē xī le。

各自去歇息了。

cì rì zǎo qǐ lái，

次日早起来，

yòu zhì jiǔ yǔ yáng zhì sòng xíng。

又置酒与杨志送行。

chī le zǎo fàn，

吃了早饭，

zhòng tóu lǐng jiào yí gè xiǎo lóu luō bǎ zuó yè dān ér tiāo le，

众头领叫一个小喽啰把昨夜担儿挑了，

yī qí dōu sòng xià shān lái，

一齐都送下山来，

dào lù kǒu yǔ yáng zhì zuò bié。

到路口与杨志作别。

jiào xiǎo lóu luō dù hé，

教小喽啰渡河，

sòng chū dà lù。

送出大路。

zhòng rén xiāng bié le，

众人相别了，

zì huí shān zhài。

自回山寨。

wáng lún zì cǐ fāng cái kěn jiào lín chōng zuò dì sì wèi，

王伦自此方才肯教林冲坐第四位，

zhū guì zuò dì wǔ wèi。

朱贵做第五位。

cóng cǐ，

从此，

wǔ gè hǎo hàn zài liáng shān pō dǎ jiā jié shè，

五个好汉在梁山泊打家劫舍，

bù zài huà xià。

不在话下。

zhǐ shuō yáng zhì chū le dà lù，

只说杨志出了大路，

xún gè zhuāng jiā tiāo le dǎn zi，

寻个庄家挑了胆子，

fā fù xiǎo lóu luō zì huí shān zhài。

发付小喽啰自回山寨。

yáng zhì qǔ lù tóu dōng jīng lái，

杨志取路投东京来，

lù shàng miǎn bù dé jī cān kě yǐn，

路上免不得饥餐渴饮，

yè zhù xiǎo xíng。

夜住晓行。

bù shù rì，

不数日，

lái dào dōng jīng。

来到东京。

yǒu shī wèi zhèng qīng bái chuán jiā yáng zhì shǐ，

有诗为证： 清白传家杨制使，

chǐ jiāng shēn jī lǚ wēi jī。

耻将身迹履危机。

qǐ zhī jiān nìng cán zhōng yì，

岂知奸佞残忠义，

dùn shǐ gōng míng shì yǐ fēi。

顿使功名事已非。

nà yáng zhì rù dé chéng lái，

那杨志入得城来，

xún gè kè diàn ān xiē xià。

寻个客店安歇下。

zhuāng kè jiāo huán dān ér，

庄客交还担儿，

yǔ le xiē yín liǎng，

与了些银两，

zì huí qù le。

自回去了。

yáng zhì dào diàn zhōng fàng xià xíng lǐ，

杨志到店中放下行李，

jiě le yāo dāo pō dāo，

解了腰刀、朴刀，

jiào diàn xiǎo èr jiāng xiē suì yín zi mǎi xiē jiǔ ròu chī le。

叫店小二将些碎银子买些酒肉吃了。

guò shù rì，

过数日，

yāng rén lái shū mì yuàn dǎ diǎn lǐ huì běn děng de gòu dàng。

央人来枢密院打点理会本等的勾当。

jiāng chū nà dān ér nèi jīn yín cái wù，

将出那担儿内金银财物，

mǎi shàng gào xià，

买上告下，

zài yào bǔ diàn sī fǔ zhì shǐ zhí yì。

再要补殿司府制使职役。

bǎ xǔ duō dōng xī dōu shǐ jìn le，

把许多东西都使尽了，

fāng cái dé shēn wén shū，

方才得申文书，

yǐn qù jiàn diàn shuài gāo tài wèi。

引去见殿帅高太尉。

lái dào tīng qián，

来到厅前，

nà gāo qiú bǎ cóng qián lì shì wén shū dōu kàn le，

那高俅把从前历事文书都看了，

dà nù dào jì shì nǐ děng shí gè zhì shǐ qù yùn huā shí gāng，

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

jiǔ gè huí dào jīng shī jiāo nà le，

九个回到京师交纳了，

piān nǐ zhè sī bǎ huā shí gāng shī xiàn le，

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

yòu bù lái shǒu gào，

又不来首告，

dào yòu zài táo，

倒又在逃，

xǔ duō shí zhuō ná bù zháo。

许多时捉拿不着。

jīn rì zài yào gòu dàng，

今日再要勾当，

suī jīng shè yòu suǒ fàn zuì míng，

虽经赦宥所犯罪名，

nán yǐ wěi yòng。

难以委用。

bǎ wén shū yī bǐ dōu pī dào le，

”把文书一笔都批倒了，

jiāng yáng zhì gǎn chū diàn sī fǔ lái。

将杨志赶出殿司府来。

yáng zhì mèn mèn bù yǐ，

杨志闷闷不已，

huí dào kè diàn zhōng，

回到客店中，

sī liang wáng lún quàn ǎn，

思量：“王伦劝俺，

yě jiàn de shì，

也见得是，

zhǐ wèi sǎ jiā qīng bái xìng zì，

只为洒家清白姓字，

bù kěn jiāng fù mǔ yí tǐ lái diǎn wū le。

不肯将父母遗体来点污了。

zhǐ wàng bǎ yī shēn běn shì，

指望把一身本事，

biān tíng shàng yī qiāng yī dāo，

边庭上一枪一刀，

bó gè fēng qī yìn zǐ，

博个封妻荫子，

yě yǔ zǔ zōng zhēng kǒu qì。

也与祖宗争口气。

bù xiǎng yòu chī zhè yī shǎn gāo tài wèi，

不想又吃这一闪！高太尉，

nǐ tè dú hài，

你忒毒害，

nèn dì kè bō xīn zhōng fán nǎo le yī huí，

恁地克剥！”心中烦恼了一回，

zài kè diàn lǐ yòu zhù le jǐ rì，

在客店里又住了几日，

pán chán dōu shǐ jìn le。

盘缠都使尽了。

yáng zhì xún sī dào què shì zěn dì hǎo zhǐ yǒu zǔ shàng liú xià zhè kǒu bǎo dāo，

杨志寻思道：“却是怎地好！只有祖上留下这口宝刀，

cóng lái gēn zhe sǎ jiā，

从来跟着洒家，

rú jīn shì jí wú cuò，

如今事急无措，

zhǐ de ná qù jiē shàng huò mài dé qiān bǎi guàn qián chāo，

只得拿去街上货卖得千百贯钱钞，

hǎo zuò pán chán，

好做盘缠，

tóu wǎng tā chǔ ān shēn。

投往他处安身。

dāng rì jiāng le bǎo dāo，

”当日将了宝刀，

chā le cǎo biāo ér，

插了草标儿，

shàng shì qù mài。

上市去卖。

zǒu dào mǎ xíng jiē nèi，

走到马行街内，

lì le liǎng gè shí chén，

立了两个时辰，

bìng wú yí ge rén wèn。

并无一个人问。

jiāng lì dào shǎng wǔ shí fēn，

将立到晌午时分，

zhuàn lái dào tiān hàn zhōu qiáo rè nào chù qù mài。

转来到天汉州桥热闹处去卖。

yáng zhì lì wèi jiǔ，

杨志立未久，

zhī jiàn liǎng biān de rén dōu pǎo rù hé xià xiàng nèi qù duǒ。

只见两边的人都跑入河下巷内去躲。

yáng zhì kàn shí，

杨志看时，

zhī jiàn dōu luàn cuān，

只见都乱撺，

kǒu lǐ shuō dào kuài duǒ le，

口里说道：“快躲了，

dà chóng lái yě。

大虫来也。

yáng zhì dào hǎo zuò guài zhè děng yī piàn jǐn chéng chí，

”杨志道：“好作怪！这等一片锦城池，

què nà de dà chóng lái dāng xià lì zhù jiǎo kàn shí，

却那得大虫来？”当下立住脚看时，

zhī jiàn yuǎn yuǎn dì hēi lǐn lǐn yī dà hàn，

只见远远地黑凛凛一大汉，

chī dé bàn zuì，

吃得半醉，

yī bù yī diān zhuàng jiāng lái。

一步一攧撞将来。

yáng zhì kàn nà rén shí，

杨志看那人时，

xíng mào shēng de cū chǒu。

形貌生得粗丑。

dàn jiàn miàn mù yī xī shì guǐ，

但见： 面目依稀似鬼，

shēn cái fǎng fú rú rén。

身材仿佛如人。

chā yā guài shù，

杈枒怪树，

biàn wéi gē xíng hái chòu huì kū zhuāng，

变为肐形骸；臭秽枯桩，

huà zuò ā zā wǎng liǎng。

化作腌臜魍魉。

hún shēn biàn tǐ，

浑身遍体，

dōu shēng shèn shèn lài lài shā yú pí jiā nǎo lián tóu，

都生渗渗濑濑沙鱼皮；夹脑连头，

jǐn cháng quán quán wān wān juǎn luó fā。

尽长拳拳弯弯卷螺发。

xiōng qián yī piàn jǐn wán pí é shàng sān tiáo qiáng ǎo zhòu。

胸前一片锦顽皮；额上三条强拗皱。

yuán lái zhè rén，

原来这人，

shì jīng shī yǒu míng de pò luò hù pō pí，

是京师有名的破落户泼皮，

jiào zuò méi yǒu máo dà chóng niú èr，

叫做没有毛大虫牛二，

zhuān zài jiē shàng sā pō xíng xiōng zhuàng nào。

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

lián wèi jǐ tóu guān sī，

连为几头官司，

kāi fēng fǔ yě zhì tā bù xià，

开封府也治他不下，

yǐ cǐ mǎn chéng rén jiàn nà sī lái dōu duǒ le。

以此满城人见那厮来都躲了。

què shuō niú èr qiǎng dào yáng zhì miàn qián，

却说牛二抢到杨志面前，

jiù shǒu lǐ bǎ nà kǒu bǎo dāo chě jiāng chū lái，

就手里把那口宝刀扯将出来，

wèn dào hàn zi，

问道：“汉子，

nǐ zhè dāo yào mài jǐ qián yáng zhì dào zǔ shàng liú xià bǎo dāo，

你这刀要卖几钱？”杨志道：“祖上留下宝刀，

yào mài sān qiān guàn。

要卖三千贯。

niú èr hè dào shèn me niǎo dāo，

”牛二喝道：“甚么鸟刀，

yào mài xǔ duō qián wǒ sān bǎi wén mǎi yī bǎ，

要卖许多钱！我三百文买一把，

yě qiè dé ròu，

也切得肉，

qiè dé dòu fǔ。

切得豆腐。

nǐ de niǎo yǒu shèn hǎo chù，

你的鸟有甚好处，

jiào zuò bǎo dāo yáng zhì dào sǎ jiā de xū bú shì diàn shàng mài de bái tiě dāo，

叫做宝刀？”杨志道：“洒家的须不是店上卖的白铁刀，

zhè shì bǎo dāo。

这是宝刀。

niú èr dào zěn dì huàn zuò bǎo dāo yáng zhì dào dì yī jiàn kǎn tóng duò tiě，

”牛二道：“怎地唤做宝刀？”杨志道：“第一件砍铜剁铁，

dāo kǒu bù juǎn。

刀口不卷。

dì èr jiàn chuī máo dé guò。

第二件吹毛得过。

dì sān jiàn shā rén dāo shàng méi xuè。

第三件杀人刀上没血。

niú èr dào nǐ gǎn duò tóng qián me yáng zhì dào nǐ biàn jiāng lái，

”牛二道：“你敢剁铜钱么？”杨志道：“你便将来，

duò yǔ nǐ kàn。

剁与你看。

niú èr biàn qù zhōu qiáo xià xiāng jiāo pù lǐ，

”牛二便去州桥下香椒铺里，

tǎo le èr shí wén dāng sān qián，

讨了二十文当三钱，

yī duǒ ér jiāng lái，

一垛儿将来，

fàng zài zhōu qiáo lán gān shàng，

放在州桥阑干上，

jiào yáng zhì dào hàn zi，

叫杨志道：“汉子，

nǐ ruò duò dé kāi shí，

你若剁得开时，

wǒ hái nǐ sān qiān guàn。

我还你三千贯。

nà shí kàn de rén suī rán bù gǎn jìn qián，

”那时看的人虽然不敢近前，

xiàng yuǎn yuǎn dì wéi zhù le wàng。

向远远地围住了望。

yáng zhì dào zhè gè zhí de shèn me。

杨志道：“这个直得甚么。

bǎ yī xiù juǎn qǐ，

”把衣袖卷起，

ná dāo zài shǒu，

拿刀在手，

kàn de jiào shèng，

看的较胜，

zhǐ yī dāo，

只一刀，

bǎ tóng qián duò zuò liǎng bàn。

把铜钱剁做两半。

zhòng rén dōu hè cǎi。

众人都喝采。

niú èr dào hē shèn me niǎo cǎi nǐ qiě shuō dì èr jiàn shì shèn me yáng zhì dào chuī máo guò de。

牛二道：“喝甚么鸟采！你且说第二件是甚么？”杨志道：“吹毛过得。

jiù bǎ jǐ gēn tóu fà wàng dāo kǒu shàng zhǐ yī chuī，

就把几根头发望刀口上只一吹，

qí qí dōu duàn。

齐齐都断。

niú èr dào wǒ bù xìn。

”牛二道：“我不信。

zì bǎ tóu shàng bá xià yī bǎ tóu fà，

”自把头上拔下一把头发，

dì yǔ yáng zhì nǐ qiě chuī wǒ kàn。

递与杨志：“你且吹我看。

yáng zhì zuǒ shǒu jiē guò tóu fà，

”杨志左手接过头发，

zhào zhe dāo kǒu shàng jǐn qì lì yī chuī，

照着刀口上尽气力一吹，

nà tóu fà dōu zuò liǎng duàn，

那头发都做两段，

fēn fēn piāo xià dì lái。

纷纷飘下地来。

zhòng rén hè cǎi，

众人喝采，

kàn de rén yuè duō le。

看的人越多了。

niú èr yòu wèn dì sān jiàn shì shèn me yáng zhì dào shā rén dāo shàng méi xuè。

牛二又问：“第三件是甚么？”杨志道：“杀人刀上没血。

niú èr dào zěn dì shā rén dāo shàng méi xuè yáng zhì dào bǎ rén yī dāo kǎn le，

”牛二道：“怎地杀人刀上没血？”杨志道：“把人一刀砍了，

bìng wú xuè hén，

并无血痕，

zhǐ shì gè kuài。

只是个快。

niú èr dào wǒ bù xìn nǐ bǎ dāo lái duò yí ge rén wǒ kàn。

”牛二道：“我不信！你把刀来剁一个人我看。

yáng zhì dào jìn chéng zhī zhōng，

”杨志道：“禁城之中，

rú hé gǎn shā rén nǐ bù xìn shí，

如何敢杀人？你不信时，

qǔ yì zhī gǒu lái，

取一只狗来，

shā yǔ nǐ kàn。

杀与你看。

niú èr dào nǐ shuō shā rén，

”牛二道：“你说杀人，

bù céng shuō shā gǒu。

不曾说杀狗。

yáng zhì dào nǐ bù mǎi biàn bà，

”杨志道：“你不买便罢，

zhǐ guǎn chán rén zuò shèn me niú èr dào nǐ jiāng lái wǒ kàn。

只管缠人做甚么！”牛二道：“你将来我看。

yáng zhì dào nǐ zhǐ gù méi liǎo dàng sǎ jiā yòu bú shì nǐ liáo bō de。

”杨志道：“你只顾没了当！洒家又不是你撩拨的。

niú èr dào nǐ gǎn shā wǒ yáng zhì dào hé nǐ wǎng rì wú yuān，

”牛二道：“你敢杀我？”杨志道：“和你往日无冤，

xī rì wú chóu，

昔日无仇，

yī wù bù chéng，

一物不成，

liǎng wù jiàn zài。

两物见在。

méi lái yóu shā nǐ zuò shèn me niú èr jǐn jiū zhù yáng zhì shuō dào wǒ biē niǎo mǎi nǐ zhè kǒu dāo。

没来由杀你做甚么？”牛二紧揪住杨志说道：“我鳖鸟买你这口刀。

yáng zhì dào nǐ yào mǎi，

”杨志道：“你要买，

jiāng qián lái。

将钱来。

niú èr dào wǒ méi qián。

”牛二道：“我没钱。

yáng zhì dào nǐ méi qián，

”杨志道：“你没钱，

jiū zhù sǎ jiā zěn dì niú èr dào wǒ yào nǐ zhè kǒu dāo。

揪住洒家怎地？”牛二道：“我要你这口刀。

yáng zhì dào ǎn bù yǔ nǐ。

”杨志道：“俺不与你。

niú èr dào nǐ hǎo nán zǐ，

”牛二道：“你好男子，

duò wǒ yī dāo。

剁我一刀。

yáng zhì dà nù，

”杨志大怒，

bǎ niú èr tuī le yī jiāo。

把牛二推了一跤。

niú èr pá jiāng qǐ lái，

牛二爬将起来，

zuān rù yáng zhì huái lǐ。

钻入杨志怀里。

yáng zhì jiào dào jiē fāng lín shè dōu shì zhèng jiàn。

杨志叫道：“街坊邻舍都是证见。

yáng zhì wú pán chán，

杨志无盘缠，

zì mài zhè kǒu dāo。

自卖这口刀。

zhè gè pō pí qiáng duó sǎ jiā de dāo，

这个泼皮强夺洒家的刀，

yòu bǎ ǎn dǎ。

又把俺打。

jiē fāng rén dōu pà zhè niú èr，

”街坊人都怕这牛二，

shuí gǎn xiàng qián lái quàn。

谁敢向前来劝。

niú èr hè dào nǐ shuō wǒ dǎ nǐ，

牛二喝道：“你说我打你，

biàn dǎ shā zhí shèn me kǒu lǐ shuō，

便打杀直甚么！”口里说，

yī miàn huī qǐ yòu shǒu，

一面挥起右手，

yī quán dǎ lái。

一拳打来。

yáng zhì huò dì duǒ guò，

杨志霍地躲过，

ná zhe dāo qiǎng rù lái，

拿着刀抢入来，

yī shí xìng qǐ，

一时性起，

wàng niú èr sǎng gēn shàng shuò gè zhe，

望牛二颡根上搠个着，

pū dì dào le。

扑地倒了。

yáng zhì gǎn rù qù，

杨志赶入去，

bǎ niú èr xiōng pú shàng yòu lián shuò le liǎng dāo，

把牛二胸脯上又连搠了两刀，

xuè liú mǎn dì，

血流满地，

sǐ zài dì shàng。

死在地上。

yáng zhì jiào dào sǎ jiā shā sǐ zhè gè pō pí，

杨志叫道：“洒家杀死这个泼皮，

zěn kěn lián lěi nǐ men pō pí jì yǐ sǐ le，

怎肯连累你们！泼皮既已死了，

nǐ men dōu lái tóng sǎ jiā qù guān fǔ fǔ lǐ chū shǒu。

你们都来同洒家去官府府里出首。

fāng yú zhòng rén huāng máng lǒng lái，

”坊隅众人慌忙拢来，

suí tóng yáng zhì，

随同杨志，

jìng tóu kāi fēng fǔ chū shǒu。

径投开封府出首。

zhèng zhí fǔ yǐn zuò yá。

正值府尹坐衙。

yáng zhì ná zhe dāo，

杨志拿着刀，

hé dì fāng lín shè zhòng rén，

和地方邻舍众人，

dōu shàng tīng lái，

都上厅来，

yī qí guì xià，

一齐跪下，

bǎ dāo fàng zài miàn qián。

把刀放在面前。

yáng zhì gào dào xiǎo rén yuán shì diàn sī zhì shǐ，

杨志告道：“小人原是殿司制使，

wèi yīn shī xiàn huā shí gāng，

为因失陷花石纲，

xuē qù běn shēn zhí yì，

削去本身职役，

wú bù pán chán，

无不盘缠，

jiāng zhè kǒu dāo zài jiē huò mài。

将这口刀在街货卖。

bù qī bèi gè pō pí pò luò hù niú èr，

不期被个泼皮破落户牛二，

qiáng duó xiǎo rén de dāo，

强夺小人的刀，

yòu yòng quán dǎ xiǎo rén，

又用拳打小人，

yīn cǐ yī shí xìng qǐ，

因此一时性起，

jiāng nà rén shā sǐ。

将那人杀死。

zhòng lín shè dōu shì zhèng jiàn。

众邻舍都是证见。

zhòng rén yì tì yáng zhì gào shuō，

”众人亦替杨志告说，

fēn sù le yī huí。

分诉了一回。

fǔ yǐn dào jì shì zì xíng qián lái chū shǒu，

府尹道：“既是自行前来出首，

miǎn le zhè sī rù mén de kuǎn dǎ。

免了这厮入门的款打。

qiě jiào qǔ yī miàn zhǎng jiā jiā le，

”且叫取一面长枷枷了，

chà liǎng yuán xiāng guān，

差两员相官，

dài le wǔ zuò xíng rén，

带了仵作行人，

jiān yā yáng zhì bìng zhòng lín shè yī gān rén fàn，

监押杨志并众邻舍一干人犯，

dōu lái tiān hàn zhōu qiáo biān，

都来天汉州桥边，

dēng chǎng jiǎn yàn le，

登场检验了，

dié chéng wén àn。

叠成文案。

zhòng lín shè dōu chū le gòng zhuàng，

众邻舍都出了供状，

bǎo fàng suí yá tīng hòu，

保放随衙听候，

dāng tīng fā luò，

当厅发落，

jiāng yáng zhì yú sǐ qiú láo mén lǐ jiān shōu。

将杨志于死囚牢门里监收。

dàn jiàn tuī lín yù nèi，

但见： 推临狱内，

yōng rù láo mén。

拥入牢门。

tái tóu cān qīng miàn shǐ zhě，

抬头参青面使者，

zhuǎn miàn jiàn chì fā guǐ wáng。

转面见赤发鬼王。

huáng xū jié jí，

黄须节级，

má shéng zhǔn bèi diào běng jiū hēi miàn yā láo，

麻绳准备吊绷揪；黑面押牢，

mù xiá ān pái láo suǒ liào。

木匣安排牢锁镣。

shā wēi bàng，

杀威棒，

yù zú duàn shí yāo tòng sā zǐ jiǎo，

狱卒断时腰痛；撒子角，

qiú rén jiàn le xīn jīng。

囚人见了心惊。

xiū yán sǐ qù jiàn yán wáng，

休言死去见阎王，

zhī cǐ biàn wéi zhēn dì yù。

只此便为真地狱。

qiě shuō yáng zhì yā dào sǐ qiú láo lǐ，

且说杨志押到死囚牢里，

zhòng duō yā láo jìn zǐ jié jí jiàn shuō yáng zhì shā sǐ méi máo dà chóng niú èr，

众多押牢禁子、节级见说杨志杀死没毛大虫牛二，

dōu kě lián tā shì gè hǎo nán zǐ，

都可怜他是个好男子，

bù lái wèn tā yào qián，

不来问他要钱，

yòu hǎo shēng kàn qù tā。

又好生看觑他。

tiān hàn zhōu qiáo xià zhòng rén，

天汉州桥下众人，

wéi shì yáng zhì chú le jiē shàng hài rén zhī wù，

为是杨志除了街上害人之物，

dōu liǎn xiē pán chán，

都敛些盘缠，

còu xiē yín liǎng，

凑些银两，

lái yǔ tā sòng fàn，

来与他送饭，

shàng xià yòu tì tā shǐ yòng。

上下又替他使用。

tuī sī yě qù tā shì gè shǒu shēn de hǎo hàn，

推司也觑他是个首身的好汉，

yòu yǔ dōng jīng jiē shàng chú le yī hài，

又与东京街上除了一害，

niú èr jiā yòu méi kǔ zhǔ，

牛二家又没苦主，

bǎ kuǎn zhuàng dōu gǎi dé qīng le。

把款状都改得轻了。

sān tuī liù wèn，

三推六问，

què zhāo zuò yī shí dòu ōu shā shāng，

却招做一时斗殴杀伤，

wù shāng rén mìng。

误伤人命。

dài le liù shí rì xiàn mǎn，

待了六十日限满，

dāng tīng tuī sī bǐng guò fǔ yǐn，

当厅推司禀过府尹，

jiāng yáng zhì dài chū tīng qián，

将杨志带出厅前，

chú le zhǎng jiā，

除了长枷，

duàn le èr shí jí zhàng，

断了二十脊杖，

huàn gè wén mò jiàng rén，

唤个文墨匠人，

cì le liǎng xíng jīn yìn，

刺了两行金印，

dié pèi běi jīng dà míng fǔ liú shǒu sī chōng jūn。

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

nà kǒu bǎo dāo，

那口宝刀，

méi guān rù kù。

没官入库。

dāng tīng yā le wén dié，

当厅押了文牒，

chà liǎng gè fáng sòng gōng rén，

差两个防送公人，

miǎn bù dé shì zhāng lóng zhào hǔ，

免不得是张龙、赵虎，

bǎ qī jīn bàn tiě yè zi pán tóu hù shēn jiā dīng le。

把七斤半铁叶子盘头护身枷钉了。

fēn fù liǎng gè gōng rén，

分付两个公人，

biàn jiào jiān yā shàng lù。

便教监押上路。

tiān hàn zhōu qiáo nà jǐ gè dà hù，

天汉州桥那几个大户，

kē liǎn xiē yín liǎng qián wù，

科敛些银两钱物，

děng hòu yáng zhì dào lái，

等候杨志到来，

qǐng tā liǎng gè gōng rén yī tóng dào jiǔ diàn lǐ chī le xiē jiǔ shí，

请他两个公人一同到酒店里吃了些酒食，

bǎ chū yín liǎng jī fā liǎng wèi fáng sòng gōng rén，

把出银两赍发两位防送公人，

shuō dào niàn yáng zhì shì gè hǎo hàn，

说道：“念杨志是个好汉，

yǔ mín chú hài。

与民除害。

jīn qù běi jīng lù tú zhōng，

今去北京路途中，

wàng qǐ èr wèi shàng xià zhào qù，

望乞二位上下照觑，

hǎo shēng kàn tā yī kàn。

好生看他一看。

zhāng zhào hǔ dào wǒ liǎng gè yě zhī tā shì hǎo hàn，

”张、赵虎道：“我两个也知他是好汉，

yì bù bì nǐ zhòng wèi fēn fù，

亦不必你众位分付，

dàn qǐng fàng xīn。

但请放心。

yáng zhì xiè le zhòng rén。

”杨志谢了众人。

qí yú duō de yín liǎng，

其余多的银两，

jǐn sòng yǔ yáng zhì zuò pán chán。

尽送与杨志做盘缠。

zhòng rén gè zì sàn le。

众人各自散了。

huà lǐ zhǐ shuō yáng zhì tóng liǎng gè gōng rén lái dào yuán xià de kè diàn lǐ，

话里只说杨志同两个公人来到原下的客店里，

suàn hái le fáng qián fàn qián，

算还了房钱饭钱，

qǔ le yuán jì de yī fú xíng lǐ，

取了原寄的衣服行李，

ān pái xiē jiǔ shí，

安排些酒食，

qǐng le liǎng gè gōng rén，

请了两个公人，

xún yī shì shú le jǐ gè zhàng chuāng de gāo yào tiē le bàng chuāng，

寻医士赎了几个杖疮的膏药贴了棒疮，

biàn tóng liǎng gè gōng rén shàng lù，

便同两个公人上路，

sān ge wàng běi jīng jìn fā。

三个望北京进发。

wǔ lǐ dān pái，

五里单牌，

shí lǐ shuāng pái，

十里双牌，

féng zhōu guò xiàn，

逢州过县，

mǎi xiē jiǔ ròu，

买些酒肉，

bù shí jiān qǐng zhāng lóng zhào hǔ chī。

不时间请张龙、赵虎吃。

sān ge zài lù，

三个在路，

yè sù lǚ guǎn，

夜宿旅馆，

xiǎo xíng yì dào，

晓行驿道，

bù shù rì lái dào běi jīng。

不数日来到北京。

rù dé chéng zhōng，

入得城中，

xún gè kè diàn ān xià，

寻个客店安下，

yuán lái běi jīng dà míng fǔ liú shǒu sī，

原来北京大名府留守司，

shàng mǎ guǎn jūn，

上马管军，

xià mǎ guǎn mín，

下马管民，

zuì yǒu quán shì。

最有权势。

nà liú shǒu huàn zuò liáng zhōng shū，

那留守唤做梁中书，

huì shì jié，

讳世杰，

tā shì dōng jīng dāng cháo tài shī cài jīng de nǚ xù。

他是东京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

dāng rì shì èr yuè chū jiǔ rì，

当日是二月初九日，

liú shǒu shēng tīng。

留守升厅。

liǎng gè gōng rén jiě yáng zhì dào liú shǒu sī tīng qián，

两个公人解杨志到留守司厅前，

chéng shàng kāi fēng fǔ gōng wén。

呈上开封府公文。

liáng zhōng shū kàn le，

梁中书看了，

yuán zài dōng jīng shí yě céng rèn de yáng zhì，

原在东京时也曾认得杨志，

dāng xià yī jiàn le，

当下一见了，

bèi wèn qíng yóu。

备问情由。

yáng zhì biàn bǎ gāo tài wèi bù róng fù zhí，

杨志便把高太尉不容复职，

shǐ jìn qián cái，

使尽钱财，

jiāng bǎo dāo huò mài，

将宝刀货卖，

yīn ér shā sǐ niú èr de shí qíng，

因而杀死牛二的实情，

tōng qián yī yī gào bǐng le。

通前一一告禀了。

liáng zhōng shū tīng dé，

梁中书听得，

dà xǐ。

大喜。

dāng tīng jiù kāi le jiā，

当厅就开了枷，

liú zài tīng qián tīng yòng。

留在厅前听用。

yā le pī huí yǔ liǎng gè gōng rén，

押了批回与两个公人，

zì huí dōng jīng，

自回东京，

bù zài huà xià。

不在话下。

zhǐ shuō yáng zhì zì zài liáng zhōng shū fǔ zhōng，

只说杨志自在梁中书府中，

zǎo wǎn yīn qín，

早晚殷勤，

tīng hòu shǐ huàn。

听候使唤。

liáng zhōng shū jiàn tā qín jǐn，

梁中书见他勤谨，

yǒu xīn yào tái jǔ tā，

有心要抬举他，

yù yào qiān tā zuò gè jūn zhōng fù pái，

欲要迁他做个军中副牌，

yuè zhī yī fēn qǐng shòu。

月支一分请受。

zhǐ kǒng zhòng rén bù fú，

只恐众人不伏，

yīn cǐ chuán xià hào lìng，

因此传下号令，

jiào jūn zhèng sī gào shì dà rén zhū jiàng rén yuán，

教军政司告示大人诸将人员，

lái rì dōu yào chū dōng guō mén jiào chǎng zhōng qù yǎn wǔ shì yì。

来日都要出东郭门教场中去演武试艺。

dàng wǎn，

当晚，

liáng zhōng shū huàn yáng zhì dào tīng qián。

梁中书唤杨志到厅前。

liáng zhōng shū dào wǒ yǒu xīn yào tái jǔ nǐ zuò gè jūn zhōng fù pái，

梁中书道：“我有心要抬举你做个军中副牌，

yuè zhī yī fēn qǐng shòu，

月支一分请受，

zhǐ bù zhī nǐ wǔ yì rú hé yáng zhì bǐng dào xiǎo rén yīng guò wǔ jǔ chū shēn，

只不知你武艺如何？”杨志禀道：“小人应过武举出身，

céng zuò diàn sī fǔ zhì shǐ zhí yì，

曾做殿司府制使职役，

zhè shí bā bān wǔ yì，

这十八般武艺，

zì xià xí xué。

自下习学。

jīn rì，

今日，

méng ēn xiāng tái jǔ，

蒙恩相抬举，

rú bō yún jiàn rì yì bān。

如拨云见日一般。

yáng zhì ruò dé cùn jìn，

杨志若得寸进，

dāng xiào xián huán bèi ān zhī bào。

当效衔环背鞍之报。

liáng zhōng shū dà xǐ，

”梁中书大喜，

cì yǔ yī fù yì jiǎ。

赐与一副衣甲。

dàng yè wú shì。

当夜无事。

yǒu shī wèi zhèng yáng zhì yīng xióng wěi zhàng fū，

有诗为证： 杨志英雄伟丈夫，

mài dāo shì shàng shā wú tú。

卖刀市上杀无徒。

què jiào zuì pèi yōu yàn dì，

却教罪配幽燕地，

yǎn wǔ chǎng zhōng dí shǒu wú。

演武场中敌手无。

cì rì tiān xiǎo，

次日天晓，

shí dāng èr yuè zhōng xún，

时当二月中旬，

zhèng zhí fēng hé rì nuǎn。

正值风和日暖。

liáng zhōng shū zǎo fàn yǐ bà，

梁中书早饭已罢，

dài lǐng yáng zhì shàng mǎ，

带领杨志上马，

qián zhē hòu yōng，

前遮后拥，

wǎng dōng guō mén lái。

往东郭门来。

dào de jiào chǎng zhōng，

到得教场中，

dà xiǎo jūn zú bìng xǔ duō guān yuán jiē jiàn，

大小军卒并许多官员接见，

jiù yǎn wǔ tīng qián xià mǎ。

就演武厅前下马。

dào tīng shàng，

到厅上，

zhèng miàn sā xià yī bǎ hún yín jiāo yǐ zuò xià。

正面撒下一把浑银交椅坐下。

zuǒ yòu liǎng biān qí zhēn zhēn dì pái zhe liǎng xíng guān yuán zhǐ huī shǐ tuán liàn shǐ zhèng zhì shǐ tǒng lǐng shǐ yá jiàng xiào wèi fù pái jūn。

左右两边齐臻臻地排着两行官员：指挥使、团练使、正制使、统领使、牙将、校尉、副牌军。

qián hòu zhōu wéi è hěn hěn dì liè zhe bǎi yuán jiàng xiào。

前后周围恶狠狠地列着百员将校。

zhèng jiāng tái shàng lì zhe liǎng gè dōu jiān yí gè huàn zuò lǐ tiān wáng lǐ chéng，

正将台上立着两个都监：一个唤做李天王李成，

yí gè huàn zuò wén dà dāo wén dá。

一个唤做闻大刀闻达。

èr rén jiē yǒu wàn fū bù dāng zhī yǒng，

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tǒng lǐng zhe xǔ duō jūn mǎ，

统领着许多军马，

yī qí dōu lái zhāo zhe liáng zhōng shū hū sān shēng nuò。

一齐都来朝着梁中书呼三声喏。

què zǎo jiāng tái shàng shù qǐ yī miàn huáng qí lái。

却早将台上竖起一面黄旗来。

jiāng tái liǎng biān，

将台两边，

zuǒ yòu liè zhe sān wǔ shí duì jīn gǔ shǒu，

左右列着三五十对金鼓手，

yī qí fā qǐ léi lái。

一齐发起擂来。

pǐn le sān tòng huà jiǎo，

品了三通画角，

fā le sān tòng léi gǔ，

发了三通擂鼓，

jiào chǎng lǐ miàn shuí gǎn gāo shēng。

教场里面谁敢高声。

yòu jiàn jiāng tái shàng miàn shù qǐ yī miàn jìng píng qí lái，

又见将台上面竖起一面净平旗来，

qián hòu wǔ jūn yī qí zhěng sù。

前后五军一齐整肃。

jiāng tái shàng bǎ yī miàn yǐn jūn hóng qí mó dòng，

将台上把一面引军红旗磨动，

zhī jiàn gǔ shēng xiǎng chù，

只见鼓声响处，

wǔ bǎi jūn liè chéng liǎng zhèn，

五百军列成两阵，

jūn shì gè zhí qì xiè zài shǒu。

军士各执器械在手。

jiāng tái shàng yòu bǎ bái qí zhāo dòng，

将台上又把白旗招动，

liǎng zhèn mǎ jūn qí qí dì dōu lì zài miàn qián，

两阵马军齐齐地都立在面前，

gè bǎ mǎ lè zhù。

各把马勒住。

liáng zhōng shū chuán xià lìng lái，

梁中书传下令来，

jiào huàn fù pái jūn zhōu jǐn xiàng qián tīng lìng。

叫唤副牌军周谨向前听令。

yòu zhèn lǐ zhōu jǐn tīng dé hū huàn，

右阵里周谨听得呼唤，

yuè mǎ dào tīng qián，

跃马到厅前，

tiào xià mǎ，

跳下马，

chā le qiāng，

插了枪，

bào léi yě sì shēng gè dà nuò。

暴雷也似声个大喏。

liáng zhōng shū dào zhe fù pái jūn shī chěng běn shēn wǔ yì。

梁中书道：“着副牌军施逞本身武艺。

zhōu jǐn dé le jiàng lìng，

”周谨得了将令，

chuò qiāng shàng mǎ，

绰枪上马，

zài yǎn wǔ tīng qián zuǒ pán yòu xuán，

在演武厅前左盘右旋，

yòu pán zuǒ xuán，

右盘左旋，

jiāng shǒu zhòng qiāng shǐ le jǐ lù。

将手中枪使了几路。

zhòng rén hè cǎi。

众人喝彩。

liáng zhōng shū dào jiào dōng jīng duì bō lái de jūn jiàn yáng zhì。

梁中书道：“叫东京对拨来的军健杨志。

yáng zhì zhuǎn guò tīng qián，

”杨志转过厅前，

chàng gè dà nuò。

唱个大喏。

liáng zhōng shū dào yáng zhì，

梁中书道：“杨志，

wǒ zhī nǐ yuán shì dōng jīng diàn gōng fǔ zhì shǐ jūn guān，

我知你原是东京殿公府制使军官，

fàn zuì pèi lái cǐ jiān。

犯罪配来此间。

jí rì dào zéi chāng kuáng，

即日盗贼猖狂，

guó jiā yòng rén zhī jì，

国家用人之际，

nǐ gǎn yǔ zhōu jǐn bǐ shì wǔ yì gāo dī rú ruò yíng shí，

你敢与周谨比试武艺高低？如若赢时，

biàn qiān nǐ chōng qí zhí yì。

便迁你充其职役。

yáng zhì dào ruò méng ēn xiāng chāi qiǎn，

”杨志道：“若蒙恩相差遣，

ān gǎn yǒu wéi jūn zhǐ。

安敢有违钧旨。

liáng zhōng shū jiào qǔ yī pǐ zhàn mǎ lái，

”梁中书叫取一匹战马来，

jiào jiǎ zhàng kù suí háng guān lì yìng fù jūn qì。

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应付军器。

jiào yáng zhì pī guà shàng mǎ，

教杨志披挂上马，

yǔ zhōu jǐn bǐ shì。

与周谨比试。

yáng zhì qù tīng hòu bǎ yè lái yì jiǎ chuān le，

杨志去厅后把夜来衣甲穿了，

shuān shù bà，

拴束罢，

dài le tóu kuī gōng jiàn yāo dāo，

带了头盔、弓箭、腰刀，

shǒu ná cháng qiāng shàng mǎ，

手拿长枪上马，

cóng tīng hòu pǎo jiāng chū lái。

从厅后跑将出来。

liáng zhōng shū kàn le dào zhe yáng zhì yǔ zhōu jǐn xiān bǐ qiāng。

梁中书看了道：“着杨志与周谨先比枪。

zhōu jǐn xiān nù dào zhè gè zéi pèi jūn，

”周谨先怒道：“这个贼配军，

gǎn lái yǔ wǒ jiāo qiāng shéi zhī nǎo fàn le zhè gè hǎo hàn，

敢来与我交枪！”谁知恼犯了这个好汉，

lái yǔ zhōu jǐn dòu wǔ。

来与周谨斗武。

bù yīn yáng zhì lái yǔ zhōu jǐn bǐ shì，

不因杨志来与周谨比试，

yáng zhì zài wàn mǎ cóng zhōng wén xìng zì，

杨志在万马丛中闻姓字，

qiān jūn duì lǐ duó tóu gōng。

千军队里夺头功。

zhí jiào dà fǔ héng dān lái shuǐ hǔ，

直教大斧横担来水浒，

gāng qiāng xié zhuāi shàng liáng shān。

钢枪斜拽上梁山。

bì jìng yáng zhì yǔ zhōu jǐn bǐ shì yǐn chū shèn me rén lái，

毕竟杨志与周谨比试引出甚么人来，

qiě tīng xià huí fēn jiě。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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