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 · 传 · 匈奴传下】
呼韩邪单于归庭数月，罢兵使各归故地，乃收其兄呼屠吾斯在民间者立为左谷蠡王，使人告右贤贵人，欲令杀右贤王。其冬，都隆奇与右贤王共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数万人东袭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兵败走，屠耆单于还，以其长子都涂吾西为左谷蠡王，少子姑瞀楼头为右谷蠡王，留居单于庭。
明年秋，屠耆单于使日逐王先贤掸兄右奥鞬王为乌藉都尉各二万骑，屯东方以备呼韩邪单于。是时，西方呼揭王来与唯犁当户谋，共谗右贤王，言欲自立为乌藉单于。屠耆单于杀右贤王父子，后知其冤，复杀唯犁当户。于是呼揭王恐，遂畔去，自立为呼揭单于。右奥鞬王闻之，即自立为车犁单于。乌藉都尉亦自立为乌藉单于。凡五单于。屠耆单于自将兵东击车犁单于，使都隆奇击乌藉。乌藉、车犁皆败，西北走，与呼揭单于兵合为四万人。乌藉、呼揭皆去单于号，共并力尊辅车犁单于。屠耆单于闻之，使左大将、都尉将四万骑分屯东方，以备呼韩邪单于，自将四万骑西击车犁单于。车犁单于败，西北走，屠耆单于即引西南，留闟敦地。
其明年，呼韩邪单于遣其弟右谷蠡王等西袭屠耆单于屯兵，杀略万余人。屠耆单于闻之，即自将六万骑击呼韩邪单于，行千里，未至嗕姑地，逢呼韩邪单于兵可四万人，合战。屠耆单于兵败，自杀。都隆奇乃与屠耆少子右谷蠡王姑瞀楼头亡归汉，车犁单于东降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左大将乌厉屈与父呼速累乌厉温敦皆见匈奴乱，率其众数万人南降汉。封乌厉屈为新城侯，乌厉温敦为义阳侯。是时，李陵子复立乌藉都尉为单于，呼韩邪单于捕斩之，遂复都单于庭，然众裁数万人。屠耆单于从弟休旬王将所主五六百骑，击杀左大且渠，并其兵，至右地，自立为闰振单于，在西边。其后，呼韩邪单于兄左贤王呼屠吾斯亦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在东边。其后二年，闰振单于率其众东击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与战，杀之，并其兵，遂进攻呼韩邪。呼韩邪破，其兵走，郅支都单于庭。
呼韩邪之败也，左伊秩訾王为呼韩邪计，劝令称臣入朝事汉，从汉求助，如此匈奴乃定。呼韩邪议问诸大臣，皆曰：“不可。匈奴之俗，本上气力而下服役，以马上战斗为国，故有威名于百蛮。战死，壮士所有也。今兄弟争国，不在兄则在弟，虽死犹有威名，子孙常长诸国。汉虽强，犹不能兼并匈奴，奈何乱先古之制，臣事于汉，卑辱先单于，为诸国所笑！虽如是而安，何以复长百蛮！”左伊秩訾曰：“不然。强弱有时，今汉方盛，乌孙城郭诸国皆为臣妾。自且鞮侯单于以来，匈奴日削，不能取复，虽屈强于此，未尝一日安也。今事汉则安存，不事则危亡，计何以过此！”诸大人相难久之。呼韩邪从其计，引众南近塞，遣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侍。郅支单于亦遣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入侍。是岁，甘露元年也。
明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朝三年正月。汉遣车骑都尉韩昌迎，发过所七郡郡二千骑，为陈道上。单于正月朝天子于甘泉宫，汉宠际殊礼，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戾绶、玉具剑、佩刀、弓一张、矢四发、棨戟十、安车一乘、鞍勒一县、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锦绣绮縠杂帛八千匹、絮六千斤。礼毕，使使者道单于先行，宿长平。上自甘泉宿池阳宫。上登长平，诏单于毋谒，其左右当户之群臣皆得列观，及诸蛮夷君长王侯数万，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单于就邸，留月余，遣归国。单于自请愿留居光禄塞下，有急保汉受降城。汉遣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将骑万六千，又发边郡士马以千数，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诏忠等留卫单于，助诛不服，又转边谷米糒，前后三万四千斛，给赡其食。是岁，郅支单于亦遣使奉献，汉遇之甚厚。
明年，两单于俱遣使朝献，汉待呼韩邪使有加。明年，呼韩邪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加衣百一十袭，锦帛九千匹，絮八千斤。以有屯兵，故不复发骑为送。
始，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降汉，兵弱不能复自还，即引其众西，欲攻定右地。又屠耆单于小弟本侍呼韩邪，亦亡之右地，收两兄余兵得数千人，自立为伊利目单于，道逢郅支，合战，郅支杀之，并其兵五万余人。闻汉出兵、谷助呼韩邪，即遂留居右地。自度力不能定匈奴，乃益西近乌孙，欲与并力，遣使见小昆弥乌就屠。乌就屠见呼韩邪为汉所拥，郅支亡虏，欲攻之以称汉，乃杀郅支使，持头送都护在所，发八千骑迎郅支。郅支见乌孙兵多，其使又不反，勒兵逢击乌孙，破之。因北击乌揭，乌揭降。发其兵西破坚昆，北降丁令，并三国。数遣兵击乌孙，常胜之。坚昆东去单于庭七千里，南去车师五千里，郅支留都之。
元帝初即位，呼韩邪单于复上书，言民众困乏。汉诏云中、五原郡转谷二万斛以给焉。郅支单于自以道远，又怨汉拥护呼韩邪，遣使上书求侍子。汉遣谷吉送之，郅支杀吉。汉不知吉音问，而匈奴降者言闻瓯脱皆杀之。呼韩邪单于使来，汉辄簿责之甚急。明年，汉遣车骑都尉韩昌、光禄大夫张猛送呼韩邪单于侍子，求问吉等，因赦其罪，勿令自疑。昌、猛见单于民众益盛，塞下禽兽尽，单于足以自卫，不畏郅支。闻其大臣多劝单于北归者，恐北去后难约束，昌、猛即与为盟约曰：“自今以来，汉与匈奴合为一家，世世毋得相诈相攻。有窃盗者，相报，行其诛，偿其物；有寇，发兵相助。汉与匈奴敢先背约者，受天不祥。令其世世子孙尽如盟。”昌、猛与单于及大臣俱登匈奴诺水东山，刑白马，单于以径路刀金留犁挠酒，以老上单于所破月氏王头为饮器者共饮血盟。昌、猛还奏事，公卿议者以为：“单于保塞为藩，虽欲北去，犹不能为危害。昌、猛擅以汉国世世子孙与夷狄诅盟，令单于得以恶言上告于天，羞国家，伤威重，不可得行。宜遣使往告祠天，与解盟。昌、猛奉使无状，罪至不道。”上薄其过，有诏昌、猛以赎论，勿解盟。其后呼韩邪竟北归庭，人众稍稍归之，国中遂定。
郅支既杀使者，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益强，恐见袭击，欲远去。会康居王数为乌孙所困，与诸翕侯计，以为匈奴大国，乌孙素服属之，今郅支单于困厄在外，可迎置东边，使合兵取乌孙以立之，长无匈奴忧矣。即使使至坚昆通语郅支。郅支素恐，又怨乌孙，闻康居计，大说，遂与相结，引兵而西。康居亦遣贵人，橐它驴马数千匹，迎郅支。郅支人众中寒道死，余财三千人到康居。其后，都护甘延寿与副陈汤发兵即康居诛斩郅支，语在《延寿、汤传》。
郅支既诛，呼韩邪单于且喜且惧，上书言曰：“常愿谒见天子，诚以郅支在西方，恐其与乌孙俱来击臣，以故未得至汉。今郅支已伏诛，愿入朝见。”竟宁元年，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加衣服锦帛絮，皆倍于黄龙时。单于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元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墙字昭君赐单于。单于欢喜，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传之无穷，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天子令下有司议，议者皆以为便。郎中侯应习边事，以为不可许。上问状，应曰：
周、秦以来，匈奴暴桀，寇侵边境，汉兴，尤被其害。臣闻北边塞至辽东，外有阴山，东西千余里，草木茂盛，多禽兽，本冒顿单于依阻其中，治作弓矢，来出为寇，是其苑囿也。至孝武世，出师征伐，斥夺此地，攘之于幕北。建塞徼，起亭隧，筑外城，设屯戍以守之，然后边境得用少安。幕北地乎，少草木，多大沙，匈奴来寇，少所蔽隐，从塞以南，径深山谷，往来差难。边长老言匈奴失阴山之后，过之未尝不哭也。如罢备塞戍卒，示夷狄之大利，不可一也。今圣德广被，天覆匈奴，匈奴得蒙全活之恩，稽首来臣。夫夷狄之情，困则卑顺，强则骄逆，天性然也。前以罢外城，省亭隧，今裁足以候望通烽火而已。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复罢，二也。中国有礼义之教、刑罚之诛，愚民犹尚犯禁，又况单于，能必其众不犯约哉！三也。自中国尚建关梁以制诸侯，所以绝臣下之凯欲也。设塞徼，置屯戍，非独为匈奴而已，亦为诸属国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旧逃亡，四也。近西羌保塞，与汉人交通，吏民贪利，侵盗其畜产、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世世不绝。今罢乘塞，则生嫚易分争之渐，五也。往者从军多没不还者，子孙贫困，一旦亡出，从其亲威，六也。又边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曰“闻匈奴中乐，无奈候望急何！”然时有亡出塞者，七也。盗贼桀黠，群辈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则不可制，八也。起塞以来百有余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岩石，木柴僵落，溪谷水门，稍稍平之，卒徒筑治，功费久远，不可胜计。臣恐议者不深虑其终始，欲以一切省徭戍，十年之外，百岁之内，卒有它变，障塞破坏，亭隧灭绝，当更发屯缮治，累世之功不可卒复，九也。如罢戍卒、省候望，单于自以保塞守御，必深德汉，请求无已。小失其意，则不可测。开夷狄之隙，亏中国之固，十也。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蛮之长策也。
对奏，天子有诏：“勿议罢边塞事。”使车骑将军口谕单于曰：“单于上书愿罢北边吏士屯戍，子孙世世保塞。单于乡慕礼义，所以为民计者甚厚，此长久之策也，朕甚嘉之。中国四方皆有关梁障塞，非独以备塞外也，亦以防中国奸邪放纵，出为寇害，故明法度以专众心也。敬谕单于之意，朕无疑焉。为单于怪其不罢，故使大司马车骑将军嘉晓单于。”单于谢曰：“愚不知大计，天子幸使大臣告语，甚厚！”
初，左伊秩訾为呼韩邪画计归汉，竟以安定。其后或谗伊秩訾自伐其功，常鞅鞅，呼韩邪疑之。左伊秩訾惧诛，将其众千余人降汉，汉以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令佩其王印绶。及竟宁中，呼韩邪来朝，与伊穆訾相见，谢曰：“王为我计甚厚，令匈奴至今安宁，王之力也，德岂可忘！我失王意，使王去不复顾留，皆我过也。今欲白天子，请王归庭。”伊秩訾曰：“单于赖天命，自归于汉，得以安宁，单于神灵，天子之晁也，我安得力！既已降汉，又复归匈奴，是两心也。愿为单于侍使于汉，不敢听命。”单于固请不能得而归。
王昭君号宁胡阏氏，生一男伊屠智牙师，为右日逐王。呼韩邪立二十八年，建始二年死。始，呼韩邪嬖左伊秩訾兄呼衍王女二人。长女颛渠阏氏，生二子，长曰且莫车，次曰囊知牙斯。少女为大阏氏，生四子，长曰雕陶莫皋，次曰且糜胥，皆长于且莫车，少子咸、乐二人，皆小子囊知牙斯。又它阏氏子十余人。颛渠阏氏贵，且莫车爱。呼韩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车，其母颛渠阏氏曰：“匈奴乱十余年，不绝如发，赖蒙汉力，故得复安。今平定未久，人民创艾战斗，且莫车年少，百姓未附，恐复危国。我与大阏氏一家共子，不如立雕陶莫皋。”大阏氏曰：“且莫车虽少，大臣共持国事，今舍贵立贱，后世必乱。”单于卒从颛渠阏氏计，立雕陶莫皋，约令传国与弟。呼韩邪死，雕陶莫皋立，为复株累若鞮单于。
复株累若鞮单于立，遣子右致卢儿王醯谐屠奴侯入侍，以且糜胥为左贤王，且莫车为左谷蠡王，囊知牙斯为右贤王。复株累单于复妻王昭君，生二女，长女云为须卜居次，小女为当于居次。
河平元年，单于遣右皋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献朝正月。既罢，遣使者送至蒲反。伊邪莫演言：“欲降，即不受我，我自杀，终不敢还归。”使者以闻，下公卿议。议者或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禄大夫谷永、议郎杜钦以为：“汉兴，匈奴数为边害，故设金爵之赏以待降者。今单于诎体称臣，列为北藩，遣使朝贺，无有二心，汉家接之，宜异于往时。今既享单于聘贡之质，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贪一夫之得而失一国之心，拥有罪之臣而绝慕义之君也。假令单于初立，欲委身中国，未知利害，私使伊邪莫演诈降以卜吉凶，受之亏德沮善，令单于自疏，不亲边吏；或者设为反间，欲因而生隙，受之适合其策，使得归曲而直责。此诚边境安危之原，师旅动静之首，不可不详也。不如勿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诈谖之谋，怀附亲之心，便。”对奏，天子从之。遣中郎将王舜往问降状。伊邪莫演曰：“我病狂妄言耳。”遣去。归到，官位如故，不肯令见汉使。
明年，单于上书愿朝。河平四年正月，遂入朝，加赐锦绣缯帛二万匹，絮二万斤，它如竟宁时。
复株累单于立十岁，鸿嘉元年死。弟且糜胥立，为搜谐若鞮单于。
搜谐单于立，遣子左祝都韩王朐留斯侯入侍，以且莫车为左贤王。搜谐单于立八岁。元延元年，为朝二年发行，未入塞，病死。弟且莫车立，为车牙若鞮单于。
车牙单于立，遣子右于涂仇掸王乌夷当入侍，以囊知牙斯为左贤王。车牙单于立四岁，绥和元年死。弟囊知牙斯立，为乌珠留若鞮单于。
乌珠留单于立，以第二阏氏子乐为左贤王，以第五阏氏子舆为右贤王，遣子右股奴王乌鞮牙斯入侍。汉遣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使匈奴。时帝舅大司马票骑将军王根领尚书事，或说根曰：“匈奴有斗入汉地，直张掖郡，生奇材木，箭竿就羽，如得之，于边甚饶，国家有广地之卖，将军显功，垂于无穷。”根为上言其利，上直欲从单于求之，为有不得，伤命损威。根即但以上指晓藩，令从藩所说而求之。藩至匈奴，以语次说单于曰：“窃见匈奴斗入汉地，直张掖郡。汉三都尉居塞上，士卒数百人塞苦，候望久劳。单于宜上书献此地，直断阏之，省两都尉士卒数百人，以复天子厚恩，其报必大。”单于曰：“此天子诏语邪，将从使者所求也？”藩曰：“诏指也，然藩亦为单于画善计耳。”单于曰：“孝宣、孝元皇帝哀怜父呼韩邪单于，从长城以北匈奴有之。此温偶駼王所居地也，未晓其形状所生，请遣使问之。”藩、容归汉。后复使匈奴，至则求地。单于曰：“父兄传五世，汉不求此地，至知独求，何也？已问温偶駼王，匈奴西边诸侯作穹庐及车，皆仰此山材木，且先父地，不敢失也。”藩还，迁为太原太守。单于遣使上书，以藩求地状闻。诏报单于曰：“藩擅称诏从单于求地，法当死，更大赦二，今徙藩为济南太守，不令当匈奴。”明年，侍子死，归葬。复遣子左于駼仇掸王稽留昆入侍。
至哀帝建平二年，乌孙庶子卑援疐翕侯人众入匈奴西界，寇盗牛畜，颇杀其民。单于闻之，遣左大当户乌夷泠将五千骑击乌孙，杀数百八，略千余人，驱牛畜去。卑援疐恐，遣子趋逯为质匈奴。单于受，以状闻。汉遣中郎将丁野林、副校尉公乘音使匈奴，责让单于，告令还归卑援疐质子。单于受诏，遣归。
建平四年，单于上书愿朝五年。时哀帝被疾，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人，自黄龙、竟宁时，单于朝中国辄有大故。上由是难之，以问公卿，亦以为虚费府帑，可且勿许。单于使辞去，未发，黄门郎扬雄上书谏曰：
臣闻《六经》之治，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战。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今单于上书求朝，国家不许而辞之，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本北地之狄，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甚明。臣不敢远称，请引秦以来明之。
以秦始皇之强，蒙恬之威，带甲四十余万，然不敢窥西河，乃筑长城以界之。会汉初兴，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士或七日不食。时奇谲之士石画之臣甚众，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又高皇后尝忿匈奴，群臣庭议，樊哙请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曰：“哙可斩也，妄阿顺指！”于是大臣权书遗之，然后匈奴之结解，中国之忧平。及孝文时，匈奴侵暴北边，候骑至雍甘泉，京师大骇，发三将军屯细柳、棘门、霸上以备之，数月乃罢。孝武即位，设马邑之权，欲诱匈奴，使韩安国将三十万众徼于便地，匈奴觉之而去，徒费财劳师，一虏不可得见，况单于之面乎！其后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策，乃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余年。于是浮西河，绝大幕，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翰海，虏名王贵人以百数。自是之后，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未肯称臣也。
且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役无罪之人，快心于狼望之北哉？以为不一劳者不久佚，不暂费者不永宁，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喙，运府库之财填卢山之壑而不悔也。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乌孙，侵公主，乃发五将之师十五万骑猎其南，而长罗侯以乌孙五万骑震其西，皆至质而还。时鲜有所获，徒奋扬威武，明汉兵若雷风耳。虽空行空反，尚诛两将军。故北狄不服，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间，大化神明，鸿恩溥洽，而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日逐、呼韩邪携国归化，扶伏称臣，然尚羁縻之，计不颛制。自此之后，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强。何者？外国天性忿鸷，形容魁健，负力怙气，难化以善，易隶以恶，其强难诎，其和难得。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拔敌，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尉荐抚循，交接赂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也。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藉荡姐之场，艾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已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云彻席卷，后无余灾。唯北狄为不然，真中国之坚敌也。三垂比之悬矣，前世重之慈甚，未易可轻也。
今单于归义，怀款诚之心，欲离其庭，陈见于前，此乃上世之遗策，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费，不得已者也。奈何距以来厌之辞，疏以无日之期，消往昔之恩，开将来之隙！夫款而隙之，使有恨心，负前言，缘往辞，归怨于汉，因以自绝，终无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谕之不能，焉得不为大忧乎！夫明者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诚先于未然，即蒙恬、樊哙不复施，棘门、细柳不复备，马邑之策安所设，卫、霍之功何得用，五将之威安所震？不然，一有隙之后，虽智者劳心于内，辩者毂击于外，犹不若未然之时也。且往者图西域，制车师，置城郭都护三十六国，费岁以大万计者，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乃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劳之，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窃为国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遏边萌之祸。
书奏，天子寤焉，召还匈奴使者，更报单于书而许之。赐雄帛五十匹，黄金十斤。单于未发，会病，复遣使愿朝明年。故事，单于朝，从名王以下及从者二百余人。单于又上书言：“蒙天子神灵，人民盛壮，愿从五百人入朝，以明天子盛德。”上皆许之。
元寿二年，单于来朝，上以太岁厌胜所在，舍之上林苑蒲陶宫。告之以加敬于单于，单于知之。加赐衣三百七十袭，锦绣缯帛三万匹，絮三万斤，它如河平时。既罢，遣中郎将韩况送单于。单于出塞，到休屯井，北度车田卢水，道里回远。况等乏食，单于乃给其粮，失期不还五十余日。
初，上遣稽留昆随单于去，到国，复遣稽留昆同母兄右大且方与妇入待。还归，复遣且方同母兄左日逐王都与妇人侍。是时，汉平帝幼，太皇太后称制，新都侯王莽秉政，欲说太后以威德至盛异于前，乃风单于令遣王昭君女须卜居次云入侍太后，所以常赐之甚厚。
会西域车师后王姑句、去胡来王唐兜皆怨恨都护校尉，将妻子人民亡降匈奴，语在《西域传》。单于受置左谷蠡地，遣使上书言状曰：“臣谨已受。”诏遣中郎将韩隆、王昌、副校尉甄阜、侍中谒者帛敞、长水校尉王歙使匈奴，告单于曰：“西域内属，不当得受，今遣之。”单于曰：“孝宣、孝元皇帝哀怜，为作约束，自长城以南天子有之，长城以北单于有之。有犯塞，辄以状闻；有降者，不得受。臣知父呼韩邪单于蒙无量之恩，死遗言曰：‘有从中国来降者，勿受，辄送至塞，以报天子厚恩。’此外国也，得受之。”使者曰：“匈奴骨肉相攻，国几绝，蒙中国大恩，危亡复续，妻子完安，累世相继，宜有以报厚恩。”单于叩头谢罪，执二虏还付使者。诏使中郎将王萌待西域恶都奴界上逆受。单于遣使送到国，因请其罪。使者以闻，有诏不听，会西域诸国王斩以示之。乃造设四条：中国人亡入匈奴者，乌孙亡降匈奴者，西域诸国佩中国印绶降匈奴者，乌桓降匈奴者，皆不得受。遣中郎将王骏、王昌、副校尉甄阜、王寻使匈奴，班四条与单于，杂函封，付单于，令奉行，因收故宣帝所为约束封函还。时，莽奏令中国不得有二名，因使使者以风单于，宜上书慕化，为一名，汉必加厚赏。单于从之，上书言：“幸得备藩臣，窍乐太平圣制，臣故名囊知牙斯，今谨更名曰知。”莽大说，白太后，遣使者答谕，厚赏赐焉。
汉既班四条，后护乌桓使者告乌桓民，毋得复与匈奴皮布税。匈奴以故事遣使者责乌桓税，匈奴人民妇女欲贾贩者皆随往焉。乌桓距曰：“奉天子诏条，不当予匈奴税。”匈奴使怒，收乌桓酋豪，缚到悬之。酋豪昆弟怒，共杀匈奴使及其官属，收略妇女马牛。单于闻之，遣使发左贤王兵入乌桓责杀使者，因攻击之。乌桓分散，或走上山，或东保塞。匈奴颇杀人民，驱妇女弱小且千人去，置左地，告乌桓曰：“持马畜皮布来赎之。”乌桓见略者亲属二千余人持财畜往赎，匈奴受，留不遣。
王莽之篡位也，建国元年，遣五威将王骏率甄阜、王飒、陈饶、帛敞、丁业六人，多赍金帛，重遗单于，谕晓以受命代汉状，因易单于故印。故印文曰“匈奴单于玺”，莽更曰“新匈奴单于章”。将率既至，授单于印绂，诏令上故印拔。单于再拜受诏。译前，欲解取故印绂，单于举掖授之。左姑夕侯苏从旁谓单于曰：“未见新印文，宜且勿与。”单于止，不肯与。请使者坐穹庐，单于欲前为寿。五威将曰：“故印绂当以时上。”单于曰：“诺。”复举掖授译。苏复曰：“未见印文，且勿与。”单于曰：“印文何由变更！”遂解故印绂奉上，将率受。著新绂，不解视印，饮食至夜乃罢。右率陈饶谓诸将率曰：“乡者姑夕侯疑印文，几令单于不与人。如令视印，见其变改，必求故印，此非辞说所能距也。既得而复失之，辱命莫大焉。不如椎破故印，以绝祸根。”将率犹与，莫有应者。饶，燕士，果悍，即引斧椎坏之。明日，单于果遣右骨都侯当白将率曰：“汉赐单于印，言‘玺’，不言‘章’，又无‘汉’字。诸王已下乃有‘汉’，言‘章’。今即去‘玺’加‘新’，与臣下无别。愿得故印。”将率示以故印，谓曰：“新室顺天制作，故印随将率所自为破坏。单于宜承天命，奉新室之制。”当还白，单于知已无可奈何，又多得赂遗，即遣弟右贤王舆奉马牛随将率入谢，因上书求故印。
将率还到左犁汗王咸所居地，见乌桓民多，以问咸。咸具言状，将率曰：“前封四条，不得受乌桓降者，亟还之。”咸阳：“请密与单于相闻，得语，归之。”单于使咸报曰：“当从塞内还之邪，从塞外还之邪？”将率不敢颛决，以闻。诏报，从塞外还之。
单于始用夏侯藩求地有距汉语，后以求税乌桓不得，因寇略其人民，衅由是生，重以印文改易，故怨恨。乃遣右大且渠蒲呼卢訾等十余人将兵众万骑，以护送乌桓为名，勒兵朔方塞下。朔方太守以闻。
明年，西域车师后王须置离谋降匈奴，都护但钦诛斩之。置离兄狐兰支将人众二千余人，驱畜产，举国亡降匈奴，单于受之。狐兰支与匈奴共入寇，击车师，杀后成长，伤都护司马，复还入匈奴。
时，戊己校尉史陈良、终带、司马丞韩玄、右曲候任商等见西域颇背叛，闻匈奴欲大侵，恐并死，即谋劫略吏卒数百人，共杀戊己校尉刀护，遣人与匈奴南犁汗王南将军相闻。匈奴南将军二千骑入西域迎良等，良等尽胁略戊己校尉吏士男女二千余人入匈奴。玄、商留南将军所，良、带径至单于庭，人众别置零吾水上田居。单于号良、带曰乌桓都将军，留居单于所，数呼与饮食。西域都护但钦上书言匈奴南将军右伊秩訾将人众冠击诸国。莽于是大分匈奴为十五单于，遣中郎将蔺苞、副校尉戴级将兵万骑，多赍珍宝至云中塞下，招诱呼韩邪单于诸子，欲以次拜之。使译出塞诱呼右犁汗王咸、咸子登、助三人，至则胁拜咸为孝单于，赐安车鼓车各一，黄金千手，杂缯千匹，戏戟十；拜助为顺单于，赐黄金五百斤；传送助、登长安。莽封苞为宣威公，拜为虎牙将军；封级为扬威公，拜为虎贲将军。单于闻之，怒曰：“先单于受汉宣帝恩，不可负他。今天子非宣帝子孙，何以得立？”遣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卢訾及左贤王乐将兵入云中益寿塞，大杀吏民。是岁，建国三年也。
是后，单于历告左右部都尉、诸边王，入塞寇盗，大辈万余，中辈数千，少者数百，杀雁门、朔方太守、都尉，略吏民畜产不可胜数，缘边虚耗。莽新即位，怙府库之富欲立威，乃拜十二部将率，发郡国勇士，武库精兵，各有所屯守，转委输于边。议满三十万众，贲三百日粮，同时十道并出，穷追匈奴，内之于丁令，因分其地，立呼韩邪十五子。
莽将严尤谏曰：
臣闻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后世三家周、秦、汉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也。周得中策，汉得下策，秦无策焉。当周宣王时，猃允内侵，至于泾阳，命将征之，尽境而还。其视戎狄之侵，譬犹蚊虻之螫，驱之而已。故天下称明，是为中策。汉武帝选将练兵，约贲轻粮，深入远戍，虽有克获之功，胡辄报之，兵连祸结三十余年，中国罢耗，匈奴亦创艾，而天下称武，是为下策。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筑长城之固，延袤万里，转输之行，起于负海，疆境既完，中国内竭，以丧社稷，是为无策。今天下遭阳九之厄，比年饥馑，西北边犹甚。发三十万众，具三百日粮，东援海代，南取江淮，然后乃备。计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师老械弊，势不可用，此一难也。边既空虚，不能奉军粮，内调郡国，不相及属，此二难也。计一人三百日食，用糒十八斛，非牛力不能胜；牛又当自赍食，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卤，多乏水草，以往事揆之，军出未满百日，牛必物故且尽，余粮尚多，人不能负，此三难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风，多赍釜鍑薪炭，重不可胜，食糒饮水，以历四时，师有疾疫之忧，是故前世伐胡，不过百日，非不欲久，势力不能，此四难也。辎重自随，则轻锐者少，不得疾行，虏徐遁逃，势不能及，幸而逢虏，又累辎重，如遇险阻，衔尾相随，虏要遮前后，危殆不测，此五难也。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忧之。今既发兵，宜纵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击，且以创艾胡虏。
咸既受莽孝单于之号，驰出塞归庭，具以见胁状白单于。单于更以为于粟置支侯，匈侯贱官也。后助病死，莽以登代助为顺单于。
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屯云中葛邪塞。是时，匈奴数为边寇，杀将率吏士，略人民，驱畜产去甚众。捕得虏生口验问，皆曰孝单于咸子角数为寇。两将以闻。四年，莽会诸蛮夷，斩咸子登于长安市。
初，北边自宣帝以来，数世不见烟火之警，人民炽盛，牛马布野。及莽挠乱匈奴，与之构难，边民死亡系获，又十二部兵久屯而不出，吏士罢弊，数年之间，北边虚空，野有暴骨矣。
乌珠留单于立二十一岁，建国五年死。匈奴用事大臣右骨都侯须卜当，即王昭君女伊墨居次云之婿也。云常欲与中国和亲，又素与咸厚善，见咸前后为莽所拜，故遂越舆而立咸为乌累若鞮单于。
乌累单于咸立，以弟舆为左谷蠡王。乌珠留单于子苏屠胡本为左贤王，以弟屠耆阏氏子卢浑为右贤王。乌珠留单于在时，左贤王数死，以为其号不祥，更易命左贤王曰“护于”。护于之尊最贵，次当为单于，故乌珠留单于授其长子以为护于，欲传以国。咸怨乌珠留单于贬贱己号，不欲传国，及立，贬护于为左屠耆王。云、当遂劝咸和亲。
天凤元年，云、当遣人之西河虏猛制虏塞下，告塞吏曰欲见和亲侯。和亲侯王歙者，王昭君兄子也。中部都尉以闻。莽遣歙、歙弟骑都尉展德侯飒使匈奴，贺单于初立，赐黄金衣被缯帛，绐言侍子登在，因购求陈良、终带等。单于尽收四人及手杀校尉刀护贼芝音妻子以下二十七人，皆械槛付使者，遣厨唯姑夕王富等四十人送歙、飒。莽作焚如之刑，烧杀陈良等，罢诸将率屯兵，但置游击都尉。单于贪莽赂遗，帮外不失汉故事，然内利寇掠。又使还，知子登前死，怨恨，寇虏从左地入，不绝。使者问单于，辄曰：“乌桓与匈奴无状黠民共为寇入塞，譬如中国有盗贼耳！咸初立持国，威信尚浅，尽力禁止，不敢有二心。”
天凤二年五月，莽复遣歙与五威将王咸率伏黯、丁业等六人，使送右厨唯姑夕王，因奉归前所斩侍子登及诸贵人从者丧，皆载以常车。至塞下，单于遣云、当子男大且渠奢等至塞迎。咸等至，多遗单于金珍，因谕说改其号，号匈奴曰“恭奴”，单于曰“善于”，赐印绶。封骨都侯当为后安公，当子男奢为后安侯。单于贪莽金币，故曲听之，然寇盗如故。咸、歙又以陈良等购金付云、当，令自差与之。十二月，还入塞，莽大喜，赐歙钱二百万，悉封黯等。
单于咸立五岁，天凤五年死，弟左贤王舆立，为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匈奴谓孝曰“若鞮自呼韩邪后，与汉亲密，见汉谥帝为“孝”，慕之，故皆为“若鞮”。
呼都而尸单于舆既立，贪利赏赐，遣大且渠奢与云女弟当于居次子醯椟王俱奉献至长安。莽遣和亲侯歙与奢等俱至制虏塞下，与云、当会，因以兵迫胁，将至长安。云、当小男从塞下得脱，归匈奴。当至长安，莽拜为须卜单于，欲出大兵以辅立之。兵调度亦不合，而匈奴愈怒，并入北边，北边由是坏败。会当病死，莽以其庶女陆逮任妻后安公奢，所以尊宠之甚厚，终为欲出兵立之者。会汉兵诛莽，云、奢亦死。
更始二年冬，汉遗中郎将归德侯飒、大司马护军陈遵使匈奴，授单于汉旧制玺绶，王侯以下印绶，因送云、当余亲属贵人从者。单于舆骄，谓遵、飒曰：“匈奴本与汉为兄弟，匈奴中乱，孝宣皇帝辅立呼韩邪单于，故称臣以尊汉。今汉亦大乱，为王莽所篡，匈奴亦出兵击莽，空其边境，令天下骚动思汉，莽卒以败而汉复兴，亦我力也，当复尊我！”遵与相牚距，单于终持此言。其明年夏，还。会赤眉入长安，更始败。
赞曰：《书》戒“蛮夷猾夏”，《诗》称“戎狄是膺”，《春秋》“有道守在四夷”，久矣，夷狄之为患也！故自汉兴，忠言嘉谋之臣曷尝不运筹策相与争于庙堂之上乎？高祖时则刘敬，吕后时樊哙、季布，孝文时贾谊、朝错，李武时王恢、韩安国、朱买臣、公孙弘、董仲舒，人持所见，各有同异，然总其要，归两科而已。缙绅之儒则守和亲，介胄之士则言征伐，皆偏见一时之利害，而未究匈奴之终始也。自汉兴以至于今，旷世历年，多于春秋，其与匈奴，有修文而和亲之矣，有用武而克伐之矣，有卑下而承事之矣，有威服而臣畜之矣，诎伸异变，强弱相反，是故其详可得而言也。
昔和亲之论，发于刘敬。是时，天下初定，新遭平城之难，故从其言，约结和亲，赂遗单于，冀以救安边境。孝惠、高后时遵而不违，匈奴寇盗不为衰止，而单于反以加骄倨。逮至孝文，与通关市，妻以汉女，增厚其赂，岁以千金，而匈奴数背约束，边境屡被其害。是以文帝中年，赫然发愤，遂躬戎服，亲御鞍马，从六郡良家材力之士，驰射上林，讲习战陈，聚天下精兵，军于广武，顾问冯唐，与论将帅，喟然叹息，思古名臣。此则和亲无益，已然之明效也。
仲舒亲见四世之事，犹复欲守旧文，颇增其约。以为：“义动君子，利动贪人。如匈奴者，非可以仁义说也，独可说以厚利，结之于天耳。故与之厚利以没其意，与盟于天以坚其约，质其爱子以累其心，匈奴虽欲展转，奈失重利何，奈欺上天何，奈杀爱子何！夫赋敛行赂不足以当三军之费，城郭之固无以异于贞士之约，而使边城守境之民父兄缓带，稚子咽哺，胡马不窥于长城，而羽檄不行于中国，不亦便于天下乎！”察仲舒之论，考诸行事，乃知其未合于当时，而有阙于后世也。当孝武时，虽征伐克获，而士马物故亦略相当；虽开河南之野，建朔方之郡，亦弃造阳之北九百余里。匈奴人民每来降汉，单于亦辄拘留汉使以相报复，其桀骜尚如斯，安肯以爱子而为质乎？此不合当时之言也。若不置质，空约和亲，是袭孝文既往之悔，而长匈奴无已之诈也。夫边城不选守境武略之臣，修障隧备塞之具，厉长戟劲弩之械，恃吾所以待边寇而务赋敛于民，远行货赂，割剥百姓，以奉寇雠。信甘言，守空约，而几胡马之不窥，不已过乎！
至孝宣之世，承武帝奋击之威，直匈奴百年之运，因其坏乱几亡之厄，权时施宜，覆以威德，然后单于稽首臣服，遣子入侍，三世称藩，宾于汉庭。是时，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亡干戈之役。
后六十余载之间，遭王莽篡位，始开边隙，单于由是归怨自绝，莽遂斩其侍子，边境之祸构矣。故呼韩邪始朝于汉，汉议其仪，而萧望之曰：“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无常，时至时去，宜待以客礼，让而不臣。如其后嗣遁逃窜伏，使于中国不为叛臣。”及孝元时，议罢守塞之备，侯应以为不可，可谓盛不忘衰，安必思危，远见识微之明矣。至单于咸弃其爱子，昧利不顾，侵掠所获，岁巨万计，而和亲赂遗，不过千金，安在其不弃质而失重利也？仲舒之言，漏于是矣。
夫规事建议，不图万世之固，而偷恃一时之事者，未可以经远也。若乃征伐之功，秦、汉行事，严尤论之当矣。故先王度土，中立封畿，分九州，列五服，物土贡，制外内，或修刑政，或昭文德，远近之势异也。是以《春秋》内诸夏而外夷狄，夷狄之人贪而好利，被发左衽，人而兽心，其与中国殊章服，异习俗，饮食不同，言语不通，辟居北垂寒露之野，逐草随畜，射猎为生，隔以山谷，雍以沙幕，天地所以绝外内地。是故圣王禽兽畜之，不与约誓，不就攻伐；约之则费赂而见欺，攻之则劳师而招寇。其地不可耕而食也，其民不可臣而畜也，是以外而不内，疏而不戚，政教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国；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其慕义而贡献，则接之以礼让，羁靡不绝，使曲在彼，盖圣王制御蛮夷之常道也。
【汉书 · 传 · 匈奴传下】拼音版/注音版
hàn shū chuán xiōng nú chuán xià。
汉书 · 传 · 匈奴传下。
bān gù。
班固。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guī tíng shù yuè，
呼韩邪单于归庭数月，
bà bīng shǐ gè guī gù dì，
罢兵使各归故地，
nǎi shōu qí xiōng hū tú wú sī zài mín jiān zhě lì wèi zuǒ gǔ lí wáng，
乃收其兄呼屠吾斯在民间者立为左谷蠡王，
shǐ rén gào yòu xián guì rén，
使人告右贤贵人，
yù lìng shā yòu xián wáng。
欲令杀右贤王。
qí dōng，
其冬，
dōu lóng qí yǔ yòu xián wáng gòng lì rì zhú wáng báo xū táng wèi tú qí chán yú，
都隆奇与右贤王共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
fā bīng shù wàn rén dōng xí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发兵数万人东袭呼韩邪单于。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bīng bài zǒu，
呼韩邪单于兵败走，
tú qí chán yú hái，
屠耆单于还，
yǐ qí zhǎng zǐ dōu tú wú xī wèi zuǒ gǔ lí wáng，
以其长子都涂吾西为左谷蠡王，
shǎo zǐ gū mào lóu tóu wèi yòu gǔ lí wáng，
少子姑瞀楼头为右谷蠡王，
liú jū chán yú tíng。
留居单于庭。
míng nián qiū，
明年秋，
tú qí chán yú shǐ rì zhú wáng xiān xián dǎn xiōng yòu ào jiān wáng wèi wū jí dū wèi gè èr wàn qí，
屠耆单于使日逐王先贤掸兄右奥鞬王为乌藉都尉各二万骑，
tún dōng fāng yǐ bèi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屯东方以备呼韩邪单于。
shì shí，
是时，
xī fāng hū jiē wáng lái yǔ wéi lí dàng hù móu，
西方呼揭王来与唯犁当户谋，
gòng chán yòu xián wáng，
共谗右贤王，
yán yù zì lì wèi wū jí chán yú。
言欲自立为乌藉单于。
tú qí chán yú shā yòu xián wáng fù zǐ，
屠耆单于杀右贤王父子，
hòu zhī qí yuān，
后知其冤，
fù shā wéi lí dàng hù。
复杀唯犁当户。
yú shì hū jiē wáng kǒng，
于是呼揭王恐，
suì pàn qù，
遂畔去，
zì lì wèi hū jiē chán yú。
自立为呼揭单于。
yòu ào jiān wáng wén zhī，
右奥鞬王闻之，
jí zì lì wèi chē lí chán yú。
即自立为车犁单于。
wū jí dū wèi yì zì lì wèi wū jí chán yú。
乌藉都尉亦自立为乌藉单于。
fán wǔ chán yú。
凡五单于。
tú qí chán yú zì jiāng bīng dōng jī chē lí chán yú，
屠耆单于自将兵东击车犁单于，
shǐ dōu lóng qí jī wū jí。
使都隆奇击乌藉。
wū jí chē lí jiē bài，
乌藉、车犁皆败，
xī běi zǒu，
西北走，
yǔ hū jiē chán yú bīng hé wéi sì wàn rén。
与呼揭单于兵合为四万人。
wū jí hū jiē jiē qù chán yú hào，
乌藉、呼揭皆去单于号，
gòng bìng lì zūn fǔ chē lí chán yú。
共并力尊辅车犁单于。
tú qí chán yú wén zhī，
屠耆单于闻之，
shǐ zuǒ dà jiàng dū wèi jiāng sì wàn qí fēn tún dōng fāng，
使左大将、都尉将四万骑分屯东方，
yǐ bèi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以备呼韩邪单于，
zì jiāng sì wàn qí xī jī chē lí chán yú。
自将四万骑西击车犁单于。
chē lí chán yú bài，
车犁单于败，
xī běi zǒu，
西北走，
tú qí chán yú jí yǐn xī nán，
屠耆单于即引西南，
liú xì dūn dì。
留闟敦地。
qí míng nián，
其明年，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qiǎn qí dì yòu gǔ lí wáng děng xī xí tú qí chán yú tún bīng，
呼韩邪单于遣其弟右谷蠡王等西袭屠耆单于屯兵，
shā lüè wàn yú rén。
杀略万余人。
tú qí chán yú wén zhī，
屠耆单于闻之，
jí zì jiāng liù wàn qí jī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即自将六万骑击呼韩邪单于，
xíng qiān lǐ，
行千里，
wèi zhì rù gū dì，
未至嗕姑地，
féng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bīng kě sì wàn rén，
逢呼韩邪单于兵可四万人，
hé zhàn。
合战。
tú qí chán yú bīng bài，
屠耆单于兵败，
zì shā。
自杀。
dōu lóng qí nǎi yǔ tú qí shǎo zǐ yòu gǔ lí wáng gū mào lóu tóu wáng guī hàn，
都隆奇乃与屠耆少子右谷蠡王姑瞀楼头亡归汉，
chē lí chán yú dōng jiàng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车犁单于东降呼韩邪单于。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zuǒ dà jiàng wū lì qū yǔ fù hū sù lèi wū lì wēn dūn jiē jiàn xiōng nú luàn，
呼韩邪单于左大将乌厉屈与父呼速累乌厉温敦皆见匈奴乱，
lǜ qí zhòng shù wàn rén nán jiàng hàn。
率其众数万人南降汉。
fēng wū lì qū wèi xīn chéng hóu，
封乌厉屈为新城侯，
wū lì wēn dūn wèi yì yáng hóu。
乌厉温敦为义阳侯。
shì shí，
是时，
lǐ líng zi fù lì wū jí dū wèi wèi chán yú，
李陵子复立乌藉都尉为单于，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bǔ zhǎn zhī，
呼韩邪单于捕斩之，
suì fù dōu chán yú tíng，
遂复都单于庭，
rán zhòng cái shù wàn rén。
然众裁数万人。
tú qí chán yú cóng dì xiū xún wáng jiāng suǒ zhǔ wǔ liù bǎi qí，
屠耆单于从弟休旬王将所主五六百骑，
jī shā zuǒ dà qiě qú，
击杀左大且渠，
bìng qí bīng，
并其兵，
zhì yòu dì，
至右地，
zì lì wèi rùn zhèn chán yú，
自立为闰振单于，
zài xī biān。
在西边。
qí hòu，
其后，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xiōng zuǒ xián wáng hū tú wú sī yì zì lì wèi zhì zhī gǔ dōu hóu chán yú，
呼韩邪单于兄左贤王呼屠吾斯亦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
zài dōng biān。
在东边。
qí hòu èr nián，
其后二年，
rùn zhèn chán yú lǜ qí zhòng dōng jī zhì zhī chán yú。
闰振单于率其众东击郅支单于。
zhì zhī chán yú yǔ zhàn，
郅支单于与战，
shā zhī，
杀之，
bìng qí bīng，
并其兵，
suì jìn gōng hū hán xié。
遂进攻呼韩邪。
hū hán xié pò，
呼韩邪破，
qí bīng zǒu，
其兵走，
zhì zhī dōu chán yú tíng。
郅支都单于庭。
hū hán xié zhī bài yě，
呼韩邪之败也，
zuǒ yī zhì zī wáng wèi hū hán xié jì，
左伊秩訾王为呼韩邪计，
quàn lìng chēng chén rù cháo shì hàn，
劝令称臣入朝事汉，
cóng hàn qiú zhù，
从汉求助，
rú cǐ xiōng nú nǎi dìng。
如此匈奴乃定。
hū hán xié yì wèn zhū dà chén，
呼韩邪议问诸大臣，
jiē yuē bù kě。
皆曰：“不可。
xiōng nú zhī sú，
匈奴之俗，
běn shàng qì lì ér xià fú yì，
本上气力而下服役，
yǐ mǎ shàng zhàn dòu wèi guó，
以马上战斗为国，
gù yǒu wēi míng yú bǎi mán。
故有威名于百蛮。
zhàn sǐ，
战死，
zhuàng shì suǒ yǒu yě。
壮士所有也。
jīn xiōng dì zhēng guó，
今兄弟争国，
bù zài xiōng zé zài dì，
不在兄则在弟，
suī sǐ yóu yǒu wēi míng，
虽死犹有威名，
zǐ sūn cháng zhǎng zhū guó。
子孙常长诸国。
hàn suī qiáng，
汉虽强，
yóu bù néng jiān bìng xiōng nú，
犹不能兼并匈奴，
nài hé luàn xiān gǔ zhī zhì，
奈何乱先古之制，
chén shì yú hàn，
臣事于汉，
bēi rǔ xiān chán yú，
卑辱先单于，
wèi zhū guó suǒ xiào suī rú shì ér ān，
为诸国所笑！虽如是而安，
hé yǐ fù zhǎng bǎi mán zuǒ yī zhì zī yuē bù rán。
何以复长百蛮！”左伊秩訾曰：“不然。
qiáng ruò yǒu shí，
强弱有时，
jīn hàn fāng shèng，
今汉方盛，
wū sūn chéng guō zhū guó jiē wèi chén qiè。
乌孙城郭诸国皆为臣妾。
zì qiě dī hóu chán yú yǐ lái，
自且鞮侯单于以来，
xiōng nú rì xuē，
匈奴日削，
bù néng qǔ fù，
不能取复，
suī qū qiáng yú cǐ，
虽屈强于此，
wèi cháng yī rì ān yě。
未尝一日安也。
jīn shì hàn zé ān cún，
今事汉则安存，
bù shì zé wēi wáng，
不事则危亡，
jì hé yǐ guò cǐ zhū dà rén xiāng nán jiǔ zhī。
计何以过此！”诸大人相难久之。
hū hán xié cóng qí jì，
呼韩邪从其计，
yǐn zhòng nán jìn sāi，
引众南近塞，
qiǎn zi yòu xián wáng zhū lóu qú táng rù shì。
遣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侍。
zhì zhī chán yú yì qiǎn zi yòu dà jiàng jū yú lì shòu rù shì。
郅支单于亦遣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入侍。
shì suì，
是岁，
gān lù yuán nián yě。
甘露元年也。
míng nián，
明年，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kuǎn wǔ yuán sāi，
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
yuàn cháo sān nián zhēng yuè。
愿朝三年正月。
hàn qiǎn chē qí dū wèi hán chāng yíng，
汉遣车骑都尉韩昌迎，
fā guò suǒ qī jùn jùn èr qiān qí，
发过所七郡郡二千骑，
wèi chén dào shàng。
为陈道上。
chán yú zhēng yuè cháo tiān zǐ yú gān quán gōng，
单于正月朝天子于甘泉宫，
hàn chǒng jì shū lǐ，
汉宠际殊礼，
wèi zài zhū hóu wáng shàng，
位在诸侯王上，
zàn yè chēng chén ér bù míng。
赞谒称臣而不名。
cì yǐ guàn dài yī shang huáng jīn xǐ lì shòu yù jù jiàn pèi dāo gōng yī zhāng shǐ sì fā qǐ jǐ shí ān chē yī chéng ān lēi yī xiàn mǎ shí wǔ pǐ huáng jīn èr shí jīn qián èr shí wàn yì pī qī shí qī xí jǐn xiù qǐ hú zá bó bā qiān pǐ xù liù qiān jīn。
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戾绶、玉具剑、佩刀、弓一张、矢四发、棨戟十、安车一乘、鞍勒一县、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锦绣绮縠杂帛八千匹、絮六千斤。
lǐ bì，
礼毕，
shǐ shǐ zhě dào chán yú xiān xíng，
使使者道单于先行，
sù cháng píng。
宿长平。
shàng zì gān quán sù chí yáng gōng。
上自甘泉宿池阳宫。
shàng dēng cháng píng，
上登长平，
zhào chán yú wú yè，
诏单于毋谒，
qí zuǒ yòu dàng hù zhī qún chén jiē dé liè guān，
其左右当户之群臣皆得列观，
jí zhū mán yí jūn zhǎng wáng hóu shù wàn，
及诸蛮夷君长王侯数万，
xián yíng yú wèi qiáo xià，
咸迎于渭桥下，
jiā dào chén。
夹道陈。
shàng dēng wèi qiáo，
上登渭桥，
xián chēng wàn suì。
咸称万岁。
chán yú jiù dǐ，
单于就邸，
liú yuè yú，
留月余，
qiǎn guī guó。
遣归国。
chán yú zì qǐng yuàn liú jū guāng lù sāi xià，
单于自请愿留居光禄塞下，
yǒu jí bǎo hàn shòu xiáng chéng。
有急保汉受降城。
hàn qiǎn cháng lè wèi wèi gāo chāng hóu dǒng zhōng chē qí dū wèi hán chāng jiāng qí wàn liù qiān，
汉遣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将骑万六千，
yòu fā biān jùn shì mǎ yǐ qiān shù，
又发边郡士马以千数，
sòng chán yú chū shuò fāng jī lù sāi。
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
zhào zhōng děng liú wèi chán yú，
诏忠等留卫单于，
zhù zhū bù fú，
助诛不服，
yòu zhuǎn biān gǔ mǐ bèi，
又转边谷米糒，
qián hòu sān wàn sì qiān hú，
前后三万四千斛，
gěi shàn qí shí。
给赡其食。
shì suì，
是岁，
zhì zhī chán yú yì qiǎn shǐ fèng xiàn，
郅支单于亦遣使奉献，
hàn yù zhī shén hòu。
汉遇之甚厚。
míng nián，
明年，
liǎng chán yú jù qiǎn shǐ cháo xiàn，
两单于俱遣使朝献，
hàn dài hū hán xié shǐ yǒu jiā。
汉待呼韩邪使有加。
míng nián，
明年，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fù rù cháo，
呼韩邪单于复入朝，
lǐ cì rú chū，
礼赐如初，
jiā yī bǎi yī shí xí，
加衣百一十袭，
jǐn bó jiǔ qiān pǐ，
锦帛九千匹，
xù bā qiān jīn。
絮八千斤。
yǐ yǒu tún bīng，
以有屯兵，
gù bù fù fā qí wèi sòng。
故不复发骑为送。
shǐ，
始，
zhì zhī chán yú yǐ wéi hū hán xié jiàng hàn，
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降汉，
bīng ruò bù néng fù zì hái，
兵弱不能复自还，
jí yǐn qí zhòng xī，
即引其众西，
yù gōng dìng yòu dì。
欲攻定右地。
yòu tú qí chán yú xiǎo dì běn shì hū hán xié，
又屠耆单于小弟本侍呼韩邪，
yì wáng zhī yòu dì，
亦亡之右地，
shōu liǎng xiōng yú bīng de shù qiān rén，
收两兄余兵得数千人，
zì lì wèi yī lì mù chán yú，
自立为伊利目单于，
dào féng zhì zhī，
道逢郅支，
hé zhàn，
合战，
zhì zhī shā zhī，
郅支杀之，
bìng qí bīng wǔ wàn yú rén。
并其兵五万余人。
wén hàn chū bīng gǔ zhù hū hán xié，
闻汉出兵、谷助呼韩邪，
jí suì liú jū yòu dì。
即遂留居右地。
zì dù lì bù néng dìng xiōng nú，
自度力不能定匈奴，
nǎi yì xī jìn wū sūn，
乃益西近乌孙，
yù yǔ bìng lì，
欲与并力，
qiǎn shǐ jiàn xiǎo kūn mí wū jiù tú。
遣使见小昆弥乌就屠。
wū jiù tú jiàn hū hán xié wèi hàn suǒ yōng，
乌就屠见呼韩邪为汉所拥，
zhì zhī wáng lǔ，
郅支亡虏，
yù gōng zhī yǐ chēng hàn，
欲攻之以称汉，
nǎi shā zhì zhī shǐ，
乃杀郅支使，
chí tóu sòng dū hù zài suǒ，
持头送都护在所，
fā bā qiān qí yíng zhì zhī。
发八千骑迎郅支。
zhì zhī jiàn wū sūn bīng duō，
郅支见乌孙兵多，
qí shǐ yòu bù fǎn，
其使又不反，
lè bīng féng jī wū sūn，
勒兵逢击乌孙，
pò zhī。
破之。
yīn běi jī wū jiē，
因北击乌揭，
wū jiē jiàng。
乌揭降。
fā qí bīng xī pò jiān kūn，
发其兵西破坚昆，
běi jiàng dīng lìng，
北降丁令，
bìng sān guó。
并三国。
shù qiǎn bīng jī wū sūn，
数遣兵击乌孙，
cháng shèng zhī。
常胜之。
jiān kūn dōng qù chán yú tíng qī qiān lǐ，
坚昆东去单于庭七千里，
nán qù chē shī wǔ qiān lǐ，
南去车师五千里，
zhì zhī liú dū zhī。
郅支留都之。
yuán dì chū jí wèi，
元帝初即位，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fù shàng shū，
呼韩邪单于复上书，
yán mín zhòng kùn fá。
言民众困乏。
hàn zhào yún zhōng wǔ yuán jùn zhuǎn gǔ èr wàn hú yǐ gěi yān。
汉诏云中、五原郡转谷二万斛以给焉。
zhì zhī chán yú zì yǐ dào yuǎn，
郅支单于自以道远，
yòu yuàn hàn yōng hù hū hán xié，
又怨汉拥护呼韩邪，
qiǎn shǐ shàng shū qiú shì zi。
遣使上书求侍子。
hàn qiǎn gǔ jí sòng zhī，
汉遣谷吉送之，
zhì zhī shā jí。
郅支杀吉。
hàn bù zhī jí yīn wèn，
汉不知吉音问，
ér xiōng nú jiàng zhě yán wén ōu tuō jiē shā zhī。
而匈奴降者言闻瓯脱皆杀之。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shǐ lái，
呼韩邪单于使来，
hàn zhé bù zé zhī shén jí。
汉辄簿责之甚急。
míng nián，
明年，
hàn qiǎn chē qí dū wèi hán chāng guāng lù dài fu zhāng měng sòng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shì zi，
汉遣车骑都尉韩昌、光禄大夫张猛送呼韩邪单于侍子，
qiú wèn jí děng，
求问吉等，
yīn shè qí zuì，
因赦其罪，
wù lìng zì yí。
勿令自疑。
chāng měng jiàn chán yú mín zhòng yì shèng，
昌、猛见单于民众益盛，
sāi xià qín shòu jǐn，
塞下禽兽尽，
chán yú zú yǐ zì wèi，
单于足以自卫，
bù wèi zhì zhī。
不畏郅支。
wén qí dà chén duō quàn chán yú běi guī zhě，
闻其大臣多劝单于北归者，
kǒng běi qù hòu nán yuē shù，
恐北去后难约束，
chāng měng jí yǔ wèi méng yuē yuē zì jīn yǐ lái，
昌、猛即与为盟约曰：“自今以来，
hàn yǔ xiōng nú hé wéi yī jiā，
汉与匈奴合为一家，
shì shì wú dé xiāng zhà xiāng gōng。
世世毋得相诈相攻。
yǒu qiè dào zhě，
有窃盗者，
xiāng bào，
相报，
xíng qí zhū，
行其诛，
cháng qí wù yǒu kòu，
偿其物；有寇，
fā bīng xiāng zhù。
发兵相助。
hàn yǔ xiōng nú gǎn xiān bèi yuē zhě，
汉与匈奴敢先背约者，
shòu tiān bù xiáng。
受天不祥。
lìng qí shì shì zǐ sūn jǐn rú méng。
令其世世子孙尽如盟。
chāng měng yǔ chán yú jí dà chén jù dēng xiōng nú nuò shuǐ dōng shān，
”昌、猛与单于及大臣俱登匈奴诺水东山，
xíng bái mǎ，
刑白马，
chán yú yǐ jìng lù dāo jīn liú lí náo jiǔ，
单于以径路刀金留犁挠酒，
yǐ lǎo shàng chán yú suǒ pò ròu zhī wáng tóu wèi yǐn qì zhě gòng yǐn xuè méng。
以老上单于所破月氏王头为饮器者共饮血盟。
chāng měng hái zòu shì，
昌、猛还奏事，
gōng qīng yì zhě yǐ wéi chán yú bǎo sāi wèi fān，
公卿议者以为：“单于保塞为藩，
suī yù běi qù，
虽欲北去，
yóu bù néng wéi wēi hài。
犹不能为危害。
chāng měng shàn yǐ hàn guó shì shì zǐ sūn yǔ yí dí zǔ méng，
昌、猛擅以汉国世世子孙与夷狄诅盟，
lìng chán yú dé yǐ è yán shàng gào yú tiān，
令单于得以恶言上告于天，
xiū guó jiā，
羞国家，
shāng wēi zhòng，
伤威重，
bù kě de xíng。
不可得行。
yí qiǎn shǐ wǎng gào cí tiān，
宜遣使往告祠天，
yǔ jiě méng。
与解盟。
chāng měng fèng shǐ wú zhuàng，
昌、猛奉使无状，
zuì zhì bù dào。
罪至不道。
shàng báo qí guò，
”上薄其过，
yǒu zhào chāng měng yǐ shú lùn，
有诏昌、猛以赎论，
wù jiě méng。
勿解盟。
qí hòu hū hán xié jìng běi guī tíng，
其后呼韩邪竟北归庭，
rén zhòng shāo shāo guī zhī，
人众稍稍归之，
guó zhōng suì dìng。
国中遂定。
zhì zhī jì shā shǐ zhě，
郅支既杀使者，
zì zhī fù hàn，
自知负汉，
yòu wén hū hán xié yì qiáng，
又闻呼韩邪益强，
kǒng jiàn xí jī，
恐见袭击，
yù yuǎn qù。
欲远去。
huì kāng jū wáng shù wèi wū sūn suǒ kùn，
会康居王数为乌孙所困，
yǔ zhū xī hóu jì，
与诸翕侯计，
yǐ wéi xiōng nú dà guó，
以为匈奴大国，
wū sūn sù fú shǔ zhī，
乌孙素服属之，
jīn zhì zhī chán yú kùn è zài wài，
今郅支单于困厄在外，
kě yíng zhì dōng biān，
可迎置东边，
shǐ hé bīng qǔ wū sūn yǐ lì zhī，
使合兵取乌孙以立之，
zhǎng wú xiōng nú yōu yǐ。
长无匈奴忧矣。
jí shǐ shǐ zhì jiān kūn tōng yǔ zhì zhī。
即使使至坚昆通语郅支。
zhì zhī sù kǒng，
郅支素恐，
yòu yuàn wū sūn，
又怨乌孙，
wén kāng jū jì，
闻康居计，
dà yuè，
大说，
suì yǔ xiāng jié，
遂与相结，
yǐn bīng ér xī。
引兵而西。
kāng jū yì qiǎn guì rén，
康居亦遣贵人，
tuó tā lǘ mǎ shù qiān pǐ，
橐它驴马数千匹，
yíng zhì zhī。
迎郅支。
zhì zhī rén zhòng zhōng hán dào sǐ，
郅支人众中寒道死，
yú cái sān qiān rén dào kāng jū。
余财三千人到康居。
qí hòu，
其后，
dū hù gān yán shòu yǔ fù chén tāng fā bīng jí kāng jū zhū zhǎn zhì zhī，
都护甘延寿与副陈汤发兵即康居诛斩郅支，
yǔ zài yán shòu tāng chuán。
语在《延寿、汤传》。
zhì zhī jì zhū，
郅支既诛，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qiě xǐ qiě jù，
呼韩邪单于且喜且惧，
shàng shū yán yuē cháng yuàn yè jiàn tiān zǐ，
上书言曰：“常愿谒见天子，
chéng yǐ zhì zhī zài xī fāng，
诚以郅支在西方，
kǒng qí yǔ wū sūn jù lái jī chén，
恐其与乌孙俱来击臣，
yǐ gù wèi dé zhì hàn。
以故未得至汉。
jīn zhì zhī yǐ fú zhū，
今郅支已伏诛，
yuàn rù cháo jiàn。
愿入朝见。
jìng níng yuán nián，
”竟宁元年，
chán yú fù rù cháo，
单于复入朝，
lǐ cì rú chū，
礼赐如初，
jiā yī fú jǐn bó xù，
加衣服锦帛絮，
jiē bèi yú huáng lóng shí。
皆倍于黄龙时。
chán yú zì yán yuàn xù hàn shì yǐ zì qīn。
单于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
yuán dì yǐ hòu gōng liáng jiā zǐ wáng qiáng zì zhāo jūn cì chán yú。
元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墙字昭君赐单于。
chán yú huān xǐ，
单于欢喜，
shàng shū yuàn bǎo sāi shàng gǔ yǐ xī zhì dūn huáng，
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
chuán zhī wú qióng，
传之无穷，
qǐng bà biān bèi sāi lì zú，
请罢边备塞吏卒，
yǐ xiū tiān zǐ rén mín。
以休天子人民。
tiān zǐ lìng xià yǒu sī yì，
天子令下有司议，
yì zhě jiē yǐ wéi biàn。
议者皆以为便。
láng zhōng hóu yīng xí biān shì，
郎中侯应习边事，
yǐ wéi bù kě xǔ。
以为不可许。
shàng wèn zhuàng，
上问状，
yīng yuē zhōu qín yǐ lái，
应曰： 周、秦以来，
xiōng nú bào jié，
匈奴暴桀，
kòu qīn biān jìng，
寇侵边境，
hàn xìng，
汉兴，
yóu bèi qí hài。
尤被其害。
chén wén běi biān sài zhì liáo dōng，
臣闻北边塞至辽东，
wài yǒu yīn shān，
外有阴山，
dōng xī qiān yú lǐ，
东西千余里，
cǎo mù mào shèng，
草木茂盛，
duō qín shòu，
多禽兽，
běn mò dú chán yú yī zǔ qí zhōng，
本冒顿单于依阻其中，
zhì zuò gōng shǐ，
治作弓矢，
lái chū wèi kòu，
来出为寇，
shì qí yuàn yòu yě。
是其苑囿也。
zhì xiào wǔ shì，
至孝武世，
chū shī zhēng fá，
出师征伐，
chì duó cǐ dì，
斥夺此地，
rǎng zhī yú mù běi。
攘之于幕北。
jiàn sāi jiǎo，
建塞徼，
qǐ tíng suì，
起亭隧，
zhù wài chéng，
筑外城，
shè tún shù yǐ shǒu zhī，
设屯戍以守之，
rán hòu biān jìng de yòng shǎo ān。
然后边境得用少安。
mù běi dì hū，
幕北地乎，
shǎo cǎo mù，
少草木，
duō dà shā，
多大沙，
xiōng nú lái kòu，
匈奴来寇，
shǎo suǒ bì yǐn，
少所蔽隐，
cóng sāi yǐ nán，
从塞以南，
jìng shēn shān gǔ，
径深山谷，
wǎng lái chà nán。
往来差难。
biān cháng lǎo yán xiōng nú shī yīn shān zhī hòu，
边长老言匈奴失阴山之后，
guò zhī wèi cháng bù kū yě。
过之未尝不哭也。
rú bà bèi sāi shù zú，
如罢备塞戍卒，
shì yí dí zhī dà lì，
示夷狄之大利，
bù kě yī yě。
不可一也。
jīn shèng dé guǎng bèi，
今圣德广被，
tiān fù xiōng nú，
天覆匈奴，
xiōng nú dé méng quán huó zhī ēn，
匈奴得蒙全活之恩，
qǐ shǒu lái chén。
稽首来臣。
fū yí dí zhī qíng，
夫夷狄之情，
kùn zé bēi shùn，
困则卑顺，
qiáng zé jiāo nì，
强则骄逆，
tiān xìng rán yě。
天性然也。
qián yǐ bà wài chéng，
前以罢外城，
shěng tíng suì，
省亭隧，
jīn cái zú yǐ hòu wàng tōng fēng huǒ ér yǐ。
今裁足以候望通烽火而已。
gǔ zhě ān bù wàng wēi，
古者安不忘危，
bù kě fù bà，
不可复罢，
èr yě。
二也。
zhōng guó yǒu lǐ yì zhī jiào xíng fá zhī zhū，
中国有礼义之教、刑罚之诛，
yú mín yóu shàng fàn jìn，
愚民犹尚犯禁，
yòu kuàng chán yú，
又况单于，
néng bì qí zhòng bù fàn yuē zāi sān yě。
能必其众不犯约哉！三也。
zì zhōng guó shàng jiàn guān liáng yǐ zhì zhū hóu，
自中国尚建关梁以制诸侯，
suǒ yǐ jué chén xià zhī kǎi yù yě。
所以绝臣下之凯欲也。
shè sāi jiǎo，
设塞徼，
zhì tún shù，
置屯戍，
fēi dú wèi xiōng nú ér yǐ，
非独为匈奴而已，
yì wèi zhū shǔ guó jiàng mín，
亦为诸属国降民，
běn gù xiōng nú zhī rén，
本故匈奴之人，
kǒng qí sī jiù táo wáng，
恐其思旧逃亡，
sì yě。
四也。
jìn xī qiāng bǎo sāi，
近西羌保塞，
yǔ hàn rén jiāo tōng，
与汉人交通，
lì mín tān lì，
吏民贪利，
qīn dào qí xù chǎn qī zǐ，
侵盗其畜产、妻子，
yǐ cǐ yuàn hèn，
以此怨恨，
qǐ ér bèi pàn，
起而背畔，
shì shì bù jué。
世世不绝。
jīn bà chéng sāi，
今罢乘塞，
zé shēng mān yì fēn zhēng zhī jiàn，
则生嫚易分争之渐，
wǔ yě。
五也。
wǎng zhě cóng jūn duō méi bù hái zhě，
往者从军多没不还者，
zǐ sūn pín kùn，
子孙贫困，
yī dàn wáng chū，
一旦亡出，
cóng qí qīn wēi，
从其亲威，
liù yě。
六也。
yòu biān rén nú bì chóu kǔ，
又边人奴婢愁苦，
yù wáng zhě duō，
欲亡者多，
yuē wén xiōng nú zhōng lè，
曰“闻匈奴中乐，
wú nài hòu wàng jí hé rán shí yǒu wáng chū sài zhě，
无奈候望急何！”然时有亡出塞者，
qī yě。
七也。
dào zéi jié xiá，
盗贼桀黠，
qún bèi fàn fǎ，
群辈犯法，
rú qí jiǒng jí，
如其窘急，
wáng zǒu běi chū，
亡走北出，
zé bù kě zhì，
则不可制，
bā yě。
八也。
qǐ sāi yǐ lái bǎi yǒu yú nián，
起塞以来百有余年，
fēi jiē yǐ tǔ yuán yě，
非皆以土垣也，
huò yīn shān yán shí，
或因山岩石，
mù chái jiāng luò，
木柴僵落，
xī gǔ shuǐ mén，
溪谷水门，
shāo shāo píng zhī，
稍稍平之，
zú tú zhù zhì，
卒徒筑治，
gōng fèi jiǔ yuǎn，
功费久远，
bù kě shèng jì。
不可胜计。
chén kǒng yì zhě bù shēn lǜ qí zhōng shǐ，
臣恐议者不深虑其终始，
yù yǐ yī qiè shěng yáo shù，
欲以一切省徭戍，
shí nián zhī wài，
十年之外，
bǎi suì zhī nèi，
百岁之内，
zú yǒu tā biàn，
卒有它变，
zhàng sāi pò huài，
障塞破坏，
tíng suì miè jué，
亭隧灭绝，
dāng gèng fā tún shàn zhì，
当更发屯缮治，
lěi shì zhī gōng bù kě zú fù，
累世之功不可卒复，
jiǔ yě。
九也。
rú bà shù zú shěng hòu wàng，
如罢戍卒、省候望，
chán yú zì yǐ bǎo sāi shǒu yù，
单于自以保塞守御，
bì shēn dé hàn，
必深德汉，
qǐng qiú wú yǐ。
请求无已。
xiǎo shī qí yì，
小失其意，
zé bù kě cè。
则不可测。
kāi yí dí zhī xì，
开夷狄之隙，
kuī zhōng guó zhī gù，
亏中国之固，
shí yě。
十也。
fēi suǒ yǐ yǒng chí zhì ān，
非所以永持至安，
wēi zhì bǎi mán zhī cháng cè yě。
威制百蛮之长策也。
duì zòu，
对奏，
tiān zǐ yǒu zhào wù yì bà biān sài shì。
天子有诏：“勿议罢边塞事。
shǐ chē qí jiāng jūn kǒu yù chán yú yuē chán yú shàng shū yuàn bà běi biān lì shì tún shù，
”使车骑将军口谕单于曰：“单于上书愿罢北边吏士屯戍，
zǐ sūn shì shì bǎo sāi。
子孙世世保塞。
chán yú xiāng mù lǐ yì，
单于乡慕礼义，
suǒ yǐ wéi mín jì zhě shén hòu，
所以为民计者甚厚，
cǐ cháng jiǔ zhī cè yě，
此长久之策也，
zhèn shén jiā zhī。
朕甚嘉之。
zhōng guó sì fāng jiē yǒu guān liáng zhàng sāi，
中国四方皆有关梁障塞，
fēi dú yǐ bèi sài wài yě，
非独以备塞外也，
yì yǐ fáng zhōng guó jiān xié fàng zòng，
亦以防中国奸邪放纵，
chū wèi kòu hài，
出为寇害，
gù míng fǎ dù yǐ zhuān zhòng xīn yě。
故明法度以专众心也。
jìng yù chán yú zhī yì，
敬谕单于之意，
zhèn wú yí yān。
朕无疑焉。
wèi chán yú guài qí bù bà，
为单于怪其不罢，
gù shǐ dà sī mǎ chē qí jiāng jūn jiā xiǎo chán yú。
故使大司马车骑将军嘉晓单于。
chán yú xiè yuē yú bù zhī dà jì，
”单于谢曰：“愚不知大计，
tiān zǐ xìng shǐ dà chén gào yǔ，
天子幸使大臣告语，
shén hòu chū，
甚厚！” 初，
zuǒ yī zhì zī wèi hū hán xié huà jì guī hàn，
左伊秩訾为呼韩邪画计归汉，
jìng yǐ ān dìng。
竟以安定。
qí hòu huò chán yī zhì zī zì fá qí gōng，
其后或谗伊秩訾自伐其功，
cháng yāng yāng，
常鞅鞅，
hū hán xié yí zhī。
呼韩邪疑之。
zuǒ yī zhì zī jù zhū，
左伊秩訾惧诛，
jiāng qí zhòng qiān yú rén jiàng hàn，
将其众千余人降汉，
hàn yǐ wéi guān nèi hóu，
汉以为关内侯，
shí yì sān bǎi hù，
食邑三百户，
lìng pèi qí wáng yìn shòu。
令佩其王印绶。
jí jìng níng zhōng，
及竟宁中，
hū hán xié lái zhāo，
呼韩邪来朝，
yǔ yī mù zī xiāng jiàn，
与伊穆訾相见，
xiè yuē wáng wèi wǒ jì shén hòu，
谢曰：“王为我计甚厚，
lìng xiōng nú zhì jīn ān níng，
令匈奴至今安宁，
wáng zhī lì yě，
王之力也，
dé qǐ kě wàng wǒ shī wáng yì，
德岂可忘！我失王意，
shǐ wáng qù bù fù gù liú，
使王去不复顾留，
jiē wǒ guò yě。
皆我过也。
jīn yù bái tiān zǐ，
今欲白天子，
qǐng wáng guī tíng。
请王归庭。
yī zhì zī yuē chán yú lài tiān mìng，
”伊秩訾曰：“单于赖天命，
zì guī yú hàn，
自归于汉，
dé yǐ ān níng，
得以安宁，
chán yú shén líng，
单于神灵，
tiān zǐ zhī cháo yě，
天子之晁也，
wǒ ān dé lì jì yǐ jiàng hàn，
我安得力！既已降汉，
yòu fù guī xiōng nú，
又复归匈奴，
shì liǎng xīn yě。
是两心也。
yuàn wèi chán yú shì shǐ yú hàn，
愿为单于侍使于汉，
bù gǎn tīng mìng。
不敢听命。
chán yú gù qǐng bù néng dé ér guī。
”单于固请不能得而归。
wáng zhāo jūn hào níng hú yān zhī，
王昭君号宁胡阏氏，
shēng yī nán yī tú zhì yá shī，
生一男伊屠智牙师，
wèi yòu rì zhú wáng。
为右日逐王。
hū hán xié lì èr shí bā nián，
呼韩邪立二十八年，
jiàn shǐ èr nián sǐ。
建始二年死。
shǐ，
始，
hū hán xié bì zuǒ yī zhì zī xiōng hū yǎn wáng nǚ èr rén。
呼韩邪嬖左伊秩訾兄呼衍王女二人。
cháng nǚ zhuān qú yān zhī，
长女颛渠阏氏，
shēng èr zi，
生二子，
zhǎng yuē qiě mò chē，
长曰且莫车，
cì yuē náng zhī yá sī。
次曰囊知牙斯。
shào nǚ wèi dà yān zhī，
少女为大阏氏，
shēng sì zǐ，
生四子，
zhǎng yuē diāo táo mò gāo，
长曰雕陶莫皋，
cì yuē qiě mí xū，
次曰且糜胥，
jiē cháng yú qiě mò chē，
皆长于且莫车，
shǎo zǐ xián lè èr rén，
少子咸、乐二人，
jiē xiǎo zǐ náng zhī yá sī。
皆小子囊知牙斯。
yòu tā yān zhī zi shí yú rén。
又它阏氏子十余人。
zhuān qú yān zhī guì，
颛渠阏氏贵，
qiě mò chē ài。
且莫车爱。
hū hán xié bìng qiě sǐ，
呼韩邪病且死，
yù lì qiě mò chē，
欲立且莫车，
qí mǔ zhuān qú yān zhī yuē xiōng nú luàn shí yú nián，
其母颛渠阏氏曰：“匈奴乱十余年，
bù jué rú fà，
不绝如发，
lài méng hàn lì，
赖蒙汉力，
gù dé fù ān。
故得复安。
jīn píng dìng wèi jiǔ，
今平定未久，
rén mín chuàng ài zhàn dòu，
人民创艾战斗，
qiě mò chē nián shào，
且莫车年少，
bǎi xìng wèi fù，
百姓未附，
kǒng fù wēi guó。
恐复危国。
wǒ yǔ dà yān zhī yī jiā gòng zi，
我与大阏氏一家共子，
bù rú lì diāo táo mò gāo。
不如立雕陶莫皋。
dà yān zhī yuē qiě mò chē suī shǎo，
”大阏氏曰：“且莫车虽少，
dà chén gòng chí guó shì，
大臣共持国事，
jīn shě guì lì jiàn，
今舍贵立贱，
hòu shì bì luàn。
后世必乱。
chán yú zú cóng zhuān qú yān zhī jì，
”单于卒从颛渠阏氏计，
lì diāo táo mò gāo，
立雕陶莫皋，
yuē lìng chuán guó yǔ dì。
约令传国与弟。
hū hán xié sǐ，
呼韩邪死，
diāo táo mò gāo lì，
雕陶莫皋立，
wèi fù zhū lèi ruò dī chán yú。
为复株累若鞮单于。
fù zhū lèi ruò dī chán yú lì，
复株累若鞮单于立，
qiǎn zi yòu zhì lú ér wáng xī xié tú nú hóu rù shì，
遣子右致卢儿王醯谐屠奴侯入侍，
yǐ qiě mí xū wèi zuǒ xián wáng，
以且糜胥为左贤王，
qiě mò chē wèi zuǒ gǔ lí wáng，
且莫车为左谷蠡王，
náng zhī yá sī wèi yòu xián wáng。
囊知牙斯为右贤王。
fù zhū lèi chán yú fù qī wáng zhāo jūn，
复株累单于复妻王昭君，
shēng èr nǚ，
生二女，
cháng nǚ yún wéi xū bǔ jū cì，
长女云为须卜居次，
xiǎo nǚ wèi dāng yú jū cì。
小女为当于居次。
hé píng yuán nián，
河平元年，
chán yú qiǎn yòu gāo lín wáng yī xié mò yǎn děng fèng xiàn cháo zhēng yuè。
单于遣右皋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献朝正月。
jì bà，
既罢，
qiǎn shǐ zhě sòng zhì pú fǎn。
遣使者送至蒲反。
yī xié mò yǎn yán yù jiàng，
伊邪莫演言：“欲降，
jí bù shòu wǒ，
即不受我，
wǒ zì shā，
我自杀，
zhōng bù gǎn hái guī。
终不敢还归。
shǐ zhě yǐ wén，
”使者以闻，
xià gōng qīng yì。
下公卿议。
yì zhě huò yán yí rú gù shì，
议者或言宜如故事，
shòu qí jiàng。
受其降。
guāng lù dài fu gǔ yǒng yì láng dù qīn yǐ wéi hàn xìng，
光禄大夫谷永、议郎杜钦以为：“汉兴，
xiōng nú shù wèi biān hài，
匈奴数为边害，
gù shè jīn jué zhī shǎng yǐ dài jiàng zhě。
故设金爵之赏以待降者。
jīn chán yú qū tǐ chēng chén，
今单于诎体称臣，
liè wéi běi fān，
列为北藩，
qiǎn shǐ cháo hè，
遣使朝贺，
wú yǒu èr xīn，
无有二心，
hàn jiā jiē zhī，
汉家接之，
yí yì yú wǎng shí。
宜异于往时。
jīn jì xiǎng chán yú pìn gòng zhī zhì，
今既享单于聘贡之质，
ér gèng shòu qí bū táo zhī chén，
而更受其逋逃之臣，
shì tān yī fū zhī dé ér shī yī guó zhī xīn，
是贪一夫之得而失一国之心，
yōng yǒu zuì zhī chén ér jué mù yì zhī jūn yě。
拥有罪之臣而绝慕义之君也。
jiǎ lìng chán yú chū lì，
假令单于初立，
yù wěi shēn zhōng guó，
欲委身中国，
wèi zhī lì hài，
未知利害，
sī shǐ yī xié mò yǎn zhà xiáng yǐ bo jí xiōng，
私使伊邪莫演诈降以卜吉凶，
shòu zhī kuī dé jǔ shàn，
受之亏德沮善，
lìng chán yú zì shū，
令单于自疏，
bù qīn biān lì huò zhě shè wèi fǎn jiàn，
不亲边吏；或者设为反间，
yù yīn ér shēng xì，
欲因而生隙，
shòu zhī shì hé qí cè，
受之适合其策，
shǐ de guī qū ér zhí zé。
使得归曲而直责。
cǐ chéng biān jìng ān wēi zhī yuán，
此诚边境安危之原，
shī lǚ dòng jìng zhī shǒu，
师旅动静之首，
bù kě bù xiáng yě。
不可不详也。
bù rú wù shòu，
不如勿受，
yǐ zhāo rì yuè zhī xìn，
以昭日月之信，
yì zhà xuān zhī móu，
抑诈谖之谋，
huái fù qīn zhī xīn，
怀附亲之心，
biàn。
便。
duì zòu，
”对奏，
tiān zǐ cóng zhī。
天子从之。
qiǎn zhōng láng jiàng wáng shùn wǎng wèn jiàng zhuàng。
遣中郎将王舜往问降状。
yī xié mò yǎn yuē wǒ bìng kuáng wàng yán ěr。
伊邪莫演曰：“我病狂妄言耳。
qiǎn qù。
”遣去。
guī dào，
归到，
guān wèi rú gù，
官位如故，
bù kěn lìng jiàn hàn shǐ。
不肯令见汉使。
míng nián，
明年，
chán yú shàng shū yuàn cháo。
单于上书愿朝。
hé píng sì nián zhēng yuè，
河平四年正月，
suì rù cháo，
遂入朝，
jiā cì jǐn xiù zēng bó èr wàn pǐ，
加赐锦绣缯帛二万匹，
xù èr wàn jīn，
絮二万斤，
tā rú jìng níng shí。
它如竟宁时。
fù zhū lèi chán yú lì shí suì，
复株累单于立十岁，
hóng jiā yuán nián sǐ。
鸿嘉元年死。
dì qiě mí xū lì，
弟且糜胥立，
wèi sōu xié ruò dī chán yú。
为搜谐若鞮单于。
sōu xié chán yú lì，
搜谐单于立，
qiǎn zi zuǒ zhù dōu hán wáng qú liú sī hóu rù shì，
遣子左祝都韩王朐留斯侯入侍，
yǐ qiě mò chē wèi zuǒ xián wáng。
以且莫车为左贤王。
sōu xié chán yú lì bā suì。
搜谐单于立八岁。
yuán yán yuán nián，
元延元年，
wèi cháo èr nián fā xíng，
为朝二年发行，
wèi rù sāi，
未入塞，
bìng sǐ。
病死。
dì qiě mò chē lì，
弟且莫车立，
wèi chē yá ruò dī chán yú。
为车牙若鞮单于。
chē yá chán yú lì，
车牙单于立，
qiǎn zi yòu yú tú chóu dǎn wáng wū yí dāng rù shì，
遣子右于涂仇掸王乌夷当入侍，
yǐ náng zhī yá sī wèi zuǒ xián wáng。
以囊知牙斯为左贤王。
chē yá chán yú lì sì suì，
车牙单于立四岁，
suí hé yuán nián sǐ。
绥和元年死。
dì náng zhī yá sī lì，
弟囊知牙斯立，
wèi wū zhū liú ruò dī chán yú。
为乌珠留若鞮单于。
wū zhū liú chán yú lì，
乌珠留单于立，
yǐ dì èr yān zhī zi lè wèi zuǒ xián wáng，
以第二阏氏子乐为左贤王，
yǐ dì wǔ yān zhī zi yú wèi yòu xián wáng，
以第五阏氏子舆为右贤王，
qiǎn zi yòu gǔ nú wáng wū dī yá sī rù shì。
遣子右股奴王乌鞮牙斯入侍。
hàn qiǎn zhōng láng jiàng xià hóu fān fù xiào wèi hán róng shǐ xiōng nú。
汉遣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使匈奴。
shí dì jiù dà sī mǎ piào qí jiāng jūn wáng gēn lǐng shàng shū shì，
时帝舅大司马票骑将军王根领尚书事，
huò shuō gēn yuē xiōng nú yǒu dòu rù hàn dì，
或说根曰：“匈奴有斗入汉地，
zhí zhāng yè jùn，
直张掖郡，
shēng qí cái mù，
生奇材木，
jiàn gān jiù yǔ，
箭竿就羽，
rú dé zhī，
如得之，
yú biān shén ráo，
于边甚饶，
guó jiā yǒu guǎng dì zhī mài，
国家有广地之卖，
jiāng jūn xiǎn gōng，
将军显功，
chuí yú wú qióng。
垂于无穷。
gēn wèi shàng yán qí lì，
”根为上言其利，
shàng zhí yù cóng chán yú qiú zhī，
上直欲从单于求之，
wèi yǒu bù dé，
为有不得，
shāng mìng sǔn wēi。
伤命损威。
gēn jí dàn yǐ shàng zhǐ xiǎo fān，
根即但以上指晓藩，
lìng cóng fān suǒ shuō ér qiú zhī。
令从藩所说而求之。
fān zhì xiōng nú，
藩至匈奴，
yǐ yǔ cì shuō chán yú yuē qiè jiàn xiōng nú dòu rù hàn dì，
以语次说单于曰：“窃见匈奴斗入汉地，
zhí zhāng yè jùn。
直张掖郡。
hàn sān dū wèi jū sāi shàng，
汉三都尉居塞上，
shì zú shù bǎi rén sāi kǔ，
士卒数百人塞苦，
hòu wàng jiǔ láo。
候望久劳。
chán yú yí shàng shū xiàn cǐ dì，
单于宜上书献此地，
zhí duàn è zhī，
直断阏之，
shěng liǎng dū wèi shì zú shù bǎi rén，
省两都尉士卒数百人，
yǐ fù tiān zǐ hòu ēn，
以复天子厚恩，
qí bào bì dà。
其报必大。
chán yú yuē cǐ tiān zǐ zhào yǔ xié，
”单于曰：“此天子诏语邪，
jiāng cóng shǐ zhě suǒ qiú yě fān yuē zhào zhǐ yě，
将从使者所求也？”藩曰：“诏指也，
rán fān yì wèi chán yú huà shàn jì ěr。
然藩亦为单于画善计耳。
chán yú yuē xiào xuān xiào yuán huáng dì āi lián fù hū hán xié chán yú，
”单于曰：“孝宣、孝元皇帝哀怜父呼韩邪单于，
cóng cháng chéng yǐ běi xiōng nú yǒu zhī。
从长城以北匈奴有之。
cǐ wēn ǒu tú wáng suǒ jū dì yě，
此温偶駼王所居地也，
wèi xiǎo qí xíng zhuàng suǒ shēng，
未晓其形状所生，
qǐng qiǎn shǐ wèn zhī。
请遣使问之。
fān róng guī hàn。
”藩、容归汉。
hòu fù shǐ xiōng nú，
后复使匈奴，
zhì zé qiú dì。
至则求地。
chán yú yuē fù xiōng chuán wǔ shì，
单于曰：“父兄传五世，
hàn bù qiú cǐ dì，
汉不求此地，
zhì zhī dú qiú，
至知独求，
hé yě yǐ wèn wēn ǒu tú wáng，
何也？已问温偶駼王，
xiōng nú xī biān zhū hóu zuò qióng lú jí chē，
匈奴西边诸侯作穹庐及车，
jiē yǎng cǐ shān cái mù，
皆仰此山材木，
qiě xiān fù dì，
且先父地，
bù gǎn shī yě。
不敢失也。
fān hái，
”藩还，
qiān wèi tài yuán tài shǒu。
迁为太原太守。
chán yú qiǎn shǐ shàng shū，
单于遣使上书，
yǐ fān qiú dì zhuàng wén。
以藩求地状闻。
zhào bào chán yú yuē fān shàn chēng zhào cóng chán yú qiú dì，
诏报单于曰：“藩擅称诏从单于求地，
fǎ dāng sǐ，
法当死，
gèng dà shè èr，
更大赦二，
jīn xǐ fān wèi jǐ nán tài shǒu，
今徙藩为济南太守，
bù lìng dāng xiōng nú。
不令当匈奴。
míng nián，
”明年，
shì zi sǐ，
侍子死，
guī zàng。
归葬。
fù qiǎn zi zuǒ yú tú chóu dǎn wáng jī liú kūn rù shì。
复遣子左于駼仇掸王稽留昆入侍。
zhì āi dì jiàn píng èr nián，
至哀帝建平二年，
wū sūn shù zǐ bēi yuán zhì xī hóu rén zhòng rù xiōng nú xī jiè，
乌孙庶子卑援疐翕侯人众入匈奴西界，
kòu dào niú chù，
寇盗牛畜，
pō shā qí mín。
颇杀其民。
chán yú wén zhī，
单于闻之，
qiǎn zuǒ dà dàng hù wū yí líng jiāng wǔ qiān qí jī wū sūn，
遣左大当户乌夷泠将五千骑击乌孙，
shā shù bǎi bā，
杀数百八，
lüè qiān yú rén，
略千余人，
qū niú chù qù。
驱牛畜去。
bēi yuán zhì kǒng，
卑援疐恐，
qiǎn zi qū lù wèi zhì xiōng nú。
遣子趋逯为质匈奴。
chán yú shòu，
单于受，
yǐ zhuàng wén。
以状闻。
hàn qiǎn zhōng láng jiàng dīng yě lín fù xiào wèi gōng chéng yīn shǐ xiōng nú，
汉遣中郎将丁野林、副校尉公乘音使匈奴，
zé ràng chán yú，
责让单于，
gào lìng hái guī bēi yuán zhì zhì zǐ。
告令还归卑援疐质子。
chán yú shòu zhào，
单于受诏，
qiǎn guī。
遣归。
jiàn píng sì nián，
建平四年，
chán yú shàng shū yuàn cháo wǔ nián。
单于上书愿朝五年。
shí āi dì bèi jí，
时哀帝被疾，
huò yán xiōng nú cóng shàng yóu lái yàn rén，
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人，
zì huáng lóng jìng níng shí，
自黄龙、竟宁时，
chán yú cháo zhōng guó zhé yǒu dà gù。
单于朝中国辄有大故。
shàng yóu shì nán zhī，
上由是难之，
yǐ wèn gōng qīng，
以问公卿，
yì yǐ wéi xū fèi fǔ tǎng，
亦以为虚费府帑，
kě qiě wù xǔ。
可且勿许。
chán yú shǐ cí qù，
单于使辞去，
wèi fā，
未发，
huáng mén láng yáng xióng shàng shū jiàn yuē chén wén liù jīng zhī zhì，
黄门郎扬雄上书谏曰： 臣闻《六经》之治，
guì yú wèi luàn bīng jiā zhī shèng，
贵于未乱；兵家之胜，
guì yú wèi zhàn。
贵于未战。
èr zhě jiē wēi，
二者皆微，
rán ér dà shì zhī běn，
然而大事之本，
bù kě bù chá yě。
不可不察也。
jīn chán yú shàng shū qiú cháo，
今单于上书求朝，
guó jiā bù xǔ ér cí zhī，
国家不许而辞之，
chén yú yǐ wéi hàn yǔ xiōng nú cóng cǐ xì yǐ。
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
běn běi dì zhī dí，
本北地之狄，
wǔ dì suǒ bù néng chén，
五帝所不能臣，
sān wáng suǒ bù néng zhì，
三王所不能制，
qí bù kě shǐ xì shén míng。
其不可使隙甚明。
chén bù gǎn yuǎn chēng，
臣不敢远称，
qǐng yǐn qín yǐ lái míng zhī。
请引秦以来明之。
yǐ qín shǐ huáng zhī qiáng，
以秦始皇之强，
méng tián zhī wēi，
蒙恬之威，
dài jiǎ sì shí yú wàn，
带甲四十余万，
rán bù gǎn kuī xī hé，
然不敢窥西河，
nǎi zhù cháng chéng yǐ jiè zhī。
乃筑长城以界之。
huì hàn chū xìng，
会汉初兴，
yǐ gāo zǔ zhī wēi líng，
以高祖之威灵，
sān shí wàn zhòng kùn yú píng chéng，
三十万众困于平城，
shì huò qī rì bù shí。
士或七日不食。
shí qí jué zhī shì shí huà zhī chén shén zhòng，
时奇谲之士石画之臣甚众，
zú qí suǒ yǐ tuō zhě，
卒其所以脱者，
shì mò de ér yán yě。
世莫得而言也。
yòu gāo huáng hòu cháng fèn xiōng nú，
又高皇后尝忿匈奴，
qún chén tíng yì，
群臣庭议，
fán kuài qǐng yǐ shí wàn zhòng héng xíng xiōng nú zhōng，
樊哙请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
jì bù yuē kuài kě zhǎn yě，
季布曰：“哙可斩也，
wàng ē shùn zhǐ yú shì dà chén quán shū yí zhī，
妄阿顺指！”于是大臣权书遗之，
rán hòu xiōng nú zhī jié jiě，
然后匈奴之结解，
zhōng guó zhī yōu píng。
中国之忧平。
jí xiào wén shí，
及孝文时，
xiōng nú qīn bào běi biān，
匈奴侵暴北边，
hòu qí zhì yōng gān quán，
候骑至雍甘泉，
jīng shī dà hài，
京师大骇，
fā sān jiāng jūn tún xì liǔ jí mén bà shàng yǐ bèi zhī，
发三将军屯细柳、棘门、霸上以备之，
shù yuè nǎi bà。
数月乃罢。
xiào wǔ jí wèi，
孝武即位，
shè mǎ yì zhī quán，
设马邑之权，
yù yòu xiōng nú，
欲诱匈奴，
shǐ hán ān guó jiāng sān shí wàn zhòng jiǎo yú biàn dì，
使韩安国将三十万众徼于便地，
xiōng nú jué zhī ér qù，
匈奴觉之而去，
tú fèi cái láo shī，
徒费财劳师，
yī lǔ bù kě dé jiàn，
一虏不可得见，
kuàng chán yú zhī miàn hū qí hòu shēn wéi shè jì zhī jì，
况单于之面乎！其后深惟社稷之计，
guī huī wàn zài zhī cè，
规恢万载之策，
nǎi dà xīng shī shù shí wàn，
乃大兴师数十万，
shǐ wèi qīng huò qù bìng cāo bīng，
使卫青、霍去病操兵，
qián hòu shí yú nián。
前后十余年。
yú shì fú xī hé，
于是浮西河，
jué dà mù，
绝大幕，
pò zhì yán，
破寘颜，
xí wáng tíng，
袭王庭，
qióng jí qí dì，
穷极其地，
zhuī bēn zhú běi，
追奔逐北，
fēng láng jū xū shān，
封狼居胥山，
chán yú gū yǎn，
禅于姑衍，
yǐ lín hàn hǎi，
以临翰海，
lǔ míng wáng guì rén yǐ bǎi shù。
虏名王贵人以百数。
zì shì zhī hòu，
自是之后，
xiōng nú zhèn bù，
匈奴震怖，
yì qiú hé qīn，
益求和亲，
rán ér wèi kěn chēng chén yě。
然而未肯称臣也。
qiě fú qián shì qǐ lè qīng wú liàng zhī fèi，
且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
yì wú zuì zhī rén，
役无罪之人，
kuài xīn yú láng wàng zhī běi zāi yǐ wéi bù yī láo zhě bù jiǔ yì，
快心于狼望之北哉？以为不一劳者不久佚，
bù zàn fèi zhě bù yǒng níng，
不暂费者不永宁，
shì yǐ rěn bǎi wàn zhī shī yǐ cuī è hǔ zhī huì，
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喙，
yùn fǔ kù zhī cái tián lú shān zhī hè ér bù huǐ yě。
运府库之财填卢山之壑而不悔也。
zhì běn shǐ zhī chū，
至本始之初，
xiōng nú yǒu jié xīn，
匈奴有桀心，
yù lüè wū sūn，
欲掠乌孙，
qīn gōng zhǔ，
侵公主，
nǎi fā wǔ jiāng zhī shī shí wǔ wàn qí liè qí nán，
乃发五将之师十五万骑猎其南，
ér zhǎng luó hóu yǐ wū sūn wǔ wàn qí zhèn qí xī，
而长罗侯以乌孙五万骑震其西，
jiē zhì zhì ér hái。
皆至质而还。
shí xiān yǒu suǒ huò，
时鲜有所获，
tú fèn yáng wēi wǔ，
徒奋扬威武，
míng hàn bīng ruò léi fēng ěr。
明汉兵若雷风耳。
suī kōng xíng kōng fǎn，
虽空行空反，
shàng zhū liǎng jiāng jūn。
尚诛两将军。
gù běi dí bù fú，
故北狄不服，
zhōng guó wèi dé gāo zhěn ān qǐn yě。
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
dǎi zhì yuán kāng shén jué zhī jiān，
逮至元康、神爵之间，
dà huà shén míng，
大化神明，
hóng ēn pǔ qià，
鸿恩溥洽，
ér xiōng nú nèi luàn，
而匈奴内乱，
wǔ chán yú zhēng lì，
五单于争立，
rì zhú hū hán xié xié guó guī huà，
日逐、呼韩邪携国归化，
fú fú chēng chén，
扶伏称臣，
rán shàng jī mí zhī，
然尚羁縻之，
jì bù zhuān zhì。
计不颛制。
zì cǐ zhī hòu，
自此之后，
yù cháo zhě bù jù，
欲朝者不距，
bù yù zhě bù qiáng。
不欲者不强。
hé zhě wài guó tiān xìng fèn zhì，
何者？外国天性忿鸷，
xíng róng kuí jiàn，
形容魁健，
fù lì hù qì，
负力怙气，
nán huà yǐ shàn，
难化以善，
yì lì yǐ è，
易隶以恶，
qí qiáng nán qū，
其强难诎，
qí hé nán de。
其和难得。
gù wèi fú zhī shí，
故未服之时，
láo shī yuǎn gōng，
劳师远攻，
qīng guó dān huò，
倾国殚货，
fú shī liú xiě，
伏尸流血，
pò jiān bá dí，
破坚拔敌，
rú bǐ zhī nán yě jì fú zhī hòu，
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
wèi jiàn fǔ xún，
尉荐抚循，
jiāo jiē lù yí，
交接赂遗，
wēi yí fǔ yǎng，
威仪俯仰，
rú cǐ zhī bèi yě。
如此之备也。
wǎng shí cháng tú dà yuān zhī chéng，
往时尝屠大宛之城，
dǎo wū huán zhī lěi，
蹈乌桓之垒，
tàn gū zēng zhī bì，
探姑缯之壁，
jí dàng jiě zhī chǎng，
藉荡姐之场，
ài cháo xiǎn zhī zhān，
艾朝鲜之旃，
bá liǎng yuè zhī qí，
拔两越之旗，
jìn bù guò xún yuè zhī yì，
近不过旬月之役，
yuǎn bù lí èr shí zhī láo，
远不离二时之劳，
gù yǐ lí qí tíng，
固已犁其庭，
sǎo qí lǘ，
扫其闾，
jùn xiàn ér zhì zhī，
郡县而置之，
yún chè xí juǎn，
云彻席卷，
hòu wú yú zāi。
后无余灾。
wéi běi dí wèi bù rán，
唯北狄为不然，
zhēn zhōng guó zhī jiān dí yě。
真中国之坚敌也。
sān chuí bǐ zhī xuán yǐ，
三垂比之悬矣，
qián shì zhòng zhī cí shén，
前世重之慈甚，
wèi yì kě qīng yě。
未易可轻也。
jīn chán yú guī yì，
今单于归义，
huái kuǎn chéng zhī xīn，
怀款诚之心，
yù lí qí tíng，
欲离其庭，
chén jiàn yú qián，
陈见于前，
cǐ nǎi shàng shì zhī yí cè，
此乃上世之遗策，
shén líng zhī suǒ xiǎng wàng，
神灵之所想望，
guó jiā suī fèi，
国家虽费，
bù dé yǐ zhě yě。
不得已者也。
nài hé jù yǐ lái yàn zhī cí，
奈何距以来厌之辞，
shū yǐ wú rì zhī qī，
疏以无日之期，
xiāo wǎng xī zhī ēn，
消往昔之恩，
kāi jiāng lái zhī xì fū kuǎn ér xì zhī，
开将来之隙！夫款而隙之，
shǐ yǒu hèn xīn，
使有恨心，
fù qián yán，
负前言，
yuán wǎng cí，
缘往辞，
guī yuàn yú hàn，
归怨于汉，
yīn yǐ zì jué，
因以自绝，
zhōng wú běi miàn zhī xīn，
终无北面之心，
wēi zhī bù kě，
威之不可，
yù zhī bù néng，
谕之不能，
yān dé bù wéi dà yōu hū fū míng zhě shì yú wú xíng，
焉得不为大忧乎！夫明者视于无形，
cōng zhě tīng yú wú shēng，
聪者听于无声，
chéng xiān yú wèi rán，
诚先于未然，
jí méng tián fán kuài bù fù shī，
即蒙恬、樊哙不复施，
jí mén xì liǔ bù fù bèi，
棘门、细柳不复备，
mǎ yì zhī cè ān suǒ shè，
马邑之策安所设，
wèi huò zhī gōng hé de yòng，
卫、霍之功何得用，
wǔ jiāng zhī wēi ān suǒ zhèn bù rán，
五将之威安所震？不然，
yī yǒu xì zhī hòu，
一有隙之后，
suī zhì zhě láo xīn yú nèi，
虽智者劳心于内，
biàn zhě gǔ jī yú wài，
辩者毂击于外，
yóu bù ruò wèi rán zhī shí yě。
犹不若未然之时也。
qiě wǎng zhě tú xī yù，
且往者图西域，
zhì chē shī，
制车师，
zhì chéng guō dū hù sān shí liù guó，
置城郭都护三十六国，
fèi suì yǐ dà wàn jì zhě，
费岁以大万计者，
qǐ wèi kāng jū wū sūn néng yú bái lóng duī ér kòu xī biān zāi nǎi yǐ zhì xiōng nú yě。
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乃以制匈奴也。
fū bǎi nián láo zhī，
夫百年劳之，
yī rì shī zhī，
一日失之，
fèi shí ér ài yī，
费十而爱一，
chén qiè wèi guó bù ān yě。
臣窃为国不安也。
wéi bì xià shǎo liú yì yú wèi luàn wèi zhàn，
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
yǐ è biān méng zhī huò。
以遏边萌之祸。
shū zòu，
书奏，
tiān zǐ wù yān，
天子寤焉，
zhào hái xiōng nú shǐ zhě，
召还匈奴使者，
gèng bào chán yú shū ér xǔ zhī。
更报单于书而许之。
cì xióng bó wǔ shí pǐ，
赐雄帛五十匹，
huáng jīn shí jīn。
黄金十斤。
chán yú wèi fā，
单于未发，
huì bìng，
会病，
fù qiǎn shǐ yuàn cháo míng nián。
复遣使愿朝明年。
gù shì，
故事，
chán yú cháo，
单于朝，
cóng míng wáng yǐ xià jí cóng zhě èr bǎi yú rén。
从名王以下及从者二百余人。
chán yú yòu shàng shū yán méng tiān zǐ shén líng，
单于又上书言：“蒙天子神灵，
rén mín shèng zhuàng，
人民盛壮，
yuàn cóng wǔ bǎi rén rù cháo，
愿从五百人入朝，
yǐ míng tiān zǐ shèng dé。
以明天子盛德。
shàng jiē xǔ zhī。
”上皆许之。
yuán shòu èr nián，
元寿二年，
chán yú lái zhāo，
单于来朝，
shàng yǐ tài suì yàn shèng suǒ zài，
上以太岁厌胜所在，
shě zhī shàng lín yuàn pú táo gōng。
舍之上林苑蒲陶宫。
gào zhī yǐ jiā jìng yú chán yú，
告之以加敬于单于，
chán yú zhī zhī。
单于知之。
jiā cì yī sān bǎi qī shí xí，
加赐衣三百七十袭，
jǐn xiù zēng bó sān wàn pǐ，
锦绣缯帛三万匹，
xù sān wàn jīn，
絮三万斤，
tā rú hé píng shí。
它如河平时。
jì bà，
既罢，
qi
东汉扶风安陵人，字孟坚。班彪子。博学能文，续父所著《史记后传》未竟之业，被诬私修国史，下狱。弟班超上书力辩，乃获释。明帝重其学，除兰台令史，迁为郎，典校秘书，奉诏续成其父书。潜心二十余年，至章帝建初中修成《汉书》，当世重之。迁玄武司马，撰《白虎通德论》。和帝永元元年，随窦宪征匈奴，为中护军。宪败，受牵连，死狱中。善辞赋，有《两都赋》、《幽通赋》、《典引》等。后人辑有《班兰台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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