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 · 传 · 李广苏建传】
李广，陇西成纪人也。其先曰李信，秦时为将，逐得燕太子丹者也。广世世受射。孝文十四年，匈奴大入萧关，而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射，杀首虏多，为郎，骑常侍。数从射猎，格杀猛兽，文帝曰：“惜广不逢时，令当高祖世，万户侯岂足道哉！”
景帝即位，为骑郎将。吴、楚反时，为骁骑都尉，从太尉亚夫战昌邑下，显名。以梁王授广将军印，故还，赏不行。为上谷太守，数与匈奴战。典属国公孙昆邪为上泣曰：“李广材气，天下亡双，自负其能，数与虏确，恐亡之。”上乃徙广为上郡太守。
匈奴侵上郡，上使中贵人从广勒习兵击匈奴。中贵人者数十骑从，见匈奴三人，与战。射伤中贵人，杀其骑且尽。中贵人走广，广曰：“是必射雕者也。”广乃从百骑往驰三人。三人亡马步行，行数十里。广令其骑张左右翼，而广身自射彼三人者，杀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雕者也。已缚之上山，望匈奴数千骑，见广，以为诱骑，惊，上山陈。广之百骑皆大恐，欲驰还走。广曰：“我去大军数十里，今如此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不我击。”广令曰：“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马解鞍！”骑曰：“虏多如是，解鞍，即急，奈何？”广曰：“彼虏以我为走，今解鞍以示不去，用坚其意。”有白马将出护兵。广上马，与十余骑奔射杀白马将，而复还至其百骑中，解鞍，纵马卧。时会暮，胡兵终怪之，弗敢击。夜半，胡兵以为汉有伏军于傍欲夜取之，即引去。平旦，广乃归其大军。后徙为陇西、北地、雁门中云中太守。
武帝即位，左右言广名将也，由是入为未央卫尉，而程不识时亦为长乐卫尉。程不识故与广俱以边太守将屯。及出击胡，而广行无部曲行陈，就善水草顿舍，人人自便，不击刁斗自卫，莫府省文书，然亦远斥候，未尝遇害。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刁斗，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自便。不识曰：“李将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而其士亦佚乐，为之死。我军虽烦忧，虏亦不得犯我。”是时，汉边郡李广、程不识为名将，然匈奴畏广，士卒多乐从，而苦程不识。不识孝景时以数直谏为太中大夫，为人廉，谨于文法。
后汉诱单于以马邑城，使大军伏马邑傍，而广为骁骑将军，属护军将军。单于觉之，去，汉军皆无功。后四岁，广以卫尉为将军，出雁门击匈奴。匈奴兵多，破广军，生得广。单于素闻广贤，令曰：“得李广必生致之。”胡骑得广，广时伤，置两马间。络而盛卧。行十余里，广阳死，睨其傍有一儿骑善马，暂腾而上胡儿马，因抱儿鞭马南驰数十里，得其余军。匈奴骑数百追之，广行取儿弓射杀追骑，以故得脱。于是至汉，汉下广吏。吏当广亡失多，为虏所生得，当斩，赎为庶人。
数岁，与故颍阴侯屏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故也！”宿广亭下。居无何，匈奴入辽西，杀太守，败韩将军。韩将军后徙居右北平，死。于是上乃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广请霸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上书自陈谢罪。上报曰：“将军者，国之爪牙也。《司马法》曰：‘登车不式，遭丧不服，振旅抚师，以征不服，率三军之心，同战士之力，故怒形则千里竦，威振则万物状；是以名声暴于夷貉，威棱憺乎邻国。’夫报忿除害，捐残去杀，朕之所图于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颡请罪，岂朕之指哉！将军其率师东辕，弥节白檀，以临右北平盛秋。”广在郡，匈奴号曰“汉飞将军”，避之，数岁不入界。
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矢，视之，石也，他日射之，终不能入矣。广所居郡闻有虎，常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腾伤广，广亦射杀之。
石建卒，上召广代为郎中令。元朔六年，广复为将军，从大将军出定襄。诸将多中首虏率为侯者，而广军无功。后三岁，广以郎中令将四千骑出右北平，博望侯张骞将万骑与广俱，异道。行数百里，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往驰之。敢从数十骑直贯胡骑，出其左右而还，报广曰：“胡虏易与耳。”军士乃安。为圜陈外乡，胡急击，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汉矢且尽。广乃令持满毋发，而广身自以大黄射其裨将，杀数人，胡虏益解。会暮，吏士无人色，而广意气自如，益治军。军中服其勇也。明日，复力战，而博望侯军亦军，匈奴乃解去。汉军邑，弗能追。是时，广军几没，罢归。汉法，博望侯后期，当死，赎为庶人。广军自当，亡赏。
初，广与从弟李蔡俱为郎，事文帝。景帝时，蔡积功至二千石。武帝元朔中，为轻车将军，从大将军击右贤王，有功中率，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代公孙弘为丞相。蔡为人在下中，名声出广下远甚，然广不得爵邑，官不过九卿。广之军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广与望气王朔语云：“自汉击匈奴，广未尝不在其中，而诸妄校尉已下，材能不及中，以军功取侯者数十人。广不为后人，然终无尺寸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岂吾相不当侯邪？”朔曰：“将军自念，岂尝有恨者乎？”广曰：“吾为陇西守，羌尝反，吾诱降者八百余人，诈而同日杀之，至今恨独此耳。”朔曰：“祸莫大于杀已降，此乃将军所以不得侯者也。”
广历七郡太守，前后四十余年，得赏赐，辄分其戏下，饮食与士卒共之。家无余财，终不言生产事。为人长，爰臂，其善射亦天性，虽子孙他人学者莫能及。广呐口少言，与人居，则画地为军陈，射阔狭以饮。专以射为戏。将兵，乏绝处见水，士卒不尽饮，不近水；不尽餐，不尝食；宽缓不苛，士以此爱乐为用。其射，见敌，非在数十步之内，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用此，其将数困辱，及射猛兽，亦数为所伤云。
元狩四年，大将军票骑将军大击匈奴，广数自请行。上以为老，不许；良久乃许之，以为前将军。
大将军青出塞，捕虏知单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广并于右将军军，出东道。东道少回远，大军行，水草少，其势不屯行。广辞曰：“臣部为前将军，今大将军乃徙臣出东道，且臣结发而与匈奴战，乃令一得当单于，臣愿居前，先死单于。”大将军阴受上指，以为李广数奇，毋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是时，公孙敖新失侯，为中将军，大将军亦欲使敖与俱当单于，故徙广。广知之，固辞。大将军弗听，令长史封书与广之莫府，曰：“急诣部，如书。”广不谢大将军而起行，意象愠怒而就部，引兵与右将军食其合军出东道。惑失道，后大将军。大将军与单于接战，单于遁走，弗能得而还。南绝幕，乃遇两将军。广已见大将军，还入军。大将军使长史持糒醪遗广，因问广、食其失道状，曰：“青欲上书报天子失军曲折。”广未对。大将军长史急责广之莫府上簿。广曰：“诸校尉亡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
至莫府，谓其麾下曰：“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徙广部行回远，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余，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矣！”遂引刀自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老壮皆为垂泣。而右将军独下吏，当死，赎为遮人。
广三子，曰当户、椒、敢，皆为郎。上与韩嫣戏，嫣少不逊，当户击嫣，嫣走，于是上以为能。当户蚤死，乃拜椒为代郡太守，皆先广死。广死军中时，敢从票骑将军。广死明年，李蔡以丞相坐诏赐冢地阳陵当得二十亩，蔡盗取三顷，颇卖得四十余万，又盗取神道外壖地一亩葬其中，当下狱，自杀。敢以校尉从票骑将军击胡左贤王，力战，夺左贤王旗鼓，斩首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广为郎中令。顷之，怨大将军青之恨其父，乃击伤大将军，大将军匿讳之。居无何，敢从上雍，至甘泉宫猎，票骑将军去病怨敢伤青，射杀敢。去病时方贵幸，上为讳，云“鹿触杀之”。居岁余，去病死。
敢有女为太子中人，爱幸。敢男禹有宠于太子，然好利，亦有勇。尝与侍中贵人饮，侵陵之，莫敢应。后诉之上，上召禹，使刺虎，县下圈中，未至地，有诏引出之。禹从落中以剑斫绝累，欲刺虎。上壮之，遂救止焉。而当户有遗腹子陵，将兵击胡，兵败，降匈奴。后人告禹谋欲亡从陵，下吏死。
陵字少卿，少为侍中建章监。善骑射，爱人，谦让下士，甚得名誉。武帝以为有广之风，使将八百骑，深入匈奴二千余里，过居延视地形，不见虏，还。拜为骑都尉，将勇敢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备胡。数年，汉遣贰师将军伐大宛，使陵将五校兵随后。行至塞，会贰师还。上赐陵书，陵留吏士，与轻骑五百出敦煌，至盐水，迎贰师还，复留屯张掖。
天汉二年，贰师将三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召陵，欲使为贰师将辎重。陵召见武台，叩头自请曰：“臣所将屯边者，皆荆楚勇士奇材剑客也，力扼虎，射命中，愿得自当一队，到兰干山南以分单于兵，毋令专乡贰师军。”上曰：“将恶相属邪！吾发军多，毋骑予女。”陵对：“无所事骑，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上壮而许之，因诏强弩都尉路博德将兵半道迎陵军。博德故伏波将军，亦羞为陵后距，奏言：“方秋匈奴马肥，未可与战，臣愿留陵至春，俱将酒泉、张掖骑各五千人并击东西浚稽，可必禽也。”书奏，上怒，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德上书，乃诏博德：“吾欲予李陵骑，云‘欲以少击众’。今虏入西河，其引兵走西河，遮钩营之道。”诏陵：“以九月发，出庶虏鄣，至东浚稽山南龙勒水上，徘徊观虏，即亡所见，从浞野侯赵破奴故道抵受降城休士，因骑置以闻。所与博德言者云何？具以书对。”陵于是将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营，举图所过山川地形，使麾下骑陈步乐还以闻。步乐召见，道陵将率得士死力，上甚说，拜步乐为郎。
陵至浚稽山，与单于相直，骑可三万围陵军。军居两山间，以大车为营。陵引士出营外为陈，前行持戟盾，后行持弓弩，令曰：“闻鼓声而纵，闻金声而止。”虏见汉军少，直前就营。陵搏战攻之，千弩俱发，应弦而倒。虏还走上山，汉军追击，杀数千人。单于大惊，召左右地兵八万余骑攻陵。陵且战且引，南行数日，抵山谷中。连战，士卒中矢伤，三创者载辇，两创者将车，一创者持兵战。陵曰：“吾士气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军中岂有女子乎？”始军出时，关东群盗妻子徙边者随军为卒妻妇，大匿车中。陵搜得，皆剑斩之。明日复战，斩首三千余级。引兵东南，循故龙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泽葭苇中，虏从上风纵火，陵亦令军中纵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单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将骑击陵。陵军步斗树木间，复杀数千人，因发连弩射单于，单于下走。是日捕得虏，言：“单于曰：‘此汉精兵，击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诸当户君长皆言：‘单于自将数万骑击汉数千人不能灭，后无以复使边臣，令汉益轻匈奴。’复力战山谷间，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还。”
是时，陵军益急，匈奴骑多，战一日数十合，复伤杀虏二千余人。虏不利，欲去，会陵军候管敢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军无后救，射矢且尽，独将军麾下及成安侯校各八百人为前行，以黄与白为帜，当使精骑射之即破矣。”成安侯者，颍川人，父韩千秋，故济南相，奋击南越战死，武帝封子延年为侯，以校尉随陵。单于得敢大喜，使骑并攻汉军，疾呼曰：“李陵、韩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虏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汉军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万矢皆尽，即弃车去。士尚三千余人，徒斩车辐而持之，军吏持尺刀，抵山入峡谷。单于遮其后，乘隅下垒石，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后，陵便衣独步出营，止左右：“毋随我，丈夫一取单于耳！”良久，陵还，大息曰：“兵败，死矣！”军吏或曰：“将军威震匈奴，天命不遂，后求道径还归，如浞野侯为虏所得，后亡还，天子客遇之，况于将军乎！”陵曰：“公止！吾不死，非壮士也。”于是尽斩旌旗，及珍宝埋地中，陵叹曰：“复得数十矢，足以脱矣。今无兵复战，天明坐受缚矣！各鸟兽散，犹有得脱归报天子者。”令军士人持二升糒，一半冰，期至遮虏鄣者相待。夜半时，击鼓起士，鼓不鸣。陵与韩延年俱上马，壮士从者十余人。虏骑数千追之，韩延年战死。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军人分散，脱至塞者四百余人。
陵败处去塞百余里，边塞以闻。上欲陵死战，召陵母及妇，使相者视之，无死丧色。后闻陵降，上怒甚，责问陈步乐，步乐自杀。群臣皆罪陵，上以问太史令司马迁，迁盛言：“陵事亲孝，与士信，常奋不顾身以殉国家之急。其素所畜积也，有国士之风。今举事一不幸，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糵其短，诚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輮戎马之地，抑数万之师，虏救死扶伤不暇，悉举引弓之民共攻围之。转斗千里，矢尽道穷，士张空拳，冒白刃，北首争死敌，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过也。身虽陷败，然其所摧败亦足暴于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当以报汉也。”
初，上遣贰师大军出，财令陵为助兵，及陵与单于相值，而贰师功少。上以迁诬罔，欲沮贰师，为陵游说，下迁腐刑。久之，上悔陵无救，曰：“陵当发出塞，乃诏强弩都尉令迎军。坐预诏之，得令老将生奸诈。”乃遣使劳赐陵余军得脱者。
陵在匈奴岁余，上遣因杅将军公孙敖将兵深入匈奴迎陵。敖军无功还，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单于为兵以备汉军，故臣无所得。”上闻，于是族陵家，母弟妻子皆伏诛。陇西士大夫以李氏为愧。其后，汉遣使使匈奴，陵谓使者曰：“吾为汉将步卒五千人横行匈奴，以亡救而败，何负于汉而诛吾家？”使者曰：“汉闻李少卿教匈奴为兵。”陵曰：“乃李绪，非我也。”李绪本汉塞外都尉，居奚侯城，匈奴攻之，绪降，而单于客遇绪，常坐陵上。陵痛其家以李绪而诛，使人刺杀绪。大阏氏欲杀陵，单于匿之北方，大阏氏死乃还。
单于壮陵，以女妻之，立为右校王，卫律为丁灵王，皆贵用事。卫律者，父本长水胡人。律生长汉，善协律都尉李延年，延年荐言律使匈奴。使还，会延年家收，律惧并诛，亡还降匈奴。匈奴爱之，常在单于左右。陵居外，有大事，乃入议。
昭帝立，大将军霍光、左将军上官桀辅政，素与陵善，遣陵故人陇西任立政等三人俱至匈奴招陵。立政等至，单于置酒赐汉使者，李陵、卫律皆侍坐。立政等见陵，未得私语，即目视陵，而数数自循其刀环，握其足，阴谕之，言可还归汉也。后陵、律持牛酒劳汉使，博饮，两人皆胡服椎结。立政大言曰：“汉已大赦，中国安乐，主上富于春秋，霍子孟、上官少叔用事。”以此言微动之。陵墨不应，孰视而自循其发，答曰：“吾已胡服矣！”有顷，律起更衣，立政曰：“咄，少卿良苦！霍子孟、上官少叔谢女。”陵曰：“霍与上官无恙乎？”立政曰：“请少卿来归故乡，毋忧富贵。”陵字立政曰：“少公，归易耳，恐再辱，奈何！”语未卒，卫律还，颇闻余语，曰：“李少卿贤者，不独居一国。范蠡遍游天下，由余去戎人秦，今何语之亲也！”因罢去。立政随谓陵曰：“亦有意乎？”陵曰：“丈夫不能再辱。”
陵在匈奴二十余年，元平元年病死。
苏建，杜陵人也。以校尉从大将军青击匈奴，封平陵侯。以将军筑朔方。后以卫尉为游击将军，从大将军出朔方。后一岁，以右将军再从大将军出定襄，亡翕侯，失军当斩，赎为庶人。其后为代郡太守，卒官。有三子：嘉为奉车都尉，贤为骑都尉，中子武最知名。
武字子卿，少以父任，兄弟并为郎，稍迁至栘中厩监。时汉连伐胡，数通使相窥观，匈奴留汉使郭吉、路充国等，前后十余辈。匈奴使来，汉亦留之以相当。天汉元年，且鞮侯单于初立，恐汉袭之，乃曰：“汉天子我丈人行也。”尽归汉使路充国等。武帝嘉其义，乃遣武以中郎将使持节送匈奴使留在汉者，因厚赂单于，答其善意。武与副中郎将张胜及假吏常惠等募士斥候百余人俱。既至匈奴，置币遗单于。单于益骄，非汉所望也。
方欲发使送武等，会缑王与长水虞常等谋反匈奴中。缑王者，昆邪王姊子也，与昆邪王俱降汉，后随浞野侯没胡中。及卫律所将降者，阴相与谋劫单于母阏氏归汉。会武等至匈奴，虞常在汉时素与副张胜相知，私候胜曰：“闻汉天子甚怨卫律，常能为汉伏弩射杀之。吾母与弟在汉，幸蒙其赏赐。”张胜许之，以货物与常。后月余，单于出猎，独阏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余人欲发，其一人夜亡，告之。单于子弟发兵与战。缑王等皆死，虞常生得。
单于使卫律治其事。张胜闻之，恐前语发，以状语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见犯乃死，重负国。”欲自杀，胜、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张胜。单于怒，召诸贵人议，欲杀汉使者。左伊秩訾曰：“即谋单于，何以复加？宜皆降之。”单于使卫律召武受辞，武谓惠等：“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引佩刀自刺。卫律惊，自抱持武，驰召{殹巫}。凿地为坎，置煴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气绝半日，复息。惠等哭，舆归营。单于壮其节，朝夕遣人候问武，而收系张胜。
武益愈，单于使使晓武。会论虞常，欲因此时降武。剑斩虞常已，律曰：“汉使张胜谋杀单于近臣，当死，单于募降者赦罪。”举剑欲击之，胜请降。律谓武曰：“副有罪，当相坐。”武曰：“本无谋，又非亲属，何谓相坐？”复举剑拟之，武不动。律曰：“苏君，律前负汉归匈奴，幸蒙大恩，赐号称王，拥众数万，马畜弥山，富贵如此。苏君今日降，明日复然。空以身膏草野，谁复知之！”武不应。律曰：“君因我降，与君为兄弟，今不听吾计，后虽欲复见我，尚可得乎？”武骂律曰：“女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何以女为见？且单于信女，使决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斗两主，观祸败。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独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两国相攻，匈奴之祸从我始矣。”
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单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绝不饮食。天雨雪，武卧啮雪与旃毛并咽之，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羝乳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
武既至海上，廪食不至，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杖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尽落。积五、六年，单于弟于靬王弋射海上。武能网纺缴，檠弓弩，于靬王爱之，给其衣食。三岁余，王病，赐武马畜、服匿、穹庐。王死后，人众徙去。其冬，丁令盗武牛羊，武复穷厄。
初，武与李陵俱为侍中，武使匈奴明年，陵降，不敢求武。久之，单于使陵至海上，为武置酒设乐，因谓武曰：“单于闻陵与子卿素厚，故使陵来说足下，虚心欲相待。终不得归汉，空自苦亡人之地，信义安所见乎？前长君为奉车，从至雍棫阳宫，扶辇下除，触柱折辕，劾大不敬，伏剑自刎，赐钱二百万以葬。孺卿从祠河东后土，宦骑与黄门驸马争船，推堕驸马河中溺死，宦骑亡，诏使孺卿逐捕不得，惶恐饮药而死。来时，大夫人已不幸，陵送葬至阳陵。子卿妇年少，闻已更嫁矣。独有女弟二人，两女一男，今复十余年，存亡不可知。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时，忽忽如狂，自痛负汉，加以老母系保宫，子卿不欲降，何以过陵？且陛下春秋高，法令亡常，大臣亡罪夷灭者数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复谁为乎？愿听陵计，勿复有云。”武曰：“武父子亡功德，皆为陛下所成就，位列将，爵通侯，兄弟亲近，常愿肝脑涂地。今得杀身自效，虽蒙斧钺汤镬，诚甘乐之。臣事君，犹子事父也。子为父死亡所恨。愿勿复再言。”陵与武饮数日，复曰：“子卿壹听陵言。”武曰：“自分已死久矣！”王必欲降武，请毕今日之欢，效死于前！”陵见其至诚，喟然叹曰：“嗟乎，义士！陵与卫律之罪上通于天。”因泣下沾衿，与武决去。
陵恶自赐武，使其妻赐武牛羊数十头。后陵复至北海上，语武：“区脱捕得云中生口，言太守以下吏民皆白服，曰上崩。”武闻之，南乡号哭，欧血，旦夕临数月。
昭帝即位数年，匈奴与汉和亲。汉求武等，匈奴诡言武死。后汉使复至匈奴，常惠请其守者与俱，得夜见汉使。具自陈过。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荒泽中。使者大喜，如惠语以让单于。单于视左右而惊，谢汉使曰：“武等实在。”于是李陵置酒贺武曰：“今足下还归，扬名于匈奴，功显于汉室，虽古竹帛所载，丹青所画，何以过子卿！陵虽驽怯，令汉且贳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奋大辱之积志，庶几乎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为世大戮，陵尚复何顾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异域之人，壹别长绝！陵起舞，歌曰：“径万里兮度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聩。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陵泣下数行，因与武决。单于召会武官属，前以降及物故，凡随武还者九人。
武以始元六年春至京师。诏武奉一太守谒武帝园庙，拜为典属国，秩中二千石，赐钱二百万，公田二顷，宅一区。常惠、徐圣、赵终根皆拜为中郎，赐帛各二百匹。其余六人老归家，赐钱人十万，复终身。常惠后至右将军，封列侯，自有传。武留匈奴凡十九岁，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
武来归明年，上官桀、子安与桑弘羊及燕王、盖主谋反。武子男元与安有谋，坐死。
初，桀、安与大将军霍光争权，数疏光过失予燕王，令上书告之。又言苏武使匈奴二十年不降，还乃为典属国，大将军长史无功劳，为搜粟都尉，光颛权自恣。及燕王等反诛，穷治党与，武素与桀、弘羊有旧，数为燕王所讼，子又在谋中，廷尉奏请逮捕武。霍光寝其奏，免武官。
数年，昭帝崩，武以故二千石与计谋立宣帝，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久之，卫将军张安世荐武明习故事，奉使不辱命，先帝以为遗言。宣帝即时召武待诏宦者署，数进见，复为右曹典属国。以武著节老臣，命朝朔望，号称祭酒，甚优宠之。
武所得赏赐，尽以施予昆弟故人，家不余财。皇后父平恩侯、帝舅平昌侯、乐昌侯、车骑将军韩增、丞相魏相、御史大夫丙吉皆敬重武。武年老，子前坐事死，上闵之，问左右：“武在匈奴久，岂有子乎？”武因平恩侯自白：“前发匈奴时，胡妇适产一子通国，有声问来，愿因使者致金帛赎之。”上许焉。后通国随使者至，上以为郎。又以武弟子为右曹。武年八十余，神爵二年病卒。
甘露三年，单于始入朝。上思股肱之美，乃图画其人于麒麟阁，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唯霍光不名，曰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次曰卫将军富平侯张安世，次曰车骑将军龙额侯韩增，次曰后将军营平侯赵充国，次曰丞相高平侯魏相，次曰丞相博阳侯丙吉，次曰御史大夫建平侯杜延年，次曰宗正阳城侯刘德，次曰少府梁丘贺，次曰太子太傅萧望之，次曰典属国苏武。皆有功德，知名当世，是以表而扬之，明著中兴辅佐，列于方叔、召虎、仲山甫焉。凡十一人，皆有传。自丞相黄霸、廷尉于定国、大司农朱邑、京兆尹张敞、右扶风尹翁归及儒者夏侯胜等，皆以善终，著名宣帝之世，然不得列于名臣之图，以此知其选矣。
赞曰：李将军恂恂如鄙人，口不能出辞，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流涕，彼其中心诚信于士大夫也。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喻大。然三代之将，道家所忌，自广至陵，遂亡其宗，哀哉！孔子称“志士仁人，有杀身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仁”，“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苏武有之矣。
【汉书 · 传 · 李广苏建传】拼音版/注音版
hàn shū chuán lǐ guǎng sū jiàn chuán。
汉书 · 传 · 李广苏建传。
bān gù。
班固。
lǐ guǎng，
李广，
lǒng xī chéng jì rén yě。
陇西成纪人也。
qí xiān yuē lǐ xìn，
其先曰李信，
qín shí wéi jiāng，
秦时为将，
zhú dé yān tài zǐ dān zhě yě。
逐得燕太子丹者也。
guǎng shì shì shòu shè。
广世世受射。
xiào wén shí sì nián，
孝文十四年，
xiōng nú dà rù xiāo guān，
匈奴大入萧关，
ér guǎng yǐ liáng jiā zǐ cóng jūn jī hú，
而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
yòng shàn shè，
用善射，
shā shǒu lǔ duō，
杀首虏多，
wèi láng，
为郎，
qí cháng shì。
骑常侍。
shù cóng shè liè，
数从射猎，
gé shā měng shòu，
格杀猛兽，
wén dì yuē xī guǎng bù féng shí，
文帝曰：“惜广不逢时，
lìng dāng gāo zǔ shì，
令当高祖世，
wàn hù hòu qǐ zú dào zāi jǐng dì jí wèi，
万户侯岂足道哉！” 景帝即位，
wèi qí láng jiāng。
为骑郎将。
wú chǔ fǎn shí，
吴、楚反时，
wèi xiāo qí dū wèi，
为骁骑都尉，
cóng tài wèi yà fū zhàn chāng yì xià，
从太尉亚夫战昌邑下，
xiǎn míng。
显名。
yǐ liáng wáng shòu guǎng jiāng jūn yìn，
以梁王授广将军印，
gù hái，
故还，
shǎng bù xíng。
赏不行。
wèi shàng gǔ tài shǒu，
为上谷太守，
shù yǔ xiōng nú zhàn。
数与匈奴战。
diǎn shǔ guó gōng sūn kūn xié wèi shàng qì yuē lǐ guǎng cái qì，
典属国公孙昆邪为上泣曰：“李广材气，
tiān xià wáng shuāng，
天下亡双，
zì fù qí néng，
自负其能，
shù yǔ lǔ què，
数与虏确，
kǒng wáng zhī。
恐亡之。
shàng nǎi xǐ guǎng wéi shàng jùn tài shǒu。
”上乃徙广为上郡太守。
xiōng nú qīn shàng jùn，
匈奴侵上郡，
shàng shǐ zhōng guì rén cóng guǎng lēi xí bīng jī xiōng nú。
上使中贵人从广勒习兵击匈奴。
zhōng guì rén zhě shù shí qí cóng，
中贵人者数十骑从，
jiàn xiōng nú sān rén，
见匈奴三人，
yǔ zhàn。
与战。
shè shāng zhōng guì rén，
射伤中贵人，
shā qí qí qiě jǐn。
杀其骑且尽。
zhōng guì rén zǒu guǎng，
中贵人走广，
guǎng yuē shì bì shè diāo zhě yě。
广曰：“是必射雕者也。
guǎng nǎi cóng bǎi qí wǎng chí sān rén。
”广乃从百骑往驰三人。
sān rén wáng mǎ bù xíng，
三人亡马步行，
xíng shù shí lǐ。
行数十里。
guǎng lìng qí qí zhāng zuǒ yòu yì，
广令其骑张左右翼，
ér guǎng shēn zì shè bǐ sān rén zhě，
而广身自射彼三人者，
shā qí èr rén，
杀其二人，
shēng de yī rén，
生得一人，
guǒ xiōng nú shè diāo zhě yě。
果匈奴射雕者也。
yǐ fù zhī shàng shān，
已缚之上山，
wàng xiōng nú shù qiān qí，
望匈奴数千骑，
jiàn guǎng，
见广，
yǐ wéi yòu qí，
以为诱骑，
jīng，
惊，
shàng shān chén。
上山陈。
guǎng zhī bǎi qí jiē dà kǒng，
广之百骑皆大恐，
yù chí hái zǒu。
欲驰还走。
guǎng yuē wǒ qù dà jūn shù shí lǐ，
广曰：“我去大军数十里，
jīn rú cǐ zǒu，
今如此走，
xiōng nú zhuī shè，
匈奴追射，
wǒ lì jǐn。
我立尽。
jīn wǒ liú，
今我留，
xiōng nú bì yǐ wǒ wèi dà jūn zhī yòu，
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
bù wǒ jī。
不我击。
guǎng lìng yuē qián wèi dào xiōng nú chén èr lǐ suǒ，
”广令曰：“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
zhǐ，
止，
lìng yuē jiē xià mǎ jiě ān qí yuē lǔ duō rú shì，
令曰：“皆下马解鞍！”骑曰：“虏多如是，
jiě ān，
解鞍，
jí jí，
即急，
nài hé guǎng yuē bǐ lǔ yǐ wǒ wèi zǒu，
奈何？”广曰：“彼虏以我为走，
jīn jiě ān yǐ shì bù qù，
今解鞍以示不去，
yòng jiān qí yì。
用坚其意。
yǒu bái mǎ jiāng chū hù bīng。
”有白马将出护兵。
guǎng shàng mǎ，
广上马，
yǔ shí yú qí bēn shè shā bái mǎ jiāng，
与十余骑奔射杀白马将，
ér fù huán zhì qí bǎi qí zhōng，
而复还至其百骑中，
jiě ān，
解鞍，
zòng mǎ wò。
纵马卧。
shí huì mù，
时会暮，
hú bīng zhōng guài zhī，
胡兵终怪之，
fú gǎn jī。
弗敢击。
yè bàn，
夜半，
hú bīng yǐ wéi hàn yǒu fú jūn yú bàng yù yè qǔ zhī，
胡兵以为汉有伏军于傍欲夜取之，
jí yǐn qù。
即引去。
píng dàn，
平旦，
guǎng nǎi guī qí dà jūn。
广乃归其大军。
hòu xǐ wèi lǒng xī běi dì yàn mén zhōng yún zhōng tài shǒu。
后徙为陇西、北地、雁门中云中太守。
wǔ dì jí wèi，
武帝即位，
zuǒ yòu yán guǎng míng jiàng yě，
左右言广名将也，
yóu shì rù wèi wèi yāng wèi wèi，
由是入为未央卫尉，
ér chéng bù shí shí yì wèi cháng lè wèi wèi。
而程不识时亦为长乐卫尉。
chéng bù shí gù yǔ guǎng jù yǐ biān tài shǒu jiāng tún。
程不识故与广俱以边太守将屯。
jí chū jī hú，
及出击胡，
ér guǎng xíng wú bù qǔ xíng chén，
而广行无部曲行陈，
jiù shàn shuǐ cǎo dùn shě，
就善水草顿舍，
rén rén zì biàn，
人人自便，
bù jī diāo dǒu zì wèi，
不击刁斗自卫，
mò fǔ shěng wén shū，
莫府省文书，
rán yì yuǎn chì hòu，
然亦远斥候，
wèi cháng yù hài。
未尝遇害。
chéng bù shí zhèng bù qǔ háng wǔ yíng chén，
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
jī diāo dǒu，
击刁斗，
lì zhì jūn bù zhì míng，
吏治军簿至明，
jūn bù dé zì biàn。
军不得自便。
bù shí yuē lǐ jiāng jūn jí jiǎn yì，
不识曰：“李将军极简易，
rán lǔ zú fàn zhī，
然虏卒犯之，
wú yǐ jìn ér qí shì yì yì lè，
无以禁；而其士亦佚乐，
wèi zhī sǐ。
为之死。
wǒ jūn suī fán yōu，
我军虽烦忧，
lǔ yì bù dé fàn wǒ。
虏亦不得犯我。
shì shí，
”是时，
hàn biān jùn lǐ guǎng chéng bù shí wéi míng jiāng，
汉边郡李广、程不识为名将，
rán xiōng nú wèi guǎng，
然匈奴畏广，
shì zú duō lè cóng，
士卒多乐从，
ér kǔ chéng bù shí。
而苦程不识。
bù shí xiào jǐng shí yǐ shù zhí jiàn wèi tài zhōng dài fū，
不识孝景时以数直谏为太中大夫，
wéi rén lián，
为人廉，
jǐn yú wén fǎ。
谨于文法。
hòu hàn yòu chán yú yǐ mǎ yì chéng，
后汉诱单于以马邑城，
shǐ dà jūn fú mǎ yì bàng，
使大军伏马邑傍，
ér guǎng wéi xiāo qí jiāng jūn，
而广为骁骑将军，
shǔ hù jūn jiāng jūn。
属护军将军。
chán yú jué zhī，
单于觉之，
qù，
去，
hàn jūn jiē wú gōng。
汉军皆无功。
hòu sì suì，
后四岁，
guǎng yǐ wèi wèi wèi jiāng jūn，
广以卫尉为将军，
chū yàn mén jī xiōng nú。
出雁门击匈奴。
xiōng nú bīng duō，
匈奴兵多，
pò guǎng jūn，
破广军，
shēng de guǎng。
生得广。
chán yú sù wén guǎng xián，
单于素闻广贤，
lìng yuē dé lǐ guǎng bì shēng zhì zhī。
令曰：“得李广必生致之。
hú qí dé guǎng，
”胡骑得广，
guǎng shí shāng，
广时伤，
zhì liǎng mǎ jiān。
置两马间。
luò ér shèng wò。
络而盛卧。
xíng shí yú lǐ，
行十余里，
guǎng yáng sǐ，
广阳死，
nì qí bàng yǒu yī ér qí shàn mǎ，
睨其傍有一儿骑善马，
zàn téng ér shàng hú ér mǎ，
暂腾而上胡儿马，
yīn bào ér biān mǎ nán chí shù shí lǐ，
因抱儿鞭马南驰数十里，
dé qí yú jūn。
得其余军。
xiōng nú qí shù bǎi zhuī zhī，
匈奴骑数百追之，
guǎng xíng qǔ ér gōng shè shā zhuī qí，
广行取儿弓射杀追骑，
yǐ gù dé tuō。
以故得脱。
yú shì zhì hàn，
于是至汉，
hàn xià guǎng lì。
汉下广吏。
lì dāng guǎng wáng shī duō，
吏当广亡失多，
wèi lǔ suǒ shēng de，
为虏所生得，
dāng zhǎn，
当斩，
shú wèi shù rén。
赎为庶人。
shù suì，
数岁，
yǔ gù yǐng yīn hóu píng jū lán tián nán shān zhōng shè liè。
与故颍阴侯屏居蓝田南山中射猎。
cháng yè cóng yī qí chū，
尝夜从一骑出，
cóng rén tián jiān yǐn。
从人田间饮。
hái zhì tíng，
还至亭，
bà líng wèi zuì，
霸陵尉醉，
ā zhǐ guǎng，
呵止广，
guǎng qí yuē gù lǐ jiāng jūn。
广骑曰：“故李将军。
wèi yuē jīn jiāng jūn shàng bù dé yè xíng，
”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
hé gù yě sù guǎng tíng xià。
何故也！”宿广亭下。
jū wú hé，
居无何，
xiōng nú rù liáo xī，
匈奴入辽西，
shā tài shǒu，
杀太守，
bài hán jiāng jūn。
败韩将军。
hán jiāng jūn hòu xǐ jū yòu běi píng，
韩将军后徙居右北平，
sǐ。
死。
yú shì shàng nǎi zhào bài guǎng wéi yòu běi píng tài shǒu。
于是上乃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
guǎng qǐng bà líng wèi yǔ jù，
广请霸陵尉与俱，
zhì jūn ér zhǎn zhī，
至军而斩之，
shàng shū zì chén xiè zuì。
上书自陈谢罪。
shàng bào yuē jiāng jūn zhě，
上报曰：“将军者，
guó zhī zhǎo yá yě。
国之爪牙也。
sī mǎ fǎ yuē dēng chē bù shì，
《司马法》曰：‘登车不式，
zāo sàng bù fú，
遭丧不服，
zhèn lǚ fǔ shī，
振旅抚师，
yǐ zhēng bù fú，
以征不服，
lǜ sān jūn zhī xīn，
率三军之心，
tóng zhàn shì zhī lì，
同战士之力，
gù nù xíng zé qiān lǐ sǒng，
故怒形则千里竦，
wēi zhèn zé wàn wù zhuàng shì yǐ míng shēng bào yú yí háo，
威振则万物状；是以名声暴于夷貉，
wēi léng dàn hū lín guó。
威棱憺乎邻国。
fū bào fèn chú hài，
’夫报忿除害，
juān cán qù shā，
捐残去杀，
zhèn zhī suǒ tú yú jiāng jūn yě ruò nǎi miǎn guān tú xiǎn，
朕之所图于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
jī sǎng qǐng zuì，
稽颡请罪，
qǐ zhèn zhī zhǐ zāi jiāng jūn qí lǜ shī dōng yuán，
岂朕之指哉！将军其率师东辕，
mí jié bái tán，
弥节白檀，
yǐ lín yòu běi píng shèng qiū。
以临右北平盛秋。
guǎng zài jùn，
”广在郡，
xiōng nú hào yuē hàn fēi jiàng jūn，
匈奴号曰“汉飞将军”，
bì zhī，
避之，
shù suì bù rù jiè。
数岁不入界。
guǎng chū liè，
广出猎，
jiàn cǎo zhōng shí，
见草中石，
yǐ wéi hǔ ér shè zhī，
以为虎而射之，
zhōng shí méi shǐ，
中石没矢，
shì zhī，
视之，
shí yě，
石也，
tā rì shè zhī，
他日射之，
zhōng bù néng rù yǐ。
终不能入矣。
guǎng suǒ jū jùn wén yǒu hǔ，
广所居郡闻有虎，
cháng zì shè zhī。
常自射之。
jí jū yòu běi píng shè hǔ，
及居右北平射虎，
hǔ téng shāng guǎng，
虎腾伤广，
guǎng yì shè shā zhī。
广亦射杀之。
shí jiàn zú，
石建卒，
shàng zhào guǎng dài wéi láng zhōng lìng。
上召广代为郎中令。
yuán shuò liù nián，
元朔六年，
guǎng fù wèi jiāng jūn，
广复为将军，
cóng dà jiàng jūn chū dìng xiāng。
从大将军出定襄。
zhū jiàng duō zhōng shǒu lǔ lǜ wèi hóu zhě，
诸将多中首虏率为侯者，
ér guǎng jūn wú gōng。
而广军无功。
hòu sān suì，
后三岁，
guǎng yǐ láng zhōng lìng jiāng sì qiān qí chū yòu běi píng，
广以郎中令将四千骑出右北平，
bó wàng hóu zhāng qiān jiāng wàn qí yǔ guǎng jù，
博望侯张骞将万骑与广俱，
yì dào。
异道。
xíng shù bǎi lǐ，
行数百里，
xiōng nú zuǒ xián wáng jiāng sì wàn qí wéi guǎng，
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
guǎng jūn shì jiē kǒng，
广军士皆恐，
guǎng nǎi shǐ qí zi gǎn wǎng chí zhī。
广乃使其子敢往驰之。
gǎn cóng shù shí qí zhí guàn hú qí，
敢从数十骑直贯胡骑，
chū qí zuǒ yòu ér hái，
出其左右而还，
bào guǎng yuē hú lǔ yì yǔ ěr。
报广曰：“胡虏易与耳。
jūn shì nǎi ān。
”军士乃安。
wèi huán chén wài xiāng，
为圜陈外乡，
hú jí jī，
胡急击，
shǐ xià rú yǔ。
矢下如雨。
hàn bīng sǐ zhě guò bàn，
汉兵死者过半，
hàn shǐ qiě jǐn。
汉矢且尽。
guǎng nǎi lìng chí mǎn wú fā，
广乃令持满毋发，
ér guǎng shēn zì yǐ dài huáng shè qí pí jiàng，
而广身自以大黄射其裨将，
shā shù rén，
杀数人，
hú lǔ yì jiě。
胡虏益解。
huì mù，
会暮，
lì shì wú rén sè，
吏士无人色，
ér guǎng yì qì zì rú，
而广意气自如，
yì zhì jūn。
益治军。
jūn zhōng fú qí yǒng yě。
军中服其勇也。
míng rì，
明日，
fù lì zhàn，
复力战，
ér bó wàng hóu jūn yì jūn，
而博望侯军亦军，
xiōng nú nǎi jiě qù。
匈奴乃解去。
hàn jūn yì，
汉军邑，
fú néng zhuī。
弗能追。
shì shí，
是时，
guǎng jūn jǐ méi，
广军几没，
bà guī。
罢归。
hàn fǎ，
汉法，
bó wàng hóu hòu qī，
博望侯后期，
dāng sǐ，
当死，
shú wèi shù rén。
赎为庶人。
guǎng jūn zì dāng，
广军自当，
wáng shǎng。
亡赏。
chū，
初，
guǎng yǔ cóng dì lǐ cài jù wèi láng，
广与从弟李蔡俱为郎，
shì wén dì。
事文帝。
jǐng dì shí，
景帝时，
cài jī gōng zhì èr qiān dàn。
蔡积功至二千石。
wǔ dì yuán shuò zhōng，
武帝元朔中，
wèi qīng chē jiāng jūn，
为轻车将军，
cóng dà jiàng jūn jī yòu xián wáng，
从大将军击右贤王，
yǒu gōng zhōng lǜ，
有功中率，
fēng wéi lè ān hóu。
封为乐安侯。
yuán shòu èr nián，
元狩二年，
dài gōng sūn hóng wèi chéng xiàng。
代公孙弘为丞相。
cài wéi rén zài xià zhōng，
蔡为人在下中，
míng shēng chū guǎng xià yuǎn shén，
名声出广下远甚，
rán guǎng bù dé jué yì，
然广不得爵邑，
guān bù guò jiǔ qīng。
官不过九卿。
guǎng zhī jūn lì jí shì zú huò qǔ fēng hóu。
广之军吏及士卒或取封侯。
guǎng yǔ wàng qì wáng shuò yǔ yún zì hàn jī xiōng nú，
广与望气王朔语云：“自汉击匈奴，
guǎng wèi cháng bù zài qí zhōng，
广未尝不在其中，
ér zhū wàng xiào wèi yǐ xià，
而诸妄校尉已下，
cái néng bù jí zhōng，
材能不及中，
yǐ jūn gōng qǔ hóu zhě shù shí rén。
以军功取侯者数十人。
guǎng bù wéi hòu rén，
广不为后人，
rán zhōng wú chǐ cùn gōng yǐ dé fēng yì zhě，
然终无尺寸功以得封邑者，
hé yě qǐ wú xiāng bù dàng hóu xié shuò yuē jiāng jūn zì niàn，
何也？岂吾相不当侯邪？”朔曰：“将军自念，
qǐ cháng yǒu hèn zhě hū guǎng yuē wú wèi lǒng xī shǒu，
岂尝有恨者乎？”广曰：“吾为陇西守，
qiāng cháng fǎn，
羌尝反，
wú yòu xiáng zhě bā bǎi yú rén，
吾诱降者八百余人，
zhà ér tóng rì shā zhī，
诈而同日杀之，
zhì jīn hèn dú cǐ ěr。
至今恨独此耳。
shuò yuē huò mò dà yú shā yǐ jiàng，
”朔曰：“祸莫大于杀已降，
cǐ nǎi jiāng jūn suǒ yǐ bù dé hóu zhě yě。
此乃将军所以不得侯者也。
guǎng lì qī jùn tài shǒu，
” 广历七郡太守，
qián hòu sì shí yú nián，
前后四十余年，
dé shǎng cì，
得赏赐，
zhé fēn qí xì xià，
辄分其戏下，
yǐn shí yǔ shì zú gòng zhī。
饮食与士卒共之。
jiā wú yú cái，
家无余财，
zhōng bù yán shēng chǎn shì。
终不言生产事。
wéi rén zhǎng，
为人长，
yuán bì，
爰臂，
qí shàn shè yì tiān xìng，
其善射亦天性，
suī zǐ sūn tā rén xué zhě mò néng jí。
虽子孙他人学者莫能及。
guǎng nà kǒu shǎo yán，
广呐口少言，
yú rén jū，
与人居，
zé huà dì wèi jūn chén，
则画地为军陈，
shè kuò xiá yǐ yǐn。
射阔狭以饮。
zhuān yǐ shè wèi xì。
专以射为戏。
jiāng bīng，
将兵，
fá jué chù jiàn shuǐ，
乏绝处见水，
shì zú bù jìn yǐn，
士卒不尽饮，
bù jìn shuǐ bù jìn cān，
不近水；不尽餐，
bù cháng shí kuān huǎn bù kē，
不尝食；宽缓不苛，
shì yǐ cǐ ài lè wèi yòng。
士以此爱乐为用。
qí shè，
其射，
jiàn dí，
见敌，
fēi zài shù shí bù zhī nèi，
非在数十步之内，
dù bù zhōng bù fā，
度不中不发，
fā jí yìng xián ér dǎo。
发即应弦而倒。
yòng cǐ，
用此，
qí jiāng shù kùn rǔ，
其将数困辱，
jí shè měng shòu，
及射猛兽，
yì shù wèi suǒ shāng yún。
亦数为所伤云。
yuán shòu sì nián，
元狩四年，
dà jiàng jūn piào qí jiāng jūn dà jī xiōng nú，
大将军票骑将军大击匈奴，
guǎng shù zì qǐng xíng。
广数自请行。
shàng yǐ wéi lǎo，
上以为老，
bù xǔ liáng jiǔ nǎi xǔ zhī，
不许；良久乃许之，
yǐ wéi qián jiāng jūn。
以为前将军。
dà jiàng jūn qīng chū sài，
大将军青出塞，
bǔ lǔ zhī chán yú suǒ jū，
捕虏知单于所居，
nǎi zì yǐ jīng bīng zǒu zhī，
乃自以精兵走之，
ér lìng guǎng bìng yú yòu jiāng jūn jūn，
而令广并于右将军军，
chū dōng dào。
出东道。
dōng dào shǎo huí yuǎn，
东道少回远，
dà jūn xíng，
大军行，
shuǐ cǎo shǎo，
水草少，
qí shì bù tún xíng。
其势不屯行。
guǎng cí yuē chén bù wèi qián jiāng jūn，
广辞曰：“臣部为前将军，
jīn dà jiàng jūn nǎi xǐ chén chū dōng dào，
今大将军乃徙臣出东道，
qiě chén jié fà ér yǔ xiōng nú zhàn，
且臣结发而与匈奴战，
nǎi lìng yī de dāng chán yú，
乃令一得当单于，
chén yuàn jū qián，
臣愿居前，
xiān sǐ chán yú。
先死单于。
dà jiàng jūn yīn shòu shàng zhǐ，
”大将军阴受上指，
yǐ wéi lǐ guǎng shù qí，
以为李广数奇，
wú lìng dāng chán yú，
毋令当单于，
kǒng bù dé suǒ yù。
恐不得所欲。
shì shí，
是时，
gōng sūn áo xīn shī hóu，
公孙敖新失侯，
wèi zhōng jiàng jūn，
为中将军，
dà jiàng jūn yì yù shǐ áo yǔ jù dāng chán yú，
大将军亦欲使敖与俱当单于，
gù xǐ guǎng。
故徙广。
guǎng zhī zhī，
广知之，
gù cí。
固辞。
dà jiàng jūn fú tīng，
大将军弗听，
lìng zhǎng shǐ fēng shū yǔ guǎng zhī mò fǔ，
令长史封书与广之莫府，
yuē jí yì bù，
曰：“急诣部，
rú shū。
如书。
guǎng bù xiè dà jiàng jūn ér qǐ xíng，
”广不谢大将军而起行，
yì xiàng yùn nù ér jiù bù，
意象愠怒而就部，
yǐn bīng yǔ yòu jiāng jūn shí qí hé jūn chū dōng dào。
引兵与右将军食其合军出东道。
huò shī dào，
惑失道，
hòu dà jiàng jūn。
后大将军。
dà jiàng jūn yǔ chán yú jiē zhàn，
大将军与单于接战，
chán yú dùn zǒu，
单于遁走，
fú néng dé ér hái。
弗能得而还。
nán jué mù，
南绝幕，
nǎi yù liǎng jiāng jūn。
乃遇两将军。
guǎng yǐ jiàn dà jiàng jūn，
广已见大将军，
hái rù jūn。
还入军。
dà jiàng jūn shǐ zhǎng shǐ chí bèi láo yí guǎng，
大将军使长史持糒醪遗广，
yīn wèn guǎng shí qí shī dào zhuàng，
因问广、食其失道状，
yuē qīng yù shàng shū bào tiān zǐ shī jūn qū zhé。
曰：“青欲上书报天子失军曲折。
guǎng wèi duì。
”广未对。
dà jiàng jūn zhǎng shǐ jí zé guǎng zhī mò fǔ shàng bù。
大将军长史急责广之莫府上簿。
guǎng yuē zhū xiào wèi wáng zuì，
广曰：“诸校尉亡罪，
nǎi wǒ zì shī dào。
乃我自失道。
wú jīn zì shàng bù。
吾今自上簿。
zhì mò fǔ，
” 至莫府，
wèi qí huī xià yuē guǎng jié fà yǔ xiōng nú dà xiǎo qī shí yú zhàn，
谓其麾下曰：“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
jīn xìng cóng dà jiàng jūn chū jiē chán yú bīng，
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
ér dà jiàng jūn xǐ guǎng bù xíng huí yuǎn，
而大将军徙广部行回远，
yòu mí shī dào，
又迷失道，
qǐ fēi tiān zāi qiě guǎng nián liù shí yú，
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余，
zhōng bù néng fù duì dāo bǐ zhī lì yǐ suì yǐn dāo zì jǐng。
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矣！”遂引刀自刭。
bǎi xìng wén zhī，
百姓闻之，
zhī yǔ bù zhī，
知与不知，
lǎo zhuàng jiē wèi chuí qì。
老壮皆为垂泣。
ér yòu jiāng jūn dú xià lì，
而右将军独下吏，
dāng sǐ，
当死，
shú wèi zhē rén。
赎为遮人。
guǎng sān zi，
广三子，
yuē dàng hù jiāo gǎn，
曰当户、椒、敢，
jiē wèi láng。
皆为郎。
shàng yǔ hán yān xì，
上与韩嫣戏，
yān shǎo bù xùn，
嫣少不逊，
dàng hù jī yān，
当户击嫣，
yān zǒu，
嫣走，
yú shì shàng yǐ wéi néng。
于是上以为能。
dàng hù zǎo sǐ，
当户蚤死，
nǎi bài jiāo wèi dài jùn tài shǒu，
乃拜椒为代郡太守，
jiē xiān guǎng sǐ。
皆先广死。
guǎng sǐ jūn zhōng shí，
广死军中时，
gǎn cóng piào qí jiāng jūn。
敢从票骑将军。
guǎng sǐ míng nián，
广死明年，
lǐ cài yǐ chéng xiàng zuò zhào cì zhǒng dì yáng líng dāng de èr shí mǔ，
李蔡以丞相坐诏赐冢地阳陵当得二十亩，
cài dào qǔ sān qǐng，
蔡盗取三顷，
pō mài dé sì shí yú wàn，
颇卖得四十余万，
yòu dào qǔ shén dào wài ruán dì yī mǔ zàng qí zhōng，
又盗取神道外壖地一亩葬其中，
dāng xià yù，
当下狱，
zì shā。
自杀。
gǎn yǐ xiào wèi cóng piào qí jiāng jūn jī hú zuǒ xián wáng，
敢以校尉从票骑将军击胡左贤王，
lì zhàn，
力战，
duó zuǒ xián wáng qí gǔ，
夺左贤王旗鼓，
zhǎn shǒu duō，
斩首多，
cì jué guān nèi hóu，
赐爵关内侯，
shí yì èr bǎi hù，
食邑二百户，
dài guǎng wéi láng zhōng lìng。
代广为郎中令。
qǐng zhī，
顷之，
yuàn dà jiàng jūn qīng zhī hèn qí fù，
怨大将军青之恨其父，
nǎi jī shāng dà jiàng jūn，
乃击伤大将军，
dà jiàng jūn nì huì zhī。
大将军匿讳之。
jū wú hé，
居无何，
gǎn cóng shàng yōng，
敢从上雍，
zhì gān quán gōng liè，
至甘泉宫猎，
piào qí jiāng jūn qù bìng yuàn gǎn shāng qīng，
票骑将军去病怨敢伤青，
shè shā gǎn。
射杀敢。
qù bìng shí fāng guì xìng，
去病时方贵幸，
shàng wèi huì，
上为讳，
yún lù chù shā zhī。
云“鹿触杀之”。
jū suì yú，
居岁余，
qù bìng sǐ。
去病死。
gǎn yǒu nǚ wèi tài zǐ zhōng rén，
敢有女为太子中人，
ài xìng。
爱幸。
gǎn nán yǔ yǒu chǒng yú tài zǐ，
敢男禹有宠于太子，
rán hǎo lì，
然好利，
yì yǒu yǒng。
亦有勇。
cháng yǔ shì zhōng guì rén yǐn，
尝与侍中贵人饮，
qīn líng zhī，
侵陵之，
mò gǎn yīng。
莫敢应。
hòu sù zhī shàng，
后诉之上，
shàng zhào yǔ，
上召禹，
shǐ cì hǔ，
使刺虎，
xiàn xià quān zhōng，
县下圈中，
wèi zhì dì，
未至地，
yǒu zhào yǐn chū zhī。
有诏引出之。
yǔ cóng luò zhōng yǐ jiàn zhuó jué lèi，
禹从落中以剑斫绝累，
yù cì hǔ。
欲刺虎。
shàng zhuàng zhī，
上壮之，
suì jiù zhǐ yān。
遂救止焉。
ér dàng hù yǒu yí fù zǐ líng，
而当户有遗腹子陵，
jiāng bīng jī hú，
将兵击胡，
bīng bài，
兵败，
jiàng xiōng nú。
降匈奴。
hòu rén gào yǔ móu yù wáng cóng líng，
后人告禹谋欲亡从陵，
xià lì sǐ。
下吏死。
líng zì shǎo qīng，
陵字少卿，
shǎo wèi shì zhōng jiàn zhāng jiān。
少为侍中建章监。
shàn qí shè，
善骑射，
ài rén，
爱人，
qiān ràng xià shì，
谦让下士，
shén dé míng yù。
甚得名誉。
wǔ dì yǐ wéi yǒu guǎng zhī fēng，
武帝以为有广之风，
shǐ jiāng bā bǎi qí，
使将八百骑，
shēn rù xiōng nú èr qiān yú lǐ，
深入匈奴二千余里，
guò jū yán shì dì xíng，
过居延视地形，
bú jiàn lǔ，
不见虏，
hái。
还。
bài wèi qí dū wèi，
拜为骑都尉，
jiāng yǒng gǎn wǔ qiān rén，
将勇敢五千人，
jiào shè jiǔ quán zhāng yè yǐ bèi hú。
教射酒泉、张掖以备胡。
shù nián，
数年，
hàn qiǎn èr shī jiāng jūn fá dà yuān，
汉遣贰师将军伐大宛，
shǐ líng jiāng wǔ xiào bīng suí hòu。
使陵将五校兵随后。
xíng zhì sāi，
行至塞，
huì èr shī hái。
会贰师还。
shàng cì líng shū，
上赐陵书，
líng liú lì shì，
陵留吏士，
yǔ qīng qí wǔ bǎi chū dūn huáng，
与轻骑五百出敦煌，
zhì yán shuǐ，
至盐水，
yíng èr shī hái，
迎贰师还，
fù liú tún zhāng yè。
复留屯张掖。
tiān hàn èr nián，
天汉二年，
èr shī jiāng sān wàn qí chū jiǔ quán，
贰师将三万骑出酒泉，
jī yòu xián wáng yú tiān shān。
击右贤王于天山。
shào líng，
召陵，
yù shǐ wèi èr shī jiāng zī zhòng。
欲使为贰师将辎重。
líng zhào jiàn wǔ tái，
陵召见武台，
kòu tóu zì qǐng yuē chén suǒ jiāng tún biān zhě，
叩头自请曰：“臣所将屯边者，
jiē jīng chǔ yǒng shì qí cái jiàn kè yě，
皆荆楚勇士奇材剑客也，
lì è hǔ，
力扼虎，
shè mìng zhòng，
射命中，
yuàn dé zì dāng yī duì，
愿得自当一队，
dào lán gàn shān nán yǐ fēn chán yú bīng，
到兰干山南以分单于兵，
wú lìng zhuān xiāng èr shī jūn。
毋令专乡贰师军。
shàng yuē jiāng è xiàng shǔ xié wú fā jūn duō，
”上曰：“将恶相属邪！吾发军多，
wú qí yǔ nǚ。
毋骑予女。
líng duì wú suǒ shì qí，
”陵对：“无所事骑，
chén yuàn yǐ shǎo jī zhòng，
臣愿以少击众，
bù bīng wǔ qiān rén shè chán yú tíng。
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
shàng zhuàng ér xǔ zhī，
”上壮而许之，
yīn zhào qiáng nǔ dū wèi lù bó dé jiāng bīng bàn dào yíng líng jūn。
因诏强弩都尉路博德将兵半道迎陵军。
bó dé gù fú bō jiāng jūn，
博德故伏波将军，
yì xiū wèi líng hòu jù，
亦羞为陵后距，
zòu yán fāng qiū xiōng nú mǎ féi，
奏言：“方秋匈奴马肥，
wèi kě yǔ zhàn，
未可与战，
chén yuàn liú líng zhì chūn，
臣愿留陵至春，
jù jiāng jiǔ quán zhāng yè qí gè wǔ qiān rén bìng jī dōng xī jùn jī，
俱将酒泉、张掖骑各五千人并击东西浚稽，
kě bì qín yě。
可必禽也。
shū zòu，
”书奏，
shàng nù，
上怒，
yí líng huǐ bù yù chū ér jiào bó dé shàng shū，
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德上书，
nǎi zhào bó dé wú yù yǔ lǐ líng qí，
乃诏博德：“吾欲予李陵骑，
yún yù yǐ shǎo jī zhòng。
云‘欲以少击众’。
jīn lǔ rù xī hé，
今虏入西河，
qí yǐn bīng zǒu xī hé，
其引兵走西河，
zhē gōu yíng zhī dào。
遮钩营之道。
zhào líng yǐ jiǔ yuè fā，
”诏陵：“以九月发，
chū shù lǔ zhāng，
出庶虏鄣，
zhì dōng jùn jī shān nán lóng lēi shuǐ shàng，
至东浚稽山南龙勒水上，
pái huái guān lǔ，
徘徊观虏，
jí wáng suǒ jiàn，
即亡所见，
cóng zhuó yě hóu zhào pò nú gù dào dǐ shòu xiáng chéng xiū shì，
从浞野侯赵破奴故道抵受降城休士，
yīn qí zhì yǐ wén。
因骑置以闻。
suǒ yǔ bó dé yán zhě yún hé jù yǐ shū duì。
所与博德言者云何？具以书对。
líng yú shì jiāng qí bù zú wǔ qiān rén chū jū yán，
”陵于是将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
běi xíng sān shí rì，
北行三十日，
zhì jùn jī shān zhǐ yíng，
至浚稽山止营，
jǔ tú suǒ guò shān chuān dì xíng，
举图所过山川地形，
shǐ huī xià qí chén bù lè hái yǐ wén。
使麾下骑陈步乐还以闻。
bù lè zhào jiàn，
步乐召见，
dào líng jiāng lǜ dé shì sǐ lì，
道陵将率得士死力，
shàng shén shuō，
上甚说，
bài bù lè wèi láng。
拜步乐为郎。
líng zhì jùn jī shān，
陵至浚稽山，
yǔ chán yú xiāng zhí，
与单于相直，
qí kě sān wàn wéi líng jūn。
骑可三万围陵军。
jūn jū liǎng shān jiān，
军居两山间，
yǐ dà chē wèi yíng。
以大车为营。
líng yǐn shì chū yíng wài wèi chén，
陵引士出营外为陈，
qián xíng chí jǐ dùn，
前行持戟盾，
hòu xíng chí gōng nǔ，
后行持弓弩，
lìng yuē wén gǔ shēng ér zòng，
令曰：“闻鼓声而纵，
wén jīn shēng ér zhǐ。
闻金声而止。
lǔ jiàn hàn jūn shǎo，
”虏见汉军少，
zhí qián jiù yíng。
直前就营。
líng bó zhàn gōng zhī，
陵搏战攻之，
qiān nǔ jù fā，
千弩俱发，
yìng xián ér dǎo。
应弦而倒。
lǔ hái zǒu shàng shān，
虏还走上山，
hàn jūn zhuī jī，
汉军追击，
shā shù qiān rén。
杀数千人。
chán yú dà jīng，
单于大惊，
zhào zuǒ yòu dì bīng bā wàn yú qí gōng líng。
召左右地兵八万余骑攻陵。
líng qiě zhàn qiě yǐn，
陵且战且引，
nán xíng shù rì，
南行数日，
dǐ shān gǔ zhōng。
抵山谷中。
lián zhàn，
连战，
shì cù zhòng shǐ shāng，
士卒中矢伤，
sān chuàng zhě zài niǎn，
三创者载辇，
liǎng chuàng zhě jiāng chē，
两创者将车，
yī chuàng zhě chí bīng zhàn。
一创者持兵战。
líng yuē wú shì qì shǎo shuāi ér gǔ bù qǐ zhě，
陵曰：“吾士气少衰而鼓不起者，
hé yě jūn zhōng qǐ yǒu nǚ zǐ hū shǐ jūn chū shí，
何也？军中岂有女子乎？”始军出时，
guān dōng qún dào qī zǐ xǐ biān zhě suí jūn wèi zú qī fù，
关东群盗妻子徙边者随军为卒妻妇，
dà nì chē zhōng。
大匿车中。
líng sōu dé，
陵搜得，
jiē jiàn zhǎn zhī。
皆剑斩之。
míng rì fù zhàn，
明日复战，
zhǎn shǒu sān qiān yú jí。
斩首三千余级。
yǐn bīng dōng nán，
引兵东南，
xún gù lóng chéng dào héng sì wǔ rì，
循故龙城道行四五日，
dǐ dà zé jiā wěi zhōng，
抵大泽葭苇中，
lǔ cóng shàng fēng zòng huǒ，
虏从上风纵火，
líng yì lìng jūn zhōng zòng huǒ yǐ zì jiù。
陵亦令军中纵火以自救。
nán xíng zhì shān xià，
南行至山下，
chán yú zài nán shān shàng，
单于在南山上，
shǐ qí zǐ jiāng qí jī líng。
使其子将骑击陵。
líng jūn bù dòu shù mù jiān，
陵军步斗树木间，
fù shā shù qiān rén，
复杀数千人，
yīn fā lián nǔ shè chán yú，
因发连弩射单于，
chán yú xià zǒu。
单于下走。
shì rì bǔ dé lǔ，
是日捕得虏，
yán chán yú yuē cǐ hàn jīng bīng，
言：“单于曰：‘此汉精兵，
jī zhī bù néng xià，
击之不能下，
rì yè yǐn wú nán jìn sāi，
日夜引吾南近塞，
dé wú yǒu fú bīng hū zhū dàng hù jūn zhǎng jiē yán chán yú zì jiāng shù wàn qí jī hàn shù qiān rén bù néng miè，
得毋有伏兵乎？’诸当户君长皆言：‘单于自将数万骑击汉数千人不能灭，
hòu wú yǐ fù shǐ biān chén，
后无以复使边臣，
lìng hàn yì qīng xiōng nú。
令汉益轻匈奴。
fù lì zhàn shān gǔ jiān，
’复力战山谷间，
shàng sì wǔ shí lǐ dé píng dì，
尚四五十里得平地，
bù néng pò，
不能破，
nǎi hái。
乃还。
shì shí，
” 是时，
líng jūn yì jí，
陵军益急，
xiōng nú qí duō，
匈奴骑多，
zhàn yī rì shù shí hé，
战一日数十合，
fù shāng shā lǔ èr qiān yú rén。
复伤杀虏二千余人。
lǔ bù lì，
虏不利，
yù qù，
欲去，
huì líng jūn hòu guǎn gǎn wéi xiào wèi suǒ rǔ，
会陵军候管敢为校尉所辱，
wáng jiàng xiōng nú，
亡降匈奴，
jù yán líng jūn wú hòu jiù，
具言“陵军无后救，
shè shǐ qiě jǐn，
射矢且尽，
dú jiāng jūn huī xià jí chéng ān hóu xiào gè bā bǎi rén wéi qián xíng，
独将军麾下及成安侯校各八百人为前行，
yǐ huáng yǔ bái wèi zhì，
以黄与白为帜，
dāng shǐ jīng qí shè zhī jí pò yǐ。
当使精骑射之即破矣。
chéng ān hóu zhě，
”成安侯者，
yǐng chuān rén，
颍川人，
fù hán qiān qiū，
父韩千秋，
gù jǐ nán xiāng，
故济南相，
fèn jī nán yuè zhàn sǐ，
奋击南越战死，
wǔ dì fēng zǐ yán nián wèi hóu，
武帝封子延年为侯，
yǐ xiào wèi suí líng。
以校尉随陵。
chán yú dé gǎn dà xǐ，
单于得敢大喜，
shǐ qí bìng gōng hàn jūn，
使骑并攻汉军，
jí hū yuē lǐ líng hán yán nián qù jiàng suì zhē dào jí gōng líng。
疾呼曰：“李陵、韩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
líng jū gǔ zhōng，
陵居谷中，
lǔ zài shān shàng，
虏在山上，
sì miàn shè，
四面射，
shǐ rú yǔ xià。
矢如雨下。
hàn jūn nán xíng，
汉军南行，
wèi zhì dī hàn shān，
未至鞮汗山，
yī rì wǔ shí wàn shǐ jiē jǐn，
一日五十万矢皆尽，
jí qì chē qù。
即弃车去。
shì shàng sān qiān yú rén，
士尚三千余人，
tú zhǎn chē fú ér chí zhī，
徒斩车辐而持之，
jūn lì chí chǐ dāo，
军吏持尺刀，
dǐ shān rù xiá gǔ。
抵山入峡谷。
chán yú zhē qí hòu，
单于遮其后，
chéng yú xià lěi shí，
乘隅下垒石，
shì zú duō sǐ，
士卒多死，
bù de xíng。
不得行。
hūn hòu，
昏后，
líng biàn yī dú bù chū yíng，
陵便衣独步出营，
zhǐ zuǒ yòu wú suí wǒ，
止左右：“毋随我，
zhàng fū yī qǔ chán yú ěr liáng jiǔ，
丈夫一取单于耳！”良久，
líng hái，
陵还，
dà xī yuē bīng bài，
大息曰：“兵败，
sǐ yǐ jūn lì huò yuē jiāng jūn wēi zhèn xiōng nú，
死矣！”军吏或曰：“将军威震匈奴，
tiān mìng bù suí，
天命不遂，
hòu qiú dào jìng hái guī，
后求道径还归，
rú zhuó yě hóu wèi lǔ suǒ de，
如浞野侯为虏所得，
hòu wáng hái，
后亡还，
tiān zǐ kè yù zhī，
天子客遇之，
kuàng yú jiāng jūn hū líng yuē gōng zhǐ wú bù sǐ，
况于将军乎！”陵曰：“公止！吾不死，
fēi zhuàng shì yě。
非壮士也。
yú shì jǐn zhǎn jīng qí，
”于是尽斩旌旗，
jí zhēn bǎo mái dì zhōng，
及珍宝埋地中，
líng tàn yuē fù de shù shí shǐ，
陵叹曰：“复得数十矢，
zú yǐ tuō yǐ。
足以脱矣。
jīn wú bīng fù zhàn，
今无兵复战，
tiān míng zuò shòu fù yǐ gè niǎo shòu sàn，
天明坐受缚矣！各鸟兽散，
yóu yǒu de tuō guī bào tiān zǐ zhě。
犹有得脱归报天子者。
lìng jūn shì rén chí èr shēng bèi，
”令军士人持二升糒，
yī bàn bīng，
一半冰，
qī zhì zhē lǔ zhāng zhě xiāng dài。
期至遮虏鄣者相待。
yè bàn shí，
夜半时，
jī gǔ qǐ shì，
击鼓起士，
gǔ bù míng。
鼓不鸣。
líng yǔ hán yán nián jù shàng mǎ，
陵与韩延年俱上马，
zhuàng shì cóng zhě shí yú rén。
壮士从者十余人。
lǔ qí shù qiān zhuī zhī，
虏骑数千追之，
hán yán nián zhàn sǐ。
韩延年战死。
líng yuē wú miàn mù bào bì xià suì jiàng。
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
jūn rén fēn sǎn，
军人分散，
tuō zhì sāi zhě sì bǎi yú rén。
脱至塞者四百余人。
líng bài chù qù sāi bǎi yú lǐ，
陵败处去塞百余里，
biān sài yǐ wén。
边塞以闻。
shàng yù líng sǐ zhàn，
上欲陵死战，
shào líng mǔ jí fù，
召陵母及妇，
shǐ xiāng zhě shì zhī，
使相者视之，
wú sǐ sàng sè。
无死丧色。
hòu wén líng jiàng，
后闻陵降，
shàng nù shén，
上怒甚，
zé wèn chén bù lè，
责问陈步乐，
bù lè zì shā。
步乐自杀。
qún chén jiē zuì líng，
群臣皆罪陵，
shàng yǐ wèn tài shǐ lìng sī mǎ qiān，
上以问太史令司马迁，
qiān shèng yán líng shì qīn xiào，
迁盛言：“陵事亲孝，
yǔ shì xìn，
与士信，
cháng fèn bù gù shēn yǐ xùn guó jiā zhī jí。
常奋不顾身以殉国家之急。
qí sù suǒ chù jī yě，
其素所畜积也，
yǒu guó shì zhī fēng。
有国士之风。
jīn jǔ shì yī bù xìng，
今举事一不幸，
quán qū bǎo qī zǐ zhī chén suí ér méi niè qí duǎn，
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糵其短，
chéng kě tòng yě qiě líng tí bù zú bù mǎn wǔ qiān，
诚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满五千，
shēn róu róng mǎ zhī dì，
深輮戎马之地，
yì shù wàn zhī shī，
抑数万之师，
lǔ jiù sǐ fú shāng bù xiá，
虏救死扶伤不暇，
xī jǔ yǐn gōng zhī mín gòng gōng wéi zhī。
悉举引弓之民共攻围之。
zhuǎn dòu qiān lǐ，
转斗千里，
shǐ jǐn dào qióng，
矢尽道穷，
shì zhāng kōng quán，
士张空拳，
mào bái rèn，
冒白刃，
běi shǒu zhēng sǐ dí，
北首争死敌，
dé rén zhī sǐ lì，
得人之死力，
suī gǔ míng jiàng bù guò yě。
虽古名将不过也。
shēn suī xiàn bài，
身虽陷败，
rán qí suǒ cuī bài yì zú bào yú tiān xià。
然其所摧败亦足暴于天下。
bǐ zhī bù sǐ，
彼之不死，
yí yù de dāng yǐ bào hàn yě。
宜欲得当以报汉也。
chū，
” 初，
shàng qiǎn èr shī dà jūn chū，
上遣贰师大军出，
cái lìng líng wèi zhù bīng，
财令陵为助兵，
jí líng yǔ chán yú xiāng zhí，
及陵与单于相值，
ér èr shī gōng shǎo。
而贰师功少。
shàng yǐ qiān wū wǎng，
上以迁诬罔，
yù jǔ èr shī，
欲沮贰师，
wèi líng yóu shuì，
为陵游说，
xià qiān fǔ xíng。
下迁腐刑。
jiǔ zhī，
久之，
shàng huǐ líng wú jiù，
上悔陵无救，
yuē líng dāng fā chū sài，
曰：“陵当发出塞，
nǎi zhào qiáng nǔ dū wèi lìng yíng jūn。
乃诏强弩都尉令迎军。
zuò yù zhào zhī，
坐预诏之，
de lìng lǎo jiàng shēng jiān zhà。
得令老将生奸诈。
nǎi qiǎn shǐ láo cì líng yú jūn dé tuō zhě。
”乃遣使劳赐陵余军得脱者。
líng zài xiōng nú suì yú，
陵在匈奴岁余，
shàng qiǎn yīn yú jiāng jūn gōng sūn áo jiāng bīng shēn rù xiōng nú yíng líng。
上遣因杅将军公孙敖将兵深入匈奴迎陵。
áo jūn wú gōng hái，
敖军无功还，
yuē bǔ dé shēng kǒu，
曰：“捕得生口，
yán lǐ líng jiào chán yú wèi bīng yǐ bèi hàn jūn，
言李陵教单于为兵以备汉军，
gù chén wú suǒ de。
故臣无所得。
shàng wén，
”上闻，
yú shì zú líng jiā，
于是族陵家，
mǔ dì qī zǐ jiē fú zhū。
母弟妻子皆伏诛。
lǒng xī shì dài fū yǐ lǐ shì wèi kuì。
陇西士大夫以李氏为愧。
qí hòu，
其后，
hàn qiǎn shǐ shǐ xiōng nú，
汉遣使使匈奴，
líng wèi shǐ zhě yuē wú wèi hàn jiāng bù zú wǔ qiān rén héng xíng xiōng nú，
陵谓使者曰：“吾为汉将步卒五千人横行匈奴，
yǐ wáng jiù ér bài，
以亡救而败，
hé fù yú hàn ér zhū wú jiā shǐ zhě yuē hàn wén lǐ shǎo qīng jiào xiōng nú wèi bīng。
何负于汉而诛吾家？”使者曰：“汉闻李少卿教匈奴为兵。
líng yuē nǎi lǐ xù，
”陵曰：“乃李绪，
fēi wǒ yě。
非我也。
lǐ xù běn hàn sài wài dū wèi，
”李绪本汉塞外都尉，
jū xī hóu chéng，
居奚侯城，
xiōng nú gōng zhī，
匈奴攻之，
xù jiàng，
绪降，
ér chán yú kè yù xù，
而单于客遇绪，
cháng zuò líng shàng。
常坐陵上。
líng tòng qí jiā yǐ lǐ xù ér zhū，
陵痛其家以李绪而诛，
shǐ rén cì shā xù。
使人刺杀绪。
dà yān zhī yù shā líng，
大阏氏欲杀陵，
chán yú nì zhī běi fāng，
单于匿之北方，
dà yān zhī sǐ nǎi hái。
大阏氏死乃还。
chán yú zhuàng líng，
单于壮陵，
yǐ nǚ qī zhī，
以女妻之，
lì wèi yòu xiào wáng，
立为右校王，
wèi lǜ wèi dīng líng wáng，
卫律为丁灵王，
jiē guì yòng shì。
皆贵用事。
wèi lǜ zhě，
卫律者，
fù běn zhǎng shuǐ hú rén。
父本长水胡人。
lǜ shēng zhǎng hàn，
律生长汉，
shàn xié lǜ dū wèi lǐ yán nián，
善协律都尉李延年，
yán nián jiàn yán lǜ shǐ xiōng nú。
延年荐言律使匈奴。
shǐ hái，
使还，
huì yán nián jiā shōu，
会延年家收，
lǜ jù bìng zhū，
律惧并诛，
wáng hái jiàng xiōng nú。
亡还降匈奴。
xiōng nú ài zhī，
匈奴爱之，
cháng zài chán yú zuǒ yòu。
常在单于左右。
líng jū wài，
陵居外，
yǒu dà shì，
有大事，
nǎi rù yì。
乃入议。
zhāo dì lì，
昭帝立，
dà jiàng jūn huò guāng zuǒ jiāng jūn shàng guān jié fǔ zhèng，
大将军霍光、左将军上官桀辅政，
sù yǔ líng shàn，
素与陵善，
qiǎn líng gù rén lǒng xī rèn lì zhèng děng sān rén jù zhì xiōng nú zhāo líng。
遣陵故人陇西任立政等三人俱至匈奴招陵。
lì zhèng děng zhì，
立政等至，
chán yú zhì jiǔ cì hàn shǐ zhě，
单于置酒赐汉使者，
lǐ líng wèi lǜ jiē shì zuò。
李陵、卫律皆侍坐。
lì zhèng děng jiàn líng，
立政等见陵，
wèi dé sī yǔ，
未得私语，
jí mù shì líng，
即目视陵，
ér shǔ shù zì xún qí dāo huán，
而数数自循其刀环，
wò qí zú，
握其足，
yīn yù zhī，
阴谕之，
yán kě hái guī hàn yě。
言可还归汉也。
hòu líng lǜ chí niú jiǔ láo hàn shǐ，
后陵、律持牛酒劳汉使，
bó yǐn，
博饮，
liǎng rén jiē hú fú chuí jié。
两人皆胡服椎结。
lì zhèng dà yán yuē hàn yǐ dà shè，
立政大言曰：“汉已大赦，
zhōng guó ān lè，
中国安乐，
zhǔ shàng fù yú chūn qiū，
主上富于春秋，
huò zi mèng shàng guān shǎo shū yòng shì。
霍子孟、上官少叔用事。
yǐ cǐ yán wēi dòng zhī。
”以此言微动之。
líng mò bù yīng，
陵墨不应，
shú shì ér zì xún qí fā，
孰视而自循其发，
dá yuē wú yǐ hú fú yǐ yǒu qǐng，
答曰：“吾已胡服矣！”有顷，
lǜ qǐ gēng yī，
律起更衣，
lì zhèng yuē duō，
立政曰：“咄，
shǎo qīng liáng kǔ huò zi mèng shàng guān shǎo shū xiè nǚ。
少卿良苦！霍子孟、上官少叔谢女。
líng yuē huò yǔ shàng guān wú yàng hū lì zhèng yuē qǐng shǎo qīng lái guī gù xiāng，
”陵曰：“霍与上官无恙乎？”立政曰：“请少卿来归故乡，
wú yōu fù guì。
毋忧富贵。
líng zì lì zhèng yuē shǎo gōng，
”陵字立政曰：“少公，
guī yì ěr，
归易耳，
kǒng zài rǔ，
恐再辱，
nài hé yǔ wèi zú，
奈何！”语未卒，
wèi lǜ hái，
卫律还，
pō wén yú yǔ，
颇闻余语，
yuē lǐ shǎo qīng xián zhě，
曰：“李少卿贤者，
bù dú jū yī guó。
不独居一国。
fàn lǐ biàn yóu tiān xià，
范蠡遍游天下，
yóu yú qù róng rén qín，
由余去戎人秦，
jīn hé yǔ zhī qīn yě yīn bà qù。
今何语之亲也！”因罢去。
lì zhèng suí wèi líng yuē yì yǒu yì hū líng yuē zhàng fū bù néng zài rǔ。
立政随谓陵曰：“亦有意乎？”陵曰：“丈夫不能再辱。
líng zài xiōng nú èr shí yú nián，
” 陵在匈奴二十余年，
yuán píng yuán nián bìng sǐ。
元平元年病死。
sū jiàn，
苏建，
dù líng rén yě。
杜陵人也。
yǐ xiào wèi cóng dà jiàng jūn qīng jī xiōng nú，
以校尉从大将军青击匈奴，
fēng píng líng hóu。
封平陵侯。
yǐ jiāng jūn zhù shuò fāng。
以将军筑朔方。
hòu yǐ wèi wèi wèi yóu jī jiāng jūn，
后以卫尉为游击将军，
cóng dà jiàng jūn chū shuò fāng。
从大将军出朔方。
hòu yī suì，
后一岁，
yǐ yòu jiāng jūn zài cóng dà jiàng jūn chū dìng xiāng，
以右将军再从大将军出定襄，
wáng xī hóu，
亡翕侯，
shī jūn dāng zhǎn，
失军当斩，
shú wèi shù rén。
赎为庶人。
qí hòu wèi dài jùn tài shǒu，
其后为代郡太守，
zú guān。
卒官。
yǒu sān zi jiā wèi fèng chē dū wèi，
有三子：嘉为奉车都尉，
xián wèi qí dū wèi，
贤为骑都尉，
zhōng zǐ wǔ zuì zhī míng。
中子武最知名。
wǔ zì zi qīng，
武字子卿，
shǎo yǐ fù rèn，
少以父任，
xiōng dì bìng wèi láng，
兄弟并为郎，
shāo qiān zhì yí zhōng jiù jiān。
稍迁至栘中厩监。
shí hàn lián fá hú，
时汉连伐胡，
shù tōng shǐ xiāng kuī guān，
数通使相窥观，
xiōng nú liú hàn shǐ guō jí lù chōng guó děng，
匈奴留汉使郭吉、路充国等，
qián hòu shí yú bèi。
前后十余辈。
xiōng nú shǐ lái，
匈奴使来，
hàn yì liú zhī yǐ xiāng dāng。
汉亦留之以相当。
tiān hàn yuán nián，
天汉元年，
qiě dī hóu chán yú chū lì，
且鞮侯单于初立，
kǒng hàn xí zhī，
恐汉袭之，
nǎi yuē hàn tiān zǐ wǒ zhàng rén xíng yě。
乃曰：“汉天子我丈人行也。
jǐn guī hàn shǐ lù chōng guó děng。
”尽归汉使路充国等。
wǔ dì jiā qí yì，
武帝嘉其义，
nǎi qiǎn wǔ yǐ zhōng láng jiàng shǐ chí jié sòng xiōng nú shǐ liú zài hàn zhě，
乃遣武以中郎将使持节送匈奴使留在汉者，
yīn hòu lù chán yú，
因厚赂单于，
dá qí shàn yì。
答其善意。
wǔ yǔ fù zhōng láng jiàng zhāng shèng jí jiǎ lì cháng huì děng mù shì chì hòu bǎi yú rén jù。
武与副中郎将张胜及假吏常惠等募士斥候百余人俱。
jì zhì xiōng nú，
既至匈奴，
zhì bì yí chán yú。
置币遗单于。
chán yú yì jiāo，
单于益骄，
fēi hàn suǒ wàng yě。
非汉所望也。
fāng yù fā shǐ sòng wǔ děng，
方欲发使送武等，
huì gōu wáng yǔ zhǎng shuǐ yú cháng děng móu fǎn xiōng nú zhōng。
会缑王与长水虞常等谋反匈奴中。
gōu wáng zhě，
缑王者，
kūn xié wáng zǐ zi yě，
昆邪王姊子也，
yǔ kūn xié wáng jù jiàng hàn，
与昆邪王俱降汉，
hòu suí zhuó yě hóu méi hú zhōng。
后随浞野侯没胡中。
jí wèi lǜ suǒ jiāng jiàng zhě，
及卫律所将降者，
yīn xiāng yǔ móu jié chán yú mǔ yān zhī guī hàn。
阴相与谋劫单于母阏氏归汉。
huì wǔ děng zhì xiōng nú，
会武等至匈奴，
yú cháng zài hàn shí sù yǔ fù zhāng shèng xiāng zhī，
虞常在汉时素与副张胜相知，
sī hòu shèng yuē wén hàn tiān zǐ shén yuàn wèi lǜ，
私候胜曰：“闻汉天子甚怨卫律，
cháng néng wéi hàn fú nǔ shè shā zhī。
常能为汉伏弩射杀之。
wú mǔ yǔ dì zài hàn，
吾母与弟在汉，
xìng méng qí shǎng cì。
幸蒙其赏赐。
zhāng shèng xǔ zhī，
”张胜许之，
yǐ huò wù yǔ cháng。
以货物与常。
hòu yuè yú，
后月余，
chán yú chū liè，
单于出猎，
dú yān zhī zǐ dì zài。
独阏氏子弟在。
yú cháng děng qī shí yú rén yù fā，
虞常等七十余人欲发，
qí yī rén yè wáng，
其一人夜亡，
gào zhī。
告之。
chán yú zǐ dì fā bīng yǔ zhàn。
单于子弟发兵与战。
gōu wáng děng jiē sǐ，
缑王等皆死，
yú cháng shēng de。
虞常生得。
chán yú shǐ wèi lǜ zhì qí shì。
单于使卫律治其事。
zhāng shèng wén zhī，
张胜闻之，
kǒng qián yǔ fā，
恐前语发，
yǐ zhuàng yǔ wǔ。
以状语武。
wǔ yuē shì rú cǐ，
武曰：“事如此，
cǐ bì jí wǒ。
此必及我。
jiàn fàn nǎi sǐ，
见犯乃死，
zhòng fù guó。
重负国。
yù zì shā，
”欲自杀，
shèng huì gòng zhǐ zhī。
胜、惠共止之。
yú cháng guǒ yǐn zhāng shèng。
虞常果引张胜。
chán yú nù，
单于怒，
zhào zhū guì rén yì，
召诸贵人议，
yù shā hàn shǐ zhě。
欲杀汉使者。
zuǒ yī zhì zī yuē jí móu chán yú，
左伊秩訾曰：“即谋单于，
hé yǐ fù jiā yí jiē jiàng zhī。
何以复加？宜皆降之。
chán yú shǐ wèi lǜ zhào wǔ shòu cí，
”单于使卫律召武受辞，
wǔ wèi huì děng qū jié rǔ mìng，
武谓惠等：“屈节辱命，
suī shēng，
虽生，
hé miàn mù yǐ guī hàn yǐn pèi dāo zì cì。
何面目以归汉！”引佩刀自刺。
wèi lǜ jīng，
卫律惊，
zì bào chí wǔ，
自抱持武，
chí zhào yì wū。
驰召{殹巫}。
záo dì wèi kǎn，
凿地为坎，
zhì yūn huǒ，
置煴火，
fù wǔ qí shàng，
覆武其上，
dǎo qí bèi yǐ chū xuè。
蹈其背以出血。
wǔ qì jué bàn rì，
武气绝半日，
fù xī。
复息。
huì děng kū，
惠等哭，
yú guī yíng。
舆归营。
chán yú zhuàng qí jié，
单于壮其节，
zhāo xī qiǎn rén hòu wèn wǔ，
朝夕遣人候问武，
ér shōu xì zhāng shèng。
而收系张胜。
wǔ yì yù，
武益愈，
chán yú shǐ shǐ xiǎo wǔ。
单于使使晓武。
huì lùn yú cháng，
会论虞常，
yù yīn cǐ shí jiàng wǔ。
欲因此时降武。
jiàn zhǎn yú cháng yǐ，
剑斩虞常已，
lǜ yuē hàn shǐ zhāng shèng móu shā chán yú jìn chén，
律曰：“汉使张胜谋杀单于近臣，
dāng sǐ，
当死，
chán yú mù jiàng zhě shè zuì。
单于募降者赦罪。
jǔ jiàn yù jī zhī，
”举剑欲击之，
shèng qǐng xiáng。
胜请降。
lǜ wèi wǔ yuē fù yǒu zuì，
律谓武曰：“副有罪，
dāng xiāng zuò。
当相坐。
wǔ yuē běn wú móu，
”武曰：“本无谋，
yòu fēi qīn shǔ，
又非亲属，
hé wèi xiāng zuò fù jǔ jiàn nǐ zhī，
何谓相坐？”复举剑拟之，
wǔ bù dòng。
武不动。
lǜ yuē sū jūn，
律曰：“苏君，
lǜ qián fù hàn guī xiōng nú，
律前负汉归匈奴，
xìng méng dà ēn，
幸蒙大恩，
cì hào chēng wáng，
赐号称王，
yōng zhòng shù wàn，
拥众数万，
mǎ chù mí shān，
马畜弥山，
fù guì rú cǐ。
富贵如此。
sū jūn jīn rì jiàng，
苏君今日降，
míng rì fù rán。
明日复然。
kōng yǐ shēn gāo cǎo yě，
空以身膏草野，
shuí fù zhī zhī wǔ bù yīng。
谁复知之！”武不应。
lǜ yuē jūn yīn wǒ jiàng，
律曰：“君因我降，
yǔ jūn wèi xiōng dì，
与君为兄弟，
jīn bù tīng wú jì，
今不听吾计，
hòu suī yù fù jiàn wǒ，
后虽欲复见我，
shàng kě dé hū wǔ mà lǜ yuē nǚ wéi rén chén zǐ，
尚可得乎？”武骂律曰：“女为人臣子，
bù gù ēn yì，
不顾恩义，
pàn zhǔ bèi qīn，
畔主背亲，
wèi jiàng lǔ yú mán yí，
为降虏于蛮夷，
hé yǐ nǚ wèi jiàn qiě chán yú xìn nǚ，
何以女为见？且单于信女，
shǐ jué rén sǐ shēng，
使决人死生，
bù píng xīn chí zhèng，
不平心持正，
fǎn yù dòu liǎng zhǔ，
反欲斗两主，
guān huò bài。
观祸败。
nán yuè shā hàn shǐ zhě，
南越杀汉使者，
tú wèi jiǔ jùn wǎn wáng shā hàn shǐ zhě，
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
tóu xiàn běi quē cháo xiǎn shā hàn shǐ zhě，
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
jí shí zhū miè。
即时诛灭。
dú xiōng nú wèi ěr。
独匈奴未耳。
ruò zhī wǒ bù jiàng míng，
若知我不降明，
yù lìng liǎng guó xiāng gōng，
欲令两国相攻，
xiōng nú zhī huò cóng wǒ shǐ yǐ。
匈奴之祸从我始矣。
lǜ zhī wǔ zhōng bù kě xié，
” 律知武终不可胁，
bái chán yú。
白单于。
chán yú yù yì yù jiàng zhī，
单于愈益欲降之，
nǎi yōu wǔ zhì dà jiào zhōng，
乃幽武置大窖中，
jué bù yǐn shí。
绝不饮食。
tiān yù xuě，
天雨雪，
wǔ wò niè xuě yǔ zhān máo bìng yàn zhī，
武卧啮雪与旃毛并咽之，
shù rì bù sǐ。
数日不死。
xiōng nú yǐ wéi shén，
匈奴以为神，
nǎi xǐ wǔ běi hǎi shàng wú rén chù，
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
shǐ mù dī，
使牧羝，
dī rǔ nǎi dé guī。
羝乳乃得归。
bié qí guān shǔ cháng huì děng，
别其官属常惠等，
gè zhì tā suǒ。
各置他所。
wǔ jì zhì hǎi shàng，
武既至海上，
lǐn shí bù zhì，
廪食不至，
jué yě shǔ qù cǎo shí ér shí zhī。
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
zhàng hàn jié mù yáng，
杖汉节牧羊，
wò qǐ cāo chí，
卧起操持，
jié máo jǐn luò。
节旄尽落。
jī wǔ liù nián，
积五、六年，
chán yú dì yú qiá
东汉扶风安陵人，字孟坚。班彪子。博学能文，续父所著《史记后传》未竟之业，被诬私修国史，下狱。弟班超上书力辩，乃获释。明帝重其学，除兰台令史，迁为郎，典校秘书，奉诏续成其父书。潜心二十余年，至章帝建初中修成《汉书》，当世重之。迁玄武司马，撰《白虎通德论》。和帝永元元年，随窦宪征匈奴，为中护军。宪败，受牵连，死狱中。善辞赋，有《两都赋》、《幽通赋》、《典引》等。后人辑有《班兰台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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