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 · 第二十六回 · 偷骨殖何九送丧 供人头武二设祭

施耐庵 - [明]

诗曰：

参透风流二字禅，好因缘是恶因缘。

痴心做处人人爱，冷眼观时个个嫌。

野草闲花休采折，贞姿劲质自安然。

山妻稚子家常饭，不害相思不损钱。

话说当时何九叔跌倒在地下，众火家扶住。王婆便道：“这是中了恶，快将水来。”喷了两口，何九叔渐渐地动转，有些苏醒。王婆道：“且扶九叔回家去却理会。”两个火家使扇板门，一径抬何九叔到家里。大小接着，就在床上睡了。老婆哭道：“笑欣欣出去，却怎地这般归来！闲时曾不知中恶。”坐在床边啼哭。何九叔觑得火家都不在面前，踢那老婆道：“你不要烦恼，我自没事。却才去武大家入殓，到得他巷口，迎见县前开药铺的西门庆，请我去吃了一席酒，把十两银子与我，说道：‘所殓的尸首，凡事遮盖则个。’我到武大家，见他的老婆是个不良的人模样，我心里有八九分疑忌。到那里揭起千秋幡看时，见武大面皮紫黑，七窍内津津出血，唇口上微露齿痕，定是中毒身死。我本待声张起来，却怕他没人做主，恶了西门庆，却不是去撩蜂剔蝎？待要胡卢提入了棺殓了，武大有个兄弟，便是前日景阳冈打虎的武都头，他是个杀人不斩眼的男子，倘或早晚归来，此事必然要发。”老婆便道：“我也听得前日有人说道：‘后巷住的乔老儿子郓哥，去紫石街帮武大捉奸，闹了茶坊。’正是这件事了。你却慢慢的访问他。如今这事有甚难处，只使火家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若是停丧在家，待武松归来出殡，这个便没甚么皂丝麻线；若他便出去埋葬了，也不妨；若是他便要出去烧他时，必有跷蹊。你到临时，只做去送丧，张人眼错，拿了两块骨头，和这十两银子收着，便是个老大证见。他若回来，不问时便罢，却不留了西门庆面皮，做一碗饭却不好？”何九叔道：“家有贤妻，见得极明！”随即叫火家分付：“我中了恶，去不得。你们便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快来回报。得的钱帛，你们分了，都要停当。与我钱帛，不可要。”火家听了，自来武大家入殓。停丧安灵已罢，回报何九叔道：“他家大娘子说道：‘只三日便出殡，去城外烧化。’”火家各自分钱散了。何九叔对老婆道：“你说这话正是了。我至期只去偷骨殖便了。”

且说王婆一力撺掇那婆娘，当夜伴灵。第二日，请四僧念些经文。第三日早，众火家自来扛抬棺材，也有几家邻舍街坊相送。那妇人带上孝，一路上假哭养家人。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便教举火烧化。只见何九叔手里提着一陌纸钱来到场里。王婆和那妇人接见道：“九叔，且喜得贵体没事了。”何九叔道：“小人前日买了大郎一扇笼子母炊饼，不曾还得钱，特地把这陌纸来烧与大郎。”王婆道：“九叔如此志诚！”何九叔把纸钱烧了，就撺掇烧化棺材。王婆和那妇人谢道：“难得何九叔撺掇，回家一发相谢。”何九叔道：“小人到处只是出热。娘子和干娘自稳便，斋堂里去相待众邻舍街坊，小人自替你照顾。”使转了这妇人和那婆子，把火挟去拣两块骨头，损去侧边，拿去潵骨池内只一浸，看那骨头酥黑。何九叔收藏了，也来斋堂里和哄了一回。棺木过了杀火，收拾骨殖，潵在池子里。众邻舍回家，各自分散。那何九叔将骨头归到家中，把幅纸都写了年月日期，送丧的人名字，和这银子一处包了，做个布袋儿盛着，放在房里。

再说那妇人归到家中，去槅子前面设个灵牌，上写“亡夫武大郎之位”。灵床子前点一盏琉璃灯，里面贴些经幡、钱垛、金银锭、采缯之属。每日却自和西门庆在楼上任意取乐。却不比先前在王婆房里，只是偷鸡盗狗之欢，如今家中又没人碍眼，任意停眠整宿。自此西门庆整三五夜不归去，家中大小亦各不喜欢。原来这女色坑陷得人，有成时必须有败。有首《鹧鸪天》，单道这女色。正是：

色胆如天不自由，情深意密两绸缪。只思当日同欢庆，岂想萧墙有祸忧！贪快乐，恣优游，英雄壮士报冤仇。请看褒姒幽王事，血染龙泉是尽头。

且说西门庆和那婆娘，终朝取乐，任意歌饮。交得熟了，却不顾外人知道。这条街上远近人家，无有一人不知此事，却都惧怕西门庆那厮是个刁徒泼皮，谁肯来多管。

常言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光阴迅速，前后又早四十余日。却说武松自从领了知县言语，监送车仗到东京亲戚处，投下了来书，交割了箱笼，街上闲行了几日，讨了回书，领一行人取路回阳谷县来。前后往回，恰好将及两个月。去时新春天气，回来三月初头。于路上只觉得神思不安，身心恍惚，赶回要见哥哥。且先去县里交纳了回书。知县见了大喜，看罢回书，已知金银宝物交得明白，赏了武松一锭大银，酒食管待，不必用说。武松回到下处，房里换了衣服鞋袜，戴上个新头巾，锁上了房门，一径投紫石街来。两边众邻舍看见武松回了，都吃一惊，大家捏两把汗，暗暗地说道：“这番萧墙祸起了！这个太岁归来，怎肯干休？必然弄出事来！”

且说武松到门前揭起帘子，探身入来，见了灵床子写着“亡夫武大郎之位”七个字，呆了，睁开双眼道：“莫不是我眼花了？”叫声：“嫂嫂，武二归来！”那西门庆正和那婆娘在楼上取乐，听得武松叫一声，惊得屁滚尿流，一直奔后门，从王婆家走了。那妇人应道：“叔叔少坐，奴便来也。”原来这婆娘自从药死了武大，那里肯带孝，每日只是浓妆艳抹，和西门庆做一处取乐。听得武松叫声“武二归来了”，慌忙去面盆里洗落了胭粉，拨去了首饰钗环，蓬松挽了个髾儿，脱去了红裙绣袄，旋穿上孝裙孝衫，便从楼上哽哽咽咽假哭下来。

武松道：“嫂嫂，且住！休哭！我哥哥几时死了？得甚么症候？吃谁的药？”那妇人一头哭，一面说道：“你哥哥自从你转背一二十日，猛可的害急心疼起来。病了八九日，求神问卜，甚么药不吃过！医治不得，死了。撇得我好苦！”隔壁王婆听得，生怕决撒，只得走过来帮他支吾。武松又道：“我的哥哥从来不曾有这般病，如何心疼便死了？”王婆道：“都头，却怎地这般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暂时祸福。谁保得长没事？”那妇人道：“亏杀了这个干娘！我又是个没脚蟹，不是这个干娘，邻舍家谁肯来帮我！”武松道：“如今埋在那里？”妇人道：“我又独自一个，那里去寻坟地？没奈何，留了三日，把出去烧化了。”武松道：“哥哥死得几日了？”妇人道：“再两日，便是断七。”

武松沉吟了半晌，便出门去，径投县里来。开了锁，去房里换了一身素净衣服，便叫土兵打了一条麻绦系在腰里，身边藏了一把尖长柄短、背厚刃薄的解腕刀，取了些银两带在身边。叫了个土兵，锁上了房门，去县前买了些米面椒料等物，香烛冥纸，就晚到家敲门。那妇人开了门。武松叫土兵去安排羹饭。武松就灵床子前点起灯烛，铺设酒肴。到两个更次，安排得端正，武松扑翻身便拜道：“哥哥阴魂不远！你在世时软弱，今日死后不见分明。你若是负屈衔冤，被人害了，托梦与我，兄弟替你做主报仇！”把酒浇奠了，烧化冥用纸钱，武松放声大哭。哭得那两边邻舍无不凄惶。那妇人也在里面假哭。武松哭罢，将羹饭酒肴和土兵吃了。讨两条席子，叫土兵中门傍边睡，武松把条席子就灵床子前睡。那妇人自上楼去，下了楼门自睡。约莫将近三更时候，武松翻来覆去睡不着；看那土兵时，齁齁的却似死人一般挺着。武松爬将起来，看了那灵床子前琉璃灯半明半灭；侧耳听那更鼓时，正打三更三点。武松叹了一口气，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语，口里说道：“我哥哥生时懦弱，死了却有甚分明！”说犹未了，只见灵床子下卷起一阵冷气来。那冷气如何？但见：

无形无影，非雾非烟。盘旋似怪风侵骨冷，凛冽如煞气透肌寒。昏昏暗暗，灵前灯火失光明；惨惨幽幽，壁上纸钱飞散乱。隐隐遮藏食毒鬼，纷纷飘动引魂幡。

那阵冷气逼得武松毛发皆竖。定睛看时，只见个人从灵床底下钻将出来，叫声：“兄弟，我死得好苦！”武松看不仔细，却待向前来再问时，只见冷气散了，不见了人。武松一跤颠翻在席子上坐地，寻思是梦非梦。回头看那土兵时，正睡着。武松想道：“哥哥这一死必然不明！却才正要报我知道，又被我的神气冲散了他的魂魄！”直在心里不题。等天明却又理会。

天色渐明了，土兵起来烧汤，武松洗漱了。那妇人也下楼来，看着武松道：“叔叔，夜来烦恼！”武松道：“嫂嫂，我哥哥端的甚么病死了。”那妇人道：“叔叔却怎地忘了？夜来已对叔叔说了，害心疼病死了。”武松道：“却赎谁的药吃？”那妇人道：“见有药贴在这里。”武松道：“却是谁买棺材？”那妇人道：“央及隔壁王干娘去买。”武松道：“谁来扛抬出去？”那妇人道：“是本处团头何九叔。尽是他维持出去。”武松道：“原来恁地。且去县里画卯却来。”便起身带了土兵，走到紫石街巷口，问土兵道：“你认得团头何九叔么？”土兵道：“都头恁地忘了？前项他也曾来与都作庆。他家只在狮子街巷内住。”武松道：“你引我去。”土兵引武松到何九叔门前。武松道：“你自先去。”土兵去了。武松却揭起帘子，叫声：“何九叔在家么？”这何九叔却才起来，听得是武松来寻，吓得手忙脚乱，头巾也戴不迭，急急取了银子和骨殖藏在身边，便出来迎接道：“都头几时回来？”武松道：“昨日方回到这里。有句话闲说则个，请那尊步同往。”何九叔道：“小人便去。都头，且请拜茶。”武松道：“不必，免赐！”

两个一同出到巷口酒店里坐下，叫量酒人打两角酒来。何九叔起身道：“小人不曾与都头接风，何故反扰？”武松道：“且坐。“何九叔心里已猜八九分。量酒人一面筛酒，武松便不开口，且只顾吃酒。何九叔见他不做声，倒捏两把汗，却把些话来撩他。武松也不开言，并不把话来提起。酒已数杯，只见武松揭起衣裳，飕地掣出把尖刀来插在桌子上。量酒的都惊得呆了，那里肯近前看。何九叔面色青黄，不敢抖气。武松捋起双袖，握着尖刀，对何九叔道：“小子粗疏，还晓得冤各有头，债各不主。你休惊怕，只要实说，对我一一说知武大死的缘故，便不干涉你。我若伤了你，不是好汉。倘若有半句儿差错，我这口刀，立定教你身上添三四百个透明的窟窿！闲言不道，你只直说，我哥哥死的尸首是怎地模样？”武松道罢，一双手按住肐膝，两只眼睁得圆彪彪地看着。

何九叔去袖子里取出一个袋儿放在桌子上，道：“都头息怒。这个袋儿便是一个大证见。”武松用手打开，看那袋儿里时，两块酥黑骨头，一锭十两银子。便问道：“怎地见得是老大证见？”何九叔道：“小人并然不知前后因地。忽于正月二十二日在家，只见开茶坊的王婆来呼唤小人殓武大郎尸首。至日，行到紫石街巷口，迎见县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庆大郎，拦住邀小人同去酒店里，吃了一瓶酒。西门庆取出这十两银子付与小人，分付道：‘所殓的尸首，凡百事遮盖。’小人从来得知那人是个刁徒，不容小人不接。吃了酒食，收了这银子。小人去到大郎家里，揭起千秋幡，只见七窍内有瘀血，唇口上有齿痕，系是生前中毒的尸首。小人本待声张起来，只是又没苦主。他的娘子已自道是害心疼病死了。因此小人不敢声言，自咬破舌尖，只做中了恶，扶归家来了。只是火家自去殓了尸首，不曾接受一文。第三日，听得扛出去烧化，小人买了一陌纸去山头假做人情，使转了王婆并令嫂，暗拾了这两块骨头，包在家里。这骨殖酥黑，系是毒药身死的证见。这张纸上，写着年月日时，并送丧人的性名。便是小人口词了。都头详察！”武松道：“奸夫还是何人？”何九叔道：“却不知是谁。小人闲听得说来，有个卖梨儿的郓哥，那小厮曾和大郎去茶坊里捉奸。这条街上，谁人不知。都头要知备细，可问郓哥。”武松道：“是。既然有这个人时，一同去走一遭。”

武松收了刀，入鞘藏了，算还酒钱，便同何九叔望郓哥家里来。却好走到他门前，只见那小猴子挽着个柳笼栲栳在手里，籴米归来。何九叔叫道：“郓哥，你认得这位都头么？”郓哥道：“解大虫来时，我便认得了。你两个寻我做甚么？”郓哥那小厮也瞧了八分，便说道：“只是一件，我的老爹六十岁，没人养赡。我却难相伴你们吃官司耍。”武松道：“好兄弟！”便去身边取五两来银子，道：“郓哥，你把去与老爹做盘缠，跟我来说话。”郓哥自心里想道：“这五两银子，如何不盘缠得三五个月？便陪侍他吃官司也不妨。”将银子和米把与老儿，便跟了二人出巷口一个饭店楼上来。武松叫过卖造三分饭来，对郓哥道：“兄弟，你虽年纪幼小，倒有养家孝顺之心。却才与你这些银子，且做盘缠。我有用着你处，事务了毕时，我再与你十四五两银子做本钱。你可备细说与我：你怎地和我哥哥去茶坊里捉奸？”

郓哥道：“我说与你，你却不要气苦。我从今年正月十三日，提得一篮儿雪梨，我去寻西门庆大郎挂一勾子。一地里没寻他处。问人时，说道：‘他在紫石街王婆茶坊里，和卖炊饼的武大老婆做一处；如今刮上了他，每日只在那里。’我听得了这话，一径奔去寻他，叵耐王婆老猪狗拦住不放我入房里去。吃我把话来侵他底子，那猪狗便打我一顿栗暴，直叉我出来，将我梨儿都倾在街上。我气苦了，去寻你大郎，说与他备细，他便要去捉奸。我道：“你不济事，西门庆那厮手脚了得。你若捉他不着，反吃他告了，倒不好。我明日和你约在巷口取齐，你便少做些炊饼出来；我若张见西门庆入茶坊里去时，我先入去，你便寄了担儿等着。只看我丢出篮儿来，你便抢入来捉奸。’我这日又提了一篮梨儿，径去茶坊里。被我骂那老猪狗，那婆子便来打我。吃我先把篮儿撇出街上，一头顶住那老狗在壁上。武大郎却抢入去时，婆子要去拦截，却被我顶住了，只叫得：‘武大来也。’原来倒吃他两个顶住了门。大郎只在房门外声张。却不提防西门庆那厮，开了房门奔出来，把大郎一脚踢倒了。我见那妇人随后便出来，扶大郎不动。我慌忙也自走了。过得五七日，说大郎死了。我却不知怎地死了。”武松听道：“你这话是实了？你却不要说谎！”郓哥道：“便到官府，我也只是这般说。”武松道：“说得是，兄弟！”便讨饭来吃了。还了饭钱，三个人下楼来。何九叔道：“小人告退。”武松道：“且随我来，正要你们与我证一证。”把两个一直带到县厅上。

知县见了，问道：“都头告甚么？”武松告说：“小人亲兄武大，被西门庆与嫂通奸，下毒药谋杀性命，这两个便是证见。要相公做主则个！”知县先问了何九叔并郓哥口词，当日县吏商议。原来县吏都是与西门庆有首尾的，官人自不必得说。因此，官吏通同计较道：“这件事难以理问。”知县道：“武松，你也是个本县都头，不省得法度？自古道：捉奸见双，捉贼见赃，杀人见伤。你那哥哥的尸首又没了，你又不曾捉得他奸，如今只凭这两个言语，便问他杀人公事，莫非忒偏向么？你不可造次，须要自己寻思，当行即行。”武松怀里去取出两块酥黑骨头，一张纸，告道：“复告相公，这个须不是小人捏合出来的。”知县看了道：“你且起来，待我从长商议。可行时便与你拿问。”何九叔、郓哥都被武松留在房里。当日西门庆得知，却使心腹人来县里许官吏银两。

次日早晨，武松在厅上告禀，催逼知县拿人。谁想这官人贪图贿赂，回出骨殖并银子来，说道：“武松，你休听外人挑拨你和西门庆做对头。这件事不明白，难以对理。圣人云：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后之言，岂能全信？不可一时造次。”狱吏便道：“都头，但凡人命之事，须要尸、伤、病、物、踪五件事全，方可推问得。”武松道：“既然相公不准所告，且却又理会。”收了银子和骨殖，再付与何九叔收了。下厅来到自己房内，叫土兵安排饭食与何九叔同郓哥吃，留在房里，“相等一等，我去便来也。”又自带了三两个土兵，离了县衙，将了砚瓦笔墨，就买了三五张纸藏在身边；就叫两个土兵买了个猪首，一只鹅，一双鸡，一担酒，和些果品之类，安排在家里。约莫也是巳牌时候，带了个土兵来到家中。那妇人已知告状不准，放下心不怕他，大着胆看他怎的。武松叫道：“嫂嫂下来，有句话说。”那婆娘慢慢地行下楼来，问道：“有甚么话说？”武松道：“明日是亡兄断七。你前日恼了众邻舍街坊，我今日特地来把杯酒，替嫂嫂相谢众邻。”那妇人大剌剌地说道：“谢他们怎地？”武松道：“礼不可缺。”唤土兵先去灵床子前，明晃晃地点起两枝蜡烛，焚起一炉香，列下一陌纸钱；把祭物去灵前摆了，堆盘满宴，铺下酒食果品之类。叫一个土兵后面荡酒，两个土兵门前安排桌凳，又有两个前后把门。

武松自分付定了，便叫：“嫂嫂来待客。我去请来。”先请隔壁王婆。那婆子道：“不消生受，教都头作谢。”武松道：“多多相扰了干娘，自有个道理。先备一杯菜酒，休得推故。”那婆子取了招儿，收拾了门户，从后头走过来。武松道：“嫂嫂坐主位，干娘对席。”婆子已知道西门庆回话了，放心着吃酒。两个都心里道：“看他怎地！”武松又请这边下邻开银铺的姚二郎姚文卿。二郎道：“小人忙些，不劳都头生受。”武松拖住便道：“一杯淡酒，又不长久，便请到家。”那姚二郎只得随顺到来，便教去王婆肩下坐了。又去对门请两家：一家是开纸马铺的赵四郎赵仲铭。四郎道：“小人买卖撇不得，不及陪奉。”武松道：“如何使得？众高邻都在那里了。”不由他不来，被武松扯到家里道：“老人家爷父一般。”便请在嫂嫂肩下坐了。又请对门那卖冷酒店的胡正卿。那人原是吏员出身，便瞧道有些尴尬，那里肯来。被武松不管他，拖了过来，却请去赵四郎肩下坐了。武松道：“王婆，你隔壁是谁？”王婆道：“他家是卖馉饳儿的张公。”却好正在屋里，见武松入来，吃了一惊，道：“都头没甚话说？”武松道：“家间多扰了街坊，相请吃杯淡酒。”那老儿道：“哎呀！老子不曾有些礼数到都头家，却如何请老子吃酒？”武松道：“不成微敬，便请到家。”老儿吃武松拖了过来，请去姚二郎肩下坐地。说话的，为何先坐的不走？原来都有土兵前后把着门，都似监禁的一般。

且说武松请到四家邻舍，并王婆和嫂嫂，共是六人。武松掇条凳子，却坐在横头。便叫土兵把前后门关了。那后面土兵自来筛酒。武松唱个大喏，说道：“众高邻休怪小人粗卤，胡乱请些个。”众邻舍道：“小人们都不曾与都头洗泥接风，如今倒来反扰！”武松笑道：“不成意思，众高邻休得笑话则个。”土兵只顾筛酒。众人怀着鬼胎，正不知怎地。看看酒至三杯，那胡正卿便要起身，说道：“小人忙些个。”武松叫道：“去不得。既来到此，便忙也坐一坐。”那胡正卿心头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暗暗地寻思道：“即是好意请我们吃酒，如何却这般相待，不许人动身？”只得坐下。武松道：“再把酒来筛。”土兵斟到第四杯酒，前后共吃了七杯酒过。众人却似吃了吕太后一千个筵宴。只见武松喝叫土兵：“且收拾过了杯盘，少间再吃。”武松抹了桌子。众邻舍却待起身，武松把两只手只一拦，道：“正要说话。一干高邻在这里，中间高邻那位会写字？”姚二郎便道：“此位胡正卿极写得好。”武松便唱个喏道：“相烦则个！”便卷起双袖，去衣裳底下飕地只一掣，掣出那口尖刀来。右手四指笼着刀靶，大母指按住掩心，两只圆彪彪怪眼睁起，道：“诸位高邻在此，小人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只要众位做个证见！”

只见武松左手拿住嫂嫂，右手指定王婆。四家邻舍惊得目睁口呆，罔知所措，都面面相觑，不敢做声。武松道：“高邻休怪，不必吃惊！武松虽是粗卤汉子，便死也不怕，还省得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并不伤犯众位，只烦高邻做个证见。若有一位先走的，武松翻过脸来休怪，孝他先吃我五七刀了去！武松便偿他命也不妨。”众邻舍道：“却吃不得饭了！”武松看着王婆喝道：“兀那老猪狗听着！我的哥哥这个性命都在你的身上，慢慢地却问你！”回过脸来看着妇人骂道：“你那淫妇听着！你把我的哥哥性命怎地谋害了？从实招了，我便饶你！”那妇人道：“叔叔，你好没道理！你哥哥自害心疼病死了，干我甚事！”说犹未了，武松把刀肐查了插在桌子上，用左手揪住那妇人头髻，右手劈胸提住，把桌子一脚踢倒了，隔桌子把这妇人轻轻地提将过来，一跤放翻在灵床子上，两脚踏住。右手拔起刀来，指定王婆道：“老猪狗！你从实说！”那婆子只要脱身脱不得，只得道：“不消都头发怒，老身自说便了。”

武松叫土兵取过纸墨笔砚，排在桌子上，把刀指着胡正卿道：“相烦你与我听一句写一句。”胡正卿肐瘩抖着道：“小人便写。”讨了些砚水，磨起墨来。胡正卿拿起笔，拂开纸道：“王婆，你实说！”那婆子道：“又不干我事，与我无干！”武松道：“老猪狗，我都知了，你赖那个去！你不说时，我先剐了这个淫妇，后杀你这老狗！”提起刀来，望那妇人脸上便【字形左“扌”右“闭”】两【字形左“扌”右“闭”】。那妇人慌忙叫道：“叔叔，且饶我！你放我起来，我说便了！”武松一提，提起那婆娘，跪在灵床子前。武松喝一声：“淫妇快说！”那妇人惊得魂魄都没了，只得从实招说，将那时放帘子因打着西门庆起，并做衣裳入马通奸，一一地说；次后来怎生踢了武大，因何设计下药，王婆怎地教唆拨置，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武松再叫他说，却叫胡正卿写了。王婆道：“咬虫！你先招了，我如何赖得过，只苦了老身！”王婆也只得招认了。把这婆子口词，也叫胡正卿写了。从头至尾都说在上面，叫他两个都点指画了字；就叫四家邻舍书了名，也画了字。叫土兵解搭膊来，背剪绑了这老狗，卷了口词，藏在怀里。叫土兵取碗酒来，供养在灵床子前，拖过这妇人来跪在灵前，喝那婆子也跪在灵前。武松道：“哥哥灵魂不远，兄弟武二与你报仇雪恨！”叫土兵把纸钱点着。那妇人见头势不好，却待要叫，被武松脑揪倒来，两只脚踏住他两只胳膊，扯开胸脯衣裳。说时迟，那时快，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里衔着刀，双手斡开胸脯，取出心肝五脏，供养在灵前。肐查一刀，便割下那妇人头来，血流满地。四家邻舍，吃了一惊，都掩了脸。见他凶了，又不敢动，只得随顺他。武松叫土兵去楼上取下一床被来，把妇人头包了，揩了刀，插在鞘里。洗了手，唱个喏，说道：“有劳高邻，甚是休怪。且请众位楼上少坐，待武二便来。”四家邻舍都面面相看，不敢不依他，只得都上楼去坐了。武松分付土兵，也教押那婆子上楼去。关了楼门，着两个土兵在楼下看守。

武松包了妇人那颗头，一直奔西门庆生药铺前来，看着主管唱个喏：“大官人宅上在么？”主管道：“却才出去。”武松道：“借一步，闲说一句话。”那主管也有些认得武松，不敢不出来。武松一引引到侧首僻净巷内，武松翻过脸来道：“你要死却是要活？”主管慌道：“都头在上，小人又不曾伤犯了都头。”武松道：“你要死，休说西门庆去向；你若要活，实对我说，西门庆在那里？”主管道：“却才和一个相识，去狮子桥下大酒楼上吃酒。”武松听了，转身便走。那主管惊得半晌移脚不动，自去了。

且说武松径奔到狮子桥下酒楼前，便问酒保道：“西门庆大郎和甚人吃酒？”酒保道：“和一个一般的财主，在楼上边街阁儿里吃酒。”武松一直撞到楼上，去阁子前张时，窗眼里见西门庆坐着主位，对面一个坐着客席，两个唱的粉头坐在两边。武松把那被包打开一抖，那颗人头血渌渌的滚出来。武松左手提了人头，右手拔出尖刀，挑开帘子，钻将入来，把那妇人头望西门庆脸上掼将来。西门庆认得是武松，吃了一惊，叫声：哎呀！”便跳起在凳子上去，一只脚跨上窗槛，要寻走路。见下面是街，跳不下去，心里正慌。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却用手略按一按，托地已跳在桌子上，把些盏儿碟儿都踢下来。两个唱的行院惊得走不动。那个财主官人慌了脚手，也惊倒了。西门庆见来得凶，便把手虚指一指，早飞起右脚来。武松只顾奔入去，见他脚起，略闪一闪，恰好那一脚正踢中武松右手，那口刀踢将起来，直落下街心里去了。西门庆见踢去了刀，心里便不怕他，右手虚照一照，左手一拳，照着武松心窝里打来。却被武松略躲个过，就势里从胁下钻入来，左手带住头，连肩胛只一提，右手早捽住西门庆左脚，叫声：“下去！”那西门庆一者冤魂缠定，二乃天理难容，三来怎当武松勇力。只见头在下，脚在上，倒撞落在当街心里去了，跌得个发昏章第十一。街上两边人都吃了一惊。武松伸手去凳子边提了淫妇的头，也钻出窗子外，涌身望下只一跳，跳在当街上。先抢了那口刀在手里，看这西门庆已自跌得半死，直挺挺在地下，只把眼来动。武松按住，只一刀，割下西门庆的头来．把两颗头相结做一处，提在手里，把着那口刀，一直奔回紫石街来．叫土兵开了门，将两颗人头供养在灵前，把那碗冷酒浇奠了，说道：“哥哥魂灵不远，早生天界！兄弟与你报仇，杀了奸夫和淫妇。今日就行烧化。”便叫土兵，楼上请高邻下来，把那婆子押在前面。武松拿着刀，提了两颗人头，再对四家邻舍道：“我还有一句话，对你们四位高邻说则个。”那四家邻舍叉手拱立，尽道：“都头但说，我众人一听尊命。”

武松说出这几句话来，有分教：名标千古，声播万年。直教英雄相聚满山寨，好汉同心赴水洼。正是：古今壮士谈英勇，猛烈强人仗义忠。毕竟武松对四家邻舍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水浒传 · 第二十六回 · 偷骨殖何九送丧 供人头武二设祭翻译文

水浒传 · 第二十六回 · 偷骨殖何九送丧 供人头武二设祭拼音版/注音版

shuǐ hǔ zhuàn dì èr shí liù huí tōu gǔ shi hé jiǔ sòng sàng gōng rén tóu wǔ èr shè jì。

水浒传 · 第二十六回 · 偷骨殖何九送丧 供人头武二设祭。

shī nài ān。

施耐庵。

shī yuē cān tòu fēng liú èr zì chán，

诗曰： 参透风流二字禅，

hǎo yīn yuán shì è yīn yuán。

好因缘是恶因缘。

chī xīn zuò chù rén rén ài，

痴心做处人人爱，

lěng yǎn guān shí gè gè xián。

冷眼观时个个嫌。

yě cǎo xián huā xiū cǎi zhé，

野草闲花休采折，

zhēn zī jìn zhì zì ān rán。

贞姿劲质自安然。

shān qī zhì zǐ jiā cháng fàn，

山妻稚子家常饭，

bù hài xiāng sī bù sǔn qián。

不害相思不损钱。

huà shuō dāng shí hé jiǔ shū diē dǎo zài dì xià，

话说当时何九叔跌倒在地下，

zhòng huǒ jiā fú zhù。

众火家扶住。

wáng pó biàn dào zhè shì zhōng le è，

王婆便道：“这是中了恶，

kuài jiāng shuǐ lái。

快将水来。

pēn le liǎng kǒu，

”喷了两口，

hé jiǔ shū jiàn jiàn dì dòng zhuǎn，

何九叔渐渐地动转，

yǒu xiē sū xǐng。

有些苏醒。

wáng pó dào qiě fú jiǔ shū huí jiā qù què lǐ huì。

王婆道：“且扶九叔回家去却理会。

liǎng gè huǒ jiā shǐ shàn bǎn mén，

”两个火家使扇板门，

yī jìng tái hé jiǔ shū dào jiā lǐ。

一径抬何九叔到家里。

dà xiǎo jiē zhe，

大小接着，

jiù zài chuáng shàng shuì le。

就在床上睡了。

lǎo pó kū dào xiào xīn xīn chū qù，

老婆哭道：“笑欣欣出去，

què zěn dì zhè bān guī lái xián shí céng bù zhī zhōng è。

却怎地这般归来！闲时曾不知中恶。

zuò zài chuáng biān tí kū。

”坐在床边啼哭。

hé jiǔ shū qù dé huǒ jiā dōu bù zài miàn qián，

何九叔觑得火家都不在面前，

tī nà lǎo pó dào nǐ bú yào fán nǎo，

踢那老婆道：“你不要烦恼，

wǒ zì méi shì。

我自没事。

què cái qù wǔ dà jiā rù liàn，

却才去武大家入殓，

dào de tā xiàng kǒu，

到得他巷口，

yíng jiàn xiàn qián kāi yào pù de xī mén qìng，

迎见县前开药铺的西门庆，

qǐng wǒ qù chī le yī xí jiǔ，

请我去吃了一席酒，

bǎ shí liǎng yín zi yǔ wǒ，

把十两银子与我，

shuō dào suǒ liàn de shī shǒu，

说道：‘所殓的尸首，

fán shì zhē gài zé gè。

凡事遮盖则个。

wǒ dào wǔ dà jiā，

’我到武大家，

jiàn tā de lǎo pó shì gè bù liáng de rén mú yàng，

见他的老婆是个不良的人模样，

wǒ xīn lǐ yǒu bā jiǔ fēn yí jì。

我心里有八九分疑忌。

dào nà lǐ jiē qǐ qiān qiū fān kàn shí，

到那里揭起千秋幡看时，

jiàn wǔ dà miàn pí zǐ hēi，

见武大面皮紫黑，

qī qiào nèi jīn jīn chū xuè，

七窍内津津出血，

chún kǒu shàng wēi lù chǐ hén，

唇口上微露齿痕，

dìng shì zhòng dú shēn sǐ。

定是中毒身死。

wǒ běn dài shēng zhāng qǐ lái，

我本待声张起来，

què pà tā méi rén zuò zhǔ，

却怕他没人做主，

è le xī mén qìng，

恶了西门庆，

què bú shì qù liáo fēng tì xiē dài yào hú lú tí rù le guān liàn le，

却不是去撩蜂剔蝎？待要胡卢提入了棺殓了，

wǔ dà yǒu gè xiōng dì，

武大有个兄弟，

biàn shì qián rì jǐng yáng gāng dǎ hǔ de wǔ dū tóu，

便是前日景阳冈打虎的武都头，

tā shì gè shā rén bù zhǎn yǎn de nán zǐ，

他是个杀人不斩眼的男子，

tǎng huò zǎo wǎn guī lái，

倘或早晚归来，

cǐ shì bì rán yào fā。

此事必然要发。

lǎo pó biàn dào wǒ yě tīng dé qián rì yǒu rén shuō dào hòu xiàng zhù de qiáo lǎo ér zi yùn gē，

”老婆便道：“我也听得前日有人说道：‘后巷住的乔老儿子郓哥，

qù zǐ shí jiē bāng wǔ dà zhuō jiān，

去紫石街帮武大捉奸，

nào le chá fāng。

闹了茶坊。

zhèng shì zhè jiàn shì le。

’正是这件事了。

nǐ què màn màn de fǎng wèn tā。

你却慢慢的访问他。

rú jīn zhè shì yǒu shèn nán chǔ，

如今这事有甚难处，

zhǐ shǐ huǒ jiā zì qù liàn le，

只使火家自去殓了，

jiù wèn tā jǐ shí chū sāng。

就问他几时出丧。

ruò shì tíng sàng zài jiā，

若是停丧在家，

dài wǔ sōng guī lái chū bìn，

待武松归来出殡，

zhè gè biàn méi shèn me zào sī má xiàn ruò tā biàn chū qù mái zàng le，

这个便没甚么皂丝麻线；若他便出去埋葬了，

yě bù fáng ruò shì tā biàn yào chū qù shāo tā shí，

也不妨；若是他便要出去烧他时，

bì yǒu qiāo qī。

必有跷蹊。

nǐ dào lín shí，

你到临时，

zhǐ zuò qù sòng sàng，

只做去送丧，

zhāng rén yǎn cuò，

张人眼错，

ná le liǎng kuài gú tou，

拿了两块骨头，

hé zhè shí liǎng yín zi shōu zhe，

和这十两银子收着，

biàn shì gè lǎo dà zhèng jiàn。

便是个老大证见。

tā ruò huí lái，

他若回来，

bù wèn shí biàn bà，

不问时便罢，

què bù liú le xī mén qìng miàn pí，

却不留了西门庆面皮，

zuò yī wǎn fàn què bù hǎo hé jiǔ shū dào jiā yǒu xián qī，

做一碗饭却不好？”何九叔道：“家有贤妻，

jiàn de jí míng suí jí jiào huǒ jiā fēn fù wǒ zhōng le è，

见得极明！”随即叫火家分付：“我中了恶，

qù bù dé。

去不得。

nǐ men biàn zì qù liàn le，

你们便自去殓了，

jiù wèn tā jǐ shí chū sāng，

就问他几时出丧，

kuài lái huí bào。

快来回报。

dé de qián bó，

得的钱帛，

nǐ men fēn le，

你们分了，

dōu yào tíng dāng。

都要停当。

yǔ wǒ qián bó，

与我钱帛，

bù kě yào。

不可要。

huǒ jiā tīng le，

”火家听了，

zì lái wǔ dà jiā rù liàn。

自来武大家入殓。

tíng sàng ān líng yǐ bà，

停丧安灵已罢，

huí bào hé jiǔ shū dào tā jiā dà niáng zǐ shuō dào zhǐ sān rì biàn chū bìn，

回报何九叔道：“他家大娘子说道：‘只三日便出殡，

qù chéng wài shāo huà。

去城外烧化。

huǒ jiā gè zì fēn qián sàn le。

’”火家各自分钱散了。

hé jiǔ shū duì lǎo pó dào nǐ shuō zhè huà zhèng shì le。

何九叔对老婆道：“你说这话正是了。

wǒ zhì qī zhǐ qù tōu gǔ shi biàn liǎo。

我至期只去偷骨殖便了。

qiě shuō wáng pó yī lì cuān duō nà pó niáng，

” 且说王婆一力撺掇那婆娘，

dàng yè bàn líng。

当夜伴灵。

dì èr rì，

第二日，

qǐng sì sēng niàn xiē jīng wén。

请四僧念些经文。

dì sān rì zǎo，

第三日早，

zhòng huǒ jiā zì lái káng tái guān cái，

众火家自来扛抬棺材，

yě yǒu jǐ jiā lín shè jiē fāng xiāng sòng。

也有几家邻舍街坊相送。

nà fù rén dài shàng xiào，

那妇人带上孝，

yí lù shàng jiǎ kū yǎng jiā rén。

一路上假哭养家人。

lái dào chéng wài huà rén chǎng shàng，

来到城外化人场上，

biàn jiào jǔ huǒ shāo huà。

便教举火烧化。

zhī jiàn hé jiǔ shū shǒu lǐ tí zhe yī mò zhǐ qián lái dào chǎng lǐ。

只见何九叔手里提着一陌纸钱来到场里。

wáng pó hé nà fù rén jiē jiàn dào jiǔ shū，

王婆和那妇人接见道：“九叔，

qiě xǐ de guì tǐ méi shì le。

且喜得贵体没事了。

hé jiǔ shū dào xiǎo rén qián rì mǎi le dà láng yī shàn lóng zǐ mǔ chuī bǐng，

”何九叔道：“小人前日买了大郎一扇笼子母炊饼，

bù céng hái dé qián，

不曾还得钱，

tè dì bǎ zhè mò zhǐ lái shāo yǔ dà láng。

特地把这陌纸来烧与大郎。

wáng pó dào jiǔ shū rú cǐ zhì chéng hé jiǔ shū bǎ zhǐ qián shāo le，

”王婆道：“九叔如此志诚！”何九叔把纸钱烧了，

jiù cuān duō shāo huà guān cái。

就撺掇烧化棺材。

wáng pó hé nà fù rén xiè dào nán de hé jiǔ shū cuān duō，

王婆和那妇人谢道：“难得何九叔撺掇，

huí jiā yī fà xiāng xiè。

回家一发相谢。

hé jiǔ shū dào xiǎo rén dào chù zhǐ shì chū rè。

”何九叔道：“小人到处只是出热。

niáng zǐ hé gān niáng zì wěn biàn，

娘子和干娘自稳便，

zhāi táng lǐ qù xiāng dài zhòng lín shè jiē fāng，

斋堂里去相待众邻舍街坊，

xiǎo rén zì tì nǐ zhào gù。

小人自替你照顾。

shǐ zhuǎn le zhè fù rén hé nà pó zǐ，

”使转了这妇人和那婆子，

bǎ huǒ xié qù jiǎn liǎng kuài gú tou，

把火挟去拣两块骨头，

sǔn qù cè biān，

损去侧边，

ná qù sǎ gǔ chí nèi zhǐ yī jìn，

拿去潵骨池内只一浸，

kàn nà gú tou sū hēi。

看那骨头酥黑。

hé jiǔ shū shōu cáng le，

何九叔收藏了，

yě lái zhāi táng lǐ hé hōng le yī huí。

也来斋堂里和哄了一回。

guān mù guò le shā huǒ，

棺木过了杀火，

shōu shí gǔ shi，

收拾骨殖，

sǎ zài chí zi lǐ。

潵在池子里。

zhòng lín shè huí jiā，

众邻舍回家，

gè zì fēn sǎn。

各自分散。

nà hé jiǔ shū jiāng gú tou guī dào jiā zhōng，

那何九叔将骨头归到家中，

bǎ fú zhǐ dōu xiě le nián yuè rì qī，

把幅纸都写了年月日期，

sòng sàng de rén míng zì，

送丧的人名字，

hé zhè yín zi yī chù bāo le，

和这银子一处包了，

zuò gè bù dài ér shèng zhe，

做个布袋儿盛着，

fàng zài fáng lǐ。

放在房里。

zài shuō nà fù rén guī dào jiā zhōng，

再说那妇人归到家中，

qù gé zi qián miàn shè gè líng pái，

去槅子前面设个灵牌，

shàng xiě wáng fū wǔ dà láng zhī wèi。

上写“亡夫武大郎之位”。

líng chuáng zi qián diǎn yī zhǎn liú lí dēng，

灵床子前点一盏琉璃灯，

lǐ miàn tiē xiē jīng fān qián duǒ jīn yín dìng cǎi zēng zhī shǔ。

里面贴些经幡、钱垛、金银锭、采缯之属。

měi rì què zì hé xī mén qìng zài lóu shàng rèn yì qǔ lè。

每日却自和西门庆在楼上任意取乐。

què bù bǐ xiān qián zài wáng pó fáng lǐ，

却不比先前在王婆房里，

zhǐ shì tōu jī dào gǒu zhī huān，

只是偷鸡盗狗之欢，

rú jīn jiā zhōng yòu méi rén ài yǎn，

如今家中又没人碍眼，

rèn yì tíng mián zhěng sù。

任意停眠整宿。

zì cǐ xī mén qìng zhěng sān wǔ yè bù guī qù，

自此西门庆整三五夜不归去，

jiā zhōng dà xiǎo yì gè bù xǐ huān。

家中大小亦各不喜欢。

yuán lái zhè nǚ sè kēng xiàn dé rén，

原来这女色坑陷得人，

yǒu chéng shí bì xū yǒu bài。

有成时必须有败。

yǒu shǒu zhè gū tiān，

有首《鹧鸪天》，

dān dào zhè nǚ sè。

单道这女色。

zhèng shì sè dǎn rú tiān bù zì yóu，

正是： 色胆如天不自由，

qíng shēn yì mì liǎng chóu móu。

情深意密两绸缪。

zhǐ sī dāng rì tóng huān qìng，

只思当日同欢庆，

qǐ xiǎng xiāo qiáng yǒu huò yōu tān kuài lè，

岂想萧墙有祸忧！贪快乐，

zì yōu yóu，

恣优游，

yīng xióng zhuàng shì bào yuān chóu。

英雄壮士报冤仇。

qǐng kàn bāo sì yōu wáng shì，

请看褒姒幽王事，

xuè rǎn lóng quán shì jìn tóu。

血染龙泉是尽头。

qiě shuō xī mén qìng hé nà pó niáng，

且说西门庆和那婆娘，

zhōng cháo qǔ lè，

终朝取乐，

rèn yì gē yǐn。

任意歌饮。

jiāo dé shú le，

交得熟了，

què bù gù wài rén zhī dào。

却不顾外人知道。

zhè tiáo jiē shàng yuǎn jìn rén jiā，

这条街上远近人家，

wú yǒu yī rén bù zhī cǐ shì，

无有一人不知此事，

què dōu jù pà xī mén qìng nà sī shì gè diāo tú pō pí，

却都惧怕西门庆那厮是个刁徒泼皮，

shuí kěn lái duō guǎn。

谁肯来多管。

cháng yán dào lè jí shēng bēi，

常言道：乐极生悲，

pǐ jí tài lái。

否极泰来。

guāng yīn xùn sù，

光阴迅速，

qián hòu yòu zǎo sì shí yú rì。

前后又早四十余日。

què shuō wǔ sōng zì cóng lǐng le zhī xiàn yán yǔ，

却说武松自从领了知县言语，

jiān sòng chē zhàng dào dōng jīng qīn qī chù，

监送车仗到东京亲戚处，

tóu xià le lái shū，

投下了来书，

jiāo gē le xiāng lǒng，

交割了箱笼，

jiē shàng xián xíng le jǐ rì，

街上闲行了几日，

tǎo le huí shū，

讨了回书，

lǐng yī xíng rén qǔ lù huí yáng gǔ xiàn lái。

领一行人取路回阳谷县来。

qián hòu wǎng huí，

前后往回，

qià hǎo jiāng jí liǎng ge yuè。

恰好将及两个月。

qù shí xīn chūn tiān qì，

去时新春天气，

huí lái sān yuè chū tóu。

回来三月初头。

yú lù shàng zhǐ jué de shén sī bù ān，

于路上只觉得神思不安，

shēn xīn huǎng hū，

身心恍惚，

gǎn huí yào jiàn gē ge。

赶回要见哥哥。

qiě xiān qù xiàn lǐ jiāo nà le huí shū。

且先去县里交纳了回书。

zhī xiàn jiàn le dà xǐ，

知县见了大喜，

kàn bà huí shū，

看罢回书，

yǐ zhī jīn yín bǎo wù jiāo dé míng bái，

已知金银宝物交得明白，

shǎng le wǔ sōng yī dìng dà yín，

赏了武松一锭大银，

jiǔ shí guǎn dài，

酒食管待，

bù bì yòng shuō。

不必用说。

wǔ sōng huí dào xià chǔ，

武松回到下处，

fáng lǐ huàn le yī fú xié wà，

房里换了衣服鞋袜，

dài shang gè xīn tóu jīn，

戴上个新头巾，

suǒ shàng le fáng mén，

锁上了房门，

yī jìng tóu zǐ shí jiē lái。

一径投紫石街来。

liǎng biān zhòng lín shè kàn jiàn wǔ sōng huí le，

两边众邻舍看见武松回了，

dōu chī yī jīng，

都吃一惊，

dà jiā niē liǎng bǎ hàn，

大家捏两把汗，

àn àn dì shuō dào zhè fān xiāo qiáng huò qǐ le zhè gè tài suì guī lái，

暗暗地说道：“这番萧墙祸起了！这个太岁归来，

zěn kěn gān xiū bì rán nòng chū shì lái qiě shuō wǔ sōng dào mén qián jiē qǐ lián zi，

怎肯干休？必然弄出事来！” 且说武松到门前揭起帘子，

tàn shēn rù lái，

探身入来，

jiàn le líng chuáng zi xiě zhe wáng fū wǔ dà láng zhī wèi qī ge zì，

见了灵床子写着“亡夫武大郎之位”七个字，

dāi le，

呆了，

zhēng kāi shuāng yǎn dào mò bú shì wǒ yǎn huā le jiào shēng sǎo sǎo，

睁开双眼道：“莫不是我眼花了？”叫声：“嫂嫂，

wǔ èr guī lái nà xī mén qìng zhèng hé nà pó niáng zài lóu shàng qǔ lè，

武二归来！”那西门庆正和那婆娘在楼上取乐，

tīng dé wǔ sōng jiào yī shēng，

听得武松叫一声，

jīng dé pì gǔn niào liú，

惊得屁滚尿流，

yī zhí bèn hòu mén，

一直奔后门，

cóng wáng pó jiā zǒu le。

从王婆家走了。

nà fù rén yīng dào shū shū shǎo zuò，

那妇人应道：“叔叔少坐，

nú biàn lái yě。

奴便来也。

yuán lái zhè pó niáng zì cóng yào sǐ le wǔ dà，

”原来这婆娘自从药死了武大，

nà lǐ kěn dài xiào，

那里肯带孝，

měi rì zhǐ shì nóng zhuāng yàn mǒ，

每日只是浓妆艳抹，

hé xī mén qìng zuò yī chù qǔ lè。

和西门庆做一处取乐。

tīng dé wǔ sōng jiào shēng wǔ èr guī lái le，

听得武松叫声“武二归来了”，

huāng máng qù miàn pén lǐ xǐ luò le yān fěn，

慌忙去面盆里洗落了胭粉，

bō qù le shǒu shì chāi huán，

拨去了首饰钗环，

péng sōng wǎn le gè shāo ér，

蓬松挽了个髾儿，

tuō qù le hóng qún xiù ǎo，

脱去了红裙绣袄，

xuán chuān shang xiào qún xiào shān，

旋穿上孝裙孝衫，

biàn cóng lóu shàng gěng gěng yè yàn jiǎ kū xià lái。

便从楼上哽哽咽咽假哭下来。

wǔ sōng dào sǎo sǎo，

武松道：“嫂嫂，

qiě zhù xiū kū wǒ gē ge jǐ shí sǐ liǎo de shèn me zhèng hòu chī shuí de yào nà fù rén yī tóu kū，

且住！休哭！我哥哥几时死了？得甚么症候？吃谁的药？”那妇人一头哭，

yī miàn shuō dào nǐ gē ge zì cóng nǐ zhuǎn bèi yī èr shí rì，

一面说道：“你哥哥自从你转背一二十日，

měng kě de hài jí xīn téng qǐ lái。

猛可的害急心疼起来。

bìng le bā jiǔ rì，

病了八九日，

qiú shén wèn bǔ，

求神问卜，

shèn me yào bù chī guò yī zhì bù dé，

甚么药不吃过！医治不得，

sǐ le。

死了。

piē dé wǒ hǎo kǔ gé bì wáng pó tīng dé，

撇得我好苦！”隔壁王婆听得，

shēng pà jué sā，

生怕决撒，

zhǐ de zǒu guò lái bāng tā zhī wú。

只得走过来帮他支吾。

wǔ sōng yòu dào wǒ de gē ge cóng lái bù céng yǒu zhè bān bìng，

武松又道：“我的哥哥从来不曾有这般病，

rú hé xīn téng biàn sǐ le wáng pó dào dū tóu，

如何心疼便死了？”王婆道：“都头，

què zěn dì zhè bān shuō tiān yǒu bù cè fēng yún，

却怎地这般说！天有不测风云，

rén yǒu zàn shí huò fú。

人有暂时祸福。

shuí bǎo dé zhǎng méi shì nà fù rén dào kuī shā le zhè gè gān niáng wǒ yòu shì gè méi jiǎo xiè，

谁保得长没事？”那妇人道：“亏杀了这个干娘！我又是个没脚蟹，

bú shì zhè gè gān niáng，

不是这个干娘，

lín shè jiā shuí kěn lái bāng wǒ wǔ sōng dào rú jīn mái zài nà li fù rén dào wǒ yòu dú zì yí gè，

邻舍家谁肯来帮我！”武松道：“如今埋在那里？”妇人道：“我又独自一个，

nà lǐ qù xún fén dì mò nài hé，

那里去寻坟地？没奈何，

liú le sān rì，

留了三日，

bǎ chū qù shāo huà le。

把出去烧化了。

wǔ sōng dào gē ge sǐ dé jǐ rì le fù rén dào zài liǎng rì，

”武松道：“哥哥死得几日了？”妇人道：“再两日，

biàn shì duàn qī。

便是断七。

wǔ sōng chén yín le bàn shǎng，

” 武松沉吟了半晌，

biàn chū mén qù，

便出门去，

jìng tóu xiàn lǐ lái。

径投县里来。

kāi le suǒ，

开了锁，

qù fáng lǐ huàn le yī shēn sù jìng yī fú，

去房里换了一身素净衣服，

biàn jiào tǔ bīng dǎ le yī tiáo má tāo xì zài yāo lǐ，

便叫土兵打了一条麻绦系在腰里，

shēn biān cáng le yī bǎ jiān cháng bǐng duǎn bèi hòu rèn báo de jiě wàn dāo，

身边藏了一把尖长柄短、背厚刃薄的解腕刀，

qǔ le xiē yín liǎng dài zài shēn biān。

取了些银两带在身边。

jiào le gè tǔ bīng，

叫了个土兵，

suǒ shàng le fáng mén，

锁上了房门，

qù xiàn qián mǎi le xiē mǐ miàn jiāo liào děng wù，

去县前买了些米面椒料等物，

xiāng zhú míng zhǐ，

香烛冥纸，

jiù wǎn dào jiā qiāo mén。

就晚到家敲门。

nà fù rén kāi le mén。

那妇人开了门。

wǔ sōng jiào tǔ bīng qù ān pái gēng fàn。

武松叫土兵去安排羹饭。

wǔ sōng jiù líng chuáng zi qián diǎn qǐ dēng zhú，

武松就灵床子前点起灯烛，

pū shè jiǔ yáo。

铺设酒肴。

dào liǎng gè gēng cì，

到两个更次，

ān pái dé duān zhèng，

安排得端正，

wǔ sōng pū fān shēn biàn bài dào gē ge yīn hún bù yuǎn nǐ zài shì shí ruǎn ruò，

武松扑翻身便拜道：“哥哥阴魂不远！你在世时软弱，

jīn rì sǐ hòu bú jiàn fēn míng。

今日死后不见分明。

nǐ ruò shì fù qū xián yuān，

你若是负屈衔冤，

bèi rén hài le，

被人害了，

tuō mèng yǔ wǒ，

托梦与我，

xiōng dì tì nǐ zuò zhǔ bào chóu bǎ jiǔ jiāo diàn le，

兄弟替你做主报仇！”把酒浇奠了，

shāo huà míng yòng zhǐ qián，

烧化冥用纸钱，

wǔ sōng fàng shēng dà kū。

武松放声大哭。

kū dé nà liǎng biān lín shè wú bù qī huáng。

哭得那两边邻舍无不凄惶。

nà fù rén yě zài lǐ miàn jiǎ kū。

那妇人也在里面假哭。

wǔ sōng kū bà，

武松哭罢，

jiāng gēng fàn jiǔ yáo hé tǔ bīng chī le。

将羹饭酒肴和土兵吃了。

tǎo liǎng tiáo xí zi，

讨两条席子，

jiào tǔ bīng zhōng mén bàng biān shuì，

叫土兵中门傍边睡，

wǔ sōng bǎ tiáo xí zi jiù líng chuáng zi qián shuì。

武松把条席子就灵床子前睡。

nà fù rén zì shàng lóu qù，

那妇人自上楼去，

xià le lóu mén zì shuì。

下了楼门自睡。

yuē mò jiāng jìn sān gēng shí hòu，

约莫将近三更时候，

wǔ sōng fān lái fù qù shuì bù zháo kàn nà tǔ bīng shí，

武松翻来覆去睡不着；看那土兵时，

hōu hōu de què shì sǐ rén yì bān tǐng zhe。

齁齁的却似死人一般挺着。

wǔ sōng pá jiāng qǐ lái，

武松爬将起来，

kàn le nà líng chuáng zi qián liú lí dēng bàn míng bàn miè cè ěr tīng nà gēng gǔ shí，

看了那灵床子前琉璃灯半明半灭；侧耳听那更鼓时，

zhèng dǎ sān gēng sān diǎn。

正打三更三点。

wǔ sōng tàn le yī kǒu qì，

武松叹了一口气，

zuò zài xí zi shàng zì yán zì yǔ，

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语，

kǒu lǐ shuō dào wǒ gē ge shēng shí nuò ruò，

口里说道：“我哥哥生时懦弱，

sǐ liǎo què yǒu shèn fēn míng shuō yóu wèi liǎo，

死了却有甚分明！”说犹未了，

zhī jiàn líng chuáng zi xià juǎn qǐ yī zhèn lěng qì lái。

只见灵床子下卷起一阵冷气来。

nà lěng qì rú hé dàn jiàn wú xíng wú yǐng，

那冷气如何？但见： 无形无影，

fēi wù fēi yān。

非雾非烟。

pán xuán shì guài fēng qīn gǔ lěng，

盘旋似怪风侵骨冷，

lǐn liè rú shà qì tòu jī hán。

凛冽如煞气透肌寒。

hūn hūn àn àn，

昏昏暗暗，

líng qián dēng huǒ shī guāng míng cǎn cǎn yōu yōu，

灵前灯火失光明；惨惨幽幽，

bì shàng zhǐ qián fēi sǎn luàn。

壁上纸钱飞散乱。

yǐn yǐn zhē cáng shí dú guǐ，

隐隐遮藏食毒鬼，

fēn fēn piāo dòng yǐn hún fān。

纷纷飘动引魂幡。

nà zhèn lěng qì bī dé wǔ sōng máo fà jiē shù。

那阵冷气逼得武松毛发皆竖。

dìng jīng kàn shí，

定睛看时，

zhī jiàn gè rén cóng líng chuáng dǐ xià zuān jiāng chū lái，

只见个人从灵床底下钻将出来，

jiào shēng xiōng dì，

叫声：“兄弟，

wǒ sǐ dé hǎo kǔ wǔ sōng kàn bù zǐ xì，

我死得好苦！”武松看不仔细，

què dài xiàng qián lái zài wèn shí，

却待向前来再问时，

zhī jiàn lěng qì sàn le，

只见冷气散了，

bú jiàn le rén。

不见了人。

wǔ sōng yī jiāo diān fān zài xí zi shàng zuò dì，

武松一跤颠翻在席子上坐地，

xún sī shì mèng fēi mèng。

寻思是梦非梦。

huí tóu kàn nà tǔ bīng shí，

回头看那土兵时，

zhèng shuì zháo。

正睡着。

wǔ sōng xiǎng dào gē ge zhè yī sǐ bì rán bù míng què cái zhèng yào bào wǒ zhī dào，

武松想道：“哥哥这一死必然不明！却才正要报我知道，

yòu bèi wǒ de shén qì chōng sàn le tā de hún pò zhí zài xīn lǐ bù tí。

又被我的神气冲散了他的魂魄！”直在心里不题。

děng tiān míng què yòu lǐ huì。

等天明却又理会。

tiān sè jiàn míng liǎo，

天色渐明了，

tǔ bīng qǐ lái shāo tāng，

土兵起来烧汤，

wǔ sōng xǐ shù le。

武松洗漱了。

nà fù rén yě xià lóu lái，

那妇人也下楼来，

kàn zhe wǔ sōng dào shū shū，

看着武松道：“叔叔，

yè lái fán nǎo wǔ sōng dào sǎo sǎo，

夜来烦恼！”武松道：“嫂嫂，

wǒ gē ge duān dì shèn me bìng sǐ le。

我哥哥端的甚么病死了。

nà fù rén dào shū shū què zěn dì wàng le yè lái yǐ duì shū shū shuō le，

”那妇人道：“叔叔却怎地忘了？夜来已对叔叔说了，

hài xīn téng bìng sǐ le。

害心疼病死了。

wǔ sōng dào què shú shuí de yào chī nà fù rén dào jiàn yǒu yào tiē zài zhè lǐ。

”武松道：“却赎谁的药吃？”那妇人道：“见有药贴在这里。

wǔ sōng dào què shì shuí mǎi guān cái nà fù rén dào yāng jí gé bì wáng gān niáng qù mǎi。

”武松道：“却是谁买棺材？”那妇人道：“央及隔壁王干娘去买。

wǔ sōng dào shuí lái káng tái chū qù nà fù rén dào shì běn chǔ tuán tóu hé jiǔ shū。

”武松道：“谁来扛抬出去？”那妇人道：“是本处团头何九叔。

jìn shì tā wéi chí chū qù。

尽是他维持出去。

wǔ sōng dào yuán lái nèn dì。

”武松道：“原来恁地。

qiě qù xiàn lǐ huà mǎo què lái。

且去县里画卯却来。

biàn qǐ shēn dài le tǔ bīng，

”便起身带了土兵，

zǒu dào zǐ shí jiē xiàng kǒu，

走到紫石街巷口，

wèn tǔ bīng dào nǐ rèn de tuán tóu hé jiǔ shū me tǔ bīng dào dū tóu nèn dì wàng le qián xiàng tā yě céng lái yǔ dōu zuò qìng。

问土兵道：“你认得团头何九叔么？”土兵道：“都头恁地忘了？前项他也曾来与都作庆。

tā jiā zhī zài shī zi jiē xiàng nèi zhù。

他家只在狮子街巷内住。

wǔ sōng dào nǐ yǐn wǒ qù。

”武松道：“你引我去。

tǔ bīng yǐn wǔ sōng dào hé jiǔ shū mén qián。

”土兵引武松到何九叔门前。

wǔ sōng dào nǐ zì xiān qù。

武松道：“你自先去。

tǔ bīng qù le。

”土兵去了。

wǔ sōng què jiē qǐ lián zi，

武松却揭起帘子，

jiào shēng hé jiǔ shū zài jiā me zhè hé jiǔ shū què cái qǐ lái，

叫声：“何九叔在家么？”这何九叔却才起来，

tīng dé shì wǔ sōng lái xún，

听得是武松来寻，

xià dé shǒu máng jiǎo luàn，

吓得手忙脚乱，

tóu jīn yě dài bù dié，

头巾也戴不迭，

jí jí qǔ le yín zi hé gǔ shi cáng zài shēn biān，

急急取了银子和骨殖藏在身边，

biàn chū lái yíng jiē dào dū tóu jǐ shí huí lái wǔ sōng dào zuó rì fāng huí dào zhè lǐ。

便出来迎接道：“都头几时回来？”武松道：“昨日方回到这里。

yǒu jù huà xián shuō zé gè，

有句话闲说则个，

qǐng nà zūn bù tóng wǎng。

请那尊步同往。

hé jiǔ shū dào xiǎo rén biàn qù。

”何九叔道：“小人便去。

dū tóu，

都头，

qiě qǐng bài chá。

且请拜茶。

wǔ sōng dào bù bì，

”武松道：“不必，

miǎn cì liǎng gè yī tóng chū dào xiàng kǒu jiǔ diàn lǐ zuò xià，

免赐！” 两个一同出到巷口酒店里坐下，

jiào liàng jiǔ rén dǎ liǎng jiǎo jiǔ lái。

叫量酒人打两角酒来。

hé jiǔ shū qǐ shēn dào xiǎo rén bù céng yǔ dū tóu jiē fēng，

何九叔起身道：“小人不曾与都头接风，

hé gù fǎn rǎo wǔ sōng dào qiě zuò。

何故反扰？”武松道：“且坐。

hé jiǔ shū xīn lǐ yǐ cāi bā jiǔ fēn。

“何九叔心里已猜八九分。

liàng jiǔ rén yī miàn shāi jiǔ，

量酒人一面筛酒，

wǔ sōng biàn bù kāi kǒu，

武松便不开口，

qiě zhǐ gù chī jiǔ。

且只顾吃酒。

hé jiǔ shū jiàn tā bù zuò shēng，

何九叔见他不做声，

dào niē liǎng bǎ hàn，

倒捏两把汗，

què bǎ xiē huà lái liāo tā。

却把些话来撩他。

wǔ sōng yě bù kāi yán，

武松也不开言，

bìng bù bǎ huà lái tí qǐ。

并不把话来提起。

jiǔ yǐ shù bēi，

酒已数杯，

zhī jiàn wǔ sōng jiē qǐ yī shang，

只见武松揭起衣裳，

sōu dì chè chū bǎ jiān dāo lái chā zài zhuō zi shàng。

飕地掣出把尖刀来插在桌子上。

liàng jiǔ de dōu jīng dé dāi le，

量酒的都惊得呆了，

nà lǐ kěn jìn qián kàn。

那里肯近前看。

hé jiǔ shū miàn sè qīng huáng，

何九叔面色青黄，

bù gǎn dǒu qì。

不敢抖气。

wǔ sōng lǚ qǐ shuāng xiù，

武松捋起双袖，

wò zhe jiān dāo，

握着尖刀，

duì hé jiǔ shū dào xiǎo zi cū shū，

对何九叔道：“小子粗疏，

hái xiǎo de yuān gè yǒu tóu，

还晓得冤各有头，

zhài gè bù zhǔ。

债各不主。

nǐ xiū jīng pà，

你休惊怕，

zhǐ yào shí shuō，

只要实说，

duì wǒ yī yī shuō zhī wǔ dà sǐ de yuán gù，

对我一一说知武大死的缘故，

biàn bù gān shè nǐ。

便不干涉你。

wǒ ruò shāng le nǐ，

我若伤了你，

bú shì hǎo hàn。

不是好汉。

tǎng ruò yǒu bàn jù ér chā cuò，

倘若有半句儿差错，

wǒ zhè kǒu dāo，

我这口刀，

lì dìng jiào nǐ shēn shàng tiān sān sì bǎi gè tòu míng de kū lóng xián yán bù dào，

立定教你身上添三四百个透明的窟窿！闲言不道，

nǐ zhǐ zhí shuō，

你只直说，

wǒ gē ge sǐ de shī shǒu shì zěn dì mú yàng wǔ sōng dào bà，

我哥哥死的尸首是怎地模样？”武松道罢，

yī shuāng shǒu àn zhù gē xī，

一双手按住肐膝，

liǎng zhī yǎn zhēng dé yuán biāo biāo dì kàn zhe。

两只眼睁得圆彪彪地看着。

hé jiǔ shū qù xiù zi lǐ qǔ chū yí gè dài ér fàng zài zhuō zi shàng，

何九叔去袖子里取出一个袋儿放在桌子上，

dào dū tóu xī nù。

道：“都头息怒。

zhè gè dài ér biàn shì yí gè dà zhèng jiàn。

这个袋儿便是一个大证见。

wǔ sōng yòng shǒu dǎ kāi，

”武松用手打开，

kàn nà dài ér lǐ shí，

看那袋儿里时，

liǎng kuài sū hēi gú tou，

两块酥黑骨头，

yī dìng shí liǎng yín zi。

一锭十两银子。

biàn wèn dào zěn dì jiàn de shì lǎo dà zhèng jiàn hé jiǔ shū dào xiǎo rén bìng rán bù zhī qián hòu yīn dì。

便问道：“怎地见得是老大证见？”何九叔道：“小人并然不知前后因地。

hū yú zhēng yuè èr shí èr rì zài jiā，

忽于正月二十二日在家，

zhī jiàn kāi chá fāng de wáng pó lái hū huàn xiǎo rén liàn wǔ dà láng shī shǒu。

只见开茶坊的王婆来呼唤小人殓武大郎尸首。

zhì rì，

至日，

xíng dào zǐ shí jiē xiàng kǒu，

行到紫石街巷口，

yíng jiàn xiàn qián kāi shēng yào pù de xī mén qìng dà láng，

迎见县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庆大郎，

lán zhù yāo xiǎo rén tóng qù jiǔ diàn lǐ，

拦住邀小人同去酒店里，

chī le yī píng jiǔ。

吃了一瓶酒。

xī mén qìng qǔ chū zhè shí liǎng yín zi fù yǔ xiǎo rén，

西门庆取出这十两银子付与小人，

fēn fù dào suǒ liàn de shī shǒu，

分付道：‘所殓的尸首，

fán bǎi shì zhē gài。

凡百事遮盖。

xiǎo rén cóng lái de zhī nà rén shì gè diāo tú，

’小人从来得知那人是个刁徒，

bù róng xiǎo rén bù jiē。

不容小人不接。

chī le jiǔ shí，

吃了酒食，

shōu le zhè yín zi。

收了这银子。

xiǎo rén qù dào dà láng jiā lǐ，

小人去到大郎家里，

jiē qǐ qiān qiū fān，

揭起千秋幡，

zhī jiàn qī qiào nèi yǒu yū xuè，

只见七窍内有瘀血，

chún kǒu shàng yǒu chǐ hén，

唇口上有齿痕，

xì shì shēng qián zhòng dú de shī shǒu。

系是生前中毒的尸首。

xiǎo rén běn dài shēng zhāng qǐ lái，

小人本待声张起来，

zhǐ shì yòu méi kǔ zhǔ。

只是又没苦主。

tā de niáng zǐ yǐ zì dào shì hài xīn téng bìng sǐ le。

他的娘子已自道是害心疼病死了。

yīn cǐ xiǎo rén bù gǎn shēng yán，

因此小人不敢声言，

zì yǎo pò shé jiān，

自咬破舌尖，

zhǐ zuò zhōng le è，

只做中了恶，

fú guī jiā lái le。

扶归家来了。

zhǐ shì huǒ jiā zì qù liàn le shī shǒu，

只是火家自去殓了尸首，

bù céng jiē shòu yī wén。

不曾接受一文。

dì sān rì，

第三日，

tīng dé káng chū qù shāo huà，

听得扛出去烧化，

xiǎo rén mǎi le yī mò zhǐ qù shān tóu jiǎ zuò rén qíng，

小人买了一陌纸去山头假做人情，

shǐ zhuǎn le wáng pó bìng lìng sǎo，

使转了王婆并令嫂，

àn shí le zhè liǎng kuài gú tou，

暗拾了这两块骨头，

bāo zài jiā lǐ。

包在家里。

zhè gǔ shi sū hēi，

这骨殖酥黑，

xì shì dú yào shēn sǐ dí zhèng jiàn。

系是毒药身死的证见。

zhè zhāng zhǐ shàng，

这张纸上，

xiě zhe nián yuè rì shí，

写着年月日时，

bìng sòng sàng rén de xìng míng。

并送丧人的性名。

biàn shì xiǎo rén kǒu cí le。

便是小人口词了。

dū tóu xiáng chá wǔ sōng dào jiān fū hái shì hé rén hé jiǔ shū dào què bù zhī shì shuí。

都头详察！”武松道：“奸夫还是何人？”何九叔道：“却不知是谁。

xiǎo rén xián tīng dé shuō lái，

小人闲听得说来，

yǒu gè mài lí ér de yùn gē，

有个卖梨儿的郓哥，

nà xiǎo sī céng hé dà láng qù chá fāng lǐ zhuō jiān。

那小厮曾和大郎去茶坊里捉奸。

zhè tiáo jiē shàng，

这条街上，

shuí rén bù zhī。

谁人不知。

dū tóu yào zhī bèi xì，

都头要知备细，

kě wèn yùn gē。

可问郓哥。

wǔ sōng dào shì。

”武松道：“是。

jì rán yǒu zhè gè rén shí，

既然有这个人时，

yī tóng qù zǒu yī zāo。

一同去走一遭。

wǔ sōng shōu le dāo，

” 武松收了刀，

rù qiào cáng le，

入鞘藏了，

suàn hái jiǔ qián，

算还酒钱，

biàn tóng hé jiǔ shū wàng yùn gē jiā lǐ lái。

便同何九叔望郓哥家里来。

què hǎo zǒu dào tā mén qián，

却好走到他门前，

zhī jiàn nà xiǎo hóu zi wǎn zhe gè liǔ lóng kǎo lǎo zài shǒu lǐ，

只见那小猴子挽着个柳笼栲栳在手里，

dí mǐ guī lái。

籴米归来。

hé jiǔ shū jiào dào yùn gē，

何九叔叫道：“郓哥，

nǐ rèn de zhè wèi dū tóu me yùn gē dào jiě dà chóng lái shí，

你认得这位都头么？”郓哥道：“解大虫来时，

wǒ biàn rèn de le。

我便认得了。

nǐ liǎng gè xún wǒ zuò shèn me yùn gē nà xiǎo sī yě qiáo le bā fēn，

你两个寻我做甚么？”郓哥那小厮也瞧了八分，

biàn shuō dào zhǐ shì yī jiàn，

便说道：“只是一件，

wǒ de lǎo diē liù shí suì，

我的老爹六十岁，

méi rén yǎng shàn。

没人养赡。

wǒ què nán xiāng bàn nǐ men chī guān sī shuǎ。

我却难相伴你们吃官司耍。

wǔ sōng dào hǎo xiōng dì biàn qù shēn biān qǔ wǔ liǎng lái yín zi，

”武松道：“好兄弟！”便去身边取五两来银子，

dào yùn gē，

道：“郓哥，

nǐ bǎ qù yǔ lǎo diē zuò pán chán，

你把去与老爹做盘缠，

gēn wǒ lái shuō huà。

跟我来说话。

yùn gē zì xīn lǐ xiǎng dào zhè wǔ liǎng yín zi，

”郓哥自心里想道：“这五两银子，

rú hé bù pán chán dé sān wǔ gè yuè biàn péi shì tā chī guān sī yě bù fáng。

如何不盘缠得三五个月？便陪侍他吃官司也不妨。

jiāng yín zi hé mǐ bǎ yǔ lǎo ér，

”将银子和米把与老儿，

biàn gēn le èr rén chū xiàng kǒu yí gè fàn diàn lóu shàng lái。

便跟了二人出巷口一个饭店楼上来。

wǔ sōng jiào guò mài zào sān fēn fàn lái，

武松叫过卖造三分饭来，

duì yùn gē dào xiōng dì，

对郓哥道：“兄弟，

nǐ suī nián jì yòu xiǎo，

你虽年纪幼小，

dào yǒu yǎng jiā xiào shùn zhī xīn。

倒有养家孝顺之心。

què cái yǔ nǐ zhèi xiē yín zi，

却才与你这些银子，

qiě zuò pán chán。

且做盘缠。

wǒ yǒu yòng zhe nǐ chù，

我有用着你处，

shì wù le bì shí，

事务了毕时，

wǒ zài yǔ nǐ shí sì wǔ liǎng yín zi zuò běn qián。

我再与你十四五两银子做本钱。

nǐ kě bèi xì shuō yǔ wǒ nǐ zěn dì hé wǒ gē ge qù chá fāng lǐ zhuō jiān yùn gē dào wǒ shuō yǔ nǐ，

你可备细说与我：你怎地和我哥哥去茶坊里捉奸？” 郓哥道：“我说与你，

nǐ què bú yào qì kǔ。

你却不要气苦。

wǒ cóng jīn nián zhēng yuè shí sān rì，

我从今年正月十三日，

tí dé yī lán ér xuě lí，

提得一篮儿雪梨，

wǒ qù xún xī mén qìng dà láng guà yī gōu zi。

我去寻西门庆大郎挂一勾子。

yī dì lǐ méi xún tā chǔ。

一地里没寻他处。

wèn rén shí，

问人时，

shuō dào tā zài zǐ shí jiē wáng pó chá fāng lǐ，

说道：‘他在紫石街王婆茶坊里，

hé mài chuī bǐng de wǔ dà lǎo pó zuò yī chù rú jīn guā shàng le tā，

和卖炊饼的武大老婆做一处；如今刮上了他，

měi rì zhǐ zài nà li。

每日只在那里。

wǒ tīng dé le zhè huà，

’我听得了这话，

yī jìng bēn qù xún tā，

一径奔去寻他，

pǒ nài wáng pó lǎo zhū gǒu lán zhù bù fàng wǒ rù fáng lǐ qù。

叵耐王婆老猪狗拦住不放我入房里去。

chī wǒ bǎ huà lái qīn tā dǐ zi，

吃我把话来侵他底子，

nà zhū gǒu biàn dǎ wǒ yī dùn lì bào，

那猪狗便打我一顿栗暴，

zhí chā wǒ chū lái，

直叉我出来，

jiāng wǒ lí ér dōu qīng zài jiē shàng。

将我梨儿都倾在街上。

wǒ qì kǔ le，

我气苦了，

qù xún nǐ dà láng，

去寻你大郎，

shuō yǔ tā bèi xì，

说与他备细，

tā biàn yào qù zhuō jiān。

他便要去捉奸。

wǒ dào nǐ bù jì shì，

我道：“你不济事，

xī mén qìng nà sī shǒu jiǎo liǎo de。

西门庆那厮手脚了得。

nǐ ruò zhuō tā bù zháo，

你若捉他不着，

fǎn chī tā gào le，

反吃他告了，

dào bù hǎo。

倒不好。

wǒ míng rì hé nǐ yuē zài xiàng kǒu qǔ qí，

我明日和你约在巷口取齐，

nǐ biàn shǎo zuò xiē chuī bǐng chū lái wǒ ruò zhāng jiàn xī mén qìng rù chá fāng lǐ qù shí，

你便少做些炊饼出来；我若张见西门庆入茶坊里去时，

wǒ xiān rù qù，

我先入去，

nǐ biàn jì le dān ér děng zhe。

你便寄了担儿等着。

zhǐ kàn wǒ diū chū lán ér lái，

只看我丢出篮儿来，

nǐ biàn qiǎng rù lái zhuō jiān。

你便抢入来捉奸。

wǒ zhè rì yòu tí le yī lán lí ér，

’我这日又提了一篮梨儿，

jìng qù chá fāng lǐ。

径去茶坊里。

bèi wǒ mà nà lǎo zhū gǒu，

被我骂那老猪狗，

nà pó zǐ biàn lái dǎ wǒ。

那婆子便来打我。

chī wǒ xiān bǎ lán ér piē chū jiē shàng，

吃我先把篮儿撇出街上，

yī tóu dǐng zhù nà lǎo gǒu zài bì shàng。

一头顶住那老狗在壁上。

wǔ dà láng què qiǎng rù qù shí，

武大郎却抢入去时，

pó zǐ yào qù lán jié，

婆子要去拦截，

què bèi wǒ dǐng zhù le，

却被我顶住了，

zhǐ jiào dé wǔ dà lái yě。

只叫得：‘武大来也。

yuán lái dào chī tā liǎng gè dǐng zhù le mén。

’原来倒吃他两个顶住了门。

dà láng zhī zài fáng mén wài shēng zhāng。

大郎只在房门外声张。

què bù dī fáng xī mén qìng nà sī，

却不提防西门庆那厮，

kāi le fáng mén bēn chū lái，

开了房门奔出来，

bǎ dà láng yī jiǎo tī dào le。

把大郎一脚踢倒了。

wǒ jiàn nà fù rén suí hòu biàn chū lái，

我见那妇人随后便出来，

fú dà láng bù dòng。

扶大郎不动。

wǒ huāng máng yě zì zǒu le。

我慌忙也自走了。

guò de wǔ qī rì，

过得五七日，

shuō dà láng sǐ le。

说大郎死了。

wǒ què bù zhī zěn dì sǐ le。

我却不知怎地死了。

wǔ sōng tīng dào nǐ zhè huà shì shí le nǐ què bú yào shuō huǎng yùn gē dào biàn dào guān fǔ，

”武松听道：“你这话是实了？你却不要说谎！”郓哥道：“便到官府，

wǒ yě zhǐ shì zhè bān shuō。

我也只是这般说。

wǔ sōng dào shuō de shì，

”武松道：“说得是，

xiōng dì biàn tǎo fàn lái chī le。

兄弟！”便讨饭来吃了。

hái le fàn qián，

还了饭钱，

sān ge rén xià lóu lái。

三个人下楼来。

hé jiǔ shū dào xiǎo rén gào tuì。

何九叔道：“小人告退。

wǔ sōng dào qiě suí wǒ lái，

”武松道：“且随我来，

zhèng yào nǐ men yǔ wǒ zhèng yī zhèng。

正要你们与我证一证。

bǎ liǎng gè yī zhí dài dào xiàn tīng shàng。

”把两个一直带到县厅上。

zhī xiàn jiàn le，

知县见了，

wèn dào dū tóu gào shèn me wǔ sōng gào shuō xiǎo rén qīn xiōng wǔ dà，

问道：“都头告甚么？”武松告说：“小人亲兄武大，

bèi xī mén qìng yǔ sǎo tōng jiān，

被西门庆与嫂通奸，

xià dú yào móu shā xìng mìng，

下毒药谋杀性命，

zhè liǎng gè biàn shì zhèng jiàn。

这两个便是证见。

yào xiàng gōng zuò zhǔ zé gè zhī xiàn xiān wèn le hé jiǔ shū bìng yùn gē kǒu cí，

要相公做主则个！”知县先问了何九叔并郓哥口词，

dāng rì xiàn lì shāng yì。

当日县吏商议。

yuán lái xiàn lì dōu shì yǔ xī mén qìng yǒu shǒu wěi de，

原来县吏都是与西门庆有首尾的，

guān rén zì bù bì děi shuō。

官人自不必得说。

yīn cǐ，

因此，

guān lì tōng tóng jì jiào dào zhè jiàn shì nán yǐ lǐ wèn。

官吏通同计较道：“这件事难以理问。

zhī xiàn dào wǔ sōng，

”知县道：“武松，

nǐ yě shì gè běn xiàn dū tóu，

你也是个本县都头，

bù xǐng dé fǎ dù zì gǔ dào zhuō jiān jiàn shuāng，

不省得法度？自古道：捉奸见双，

zhuō zéi jiàn zāng，

捉贼见赃，

shā rén jiàn shāng。

杀人见伤。

nǐ nà gē ge de shī shǒu yòu méi le，

你那哥哥的尸首又没了，

nǐ yòu bù céng zhuō dé tā jiān，

你又不曾捉得他奸，

rú jīn zhǐ píng zhè liǎng gè yán yǔ，

如今只凭这两个言语，

biàn wèn tā shā rén gōng shì，

便问他杀人公事，

mò fēi tè piān xiàng me nǐ bù kě zào cì，

莫非忒偏向么？你不可造次，

xū yào zì jǐ xún sī，

须要自己寻思，

dāng háng jí xíng。

当行即行。

wǔ sōng huái lǐ qù qǔ chū liǎng kuài sū hēi gú tou，

”武松怀里去取出两块酥黑骨头，

yī zhāng zhǐ，

一张纸，

gào dào fù gào xiàng gōng，

告道：“复告相公，

zhè gè xū bú shì xiǎo rén niē hé chū lái de。

这个须不是小人捏合出来的。

zhī xiàn kàn le dào nǐ qiě qǐ lái，

”知县看了道：“你且起来，

dài wǒ cóng cháng shāng yì。

待我从长商议。

kě xíng shí biàn yǔ nǐ ná wèn。

可行时便与你拿问。

hé jiǔ shū yùn gē dōu bèi wǔ sōng liú zài fáng lǐ。

”何九叔、郓哥都被武松留在房里。

dāng rì xī mén qìng dé zhī，

当日西门庆得知，

què shǐ xīn fù rén lái xiàn lǐ xǔ guān lì yín liǎng。

却使心腹人来县里许官吏银两。

cì rì zǎo chén，

次日早晨，

wǔ sōng zài tīng shàng gào bǐng，

武松在厅上告禀，

cuī bī zhī xiàn ná rén。

催逼知县拿人。

shuí xiǎng zhè guān rén tān tú huì lù，

谁想这官人贪图贿赂，

huí chū gǔ shi bìng yín zi lái，

回出骨殖并银子来，

shuō dào wǔ sōng，

说道：“武松，

nǐ xiū tīng wài rén tiǎo bō nǐ hé xī mén qìng zuò duì tóu。

你休听外人挑拨你和西门庆做对头。

zhè jiàn shì bù míng bái，

这件事不明白，

nán yǐ duì lǐ。

难以对理。

shèng rén yún jīng mù zhī shì，

圣人云：经目之事，

yóu kǒng wèi zhēn bèi hòu zhī yán，

犹恐未真；背后之言，

qǐ néng quán xìn bù kě yī shí zào cì。

岂能全信？不可一时造次。

yù lì biàn dào dū tóu，

”狱吏便道：“都头，

dàn fán rén mìng zhī shì，

但凡人命之事，

xū yào shī shāng bìng wù zōng wǔ jiàn shì quán，

须要尸、伤、病、物、踪五件事全，

fāng kě tuī wèn dé。

方可推问得。

wǔ sōng dào jì rán xiàng gōng bù zhǔn suǒ gào，

”武松道：“既然相公不准所告，

qiě què yòu lǐ huì。

且却又理会。

shōu le yín zi hé gǔ shi，

”收了银子和骨殖，

zài fù yǔ hé jiǔ shū shōu le。

再付与何九叔收了。

xià tīng lái dào zì jǐ fáng nèi，

下厅来到自己房内，

jiào tǔ bīng ān pái fàn shí yǔ hé jiǔ shū tóng yùn gē chī，

叫土兵安排饭食与何九叔同郓哥吃，

liú zài fáng lǐ，

留在房里，

xiāng děng yī děng，

“相等一等，

wǒ qù biàn lái yě。

我去便来也。

yòu zì dài le sān liǎng gè tǔ bīng，

”又自带了三两个土兵，

lí le xiàn yá，

离了县衙，

jiāng le yàn wǎ bǐ mò，

将了砚瓦笔墨，

jiù mǎi le sān wǔ zhāng zhǐ cáng zài shēn biān jiù jiào liǎng gè tǔ bīng mǎi le gè zhū shǒu，

就买了三五张纸藏在身边；就叫两个土兵买了个猪首，

yì zhī é，

一只鹅，

yī shuāng jī，

一双鸡，

yī dān jiǔ，

一担酒，

hé xiē guǒ pǐn zhī lèi，

和些果品之类，

ān pái zài jiā lǐ。

安排在家里。

yuē mò yě shì sì pái shí hòu，

约莫也是巳牌时候，

dài le gè tǔ bīng lái dào jiā zhōng。

带了个土兵来到家中。

nà fù rén yǐ zhī gào zhuàng bù zhǔn，

那妇人已知告状不准，

fàng xià xīn bù pà tā，

放下心不怕他，

dà zhe dǎn kàn tā zěn de。

大着胆看他怎的。

wǔ sōng jiào dào sǎo sǎo xià lái，

武松叫道：“嫂嫂下来，

yǒu jù huà shuō。

有句话说。

nà pó niáng màn màn dì xíng xià lóu lái，

”那婆娘慢慢地行下楼来，

wèn dào yǒu shèn me huà shuō wǔ sōng dào míng rì shì wáng xiōng duàn qī。

问道：“有甚么话说？”武松道：“明日是亡兄断七。

nǐ qián rì nǎo le zhòng lín shè jiē fāng，

你前日恼了众邻舍街坊，

wǒ jīn rì tè dì lái bǎ bēi jiǔ，

我今日特地来把杯酒，

tì sǎo sǎo xiāng xiè zhòng lín。

替嫂嫂相谢众邻。

nà fù rén dà là là dì shuō dào xiè tā men zěn dì wǔ sōng dào lǐ bù kě quē。

”那妇人大剌剌地说道：“谢他们怎地？”武松道：“礼不可缺。

huàn tǔ bīng xiān qù líng chuáng zi qián，

”唤土兵先去灵床子前，

míng huàng huǎng dì diǎn qǐ liǎng zhī là zhú，

明晃晃地点起两枝蜡烛，

fén qǐ yī lú xiāng，

焚起一炉香，

liè xià yī mò zhǐ qián bǎ jì wù qù líng qián bǎi le，

列下一陌纸钱；把祭物去灵前摆了，

duī pán mǎn yàn，

堆盘满宴，

pù xià jiǔ shí guǒ pǐn zhī lèi。

铺下酒食果品之类。

jiào yí gè tǔ bīng hòu miàn dàng jiǔ，

叫一个土兵后面荡酒，

liǎng gè tǔ bīng mén qián ān pái zhuō dèng，

两个土兵门前安排桌凳，

yòu yǒu liǎng gè qián hòu bǎ mén。

又有两个前后把门。

wǔ sōng zì fēn fù dìng le，

武松自分付定了，

biàn jiào sǎo sǎo lái dài kè。

便叫：“嫂嫂来待客。

wǒ qù qǐng lái。

我去请来。

xiān qǐng gé bì wáng pó。

”先请隔壁王婆。

nà pó zǐ dào bù xiāo shēng shòu，

那婆子道：“不消生受，

jiào dū tóu zuò xiè。

教都头作谢。

wǔ sōng dào duō duō xiāng rǎo le gān niáng，

”武松道：“多多相扰了干娘，

zì yǒu gè dào lǐ。

自有个道理。

xiān bèi yī bēi cài jiǔ，

先备一杯菜酒，

xiū de tuī gù。

休得推故。

nà pó zǐ qǔ le zhāo ér，

”那婆子取了招儿，

shōu shí le mén hù，

收拾了门户，

cóng hòu tou zǒu guò lái。

从后头走过来。

wǔ sōng dào sǎo sǎo zuò zhǔ wèi，

武松道：“嫂嫂坐主位，

gān niáng duì xí。

干娘对席。

pó zǐ yǐ zhī dào xī mén qìng huí huà le，

”婆子已知道西门庆回话了，

fàng xīn zhe chī jiǔ。

放心着吃酒。

liǎng gè dōu xīn lǐ dào kàn tā zěn dì wǔ sōng yòu qǐng zhè biān xià lín kāi yín pù de yáo èr láng yáo wén qīng。

两个都心里道：“看他怎地！”武松又请这边下邻开银铺的姚二郎姚文卿。

èr láng dào xiǎo rén máng xiē，

二郎道：“小人忙些，

bù láo dū tóu shēng shòu。

不劳都头生受。

wǔ sōng tuō zhù biàn dào yī bēi dàn jiǔ，

”武松拖住便道：“一杯淡酒，

yòu bù cháng jiǔ，

又不长久，

biàn qǐng dào jiā。

便请到家。

nà yáo èr láng zhǐ de suí shùn dào lái，

”那姚二郎只得随顺到来，

biàn jiào qù wáng pó jiān xià zuò le。

便教去王婆肩下坐了。

yòu qù duì mén qǐng liǎng jiā yī jiā shì kāi zhǐ mǎ pù de zhào sì láng zhào zhòng míng。

又去对门请两家：一家是开纸马铺的赵四郎赵仲铭。

sì láng dào xiǎo rén mǎi mài piē bù dé，

四郎道：“小人买卖撇不得，

bù jí péi fèng。

不及陪奉。

wǔ sōng dào rú hé shǐ de zhòng gāo lín dōu zài nà li le。

”武松道：“如何使得？众高邻都在那里了。

bù yóu tā bù lái，

”不由他不来，

bèi wǔ sōng chě dào jiā lǐ dào lǎo rén jiā yé fù yì bān。

被武松扯到家里道：“老人家爷父一般。

biàn qǐng zài sǎo sǎo jiān xià zuò le。

”便请在嫂嫂肩下坐了。

yòu qǐng duì mén nà mài lěng jiǔ diàn de hú zhèng qīng。

又请对门那卖冷酒店的胡正卿。

nà rén yuán shì lì yuán chū shēn，

那人原是吏员出身，

biàn qiáo dào yǒu xiē gān gà，

便瞧道有些尴尬，

nà lǐ kěn lái。

那里肯来。

bèi wǔ sōng bù guǎn tā，

被武松不管他，

tuō le guò lái，

拖了过来，

què qǐng qù zhào sì láng jiān xià zuò le。

却请去赵四郎肩下坐了。

wǔ sōng dào wáng pó，

武松道：“王婆，

nǐ gé bì shì shuí wáng pó dào tā jiā shì mài gǔ duò ér de zhāng gōng。

你隔壁是谁？”王婆道：“他家是卖馉饳儿的张公。

què hǎo zhèng zài wū lǐ，

”却好正在屋里，

jiàn wǔ sōng rù lái，

见武松入来，

chī le yī jīng，

吃了一惊，

dào dū tóu méi shén huà shuō wǔ sōng dào jiā jiān duō rǎo le jiē fāng，

道：“都头没甚话说？”武松道：“家间多扰了街坊，

xiāng qǐng chī bēi dàn jiǔ。

相请吃杯淡酒。

nà lǎo ér dào āi yā lǎo zi bù céng yǒu xiē lǐ shù dào dū tóu jiā，

”那老儿道：“哎呀！老子不曾有些礼数到都头家，

què rú hé qǐng lǎo zi chī jiǔ wǔ sōng dào bù chéng wēi jìng，

却如何请老子吃酒？”武松道：“不成微敬，

biàn qǐng dào jiā。

便请到家。

lǎo ér chī wǔ sōng tuō le guò lái，

”老儿吃武松拖了过来，

qǐng qù yáo èr láng jiān xià zuò dì。

请去姚二郎肩下坐地。

shuō huà de，

说话的，

wèi hé xiān zuò de bù zǒu yuán lái dōu yǒu tǔ bīng qián hòu bǎ zhe mén，

为何先坐的不走？原来都有土兵前后把着门，

dōu shì jiān jìn de yì bān。

都似监禁的一般。

qiě shuō wǔ sōng qǐng dào sì jiā lín shè，

且说武松请到四家邻舍，

bìng wáng pó hé sǎo sǎo，

并王婆和嫂嫂，

gòng shì liù rén。

共是六人。

wǔ sōng duō tiáo dèng zǐ，

武松掇条凳子，

què zuò zài héng tóu。

却坐在横头。

biàn jiào tǔ bīng bǎ qián hòu mén guān le。

便叫土兵把前后门关了。

nà hòu miàn tǔ bīng zì lái shāi jiǔ。

那后面土兵自来筛酒。

wǔ sōng chàng gè dà nuò，

武松唱个大喏，

shuō dào zhòng gāo lín xiū guài xiǎo rén cū lǔ，

说道：“众高邻休怪小人粗卤，

hú luàn qǐng xiē gè。

胡乱请些个。

zhòng lín shè dào xiǎo rén men dōu bù céng yǔ dū tóu xǐ ní jiē fēng，

”众邻舍道：“小人们都不曾与都头洗泥接风，

rú jīn dào lái fǎn rǎo wǔ sōng xiào dào bù chéng yì sī，

如今倒来反扰！”武松笑道：“不成意思，

zhòng gāo lín xiū de xiào huà zé gè。

众高邻休得笑话则个。

tǔ bīng zhǐ gù shāi jiǔ。

”土兵只顾筛酒。

zhòng rén huái zhe guǐ tāi，

众人怀着鬼胎，

zhèng bù zhī zěn dì。

正不知怎地。

kàn kàn jiǔ zhì sān bēi，

看看酒至三杯，

nà hú zhèng qīng biàn yào qǐ shēn，

那胡正卿便要起身，

shuō dào xiǎo rén máng xiē gè。

说道：“小人忙些个。

wǔ sōng jiào dào qù bù dé。

”武松叫道：“去不得。

jì lái dào cǐ，

既来到此，

biàn máng yě zuò yī zuò。

便忙也坐一坐。

nà hú zhèng qīng xīn tóu shí wǔ gè diào tǒng dǎ shuǐ，

”那胡正卿心头十五个吊桶打水，

qī shàng bā xià，

七上八下，

àn àn dì xún sī dào jí shì hǎo yì qǐng wǒ men chī jiǔ，

暗暗地寻思道：“即是好意请我们吃酒，

rú hé què zhè bān xiāng dài，

如何却这般相待，

bù xǔ rén dòng shēn zhǐ de zuò xià。

不许人动身？”只得坐下。

wǔ sōng dào zài bǎ jiǔ lái shāi。

武松道：“再把酒来筛。

tǔ bīng zhēn dào dì sì bēi jiǔ，

”土兵斟到第四杯酒，

qián hòu gòng chī le qī bēi jiǔ guò。

前后共吃了七杯酒过。

zhòng rén què shì chī le lǚ tài hòu yī qiān gè yán yàn。

众人却似吃了吕太后一千个筵宴。

zhī jiàn wǔ sōng hē jiào tǔ bīng qiě shōu shí guò le bēi pán，

只见武松喝叫土兵：“且收拾过了杯盘，

shǎo jiàn zài chī。

少间再吃。

wǔ sōng mǒ le zhuō zi。

”武松抹了桌子。

zhòng lín shè què dài qǐ shēn，

众邻舍却待起身，

wǔ sōng bǎ liǎng zhī shǒu zhǐ yī lán，

武松把两只手只一拦，

dào zhèng yào shuō huà。

道：“正要说话。

yī gān gāo lín zài zhè lǐ，

一干高邻在这里，

zhōng jiān gāo lín nà wèi huì xiě zì yáo èr láng biàn dào cǐ wèi hú zhèng qīng jí xiě dé hǎo。

中间高邻那位会写字？”姚二郎便道：“此位胡正卿极写得好。

wǔ sōng biàn chàng gè nuò dào xiāng fán zé gè biàn juǎn qǐ shuāng xiù，

”武松便唱个喏道：“相烦则个！”便卷起双袖，

qù yī shang dǐ xià sōu dì zhǐ yī chè，

去衣裳底下飕地只一掣，

chè chū nà kǒu jiān dāo lái。

掣出那口尖刀来。

yòu shǒu sì zhǐ lóng zhe dāo bǎ，

右手四指笼着刀靶，

dà mǔ zhǐ àn zhù yǎn xīn，

大母指按住掩心，

liǎng zhǐ yuán biāo biāo guài yǎn zhēng qǐ，

两只圆彪彪怪眼睁起，

dào zhū wèi gāo lín zài cǐ，

道：“诸位高邻在此，

xiǎo rén yuān gè yǒu tóu，

小人冤各有头，

zhài gè yǒu zhǔ，

债各有主，

zhǐ yào zhòng wèi zuò gè zhèng jiàn zhī jiàn wǔ sōng zuǒ shǒu ná zhù sǎo sǎo，

只要众位做个证见！” 只见武松左手拿住嫂嫂，

yòu shǒu zhǐ dìng wáng pó。

右手指定王婆。

sì jiā lín shè jīng dé mù zhēng kǒu dāi，

四家邻舍惊得目睁口呆，

wǎng zhī suǒ cuò，

罔知所措，

dōu miàn miàn xiāng qù，

都面面相觑，

bù gǎn zuò shēng。

不敢做声。

wǔ sōng dào gāo lín xiū guài，

武松道：“高邻休怪，

bù bì chī jīng wǔ sōng suī shì cū lǔ hàn zi，

不必吃惊！武松虽是粗卤汉子，

biàn sǐ yě bù pà，

便死也不怕，

hái shěng de yǒu yuān bào yuān，

还省得有冤报冤，

yǒu chóu bào chóu，

有仇报仇，

bìng bù shāng fàn zhòng wèi，

并不伤犯众位，

zhǐ fán gāo lín zuò gè zhèng jiàn。

只烦高邻做个证见。

ruò yǒu yī wèi xiān zǒu de，

若有一位先走的，

wǔ sōng fān guò liǎn lái xiū guài，

武松翻过脸来休怪，

xiào tā xiān chī wǒ wǔ qī dāo le qù wǔ sōng biàn cháng tā mìng yě bù fáng。

孝他先吃我五七刀了去！武松便偿他命也不妨。

zhòng lín shè dào què chī bù dé fàn le wǔ sōng kàn zhe wáng pó hè dào wù nà lǎo zhū gǒu tīng zhe wǒ de gē ge zhè gè xìng mìng dōu zài nǐ de shēn shàng，

”众邻舍道：“却吃不得饭了！”武松看着王婆喝道：“兀那老猪狗听着！我的哥哥这个性命都在你的身上，

màn màn dì què wèn nǐ huí guò liǎn lái kàn zhe fù rén mà dào nǐ nà yín fù tīng zhe nǐ bǎ wǒ de gē ge xìng mìng zěn dì móu hài le cóng shí zhāo le，

慢慢地却问你！”回过脸来看着妇人骂道：“你那淫妇听着！你把我的哥哥性命怎地谋害了？从实招了，

wǒ biàn ráo nǐ nà fù rén dào shū shū，

我便饶你！”那妇人道：“叔叔，

nǐ hǎo méi dào lǐ nǐ gē ge zì hài xīn téng bìng sǐ le，

你好没道理！你哥哥自害心疼病死了，

gàn wǒ shén shì shuō yóu wèi liǎo，

干我甚事！”说犹未了，

wǔ sōng bǎ dāo gē chá le chā zài zhuō zi shàng，

武松把刀肐查了插在桌子上，

yòng zuǒ shǒu jiū zhù nà fù rén tóu jì，

用左手揪住那妇人头髻，

yòu shǒu pī xiōng tí zhù，

右手劈胸提住，

bǎ zhuō zi yī jiǎo tī dào le，

把桌子一脚踢倒了，

gé zhuō zi bǎ zhè fù rén qīng qīng dì tí jiāng guò lái，

隔桌子把这妇人轻轻地提将过来，

yī jiāo fàng fān zài líng chuáng zi shàng，

一跤放翻在灵床子上，

liǎng jiǎo tà zhù。

两脚踏住。

yòu shǒu bá qǐ dāo lái，

右手拔起刀来，

zhǐ dìng wáng pó dào lǎo zhū gǒu nǐ cóng shí shuō nà pó zǐ zhǐ yào tuō shēn tuō bù dé，

指定王婆道：“老猪狗！你从实说！”那婆子只要脱身脱不得，

zhǐ de dào bù xiāo dū tóu fā nù，

只得道：“不消都头发怒，

lǎo shēn zì shuō biàn liǎo。

老身自说便了。

wǔ sōng jiào tǔ bīng qǔ guò zhǐ mò bǐ yàn，

” 武松叫土兵取过纸墨笔砚，

pái zài zhuō zi shàng，

排在桌子上，

bǎ dāo zhǐ zhe hú zhèng qīng dào xiāng fán nǐ yǔ wǒ tīng yī jù xiě yī jù。

把刀指着胡正卿道：“相烦你与我听一句写一句。

hú zhèng qīng gē da dǒu zhe dào xiǎo rén biàn xiě。

”胡正卿肐瘩抖着道：“小人便写。

tǎo le xiē yàn shuǐ，

”讨了些砚水，

mó qǐ mò lái。

磨起墨来。

hú zhèng qīng ná qǐ bǐ，

胡正卿拿起笔，

fú kāi zhǐ dào wáng pó，

拂开纸道：“王婆，

nǐ shí shuō nà pó zǐ dào yòu bù gàn wǒ shì，

你实说！”那婆子道：“又不干我事，

yǔ wǒ wú gān wǔ sōng dào lǎo zhū gǒu，

与我无干！”武松道：“老猪狗，

wǒ dōu zhī liǎo，

我都知了，

nǐ lài nà gè qù nǐ bù shuō shí，

你赖那个去！你不说时，

wǒ xiān guǎ le zhè gè yín fù，

我先剐了这个淫妇，

hòu shā nǐ zhè lǎo gǒu tí qǐ dāo lái，

后杀你这老狗！”提起刀来，

wàng nà fù rén liǎn shàng biàn zì xíng zuǒ shou yòu bì liǎng zì xíng zuǒ shou yòu bì。

望那妇人脸上便【字形左“扌”右“闭”】两【字形左“扌”右“闭”】。

nà fù rén huāng máng jiào dào shū shū，

那妇人慌忙叫道：“叔叔，

qiě ráo wǒ nǐ fàng wǒ qǐ lái，

且饶我！你放我起来，

wǒ shuō biàn liǎo wǔ sōng yī tí，

我说便了！”武松一提，

tí qǐ nà pó niáng，

提起那婆娘，

guì zài líng chuáng zi qián。

跪在灵床子前。

wǔ sōng hē yī shēng yín fù kuài shuō nà fù rén jīng dé hún pò dōu méi le，

武松喝一声：“淫妇快说！”那妇人惊得魂魄都没了，

zhǐ de cóng shí zhāo shuō，

只得从实招说，

jiāng nà shí fàng lián zi yīn dǎ zhe xī mén qìng qǐ，

将那时放帘子因打着西门庆起，

bìng zuò yī shang rù mǎ tōng jiān，

并做衣裳入马通奸，

yī yī dì shuō cì hòu lái zěn shēng tī le wǔ dà，

一一地说；次后来怎生踢了武大，

yīn hé shè jì xià yào，

因何设计下药，

wáng pó zěn dì jiào suō bō zhì，

王婆怎地教唆拨置，

cóng tóu zhì wěi shuō le yī biàn。

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wǔ sōng zài jiào tā shuō，

武松再叫他说，

què jiào hú zhèng qīng xiě le。

却叫胡正卿写了。

wáng pó dào yǎo chóng nǐ xiān zhāo le，

王婆道：“咬虫！你先招了，

wǒ rú hé lài dé guò，

我如何赖得过，

zhǐ kǔ le lǎo shēn wáng pó yě zhǐ de zhāo rèn le。

只苦了老身！”王婆也只得招认了。

bǎ zhè pó zǐ kǒu cí，

把这婆子口词，

yě jiào hú zhèng qīng xiě le。

也叫胡正卿写了。

cóng tóu zhì wěi dōu shuō zài shàng miàn，

从头至尾都说在上面，

jiào tā liǎng gè dōu diǎn zhǐ huà le zì jiù jiào sì jiā lín shè shū le míng，

叫他两个都点指画了字；就叫四家邻舍书了名，

yě huà le zì。

也画了字。

jiào tǔ bīng jiě dā bó lái，

叫土兵解搭膊来，

bèi jiǎn bǎng le zhè lǎo gǒu，

背剪绑了这老狗，

juǎn le kǒu cí，

卷了口词，

cáng zài huái lǐ。

藏在怀里。

jiào tǔ bīng qǔ wǎn jiǔ lái，

叫土兵取碗酒来，

gōng yǎng zài líng chuáng zi qián，

供养在灵床子前，

tuō guò zhè fù rén lái guì zài líng qián，

拖过这妇人来跪在灵前，

hē nà pó zǐ yě guì zài líng qián。

喝那婆子也跪在灵前。

wǔ sōng dào gē ge líng hún bù yuǎn，

武松道：“哥哥灵魂不远，

xiōng dì wǔ èr yǔ nǐ bào chóu xuě hèn jiào tǔ bīng bǎ zhǐ qián diǎn zháo。

兄弟武二与你报仇雪恨！”叫土兵把纸钱点着。

nà fù rén jiàn tóu shì bù hǎo，

那妇人见头势不好，

què dài yào jiào，

却待要叫，

bèi wǔ sōng nǎo jiū dào lái，

被武松脑揪倒来，

liǎng zhǐ jiǎo tà zhù tā liǎng zhǐ gē bó，

两只脚踏住他两只胳膊，

chě kāi xiōng pú yī shang。

扯开胸脯衣裳。

shuō shí chí，

说时迟，

nà shí kuài，

那时快，

bǎ jiān dāo qù xiōng qián zhǐ yī wān，

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

kǒu lǐ xián zhe dāo，

口里衔着刀，

shuāng shǒu wò kāi xiōng pú，

双手斡开胸脯，

qǔ chū xīn gān wǔ zàng，

取出心肝五脏，

gōng yǎng zài líng qián。

供养在灵前。

gē chá yī dāo，

肐查一刀，

biàn gē xià nà fù rén tóu lái，

便割下那妇人头来，

xuè liú mǎn dì。

血流满地。

sì jiā lín shè，

四家邻舍，

chī le yī jīng，

吃了一惊，

dōu yǎn le liǎn。

都掩了脸。

jiàn tā xiōng le，

见他凶了，

yòu bù gǎn dòng，

又不敢动，

zhǐ de suí shùn tā。

只得随顺他。

wǔ sōng jiào tǔ bīng qù lóu shàng qǔ xià yī chuáng bèi lái，

武松叫土兵去楼上取下一床被来，

bǎ fù rén tóu bāo le，

把妇人头包了，

kāi le dāo，

揩了刀，

chā zài qiào lǐ。

插在鞘里。

xǐ le shǒu，

洗了手，

chàng gè nuò，

唱个喏，

shuō dào yǒu láo gāo lín，

说道：“有劳高邻，

shèn shì xiū guài。

甚是休怪。

qiě qǐng zhòng wèi lóu shàng shǎo zuò，

且请众位楼上少坐，

dài wǔ èr biàn lái。

待武二便来。

sì jiā lín shè dōu miàn miàn xiāng kàn，

”四家邻舍都面面相看，

bù gǎn bù yī tā，

不敢不依他，

zhǐ de dōu shàng lóu qù zuò le。

只得都上楼去坐了。

wǔ sōng fēn fù tǔ bīng，

武松分付土兵，

yě jiào yā nà pó zǐ shàng lóu qù。

也教押那婆子上楼去。

guān le lóu mén，

关了楼门，

zhe liǎng gè tǔ bīng zài lóu xià kān shǒu。

着两个土兵在楼下看守。

wǔ sōng bāo le fù rén nà kē tóu，

武松包了妇人那颗头，

yī zhí bèn xī mén qìng shēng yào pù qián lái，

一直奔西门庆生药铺前来，

kàn zhe zhǔ guǎn chàng gè nuò dà guān rén zhái shàng zài me zhǔ guǎn dào què cái chū qù。

看着主管唱个喏：“大官人宅上在么？”主管道：“却才出去。

wǔ sōng dào jiè yī bù，

”武松道：“借一步，

xián shuō yī jù huà。

闲说一句话。

nà zhǔ guǎn yě yǒu xiē rèn de wǔ sōng，

”那主管也有些认得武松，

bù gǎn bù chū lái。

不敢不出来。

wǔ sōng yī yǐn yǐn dào cè shǒu pì jìng xiàng nèi，

武松一引引到侧首僻净巷内，

wǔ sōng fān guò liǎn lái dào nǐ yào sǐ què shì yào huó zhǔ guǎn huāng dào dū tóu zài shàng，

武松翻过脸来道：“你要死却是要活？”主管慌道：“都头在上，

xiǎo rén yòu bù céng shāng fàn le dū tóu。

小人又不曾伤犯了都头。

wǔ sōng dào nǐ yào sǐ，

”武松道：“你要死，

xiū shuō xī mén qìng qù xiàng nǐ ruò yào huó，

休说西门庆去向；你若要活，

shí duì wǒ shuō，

实对我说，

xī mén qìng zài nà li zhǔ guǎn dào què cái hé yí gè xiāng shí，

西门庆在那里？”主管道：“却才和一个相识，

qù shī zi qiáo xià dà jiǔ lóu shàng chī jiǔ。

去狮子桥下大酒楼上吃酒。

wǔ sōng tīng le，

”武松听了，

zhuǎn shēn biàn zǒu。

转身便走。

nà zhǔ guǎn jīng dé bàn shǎng yí jiǎo bù dòng，

那主管惊得半晌移脚不动，

zì qù le。

自去了。

qiě shuō wǔ sōng jìng bēn dào shī zi qiáo xià jiǔ lóu qián，

且说武松径奔到狮子桥下酒楼前，

biàn wèn jiǔ bǎo dào xī mén qìng dà láng hé shén rén chī jiǔ jiǔ bǎo dào hé yí gè yì bān de cái zhǔ，

便问酒保道：“西门庆大郎和甚人吃酒？”酒保道：“和一个一般的财主，

zài lóu shàng biān jiē gé ér lǐ chī jiǔ。

在楼上边街阁儿里吃酒。

wǔ sōng yī zhí zhuàng dào lóu shàng，

”武松一直撞到楼上，

qù gé zǐ qián zhāng shí，

去阁子前张时，

chuāng yǎn lǐ jiàn xī mén qìng zuò zhe zhǔ wèi，

窗眼里见西门庆坐着主位，

duì miàn yí gè zuò zhe kè xí，

对面一个坐着客席，

liǎng gè chàng de fěn tóu zuò zài liǎng biān。

两个唱的粉头坐在两边。

wǔ sōng bǎ nà bèi bāo dǎ kāi yī dǒu，

武松把那被包打开一抖，

nà kē rén tóu xuè lù lù de gǔn chū lái。

那颗人头血渌渌的滚出来。

wǔ sōng zuǒ shǒu tí le rén tóu，

武松左手提了人头，

yòu shǒu bá chū jiān dāo，

右手拔出尖刀，

tiāo kāi lián zi，

挑开帘子，

zuān jiāng rù lái，

钻将入来，

bǎ nà fù rén tóu wàng xī mén qìng liǎn shàng guàn jiāng lái。

把那妇人头望西门庆脸上掼将来。

xī mén qìng rèn de shì wǔ sōng，

西门庆认得是武松，

chī le yī jīng，

吃了一惊，

jiào shēng āi yā biàn tiào qǐ zài dèng zǐ shǎng qù，

叫声：哎呀！”便跳起在凳子上去，

yì zhī jiǎo kuà shàng chuāng kǎn，

一只脚跨上窗槛，

yào xún zǒu lù。

要寻走路。

jiàn xià miàn shì jiē，

见下面是街，

tiào bù xià qù，

跳不下去，

xīn lǐ zhèng huāng。

心里正慌。

shuō shí chí，

说时迟，

nà shí kuài。

那时快。

wǔ sōng què yòng shǒu lüè àn yī àn，

武松却用手略按一按，

tuō dì yǐ tiào zài zhuō zi shàng，

托地已跳在桌子上，

bǎ xiē zhǎn ér dié ér dōu tī xià lái。

把些盏儿碟儿都踢下来。

liǎng gè chàng de xíng yuàn jīng dé zǒu bù dòng。

两个唱的行院惊得走不动。

nà gè cái zhǔ guān rén huāng le jiǎo shǒu，

那个财主官人慌了脚手，

yě jīng dǎo le。

也惊倒了。

xī mén qìng jiàn lái de xiōng，

西门庆见来得凶，

biàn bǎ shǒu xū zhǐ yī zhǐ，

便把手虚指一指，

zǎo fēi qǐ yòu jiǎo lái。

早飞起右脚来。

wǔ sōng zhǐ gù bēn rù qù，

武松只顾奔入去，

jiàn tā jiǎo qǐ，

见他脚起，

lüè shǎn yī shǎn，

略闪一闪，

qià hǎo nà yī jiǎo zhèng tī zhōng wǔ sōng yòu shǒu，

恰好那一脚正踢中武松右手，

nà kǒu dāo tī jiāng qǐ lái，

那口刀踢将起来，

zhí là xià jiē xīn lǐ qù le。

直落下街心里去了。

xī mén qìng jiàn tī qù le dāo，

西门庆见踢去了刀，

xīn lǐ biàn bù pà tā，

心里便不怕他，

yòu shǒu xū zhào yī zhào，

右手虚照一照，

zuǒ shǒu yī quán，

左手一拳，

zhào zhe wǔ sōng xīn wō lǐ dǎ lái。

照着武松心窝里打来。

què bèi wǔ sōng lüè duǒ gè guò，

却被武松略躲个过，

jiù shì lǐ cóng xié xià zuān rù lái，

就势里从胁下钻入来，

zuǒ shǒu dài zhù tóu，

左手带住头，

lián jiān jiǎ zhǐ yī tí，

连肩胛只一提，

yòu shǒu zǎo zuó zhù xī mén qìng zuǒ jiǎo，

右手早捽住西门庆左脚，

jiào shēng xià qù nà xī mén qìng yī zhě yuān hún chán dìng，

叫声：“下去！”那西门庆一者冤魂缠定，

èr nǎi tiān lǐ nán róng，

二乃天理难容，

sān lái zěn dāng wǔ sōng yǒng lì。

三来怎当武松勇力。

zhī jiàn tóu zài xià，

只见头在下，

jiǎo zài shàng，

脚在上，

dào zhuàng luò zài dāng jiē xīn lǐ qù le，

倒撞落在当街心里去了，

diē dé gè fā hūn zhāng dì shí yī。

跌得个发昏章第十一。

jiē shàng liǎng biān rén dōu chī le yī jīng。

街上两边人都吃了一惊。

wǔ sōng shēn shǒu qù dèng zǐ biān tí le yín fù de tóu，

武松伸手去凳子边提了淫妇的头，

yě zuān chū chuāng zi wài，

也钻出窗子外，

yǒng shēn wàng xià zhǐ yī tiào，

涌身望下只一跳，

tiào zài dāng jiē shàng。

跳在当街上。

xiān qiǎng le nà kǒu dāo zài shǒu lǐ，

先抢了那口刀在手里，

kàn zhè xī mén qìng yǐ zì diē dé bàn sǐ，

看这西门庆已自跌得半死，

zhí tǐng tǐng zài dì xià，

直挺挺在地下，

zhǐ bǎ yǎn lái dòng。

只把眼来动。

wǔ sōng àn zhù，

武松按住，

zhǐ yī dāo，

只一刀，

gē xià xī mén qìng de tóu lái bǎ liǎng kē tóu xiāng jié zuò yī chù，

割下西门庆的头来．把两颗头相结做一处，

tí zài shǒu lǐ，

提在手里，

bǎ zhe nà kǒu dāo，

把着那口刀，

yī zhí bèn huí zǐ shí jiē lái jiào tǔ bīng kāi le mén，

一直奔回紫石街来．叫土兵开了门，

jiāng liǎng kē rén tóu gōng yǎng zài líng qián，

将两颗人头供养在灵前，

bǎ nà wǎn lěng jiǔ jiāo diàn le，

把那碗冷酒浇奠了，

shuō dào gē ge hún líng bù yuǎn，

说道：“哥哥魂灵不远，

zǎo shēng tiān jiè xiōng dì yǔ nǐ bào chóu，

早生天界！兄弟与你报仇，

shā le jiān fū hé yín fù。

杀了奸夫和淫妇。

jīn rì jiù xíng shāo huà。

今日就行烧化。

biàn jiào tǔ bīng，

”便叫土兵，

lóu shàng qǐng gāo lín xià lái，

楼上请高邻下来，

bǎ nà pó zǐ yā zài qián miàn。

把那婆子押在前面。

wǔ sōng ná zhe dāo，

武松拿着刀，

tí le liǎng kē rén tóu，

提了两颗人头，

zài duì sì jiā lín shè dào wǒ hái yǒu yī jù huà，

再对四家邻舍道：“我还有一句话，

duì nǐ men sì wèi gāo lín shuō zé gè。

对你们四位高邻说则个。

nà sì jiā lín shè chā shǒu gǒng lì，

”那四家邻舍叉手拱立，

jǐn dào dū tóu dàn shuō，

尽道：“都头但说，

wǒ zhòng rén yī tīng zūn mìng。

我众人一听尊命。

wǔ sōng shuō chū zhè jǐ jù huà lái，

” 武松说出这几句话来，

yǒu fèn jiào míng biāo qiān gǔ，

有分教：名标千古，

shēng bō wàn nián。

声播万年。

zhí jiào yīng xióng xiāng jù mǎn shān zhài，

直教英雄相聚满山寨，

hǎo hàn tóng xīn fù shuǐ wā。

好汉同心赴水洼。

zhèng shì gǔ jīn zhuàng shì tán yīng yǒng，

正是：古今壮士谈英勇，

měng liè qiǎng rén zhàng yì zhōng。

猛烈强人仗义忠。

bì jìng wǔ sōng duì sì jiā lín shè shuō chū shén yán yǔ lái，

毕竟武松对四家邻舍说出甚言语来，

qiě tīng xià huí fēn jiě。

且听下回分解。

水浒传 · 第二十六回 · 偷骨殖何九送丧 供人头武二设祭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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