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 · 传 · 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上

班固 - [汉]

严助，会稽吴人，严夫子子也，或言族家子也。郡举贤良，对策百余人，武帝善助对，由是独擢助为中大夫。后得朱买臣、吾丘寿王、司马相如、主父偃、徐乐严安、东方朔、枚皋、胶仓、终军、严葱奇等，并在左右。是时，征伐四夷，开置边郡，军旅数发，内改制度，朝廷多事，娄举贤良文学之士。公孙弘起徒步，数年至丞相，开东阁，延贤人与谋议，朝觐奏事，因言国家便宜。上令助等与大臣辩论，中外相应以义理之文，大臣数诎。其尤亲幸者，东方朔、枚皋、严助、吾丘寿王、司马相如。相如常称疾避事。朔、皋不根持论，上颇俳优畜之。唯助与寿王见任用，而助最先进。

建元三年，闽越举兵围东瓯，东瓯告急于汉。时，武帝年未二十，以问太尉田蚡。蚡以为越人相攻击，其常事，又数反复，不足烦中国往救也，自秦时弃不属。于是助诘蚡曰：“特患力不能救，德不能覆，诚能，何故弃之？且秦举咸阳而弃之，何但越也！今小国以穷困来告急，天子不振，尚安所诉，又何以子万国乎？”上曰：“太尉不足与计。吾新即位，不欲出虎符发兵郡国。”乃遣助以节发兵会稽。会稽守欲距法，不为发。助乃斩一司马，谕意指，遂发兵浮海救东瓯。未至，闽越引兵罢。

后三岁，闽越复兴兵击南越。南越守天子约，不敢擅发兵，而上书以闻。上多其义，大为发兴，遣两将军将兵诛闽越。淮南王安上书谏曰：

陛下临天下，布德施惠，缓刑罚，薄赋敛，哀鳏寡，恤孤独，养耆老，振匮乏，盛德上隆，和泽下洽，近者亲附，远者怀德，天下摄然，人安其生，自以没身不见兵革。今闻有司举兵将以诛越，臣安窃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劗发文身之民也。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与受正朔，非强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也。故古者封内甸服，封外侯服，侯卫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远近势异也。自汉初定已来七十二年，吴越人相攻击者不可胜数，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也。

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溪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险，中国之人不知其势阻而入其地，虽百不当其一。得其地，不可郡县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阻险林丛弗能尽著。视之若易，行之甚难。天下赖宗庙之灵，方内大宁，戴白之老不见兵革，民得夫妇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德也。越人名为藩臣，贡酎之奉，不输大内，一卒之用不给上事。自相攻击而陛下发兵救之，是反以中国而劳蛮夷也。且越人愚戆轻薄，负约反复，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积也。一不奉诏，举兵诛之，臣恐后兵革无时得息也。

间者，数年岁比不登，民待卖爵赘子以接衣食，赖陛下德泽振救之，得毋转死沟壑。四年不登，五年复蝗，民生未复。今发兵行数千里，资衣粮，入越地，舆轿而逾领，拖舟而入水，行数百千里，夹以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林中多蝮蛇猛兽，夏月暑时，呕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曾未施兵接刃，死伤者必众矣。前时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将军间忌将兵击之，以其军降，处之上淦。后复反，会天暑多雨，楼船卒水居击棹，未战而疾死者过半。亲老涕泣，孤子啼号，破家散业，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归。悲哀之气数年不息，长老至今以为记。曾未入其地而祸已至此矣。

臣闻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之各以其愁苦之气薄阴阳之和，感天地之精，而灾气为之生也。陛下德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木，一人有饥寒不终其天年而死者，为之凄怆于心。今方内无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沾渍山谷，边境之民为之早闭晏开，晁不久夕，臣安窃为陛下重之。

不习南方地形者，多以越为人众兵强，能难边城。淮南全国之时，多为边吏，臣窃闻之，与中国异。限以高山，人迹所绝，车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中国必下领水，领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载食粮下也。越人欲为变，必先田馀干界中，积食粮，乃入伐材治船。边城守候诚谨，越人有入伐材者，辄收捕，焚其积聚，虽百越，奈边城何！且越人绵力薄材，不能陆战，又无车骑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险，而中国之人不能其水土也。臣闻越甲卒不下数十万，所以入之，五倍乃足，挽车奉饷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湿，所夏瘅热，暴露水居，蝮蛇蠚生，疾疠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虽举越国而虏之，不足以偿所亡。

臣闻道路言，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甲以诛死，其民未有所属。陛下若欲来内，处之中国，使重臣临存，施德垂赏以招致之，此必携幼扶老以归圣德。若陛下无所用之，则继其绝世，存其亡国，建其王侯，以为畜越，此必委质为藩臣，世共贡职。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组，填抚方外，不劳一卒，不顿一戟，而威德并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为欲屠灭之也，必雉兔逃入山林险阻。背而去之，则复相群聚；留而守之，历岁经年，则士卒罢倦，食粮乏绝，男子不得耕稼树种，妇人不得纺绩织纴，丁壮从军，老弱转饷，居者无食，行者无粮。民苦兵事，亡逃者必众，随而诛之，不可胜尽，盗贼必起。

臣闻长老言，秦之时尝使尉屠睢击越，又使监禄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丛，不可得攻。留军屯守空地，旷日引久，士卒劳倦，越出击之。秦兵大破，乃发适戍以备之。当此之时，外内骚动，百姓靡敝，行者不还，往者莫反，皆不聊生，亡逃相从，群为盗贼，于是山东之难始兴。此老子所谓“师之所处，荆棘生之”者也。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从。臣恐变故之生，奸邪之作，由此始也。《周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而克之。”鬼方，小蛮夷；高宗，殷之盛天子也。以盛天子伐小蛮夷，三年而后克，言用兵之不可不重也。

臣闻天子之兵有征而无战，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蒙徼幸以逆执事之颜行，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臣犹窃为大汉羞之。陛下以四海为境，九州为家，八薮为囿，江汉为池，生民之属皆为臣妾。人徒之众足以奉千官之共，租税之收足以给乘舆之御。玩心神明，秉执圣道，负黼依，冯玉几，南面而听断，号令天下，四海之内莫不向应。陛下垂德惠以覆露之，使元元之民安生乐业，则泽被万世，传之子孙，施之无穷。天下之安犹泰山而四维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为一日之闲，而烦汗马之劳乎！《诗》云“王犹允塞，徐方既来”，言王道甚大，而远方怀之也。臣闻之，农夫劳而君子养焉，愚者言而智者择焉。臣安幸得为陛下守藩，以身为障蔽，人臣之任也。边境有警，爱身之死而不毕其愚，非忠臣也。臣安窃恐将吏之以十万之师为一使之任也！

是时，汉兵遂出，末逾领，适会闽越王弟馀善杀王以降。汉兵罢。上嘉淮南之意，美将卒之功，乃令严助谕意风指于南越。南越王顿首曰：“天子乃幸兴兵诛闽越，死无以报！”即遣太子随助入侍。

助还，又谕淮南曰：“皇帝问淮南王：使中大夫玉上书言事，闻之。朕奉先帝之休德，夙兴夜寐，明不能烛，重以不德，是以比年凶灾害众。夫以眇眇之身，托于王侯之上，内有饥寒之民，南夷相攘，使边骚然不安，朕甚惧焉。今王深惟重虑，明太平以弼朕失，称三代至盛，际天接地，人迹所及，咸尽宾服，藐然甚惭。嘉王之意，靡有所终，使中大夫助谕朕意，告王越事。”

助谕意曰：“今者大王以发屯临越事上书，陛下故遣臣助告王其事。王居远，事薄遽，不与王同其计。朝有阙政，遗王之忧，陛下甚恨之。夫兵固凶器，明主之所重出也，然自五帝、三王禁暴止乱，非兵，未之闻也。汉为天下宗，操杀生之柄，以制海内之命，危者望安，乱者卬治。今闽越王狠戾不仁，杀其骨肉，离其亲戚，所为甚多不义，又数举兵侵陵百越，并兼邻国，以为暴强，阴计奇策，入燔寻阳楼船，欲招会稽之地，以践句践之迹。今者，边又言闽王率两国击南越。陛下为万民安危久远之计，使人谕告之曰：‘天下安宁，各继世抚民，禁毋敢相并。’有司疑其以虎狼之心，贪据百越之利，或于逆顺，不奉明诏，则会稽、豫章必有长患。且天子诛而不伐，焉有劳百姓苦士卒乎？故遣两将屯于境上，震威武，扬声乡，屯曾未会，天诱其衷，闽王陨命，辄遣使者罢屯，毋后农时。南越王甚嘉被惠泽，蒙休德，愿革心易行，身从使者入谢。有狗马之病，不能胜服，故遣太子婴齐入侍；病有瘳，愿伏北阙，望大廷，以报盛德。闽王以八月举兵于冶南，士卒罢倦，三王之众相与攻之，因其弱弟馀善以成其诛，至今国空虚，遣使者上符节，请所立，不敢自立，以待天子之明诏。此一举，不挫一兵之锋，不用一卒之死，而闽王伏辜，南越被泽，威震暴王，义存危国，此则陛下深计远虑之所出也。事效见前，故使臣助来谕王意。”

于是王谢曰：“虽汤伐桀，文王伐崇，诚不过此。臣安妄以愚意狂言，陛下不忍加诛，使使者临诏臣安以所不闻，诚不胜厚幸！”助由是与淮南王相结而还。上大说。

助侍燕从容，上问助居乡里时，助对曰：“家贫，为友婿富人所辱。”上问所欲，对愿为会稽太守。于是拜为会稽太守。数年，不闻问。赐书曰：“制诏会稽太守：君厌承明之庐，劳侍从之事，怀故土，出为郡吏。会稽东接于海，南近诸越，北枕大江。间者，阔焉久不闻问，具有《春秋》对，毋以苏秦从横。”助恐，上书谢称：“《春秋》天王出居于郑，不能事母，故绝之。臣事君，犹子事父母也，臣助当伏诛。陛下不忍加诛，愿奉三年计最。”诏许，因留侍中。有奇异，辄使为文，及作赋颂数十篇。

后淮南王来朝，厚赂遗助，交私论议。及淮南王反，事与助相连，上薄其罪，欲勿诛。廷尉张汤争，以为助出入禁门，腹心之臣，而外与诸侯交私如此，不诛，后不可治。助竟弃市。

朱买臣字翁子，吴人也。家贫，好读书，不治产业，常艾薪樵，卖以给食，担束薪，行且诵书。其妻亦负戴相随，数止买臣毋歌呕道中。买臣愈益疾歌，妻羞之，求去。买臣笑曰：“我年五十当富贵，今已四十余矣。女苦日久，待我富贵报女功。”妻恚怒曰：“如公等，终饿死沟中耳，何能富贵！”买臣不能留，即听去。其后，买臣独行歌道中，负薪墓间。故妻与夫家俱上冢，见买臣饥寒，呼饭饮之。

后数岁，买臣随上计吏为卒，将重车至长安，诣阙上书，书久不报。待诏公车，粮用乏，上计吏卒更乞丐之。会邑子严助贵幸，荐买臣，召见，说《春秋》，言《楚词》，帝甚说之，拜买臣为中大夫，与严助俱侍中。是时，方筑朔方，公孙弘谏，以为罢敝中国。上使买臣难诎弘，语在《弘传》。后买臣坐事免，久之，召待诏。

是时，东越数反复，买臣因言：“故东越王居保泉山，一人守险，千人不得上。今闻东越王更徙处南行，去泉山五百里，居大泽中。今发兵浮海，直指泉山，陈舟列兵，席卷南行，可破灭也。”上拜买臣会稽太守。上谓买臣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今子何如？”买臣顿首辞谢。诏买臣到郡，治楼船，备粮食、水战具，须诏书到，军与俱进。

初，买臣免，待诏，常从会稽守邸者寄居饭食。拜为太守，买臣衣故衣，怀其印绶，步归郡邸。直上计时，会稽吏方相与群饮，不视买臣。买臣入室中，守邸与共食，食且饱，少见其绶，守邸怪之，前引其绶，视其印，会稽太守章也。守邸惊，出语上计掾吏。皆醉，大呼曰：“妄诞耳！”守邸曰：“试来视之。”其故人素轻买臣者入内视之，还走，疾呼曰：“实然！”坐中惊骇，白守丞，相推排陈列中庭拜谒。买臣徐出户。有顷，长安厩吏乘驷马车来迎，买臣遂乘传去。会稽闻太守且至，发民除道，县长吏并送迎，车百余乘。入吴界，见其故妻、妻夫治道。买臣驻车，呼令后车载其夫妻，到太守舍，置园中，给食之。居一月，妻自经死，买臣乞其夫钱，令葬。悉召见故人与饮食诸尝有恩者，皆报复焉。

居岁余，买臣受诏将兵，与横海将军韩说等俱击破东越，有功。征入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

数年，坐法免官，复为丞相长史。张汤为御史大夫。始，买臣与严助俱侍中，贵用事，汤尚为小吏，趋走买臣等前。后汤以延尉治淮南狱，排陷严助，买臣怨汤。及买臣为长史，汤数行丞相事，知买臣素贵，故陵折之。买臣见汤，坐床上弗为礼。买臣深怨，常欲死之。后遂告汤阴事，汤自杀，上亦诛买臣。买臣子山拊官至郡守，右扶风。

吾丘寿王字子赣，赵人也。年少，以善格五召待诏。诏使从中大夫董仲舒受《春秋》，高才通明。迁侍中中郎，坐法免。上书谢罪，愿养马黄门，上不许。后愿守塞扞寇难，复不许。久之，上疏愿击匈奴，诏问状，寿王对良善，复召为郎。

稍迁，会东郡盗贼起，拜为东郡都尉。上以寿王为都尉，不复置太守。是时，军旅数发，年岁不熟，多盗贼。诏赐寿王玺书曰：“子在朕前之时，知略辐凑，以为天下少双，海内寡二。及至连十余城之守，任四千石之重，职事并废，盗贼从横，甚不称在前时，何也？”寿王谢罪，因言其状。

后征入为光禄大夫侍中。丞相公孙弘奏言：“民不得挟弓弩。十贼彍弩，百吏不敢前，盗贼不辄伏辜，免脱者众，害寡而利多，此盗贼所以蕃也。禁民不得挟弓弩，则盗贼执短兵，短兵接则众者胜。以众吏捕寡贼，其势必得。盗贼有害无利，且莫犯法，刑错之道也。臣愚以为禁民毋得挟弓弩便。”上下其议。寿王对曰：

臣闻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讨邪也。安居则以制猛兽而备非常，有事则以设守卫而施行阵。及至周室衰微，上无明王，诸侯力政，强侵弱，众暴寡，海内抏敝，巧诈并生。是以知者陷愚，勇者威怯，苟以得胜为务，不顾义理。故机变械饰，所以相贼害之具不可胜数。于是秦兼天下，废王道，立私议，灭《诗》、《书》而首法令，去仁恩而任刑戮，堕名城，杀豪桀，销甲兵，折锋刃。其后，民以耰锄棰梃相挞击，犯法滋众，盗贼不胜，至于赭衣塞路，群盗满山，卒以乱亡。故圣王务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

今陛下昭明德，建太平，举俊才，兴学官，三公有司或由穷巷，起白屋，裂地而封，宇内日化，方外乡风，然而盗贼犹有者，郡国二千石之罪，非挟弓弩之过也。《礼》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举之，明示有事也。孔子曰：“吾何执，执射乎？”大射之礼，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诗》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言贵中也。愚闻圣王合射以明教矣，未闻弓矢之为禁也。且所为禁者，为盗贼之以攻夺也。攻夺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奸之于重诛固不避也。臣恐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窃以为无益于禁奸，而废先王之典，使学者不得习行其礼，大不便。

书奏，上以难丞相弘。弘诎服焉。

及汾阴得宝鼎，武帝嘉之，荐见宗庙，臧于甘泉宫。群臣皆上寿贺曰：“陛下得周鼎。”寿王独曰非周鼎。上闻之，召而问之，曰：“今朕得周鼎，群臣皆以为然，寿王独以为非，何也？有说则可，无说则死。”寿王对曰：“臣安敢无说！臣闻周德始乎后稷，长于公刘，大于大王，成于文、武，显于周公，德泽上昭，天下漏泉，无所不通。上天报应，鼎为周出，故名曰周鼎。今汉自高祖继周，亦昭德显行，布恩施惠，六合和同。至于陛下，恢廓祖业，功德愈盛，天瑞并至，珍祥毕见。昔秦始皇亲出鼎于彭城而不能得，天祚有德而宝鼎自出，此天之所以与汉，乃汉宝，非周宝也。”上曰：“善。”群臣皆称万岁。是日，赐寿王黄金十斤。后坐事诛。

主父偃，齐国临菑人也。学长短从横术，晚乃学《易》、《春秋》、百家之言。游齐诸子间，诸儒生相与排傧，不容于齐。家贫，假贷无所得，北游燕、赵、中山，皆莫能厚，客甚困。以诸侯莫足游者，元光元年，乃西入关见卫将军。卫将军数言上，上不省。资用乏，留久，诸侯宾客多厌之，乃上书阙下。朝奏，暮召入见。所言九事，其八事为律令，一事谏伐匈奴，曰：

臣闻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是故事无遗策而功流万世。今臣不敢隐忠避死，以效愚计，愿陛下幸赦而少察之。

《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恺，春搜秋狝，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且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末节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故圣王重行之。夫务战胜，穷武事，未有不悔者也。

昔秦皇帝任战胜之威，蚕食天下，并吞战国，海内为一，功齐三代。务胜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谏曰：“不可。夫匈奴无城郭之居，委积之守，迁徙鸟举，难得而制。轻兵深入，粮食必绝；运粮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为利；得其民，不可调而守也。胜必弃之，非民父母，靡敝中国，甘心匈奴，非完计也。”秦皇帝不听，遂使蒙恬将兵而攻胡，却地千里，以河为境。地固泽卤，不生五谷，然后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师十有余年，死者不可胜数，终不能逾河而北。是岂人众之不足，兵革之不备哉？其势不可也。又使天下飞刍挽粟，起于黄、腄、琅邪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钟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养，道死者相望，盖天下始叛也。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于边，闻匈奴聚代谷之外而欲击之。御史成谏曰：“不可。夫匈奴，兽聚而鸟散，从之如搏景，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窃危之。”高帝不听，遂至代谷，果有平城之围。高帝悔之，乃使刘敬往结和亲，然后天下亡干戈之事。

故兵法曰：“兴师十万，日费千金。”秦常积众数十万人，虽有覆军杀将，系虏单于，适足以结怨深仇，不足以偿天下之费。夫匈奴行盗侵驱，所以为业，天性固然。上自虞、夏、殷、周，固不程督，禽兽畜之，不比为人。夫不上观虞、夏、殷、周之统，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以大恐，百姓所疾苦也。且夫兵久则变生，事苦则虑易。使边境之民靡敝愁苦，将吏相疑而外市，故尉佗、章邯得成其私，而秦政不行，权分二子，此得失之效也。故《周书》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愿陛下孰计之而加察焉。

是时，徐乐、严安亦俱上书言世务。书奏，上召见三人，谓曰：“公皆安在？何相见之晚也！”乃拜偃、乐、安皆为郎中。偃数上疏言事，迁谒事、中郎、中大夫。岁中四迁。

偃说上曰：“古者诸侯地不过百里，强弱之形易制。今诸侯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淫乱；急则阻其强而合从以朔京师。今以法割削，则逆节萌起，前日朝错是也。今诸侯子弟或十数，而适嗣代立，余虽骨肉，无尺地之封，则仁孝之道不宣。愿陛下令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实分其国。必稍自销弱矣。”于是上从其计。又说上曰：“茂陵初立，天下豪桀兼并之家，乱众民，皆可徙茂陵，内实京师，外销奸猾，此所谓不诛而害除。”上又从之。

尊立卫皇后及发燕王定国阴事，偃有功焉。大臣皆畏其口，赂遗累千金。或说偃曰：“大横！”偃曰：“臣结发游学四十余年，身不得遂，亲不以为子，昆弟不收，宾客弃我，我厄日久矣。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亨耳！吾日暮，故倒行逆施之。”

偃盛言朔方地肥饶，外阻河，蒙恬城以逐匈奴，内省转输戍漕，广中国，灭胡之本也。上览其说，下公卿议，皆言不便。公孙弘曰：“秦时尝发三十万众筑北河，终不可就，已而弃之。”朱买臣难诎弘，遂置朔方，本偃计也。

元朔中，偃言齐王内有淫失之行，上拜偃为齐相。至齐，遍召昆弟宾客，散五百金予之，数曰：“始吾贫时，昆弟不我衣食，宾客不我内门。今吾相齐，诸君迎我或千里。吾与诸君绝矣，毋复入偃之门！”乃使人以王与姊奸事动王。王以为终不得脱，恐效燕王论死，乃自杀。

偃始为布衣时，尝游燕、赵，及其贵，发燕事。赵王恐其为国患，欲上书言其阴事，为居中，不敢发。及其为齐相，出关，即使人上书，告偃受诸侯金，以故诸侯子多以得封者。及齐王以自杀闻，上大怒，以为偃劫其王令自杀，乃征下吏治。偃服受诸侯之金，实不劫齐王令自杀。上欲勿诛，公孙弘争曰：“齐王自杀无后，国除为郡，入汉，偃本首恶，非诛偃无以谢天下。”乃遂族偃。

偃方贵幸时，客以千数，及族死，无一人视，独孔车收葬焉。上闻之，以车为长者。

徐乐，燕无终人也。上书曰：

臣闻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瓦解，古今一也。何谓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陈涉无千乘之尊、疆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无乡曲之誉，非有孔、曾、墨子之贤，陶朱、猗顿之富也。然起穷巷，奋棘矜，偏袒大呼，天下从风，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乱而政不修，此三者陈涉之所以为资也。此之谓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乎土崩。何谓瓦解？吴、楚、齐、赵之兵是也。七国谋为大逆，号皆称万乘之君，带甲数十万，威足以严其境内，财足以劝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为禽于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权轻于匹夫而兵弱于陈涉也。当是之时，先帝之德未衰，而安土乐俗之民众，故诸侯无竟外之助。此之谓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

由此观之，天下诚有土崩之势，虽布衣穷处之士或首难而危海内，陈涉是也，况三晋之君或存乎？天下虽未治也，诚能无土崩之势，虽有强国劲兵，不得还踵而身为禽，吴、楚是也，况群臣、百姓，能为乱乎？此二体者，安危之明要，贤主之所留意而深察也。

间者，关东五谷数不登，年岁未复，民多穷困，重之以边境之事，推数循理而观之，民宜有不安其处者矣。不安故易动，易动者，土崩之势也。故贤主独观万化之原，明于安危之机，修之庙堂之上，而销未形之患也。其要，期使天下无土崩之势而已矣。故虽有强国劲兵，陛下逐走兽，射飞鸟，弘游燕之囿，淫从恣之观，极驰骋之乐，自若。金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帷幄之私、俳优侏儒之笑不乏于前，而天下无宿忧。名何必复、子，俗何必成、康！虽然，臣窃以为陛下天然之质，宽仁之资，而诚以天下为务，则禹、汤之名不难侔，而成、康之俗未必不复兴也。此二体者立，然后处尊安之实，扬广誉于当世，亲天下而服四夷，余恩遗德为数世隆，南面背依摄袂而揖王公，此陛下之所服也。臣闻图王不成，其敝足以安。安则陛下何求而不得，何威而不成，奚征而不服哉？

汉书 · 传 · 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上 翻译文

汉书 · 传 · 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上 拼音版/注音版

hàn shū chuán yán zhū wú qiū zhǔ fù xú yán zhōng wáng jiǎ chuán shàng。

汉书 · 传 · 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上 。

bān gù。

班固。

yán zhù，

严助，

kuài jī wú rén，

会稽吴人，

yán fū zǐ zi yě，

严夫子子也，

huò yán zú jiā zǐ yě。

或言族家子也。

jùn jǔ xián liáng，

郡举贤良，

duì cè bǎi yú rén，

对策百余人，

wǔ dì shàn zhù duì，

武帝善助对，

yóu shì dú zhuó zhù wèi zhōng dài fū。

由是独擢助为中大夫。

hòu dé zhū mǎi chén wú qiū shòu wáng sī mǎ xiàng rú zhǔ fù yǎn xú lè yán ān dōng fāng shuò méi gāo jiāo cāng zhōng jūn yán cōng qí děng，

后得朱买臣、吾丘寿王、司马相如、主父偃、徐乐严安、东方朔、枚皋、胶仓、终军、严葱奇等，

bìng zài zuǒ yòu。

并在左右。

shì shí，

是时，

zhēng fá sì yí，

征伐四夷，

kāi zhì biān jùn，

开置边郡，

jūn lǚ shù fā，

军旅数发，

nèi gǎi zhì dù，

内改制度，

cháo tíng duō shì，

朝廷多事，

lóu jǔ xián liáng wén xué zhī shì。

娄举贤良文学之士。

gōng sūn hóng qǐ tú bù，

公孙弘起徒步，

shù nián zhì chéng xiàng，

数年至丞相，

kāi dōng gé，

开东阁，

yán xián rén yǔ móu yì，

延贤人与谋议，

cháo jìn zòu shì，

朝觐奏事，

yīn yán guó jiā pián yí。

因言国家便宜。

shàng lìng zhù děng yǔ dà chén biàn lùn，

上令助等与大臣辩论，

zhōng wài xiāng yìng yǐ yì lǐ zhī wén，

中外相应以义理之文，

dà chén shù qū。

大臣数诎。

qí yóu qīn xìng zhě，

其尤亲幸者，

dōng fāng shuò méi gāo yán zhù wú qiū shòu wáng sī mǎ xiàng rú。

东方朔、枚皋、严助、吾丘寿王、司马相如。

xiàng rú cháng chēng jí bì shì。

相如常称疾避事。

shuò gāo bù gēn chí lùn，

朔、皋不根持论，

shàng pō pái yōu chù zhī。

上颇俳优畜之。

wéi zhù yǔ shòu wáng jiàn rèn yòng，

唯助与寿王见任用，

ér zhù zuì xiān jìn。

而助最先进。

jiàn yuán sān nián，

建元三年，

mǐn yuè jǔ bīng wéi dōng ōu，

闽越举兵围东瓯，

dōng ōu gào jí yú hàn。

东瓯告急于汉。

shí，

时，

wǔ dì nián wèi èr shí，

武帝年未二十，

yǐ wèn tài wèi tián fén。

以问太尉田蚡。

fén yǐ wéi yuè rén xiāng gōng jī，

蚡以为越人相攻击，

qí cháng shì，

其常事，

yòu shù fǎn fù，

又数反复，

bù zú fán zhōng guó wǎng jiù yě，

不足烦中国往救也，

zì qín shí qì bù shǔ。

自秦时弃不属。

yú shì zhù jí fén yuē tè huàn lì bù néng jiù，

于是助诘蚡曰：“特患力不能救，

dé bù néng fù，

德不能覆，

chéng néng，

诚能，

hé gù qì zhī qiě qín jǔ xián yáng ér qì zhī，

何故弃之？且秦举咸阳而弃之，

hé dàn yuè yě jīn xiǎo guó yǐ qióng kùn lái gào jí，

何但越也！今小国以穷困来告急，

tiān zǐ bù zhèn，

天子不振，

shàng ān suǒ sù，

尚安所诉，

yòu hé yǐ zi wàn guó hū shàng yuē tài wèi bù zú yǔ jì。

又何以子万国乎？”上曰：“太尉不足与计。

wú xīn jí wèi，

吾新即位，

bù yù chū hǔ fú fā bīng jùn guó。

不欲出虎符发兵郡国。

nǎi qiǎn zhù yǐ jié fā bīng kuài jī。

”乃遣助以节发兵会稽。

kuài jī shǒu yù jù fǎ，

会稽守欲距法，

bù wéi fā。

不为发。

zhù nǎi zhǎn yī sī mǎ，

助乃斩一司马，

yù yì zhǐ，

谕意指，

suì fā bīng fú hǎi jiù dōng ōu。

遂发兵浮海救东瓯。

wèi zhì，

未至，

mǐn yuè yǐn bīng bà。

闽越引兵罢。

hòu sān suì，

后三岁，

mǐn yuè fù xīng bīng jī nán yuè。

闽越复兴兵击南越。

nán yuè shǒu tiān zǐ yuē，

南越守天子约，

bù gǎn shàn fā bīng，

不敢擅发兵，

ér shàng shū yǐ wén。

而上书以闻。

shàng duō qí yì，

上多其义，

dà wéi fā xīng，

大为发兴，

qiǎn liǎng jiāng jūn jiāng bīng zhū mǐn yuè。

遣两将军将兵诛闽越。

huái nán wáng ān shàng shū jiàn yuē bì xià lín tiān xià，

淮南王安上书谏曰： 陛下临天下，

bù dé shī huì，

布德施惠，

huǎn xíng fá，

缓刑罚，

báo fù liǎn，

薄赋敛，

āi guān guǎ，

哀鳏寡，

xù gū dú，

恤孤独，

yǎng qí lǎo，

养耆老，

zhèn kuì fá，

振匮乏，

shèng dé shàng lóng，

盛德上隆，

hé zé xià qià，

和泽下洽，

jìn zhě qīn fù，

近者亲附，

yuǎn zhě huái dé，

远者怀德，

tiān xià shè rán，

天下摄然，

rén ān qí shēng，

人安其生，

zì yǐ méi shēn bú jiàn bīng gé。

自以没身不见兵革。

jīn wén yǒu sī jǔ bīng jiāng yǐ zhū yuè，

今闻有司举兵将以诛越，

chén ān qiè wèi bì xià zhòng zhī。

臣安窃为陛下重之。

yuè，

越，

fāng wài zhī dì，

方外之地，

jiǎn fā wén shēn zhī mín yě。

劗发文身之民也。

bù kě yǐ guàn dài zhī guó fǎ dù lǐ yě。

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

zì sān dài zhī shèng，

自三代之盛，

hú yuè bù yǔ shòu zhēng shuò，

胡越不与受正朔，

fēi qiáng fú néng fú，

非强弗能服，

wēi fú néng zhì yě，

威弗能制也，

yǐ wéi bù jū zhī dì，

以为不居之地，

bù mù zhī mín，

不牧之民，

bù zú yǐ fán zhōng guó yě。

不足以烦中国也。

gù gǔ zhě fēng nèi diān fú，

故古者封内甸服，

fēng wài hóu fú，

封外侯服，

hóu wèi bīn fú，

侯卫宾服，

mán yí yào fú，

蛮夷要服，

róng dí huāng fú，

戎狄荒服，

yuǎn jìn shì yì yě。

远近势异也。

zì hàn chū dìng yǐ lái qī shí èr nián，

自汉初定已来七十二年，

wú yuè rén xiāng gōng jī zhě bù kě shèng shǔ，

吴越人相攻击者不可胜数，

rán tiān zǐ wèi cháng jǔ bīng ér rù qí dì yě。

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也。

chén wén yuè fēi yǒu chéng guō yì lǐ yě，

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

chù xī gǔ zhī jiān，

处溪谷之间，

huáng zhú zhī zhōng，

篁竹之中，

xí yú shuǐ dòu，

习于水斗，

biàn yú yòng zhōu，

便于用舟，

dì shēn mèi ér duō shuǐ xiǎn，

地深昧而多水险，

zhōng guó zhī rén bù zhī qí shì zǔ ér rù qí dì，

中国之人不知其势阻而入其地，

suī bǎi bù dàng qí yī。

虽百不当其一。

dé qí dì，

得其地，

bù kě jùn xiàn yě gōng zhī，

不可郡县也；攻之，

bù kě bào qǔ yě。

不可暴取也。

yǐ dì tú chá qí shān chuān yào sài，

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

xiāng qù bù guò cùn shù，

相去不过寸数，

ér jiān dú shù bǎi qiān lǐ，

而间独数百千里，

zǔ xiǎn lín cóng fú néng jǐn zhe。

阻险林丛弗能尽著。

shì zhī ruò yì，

视之若易，

xíng zhī shén nán。

行之甚难。

tiān xià lài zōng miào zhī líng，

天下赖宗庙之灵，

fāng nèi dà níng，

方内大宁，

dài bái zhī lǎo bú jiàn bīng gé，

戴白之老不见兵革，

mín dé fū fù xiāng shǒu，

民得夫妇相守，

fù zǐ xiāng bǎo，

父子相保，

bì xià zhī dé yě。

陛下之德也。

yuè rén míng wéi fān chén，

越人名为藩臣，

gòng zhòu zhī fèng，

贡酎之奉，

bù shū dà nèi，

不输大内，

yī zú zhī yòng bù gěi shàng shì。

一卒之用不给上事。

zì xiāng gōng jī ér bì xià fā bīng jiù zhī，

自相攻击而陛下发兵救之，

shì fǎn yǐ zhōng guó ér láo mán yí yě。

是反以中国而劳蛮夷也。

qiě yuè rén yú gàng qīng bó，

且越人愚戆轻薄，

fù yuē fǎn fù，

负约反复，

qí bù yòng tiān zǐ zhī fǎ dù，

其不用天子之法度，

fēi yī rì zhī jī yě。

非一日之积也。

yī bù fèng zhào，

一不奉诏，

jǔ bīng zhū zhī，

举兵诛之，

chén kǒng hòu bīng gé wú shí dé xī yě。

臣恐后兵革无时得息也。

jiān zhě，

间者，

shù nián suì bǐ bù dēng，

数年岁比不登，

mín dài mài jué zhuì zi yǐ jiē yī shí，

民待卖爵赘子以接衣食，

lài bì xià dé zé zhèn jiù zhī，

赖陛下德泽振救之，

dé wú zhuǎn sǐ gōu hè。

得毋转死沟壑。

sì nián bù dēng，

四年不登，

wǔ nián fù huáng，

五年复蝗，

mín shēng wèi fù。

民生未复。

jīn fā bīng xíng shù qiān lǐ，

今发兵行数千里，

zī yī liáng，

资衣粮，

rù yuè dì，

入越地，

yú jiào ér yú lǐng，

舆轿而逾领，

tuō zhōu ér rù shuǐ，

拖舟而入水，

xíng shù bǎi qiān lǐ，

行数百千里，

jiā yǐ shēn lín cóng zhú，

夹以深林丛竹，

shuǐ dào shàng xià jī shí，

水道上下击石，

lín zhōng duō fù shé měng shòu，

林中多蝮蛇猛兽，

xià yuè shǔ shí，

夏月暑时，

ǒu xiè huò luàn zhī bìng xiāng suí shǔ yě，

呕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

céng wèi shī bīng jiē rèn，

曾未施兵接刃，

sǐ shāng zhě bì zhòng yǐ。

死伤者必众矣。

qián shí nán hǎi wáng fǎn，

前时南海王反，

bì xià xiān chén shǐ jiāng jūn jiān jì jiāng bīng jī zhī，

陛下先臣使将军间忌将兵击之，

yǐ qí jūn jiàng，

以其军降，

chù zhī shàng gàn。

处之上淦。

hòu fù fǎn，

后复反，

huì tiān shǔ duō yǔ，

会天暑多雨，

lóu chuán zú shuǐ jū jī zhào，

楼船卒水居击棹，

wèi zhàn ér jí sǐ zhě guò bàn。

未战而疾死者过半。

qīn lǎo tì qì，

亲老涕泣，

gū zǐ tí hào，

孤子啼号，

pò jiā sàn yè，

破家散业，

yíng shī qiān lǐ zhī wài，

迎尸千里之外，

guǒ hái gǔ ér guī。

裹骸骨而归。

bēi āi zhī qì shù nián bù xī，

悲哀之气数年不息，

zhǎng lǎo zhì jīn yǐ wéi jì。

长老至今以为记。

céng wèi rù qí dì ér huò yǐ zhì cǐ yǐ。

曾未入其地而祸已至此矣。

chén wén jūn lǚ zhī hòu bì yǒu xiōng nián，

臣闻军旅之后必有凶年，

yán mín zhī gè yǐ qí chóu kǔ zhī qì báo yīn yáng zhī hé，

言民之各以其愁苦之气薄阴阳之和，

gǎn tiān dì zhī jīng，

感天地之精，

ér zāi qì wèi zhī shēng yě。

而灾气为之生也。

bì xià dé pèi tiān dì，

陛下德配天地，

míng xiàng rì yuè，

明象日月，

ēn zhì qín shòu，

恩至禽兽，

zé jí cǎo mù，

泽及草木，

yī rén yǒu jī hán bù zhōng qí tiān nián ér sǐ zhě，

一人有饥寒不终其天年而死者，

wèi zhī qī chuàng yú xīn。

为之凄怆于心。

jīn fāng nèi wú gǒu fèi zhī jǐng，

今方内无狗吠之警，

ér shǐ bì xià jiǎ zú sǐ wáng，

而使陛下甲卒死亡，

bào lù zhōng yuán，

暴露中原，

zhān zì shān gǔ，

沾渍山谷，

biān jìng zhī mín wèi zhī zǎo bì yàn kāi，

边境之民为之早闭晏开，

cháo bù jiǔ xī，

晁不久夕，

chén ān qiè wèi bì xià zhòng zhī。

臣安窃为陛下重之。

bù xí nán fāng dì xíng zhě，

不习南方地形者，

duō yǐ yuè wéi rén zhòng bīng qiáng，

多以越为人众兵强，

néng nán biān chéng。

能难边城。

huái nán quán guó zhī shí，

淮南全国之时，

duō wèi biān lì，

多为边吏，

chén qiè wén zhī，

臣窃闻之，

yǔ zhōng guó yì。

与中国异。

xiàn yǐ gāo shān，

限以高山，

rén jī suǒ jué，

人迹所绝，

chē dào bù tōng，

车道不通，

tiān dì suǒ yǐ gé wài nèi yě。

天地所以隔外内也。

qí rù zhōng guó bì xià lǐng shuǐ，

其入中国必下领水，

lǐng shuǐ zhī shān qiào jùn，

领水之山峭峻，

piào shí pò zhōu，

漂石破舟，

bù kě yǐ dà chuán zài shí liáng xià yě。

不可以大船载食粮下也。

yuè rén yù wèi biàn，

越人欲为变，

bì xiān tián yú gàn jiè zhōng，

必先田馀干界中，

jī shí liáng，

积食粮，

nǎi rù fá cái zhì chuán。

乃入伐材治船。

biān chéng shǒu hòu chéng jǐn，

边城守候诚谨，

yuè rén yǒu rù fá cái zhě，

越人有入伐材者，

zhé shōu bǔ，

辄收捕，

fén qí jī jù，

焚其积聚，

suī bǎi yuè，

虽百越，

nài biān chéng hé qiě yuè rén mián lì bó cái，

奈边城何！且越人绵力薄材，

bù néng lù zhàn，

不能陆战，

yòu wú chē qí gōng nǔ zhī yòng，

又无车骑弓弩之用，

rán ér bù kě rù zhě，

然而不可入者，

yǐ bǎo dì xiǎn，

以保地险，

ér zhōng guó zhī rén bù néng qí shuǐ tǔ yě。

而中国之人不能其水土也。

chén wén yuè jiǎ zú bù xià shù shí wàn，

臣闻越甲卒不下数十万，

suǒ yǐ rù zhī，

所以入之，

wǔ bèi nǎi zú，

五倍乃足，

wǎn chē fèng xiǎng zhě，

挽车奉饷者，

bù zài qí zhōng。

不在其中。

nán fāng shǔ shī，

南方暑湿，

suǒ xià dān rè，

所夏瘅热，

bào lù shuǐ jū，

暴露水居，

fù shé hē shēng，

蝮蛇蠚生，

jí lì duō zuò，

疾疠多作，

bīng wèi xuè rèn ér bìng sǐ zhě shén èr sān，

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

suī jǔ yuè guó ér lǔ zhī，

虽举越国而虏之，

bù zú yǐ cháng suǒ wáng。

不足以偿所亡。

chén wén dào lù yán，

臣闻道路言，

mǐn yuè wáng dì jiǎ shì ér shā zhī，

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

jiǎ yǐ zhū sǐ，

甲以诛死，

qí mín wèi yǒu suǒ shǔ。

其民未有所属。

bì xià ruò yù lái nèi，

陛下若欲来内，

chù zhī zhōng guó，

处之中国，

shǐ zhòng chén lín cún，

使重臣临存，

shī dé chuí shǎng yǐ zhāo zhì zhī，

施德垂赏以招致之，

cǐ bì xié yòu fú lǎo yǐ guī shèng dé。

此必携幼扶老以归圣德。

ruò bì xià wú suǒ yòng zhī，

若陛下无所用之，

zé jì qí jué shì，

则继其绝世，

cún qí wáng guó，

存其亡国，

jiàn qí wáng hóu，

建其王侯，

yǐ wéi chù yuè，

以为畜越，

cǐ bì wěi zhì wèi fān chén，

此必委质为藩臣，

shì gòng gòng zhí。

世共贡职。

bì xià yǐ fāng cùn zhī yìn，

陛下以方寸之印，

zhàng èr zhī zǔ，

丈二之组，

tián fǔ fāng wài，

填抚方外，

bù láo yī zú，

不劳一卒，

bù dùn yī jǐ，

不顿一戟，

ér wēi dé bìng xíng。

而威德并行。

jīn yǐ bīng rù qí dì，

今以兵入其地，

cǐ bì zhèn kǒng，

此必震恐，

yǐ yǒu sī wèi yù tú miè zhī yě，

以有司为欲屠灭之也，

bì zhì tù táo rù shān lín xiǎn zǔ。

必雉兔逃入山林险阻。

bèi ér qù zhī，

背而去之，

zé fù xiāng qún jù liú ér shǒu zhī，

则复相群聚；留而守之，

lì suì jīng nián，

历岁经年，

zé shì zú bà juàn，

则士卒罢倦，

shí liáng fá jué，

食粮乏绝，

nán zǐ bù dé gēng jià shù zhǒng，

男子不得耕稼树种，

fù rén bù dé fǎng jī zhī rèn，

妇人不得纺绩织纴，

dīng zhuàng cóng jūn，

丁壮从军，

lǎo ruò zhuǎn xiǎng，

老弱转饷，

jū zhě wú shí，

居者无食，

xíng zhě wú liáng。

行者无粮。

mín kǔ bīng shì，

民苦兵事，

wáng táo zhě bì zhòng，

亡逃者必众，

suí ér zhū zhī，

随而诛之，

bù kě shèng jǐn，

不可胜尽，

dào zéi bì qǐ。

盗贼必起。

chén wén zhǎng lǎo yán，

臣闻长老言，

qín zhī shí cháng shǐ wèi tú suī jī yuè，

秦之时尝使尉屠睢击越，

yòu shǐ jiān lù záo qú tōng dào。

又使监禄凿渠通道。

yuè rén táo rù shēn shān lín cóng，

越人逃入深山林丛，

bù kě dé gōng。

不可得攻。

liú jūn tún shǒu kòng dì，

留军屯守空地，

kuàng rì yǐn jiǔ，

旷日引久，

shì zú láo juàn，

士卒劳倦，

yuè chū jī zhī。

越出击之。

qín bīng dà pò，

秦兵大破，

nǎi fā shì shù yǐ bèi zhī。

乃发适戍以备之。

dāng cǐ zhī shí，

当此之时，

wài nèi sāo dòng，

外内骚动，

bǎi xìng mí bì，

百姓靡敝，

xíng zhě bù hái，

行者不还，

wǎng zhě mò fǎn，

往者莫反，

jiē bù liáo shēng，

皆不聊生，

wáng táo xiāng cóng，

亡逃相从，

qún wèi dào zéi，

群为盗贼，

yú shì shān dōng zhī nán shǐ xīng。

于是山东之难始兴。

cǐ lǎo zi suǒ wèi shī zhī suǒ chǔ，

此老子所谓“师之所处，

jīng jí shēng zhī zhě yě。

荆棘生之”者也。

bīng zhě xiōng shì，

兵者凶事，

yī fāng yǒu jí，

一方有急，

sì miàn jiē cóng。

四面皆从。

chén kǒng biàn gù zhī shēng，

臣恐变故之生，

jiān xié zhī zuò，

奸邪之作，

yóu cǐ shǐ yě。

由此始也。

zhōu yì yuē gāo zōng fá guǐ fāng，

《周易》曰：“高宗伐鬼方，

sān nián ér kè zhī。

三年而克之。

guǐ fāng，

”鬼方，

xiǎo mán yí gāo zōng，

小蛮夷；高宗，

yīn zhī shèng tiān zǐ yě。

殷之盛天子也。

yǐ shèng tiān zǐ fá xiǎo mán yí，

以盛天子伐小蛮夷，

sān nián ér hòu kè，

三年而后克，

yán yòng bīng zhī bù kě bù zhòng yě。

言用兵之不可不重也。

chén wén tiān zǐ zhī bīng yǒu zhēng ér wú zhàn，

臣闻天子之兵有征而无战，

yán mò gǎn xiào yě。

言莫敢校也。

rú shǐ yuè rén méng jiǎo xìng yǐ nì zhí shì zhī yán xíng，

如使越人蒙徼幸以逆执事之颜行，

sī yú zhī zú yǒu yī bù bèi ér guī zhě，

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

suī dé yuè wáng zhī shǒu，

虽得越王之首，

chén yóu qiè wèi dà hàn xiū zhī。

臣犹窃为大汉羞之。

bì xià yǐ sì hǎi wèi jìng，

陛下以四海为境，

jiǔ zhōu wèi jiā，

九州为家，

bā sǒu wèi yòu，

八薮为囿，

jiāng hàn wèi chí，

江汉为池，

shēng mín zhī shǔ jiē wèi chén qiè。

生民之属皆为臣妾。

rén tú zhī zhòng zú yǐ fèng qiān guān zhī gòng，

人徒之众足以奉千官之共，

zū shuì zhī shōu zú yǐ gěi shèng yú zhī yù。

租税之收足以给乘舆之御。

wán xīn shén míng，

玩心神明，

bǐng zhí shèng dào，

秉执圣道，

fù fǔ yī，

负黼依，

féng yù jǐ，

冯玉几，

nán miàn ér tīng duàn，

南面而听断，

hào lìng tiān xià，

号令天下，

sì hǎi zhī nèi mò bù xiàng yīng。

四海之内莫不向应。

bì xià chuí dé huì yǐ fù lù zhī，

陛下垂德惠以覆露之，

shǐ yuán yuán zhī mín ān shēng lè yè，

使元元之民安生乐业，

zé zé bèi wàn shì，

则泽被万世，

chuán zhī zǐ sūn，

传之子孙，

shī zhī wú qióng。

施之无穷。

tiān xià zhī ān yóu tài shān ér sì wéi zhī yě，

天下之安犹泰山而四维之也，

yí dí zhī dì hé zú yǐ wéi yī rì zhī xián，

夷狄之地何足以为一日之闲，

ér fán hàn mǎ zhī láo hū shī yún wáng yóu yǔn sāi，

而烦汗马之劳乎！《诗》云“王犹允塞，

xú fāng jì lái，

徐方既来”，

yán wáng dào shén dà，

言王道甚大，

ér yuǎn fāng huái zhī yě。

而远方怀之也。

chén wén zhī，

臣闻之，

nóng fū láo ér jūn zǐ yǎng yān，

农夫劳而君子养焉，

yú zhě yán ér zhì zhě zé yān。

愚者言而智者择焉。

chén ān xìng de wèi bì xià shǒu fān，

臣安幸得为陛下守藩，

yǐ shēn wéi zhàng bì，

以身为障蔽，

rén chén zhī rèn yě。

人臣之任也。

biān jìng yǒu jǐng，

边境有警，

ài shēn zhī sǐ ér bù bì qí yú，

爱身之死而不毕其愚，

fēi zhōng chén yě。

非忠臣也。

chén ān qiè kǒng jiāng lì zhī yǐ shí wàn zhī shī wèi yī shǐ zhī rèn yě shì shí，

臣安窃恐将吏之以十万之师为一使之任也！ 是时，

hàn bīng suì chū，

汉兵遂出，

mò yú lǐng，

末逾领，

shì huì mǐn yuè wáng dì yú shàn shā wáng yǐ jiàng。

适会闽越王弟馀善杀王以降。

hàn bīng bà。

汉兵罢。

shàng jiā huái nán zhī yì，

上嘉淮南之意，

měi jiāng zú zhī gōng，

美将卒之功，

nǎi lìng yán zhù yù yì fēng zhǐ yú nán yuè。

乃令严助谕意风指于南越。

nán yuè wáng dùn shǒu yuē tiān zǐ nǎi xìng xīng bīng zhū mǐn yuè，

南越王顿首曰：“天子乃幸兴兵诛闽越，

sǐ wú yǐ bào jí qiǎn tài zǐ suí zhù rù shì。

死无以报！”即遣太子随助入侍。

zhù hái，

助还，

yòu yù huái nán yuē huáng dì wèn huái nán wáng shǐ zhōng dài fū yù shàng shū yán shì，

又谕淮南曰：“皇帝问淮南王：使中大夫玉上书言事，

wén zhī。

闻之。

zhèn fèng xiān dì zhī xiū dé，

朕奉先帝之休德，

sù xīng yè mèi，

夙兴夜寐，

míng bù néng zhú，

明不能烛，

zhòng yǐ bù dé，

重以不德，

shì yǐ bǐ nián xiōng zāi hài zhòng。

是以比年凶灾害众。

fū yǐ miǎo miǎo zhī shēn，

夫以眇眇之身，

tuō yú wáng hóu zhī shàng，

托于王侯之上，

nèi yǒu jī hán zhī mín，

内有饥寒之民，

nán yí xiāng rǎng，

南夷相攘，

shǐ biān sāo rán bù ān，

使边骚然不安，

zhèn shén jù yān。

朕甚惧焉。

jīn wáng shēn wéi zhòng lǜ，

今王深惟重虑，

míng tài píng yǐ bì zhèn shī，

明太平以弼朕失，

chēng sān dài zhì shèng，

称三代至盛，

jì tiān jiē dì，

际天接地，

rén jī suǒ jí，

人迹所及，

xián jǐn bīn fú，

咸尽宾服，

miǎo rán shén cán。

藐然甚惭。

jiā wáng zhī yì，

嘉王之意，

mí yǒu suǒ zhōng，

靡有所终，

shǐ zhōng dài fū zhù yù zhèn yì，

使中大夫助谕朕意，

gào wáng yuè shì。

告王越事。

zhù yù yì yuē jīn zhě dài wáng yǐ fā tún lín yuè shì shàng shū，

” 助谕意曰：“今者大王以发屯临越事上书，

bì xià gù qiǎn chén zhù gào wáng qí shì。

陛下故遣臣助告王其事。

wáng jū yuǎn，

王居远，

shì báo jù，

事薄遽，

bù yǔ wáng tóng qí jì。

不与王同其计。

cháo yǒu quē zhèng，

朝有阙政，

yí wáng zhī yōu，

遗王之忧，

bì xià shén hèn zhī。

陛下甚恨之。

fū bīng gù xiōng qì，

夫兵固凶器，

míng zhǔ zhī suǒ chóng chū yě，

明主之所重出也，

rán zì wǔ dì sān wáng jìn bào zhǐ luàn，

然自五帝、三王禁暴止乱，

fēi bīng，

非兵，

wèi zhī wén yě。

未之闻也。

hàn wèi tiān xià zōng，

汉为天下宗，

cāo shā shēng zhī bǐng，

操杀生之柄，

yǐ zhì hǎi nèi zhī mìng，

以制海内之命，

wēi zhě wàng ān，

危者望安，

luàn zhě áng zhì。

乱者卬治。

jīn mǐn yuè wáng hěn lì bù rén，

今闽越王狠戾不仁，

shā qí gǔ ròu，

杀其骨肉，

lí qí qīn qī，

离其亲戚，

suǒ wéi shén duō bú yì，

所为甚多不义，

yòu shù jǔ bīng qīn líng bǎi yuè，

又数举兵侵陵百越，

bìng jiān lín guó，

并兼邻国，

yǐ wéi bào qiáng，

以为暴强，

yīn jì qí cè，

阴计奇策，

rù fán xún yáng lóu chuán，

入燔寻阳楼船，

yù zhāo kuài jī zhī dì，

欲招会稽之地，

yǐ jiàn jù jiàn zhī jī。

以践句践之迹。

jīn zhě，

今者，

biān yòu yán mǐn wáng lǜ liǎng guó jī nán yuè。

边又言闽王率两国击南越。

bì xià wèi wàn mín ān wēi jiǔ yuǎn zhī jì，

陛下为万民安危久远之计，

shǐ rén yù gào zhī yuē tiān xià ān níng，

使人谕告之曰：‘天下安宁，

gè jì shì fǔ mín，

各继世抚民，

jìn wú gǎn xiāng bìng。

禁毋敢相并。

yǒu sī yí qí yǐ hǔ láng zhī xīn，

’有司疑其以虎狼之心，

tān jù bǎi yuè zhī lì，

贪据百越之利，

huò yú nì shùn，

或于逆顺，

bù fèng míng zhào，

不奉明诏，

zé kuài jī yù zhāng bì yǒu zhǎng huàn。

则会稽、豫章必有长患。

qiě tiān zǐ zhū ér bù fá，

且天子诛而不伐，

yān yǒu láo bǎi xìng kǔ shì zú hū gù qiǎn liǎng jiāng tún yú jìng shàng，

焉有劳百姓苦士卒乎？故遣两将屯于境上，

zhèn wēi wǔ，

震威武，

yáng shēng xiāng，

扬声乡，

tún céng wèi huì，

屯曾未会，

tiān yòu qí zhōng，

天诱其衷，

mǐn wáng yǔn mìng，

闽王陨命，

zhé qiǎn shǐ zhě bà tún，

辄遣使者罢屯，

wú hòu nóng shí。

毋后农时。

nán yuè wáng shén jiā bèi huì zé，

南越王甚嘉被惠泽，

méng xiū dé，

蒙休德，

yuàn gé xīn yì xíng，

愿革心易行，

shēn cóng shǐ zhě rù xiè。

身从使者入谢。

yǒu gǒu mǎ zhī bìng，

有狗马之病，

bù néng shèng fú，

不能胜服，

gù qiǎn tài zǐ yīng qí rù shì bìng yǒu chōu，

故遣太子婴齐入侍；病有瘳，

yuàn fú běi quē，

愿伏北阙，

wàng dà tíng，

望大廷，

yǐ bào shèng dé。

以报盛德。

mǐn wáng yǐ bā yuè jǔ bīng yú yě nán，

闽王以八月举兵于冶南，

shì zú bà juàn，

士卒罢倦，

sān wáng zhī zhòng xiāng yǔ gōng zhī，

三王之众相与攻之，

yīn qí ruò dì yú shàn yǐ chéng qí zhū，

因其弱弟馀善以成其诛，

zhì jīn guó kōng xū，

至今国空虚，

qiǎn shǐ zhě shàng fú jié，

遣使者上符节，

qǐng suǒ lì，

请所立，

bù gǎn zì lì，

不敢自立，

yǐ dài tiān zǐ zhī míng zhào。

以待天子之明诏。

cǐ yī jǔ，

此一举，

bù cuò yī bīng zhī fēng，

不挫一兵之锋，

bù yòng yī zú zhī sǐ，

不用一卒之死，

ér mǐn wáng fú gū，

而闽王伏辜，

nán yuè bèi zé，

南越被泽，

wēi zhèn bào wáng，

威震暴王，

yì cún wēi guó，

义存危国，

cǐ zé bì xià shēn jì yuǎn lǜ zhī suǒ chū yě。

此则陛下深计远虑之所出也。

shì xiào jiàn qián，

事效见前，

gù shǐ chén zhù lái yù wáng yì。

故使臣助来谕王意。

yú shì wáng xiè yuē suī tāng fá jié，

” 于是王谢曰：“虽汤伐桀，

wén wáng fá chóng，

文王伐崇，

chéng bù guò cǐ。

诚不过此。

chén ān wàng yǐ yú yì kuáng yán，

臣安妄以愚意狂言，

bì xià bù rěn jiā zhū，

陛下不忍加诛，

shǐ shǐ zhě lín zhào chén ān yǐ suǒ bù wén，

使使者临诏臣安以所不闻，

chéng bù shèng hòu xìng zhù yóu shì yǔ huái nán wáng xiāng jié ér hái。

诚不胜厚幸！”助由是与淮南王相结而还。

shàng dà yuè。

上大说。

zhù shì yàn cóng róng，

助侍燕从容，

shàng wèn zhù jū xiāng lǐ shí，

上问助居乡里时，

zhù duì yuē jiā pín，

助对曰：“家贫，

wèi yǒu xù fù rén suǒ rǔ。

为友婿富人所辱。

shàng wèn suǒ yù，

”上问所欲，

duì yuàn wèi kuài jī tài shǒu。

对愿为会稽太守。

yú shì bài wèi kuài jī tài shǒu。

于是拜为会稽太守。

shù nián，

数年，

bù wén wèn。

不闻问。

cì shū yuē zhì zhào kuài jī tài shǒu jūn yàn chéng míng zhī lú，

赐书曰：“制诏会稽太守：君厌承明之庐，

láo shì cóng zhī shì，

劳侍从之事，

huái gù tǔ，

怀故土，

chū wèi jùn lì。

出为郡吏。

kuài jī dōng jiē yú hǎi，

会稽东接于海，

nán jìn zhū yuè，

南近诸越，

běi zhěn dà jiāng。

北枕大江。

jiān zhě，

间者，

kuò yān jiǔ bù wén wèn，

阔焉久不闻问，

jù yǒu chūn qiū duì，

具有《春秋》对，

wú yǐ sū qín cóng héng。

毋以苏秦从横。

zhù kǒng，

”助恐，

shàng shū xiè chēng chūn qiū tiān wáng chū jū yú zhèng，

上书谢称：“《春秋》天王出居于郑，

bù néng shì mǔ，

不能事母，

gù jué zhī。

故绝之。

chén shì jūn，

臣事君，

yóu zǐ shì fù mǔ yě，

犹子事父母也，

chén zhù dāng fú zhū。

臣助当伏诛。

bì xià bù rěn jiā zhū，

陛下不忍加诛，

yuàn fèng sān nián jì zuì。

愿奉三年计最。

zhào xǔ，

”诏许，

yīn liú shì zhōng。

因留侍中。

yǒu qí yì，

有奇异，

zhé shǐ wéi wén，

辄使为文，

jí zuò fù sòng shù shí piān。

及作赋颂数十篇。

hòu huái nán wáng lái zhāo，

后淮南王来朝，

hòu lù yí zhù，

厚赂遗助，

jiāo sī lùn yì。

交私论议。

jí huái nán wáng fǎn，

及淮南王反，

shì yǔ zhù xiāng lián，

事与助相连，

shàng báo qí zuì，

上薄其罪，

yù wù zhū。

欲勿诛。

tíng wèi zhāng tāng zhēng，

廷尉张汤争，

yǐ wéi zhù chū rù jìn mén，

以为助出入禁门，

fù xīn zhī chén，

腹心之臣，

ér wài yǔ zhū hóu jiāo sī rú cǐ，

而外与诸侯交私如此，

bù zhū，

不诛，

hòu bù kě zhì。

后不可治。

zhù jìng qì shì。

助竟弃市。

zhū mǎi chén zì wēng zi，

朱买臣字翁子，

wú rén yě。

吴人也。

jiā pín，

家贫，

hǎo dú shū，

好读书，

bù zhì chǎn yè，

不治产业，

cháng ài xīn qiáo，

常艾薪樵，

mài yǐ gěi shí，

卖以给食，

dān shù xīn，

担束薪，

xíng qiě sòng shū。

行且诵书。

qí qī yì fù dài xiāng suí，

其妻亦负戴相随，

shù zhǐ mǎi chén wú gē ǒu dào zhōng。

数止买臣毋歌呕道中。

mǎi chén yù yì jí gē，

买臣愈益疾歌，

qī xiū zhī，

妻羞之，

qiú qù。

求去。

mǎi chén xiào yuē wǒ nián wǔ shí dāng fù guì，

买臣笑曰：“我年五十当富贵，

jīn yǐ sì shí yú yǐ。

今已四十余矣。

nǚ kǔ rì jiǔ，

女苦日久，

dài wǒ fù guì bào nǚ gōng。

待我富贵报女功。

qī huì nù yuē rú gōng děng，

”妻恚怒曰：“如公等，

zhōng è sǐ gōu zhōng ěr，

终饿死沟中耳，

hé néng fù guì mǎi chén bù néng liú，

何能富贵！”买臣不能留，

jí tīng qù。

即听去。

qí hòu，

其后，

mǎi chén dú xíng gē dào zhōng，

买臣独行歌道中，

fù xīn mù jiān。

负薪墓间。

gù qī yǔ fū jiā jù shàng zhǒng，

故妻与夫家俱上冢，

jiàn mǎi chén jī hán，

见买臣饥寒，

hū fàn yǐn zhī。

呼饭饮之。

hòu shù suì，

后数岁，

mǎi chén suí shàng jì lì wèi zú，

买臣随上计吏为卒，

jiāng zhòng chē zhì cháng ān，

将重车至长安，

yì quē shàng shū，

诣阙上书，

shū jiǔ bù bào。

书久不报。

dài zhào gōng chē，

待诏公车，

liáng yòng fá，

粮用乏，

shàng jì lì zú gèng qǐ gài zhī。

上计吏卒更乞丐之。

huì yì zi yán zhù guì xìng，

会邑子严助贵幸，

jiàn mǎi chén，

荐买臣，

zhào jiàn，

召见，

shuō chūn qiū，

说《春秋》，

yán chǔ cí，

言《楚词》，

dì shén shuō zhī，

帝甚说之，

bài mǎi chén wèi zhōng dài fū，

拜买臣为中大夫，

yǔ yán zhù jù shì zhōng。

与严助俱侍中。

shì shí，

是时，

fāng zhù shuò fāng，

方筑朔方，

gōng sūn hóng jiàn，

公孙弘谏，

yǐ wéi bà bì zhōng guó。

以为罢敝中国。

shàng shǐ mǎi chén nán qū hóng，

上使买臣难诎弘，

yǔ zài hóng chuán。

语在《弘传》。

hòu mǎi chén zuò shì miǎn，

后买臣坐事免，

jiǔ zhī，

久之，

zhào dài zhào。

召待诏。

shì shí，

是时，

dōng yuè shù fǎn fù，

东越数反复，

mǎi chén yīn yán gù dōng yuè wáng jū bǎo quán shān，

买臣因言：“故东越王居保泉山，

yī rén shǒu xiǎn，

一人守险，

qiān rén bù dé shàng。

千人不得上。

jīn wén dōng yuè wáng gèng xǐ chù nán xíng，

今闻东越王更徙处南行，

qù quán shān wǔ bǎi lǐ，

去泉山五百里，

jū dà zé zhōng。

居大泽中。

jīn fā bīng fú hǎi，

今发兵浮海，

zhí zhǐ quán shān，

直指泉山，

chén zhōu liè bīng，

陈舟列兵，

xí juǎn nán xíng，

席卷南行，

kě pò miè yě。

可破灭也。

shàng bài mǎi chén kuài jī tài shǒu。

”上拜买臣会稽太守。

shàng wèi mǎi chén yuē fù guì bù guī gù xiāng，

上谓买臣曰：“富贵不归故乡，

rú yī xiù yè xíng，

如衣绣夜行，

jīn zi hé rú mǎi chén dùn shǒu cí xiè。

今子何如？”买臣顿首辞谢。

zhào mǎi chén dào jùn，

诏买臣到郡，

zhì lóu chuán，

治楼船，

bèi liáng shí shuǐ zhàn jù，

备粮食、水战具，

xū zhào shū dào，

须诏书到，

jūn yǔ jù jìn。

军与俱进。

chū，

初，

mǎi chén miǎn，

买臣免，

dài zhào，

待诏，

cháng cóng kuài jī shǒu dǐ zhě jì jū fàn shí。

常从会稽守邸者寄居饭食。

bài wèi tài shǒu，

拜为太守，

mǎi chén yī gù yī，

买臣衣故衣，

huái qí yìn shòu，

怀其印绶，

bù guī jùn dǐ。

步归郡邸。

zhí shàng jì shí，

直上计时，

kuài jī lì fāng xiāng yǔ qún yǐn，

会稽吏方相与群饮，

bù shì mǎi chén。

不视买臣。

mǎi chén rù shì zhōng，

买臣入室中，

shǒu dǐ yǔ gòng shí，

守邸与共食，

shí qiě bǎo，

食且饱，

shǎo jiàn qí shòu，

少见其绶，

shǒu dǐ guài zhī，

守邸怪之，

qián yǐn qí shòu，

前引其绶，

shì qí yìn，

视其印，

kuài jī tài shǒu zhāng yě。

会稽太守章也。

shǒu dǐ jīng，

守邸惊，

chū yǔ shàng jì yuàn lì。

出语上计掾吏。

jiē zuì，

皆醉，

dà hū yuē wàng dàn ěr shǒu dǐ yuē shì lái shì zhī。

大呼曰：“妄诞耳！”守邸曰：“试来视之。

qí gù rén sù qīng mǎi chén zhě rù nèi shì zhī，

”其故人素轻买臣者入内视之，

hái zǒu，

还走，

jí hū yuē shí rán zuò zhōng jīng hài，

疾呼曰：“实然！”坐中惊骇，

bái shǒu chéng，

白守丞，

xiāng tuī pái chén liè zhōng tíng bài yè。

相推排陈列中庭拜谒。

mǎi chén xú chū hù。

买臣徐出户。

yǒu qǐng，

有顷，

cháng ān jiù lì chéng sì mǎ chē lái yíng，

长安厩吏乘驷马车来迎，

mǎi chén suì chéng chuán qù。

买臣遂乘传去。

kuài jī wén tài shǒu qiě zhì，

会稽闻太守且至，

fā mín chú dào，

发民除道，

xiàn zhǎng lì bìng sòng yíng，

县长吏并送迎，

chē bǎi yú chéng。

车百余乘。

rù wú jiè，

入吴界，

jiàn qí gù qī qī fū zhì dào。

见其故妻、妻夫治道。

mǎi chén zhù chē，

买臣驻车，

hū lìng hòu chē zài qí fū qī，

呼令后车载其夫妻，

dào tài shǒu shě，

到太守舍，

zhì yuán zhōng，

置园中，

gěi shí zhī。

给食之。

jū yī yuè，

居一月，

qī zì jīng sǐ，

妻自经死，

mǎi chén qǐ qí fū qián，

买臣乞其夫钱，

lìng zàng。

令葬。

xī zhào jiàn gù rén yǔ yǐn shí zhū cháng yǒu ēn zhě，

悉召见故人与饮食诸尝有恩者，

jiē bào fù yān。

皆报复焉。

jū suì yú，

居岁余，

mǎi chén shòu zhào jiāng bīng，

买臣受诏将兵，

yǔ héng hǎi jiāng jūn hán shuō děng jù jī pò dōng yuè，

与横海将军韩说等俱击破东越，

yǒu gōng。

有功。

zhēng rù wéi zhǔ jué dū wèi，

征入为主爵都尉，

liè yú jiǔ qīng。

列于九卿。

shù nián，

数年，

zuò fǎ miǎn guān，

坐法免官，

fù wèi chéng xiàng zhǎng shǐ。

复为丞相长史。

zhāng tāng wèi yù shǐ dài fū。

张汤为御史大夫。

shǐ，

始，

mǎi chén yǔ yán zhù jù shì zhōng，

买臣与严助俱侍中，

guì yòng shì，

贵用事，

tāng shàng wèi xiǎo lì，

汤尚为小吏，

qū zǒu mǎi chén děng qián。

趋走买臣等前。

hòu tāng yǐ yán wèi zhì huái nán yù，

后汤以延尉治淮南狱，

pái xiàn yán zhù，

排陷严助，

mǎi chén yuàn tāng。

买臣怨汤。

jí mǎi chén wèi zhǎng shǐ，

及买臣为长史，

tāng shù xíng chéng xiàng shì，

汤数行丞相事，

zhī mǎi chén sù guì，

知买臣素贵，

gù líng zhé zhī。

故陵折之。

mǎi chén jiàn tāng，

买臣见汤，

zuò chuáng shàng fú wèi lǐ。

坐床上弗为礼。

mǎi chén shēn yuàn，

买臣深怨，

cháng yù sǐ zhī。

常欲死之。

hòu suì gào tāng yīn shì，

后遂告汤阴事，

tāng zì shā，

汤自杀，

shàng yì zhū mǎi chén。

上亦诛买臣。

mǎi chén zǐ shān fǔ guān zhì jùn shǒu，

买臣子山拊官至郡守，

yòu fú fēng。

右扶风。

wú qiū shòu wáng zì zi gàn，

吾丘寿王字子赣，

zhào rén yě。

赵人也。

nián shào，

年少，

yǐ shàn gé wǔ zhào dài zhào。

以善格五召待诏。

zhào shǐ cóng zhōng dài fū dǒng zhòng shū shòu chūn qiū，

诏使从中大夫董仲舒受《春秋》，

gāo cái tōng míng。

高才通明。

qiān shì zhōng zhōng láng，

迁侍中中郎，

zuò fǎ miǎn。

坐法免。

shàng shū xiè zuì，

上书谢罪，

yuàn yǎng mǎ huáng mén，

愿养马黄门，

shàng bù xǔ。

上不许。

hòu yuàn shǒu sāi gǎn kòu nán，

后愿守塞扞寇难，

fù bù xǔ。

复不许。

jiǔ zhī，

久之，

shàng shū yuàn jī xiōng nú，

上疏愿击匈奴，

zhào wèn zhuàng，

诏问状，

shòu wáng duì liáng shàn，

寿王对良善，

fù zhào wèi láng。

复召为郎。

shāo qiān，

稍迁，

huì dōng jùn dào zéi qǐ，

会东郡盗贼起，

bài wèi dōng jùn dū wèi。

拜为东郡都尉。

shàng yǐ shòu wáng wèi dū wèi，

上以寿王为都尉，

bù fù zhì tài shǒu。

不复置太守。

shì shí，

是时，

jūn lǚ shù fā，

军旅数发，

nián suì bù shú，

年岁不熟，

duō dào zéi。

多盗贼。

zhào cì shòu wáng xǐ shū yuē zi zài zhèn qián zhī shí，

诏赐寿王玺书曰：“子在朕前之时，

zhī lüè fú còu，

知略辐凑，

yǐ wéi tiān xià shǎo shuāng，

以为天下少双，

hǎi nèi guǎ èr。

海内寡二。

jí zhì lián shí yú chéng zhī shǒu，

及至连十余城之守，

rèn sì qiān dàn zhī zhòng，

任四千石之重，

zhí shì bìng fèi，

职事并废，

dào zéi cóng héng，

盗贼从横，

shén bù chēng zài qián shí，

甚不称在前时，

hé yě shòu wáng xiè zuì，

何也？”寿王谢罪，

yīn yán qí zhuàng。

因言其状。

hòu zhēng rù wèi guāng lù dài fu shì zhōng。

后征入为光禄大夫侍中。

chéng xiàng gōng sūn hóng zòu yán mín bù dé xié gōng nǔ。

丞相公孙弘奏言：“民不得挟弓弩。

shí zéi guō nǔ，

十贼彍弩，

bǎi lì bù gǎn qián，

百吏不敢前，

dào zéi bù zhé fú gū，

盗贼不辄伏辜，

miǎn tuō zhě zhòng，

免脱者众，

hài guǎ ér lì duō，

害寡而利多，

cǐ dào zéi suǒ yǐ fān yě。

此盗贼所以蕃也。

jìn mín bù dé xié gōng nǔ，

禁民不得挟弓弩，

zé dào zéi zhí duǎn bīng，

则盗贼执短兵，

duǎn bīng jiē zé zhòng zhě shèng。

短兵接则众者胜。

yǐ zhòng lì bǔ guǎ zéi，

以众吏捕寡贼，

qí shì bì děi。

其势必得。

dào zéi yǒu hài wú lì，

盗贼有害无利，

qiě mò fàn fǎ，

且莫犯法，

xíng cuò zhī dào yě。

刑错之道也。

chén yú yǐ wéi jìn mín wú dé xié gōng nǔ biàn。

臣愚以为禁民毋得挟弓弩便。

shàng xià qí yì。

”上下其议。

shòu wáng duì yuē chén wén gǔ zhě zuò wǔ bīng，

寿王对曰： 臣闻古者作五兵，

fēi yǐ xiāng hài，

非以相害，

yǐ jìn bào tǎo xié yě。

以禁暴讨邪也。

ān jū zé yǐ zhì měng shòu ér bèi fēi cháng，

安居则以制猛兽而备非常，

yǒu shì zé yǐ shè shǒu wèi ér shī xíng zhèn。

有事则以设守卫而施行阵。

jí zhì zhōu shì shuāi wēi，

及至周室衰微，

shàng wú míng wáng，

上无明王，

zhū hóu lì zhèng，

诸侯力政，

qiáng qīn ruò，

强侵弱，

zhòng bào guǎ，

众暴寡，

hǎi nèi wán bì，

海内抏敝，

qiǎo zhà bìng shēng。

巧诈并生。

shì yǐ zhī zhě xiàn yú，

是以知者陷愚，

yǒng zhě wēi qiè，

勇者威怯，

gǒu yǐ dé shèng wèi wù，

苟以得胜为务，

bù gù yì lǐ。

不顾义理。

gù jī biàn xiè shì，

故机变械饰，

suǒ yǐ xiāng zéi hài zhī jù bù kě shèng shǔ。

所以相贼害之具不可胜数。

yú shì qín jiān tiān xià，

于是秦兼天下，

fèi wáng dào，

废王道，

lì sī yì，

立私议，

miè shī shū ér shǒu fǎ lìng，

灭《诗》、《书》而首法令，

qù rén ēn ér rèn xíng lù，

去仁恩而任刑戮，

duò míng chéng，

堕名城，

shā háo jié，

杀豪桀，

xiāo jiǎ bīng，

销甲兵，

zhé fēng rèn。

折锋刃。

qí hòu，

其后，

mín yǐ yōu chú chuí tǐng xiāng tà jī，

民以耰锄棰梃相挞击，

fàn fǎ zī zhòng，

犯法滋众，

dào zéi bù shèng，

盗贼不胜，

zhì yú zhě yī sāi lù，

至于赭衣塞路，

qún dào mǎn shān，

群盗满山，

zú yǐ luàn wáng。

卒以乱亡。

gù shèng wáng wù jiào huà ér shěng jìn fáng，

故圣王务教化而省禁防，

zhī qí bù zú shì yě。

知其不足恃也。

jīn bì xià zhāo míng dé，

今陛下昭明德，

jiàn tài píng，

建太平，

jǔ jùn cái，

举俊才，

xīng xué guān，

兴学官，

sān gōng yǒu sī huò yóu qióng xiàng，

三公有司或由穷巷，

qǐ bái wū，

起白屋，

liè dì ér fēng，

裂地而封，

yǔ nèi rì huà，

宇内日化，

fāng wài xiāng fēng，

方外乡风，

rán ér dào zéi yóu yǒu zhě，

然而盗贼犹有者，

jùn guó èr qiān dàn zhī zuì，

郡国二千石之罪，

fēi xié gōng nǔ zhī guò yě。

非挟弓弩之过也。

lǐ yuē nán zǐ shēng，

《礼》曰男子生，

sāng hú péng shǐ yǐ jǔ zhī，

桑弧蓬矢以举之，

míng shì yǒu shì yě。

明示有事也。

kǒng zǐ yuē wú hé zhí，

孔子曰：“吾何执，

zhí shè hū dà shè zhī lǐ，

执射乎？”大射之礼，

zì tiān zǐ jiàng jí shù rén，

自天子降及庶人，

sān dài zhī dào yě。

三代之道也。

shī yún dà hóu jì kàng，

《诗》云“大侯既抗，

gōng shǐ sī zhāng，

弓矢斯张，

shè fū jì tóng，

射夫既同，

xiàn ěr fā gōng，

献尔发功”，

yán guì zhōng yě。

言贵中也。

yú wén shèng wáng hé shè yǐ míng jiào yǐ，

愚闻圣王合射以明教矣，

wèi wén gōng shǐ zhī wèi jìn yě。

未闻弓矢之为禁也。

qiě suǒ wéi jìn zhě，

且所为禁者，

wèi dào zéi zhī yǐ gōng duó yě。

为盗贼之以攻夺也。

gōng duó zhī zuì sǐ，

攻夺之罪死，

rán ér bù zhǐ zhě，

然而不止者，

dà jiān zhī yú zhòng zhū gù bù bì yě。

大奸之于重诛固不避也。

chén kǒng xié rén xié zhī ér lì bù néng zhǐ，

臣恐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

liáng mín yǐ zì bèi ér dǐ fǎ jìn，

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

shì shàn zéi wēi ér duó mín jiù yě。

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

qiè yǐ wéi wú yì yú jìn jiān，

窃以为无益于禁奸，

ér fèi xiān wáng zhī diǎn，

而废先王之典，

shǐ xué zhě bù dé xí xíng qí lǐ，

使学者不得习行其礼，

dà bù biàn。

大不便。

shū zòu，

书奏，

shàng yǐ nán chéng xiàng hóng。

上以难丞相弘。

hóng qū fú yān。

弘诎服焉。

jí fén yīn dé bǎo dǐng，

及汾阴得宝鼎，

wǔ dì jiā zhī，

武帝嘉之，

jiàn jiàn zōng miào，

荐见宗庙，

zāng yú gān quán gōng。

臧于甘泉宫。

qún chén jiē shàng shòu hè yuē bì xià de zhōu dǐng。

群臣皆上寿贺曰：“陛下得周鼎。

shòu wáng dú yuē fēi zhōu dǐng。

”寿王独曰非周鼎。

shàng wén zhī，

上闻之，

zhào ér wèn zhī，

召而问之，

yuē jīn zhèn dé zhōu dǐng，

曰：“今朕得周鼎，

qún chén jiē yǐ wéi rán，

群臣皆以为然，

shòu wáng dú yǐ wéi fēi，

寿王独以为非，

hé yě yǒu shuō zé kě，

何也？有说则可，

wú shuō zé sǐ。

无说则死。

shòu wáng duì yuē chén ān gǎn wú shuō chén wén zhōu dé shǐ hū hòu jì，

”寿王对曰：“臣安敢无说！臣闻周德始乎后稷，

cháng yú gōng liú，

长于公刘，

dà yú dài wáng，

大于大王，

chéng yú wén wǔ，

成于文、武，

xiǎn yú zhōu gōng，

显于周公，

dé zé shàng zhāo，

德泽上昭，

tiān xià lòu quán，

天下漏泉，

wú suǒ bù tōng。

无所不通。

shàng tiān bào yìng，

上天报应，

dǐng wèi zhōu chū，

鼎为周出，

gù míng yuē zhōu dǐng。

故名曰周鼎。

jīn hàn zì gāo zǔ jì zhōu，

今汉自高祖继周，

yì zhāo dé xiǎn xíng，

亦昭德显行，

bù ēn shī huì，

布恩施惠，

liù hé hé tóng。

六合和同。

zhì yú bì xià，

至于陛下，

huī kuò zǔ yè，

恢廓祖业，

gōng dé yù shèng，

功德愈盛，

tiān ruì bìng zhì，

天瑞并至，

zhēn xiáng bì jiàn。

珍祥毕见。

xī qín shǐ huáng qīn chū dǐng yú péng chéng ér bù néng dé，

昔秦始皇亲出鼎于彭城而不能得，

tiān zuò yǒu dé ér bǎo dǐng zì chū，

天祚有德而宝鼎自出，

cǐ tiān zhī suǒ yǐ yǔ hàn，

此天之所以与汉，

nǎi hàn bǎo，

乃汉宝，

fēi zhōu bǎo yě。

非周宝也。

shàng yuē shàn。

”上曰：“善。

qún chén jiē chēng wàn suì。

”群臣皆称万岁。

shì rì，

是日，

cì shòu wáng huáng jīn shí jīn。

赐寿王黄金十斤。

hòu zuò shì zhū。

后坐事诛。

zhǔ fù yǎn，

主父偃，

qí guó lín zāi rén yě。

齐国临菑人也。

xué cháng duǎn cóng héng shù，

学长短从横术，

wǎn nǎi xué yì chūn qiū bǎi jiā zhī yán。

晚乃学《易》、《春秋》、百家之言。

yóu qí zhū zǐ jiān，

游齐诸子间，

zhū rú shēng xiàng yǔ pái bīn，

诸儒生相与排傧，

bù róng yú qí。

不容于齐。

jiā pín，

家贫，

jiǎ dài wú suǒ de，

假贷无所得，

běi yóu yān zhào zhōng shān，

北游燕、赵、中山，

jiē mò néng hòu，

皆莫能厚，

kè shén kùn。

客甚困。

yǐ zhū hóu mò zú yóu zhě，

以诸侯莫足游者，

yuán guāng yuán nián，

元光元年，

nǎi xī rù guān jiàn wèi jiāng jūn。

乃西入关见卫将军。

wèi jiāng jūn shù yán shàng，

卫将军数言上，

shàng bù xǐng。

上不省。

zī yòng fá，

资用乏，

liú jiǔ，

留久，

zhū hóu bīn kè duō yàn zhī，

诸侯宾客多厌之，

nǎi shàng shū què xià。

乃上书阙下。

cháo zòu，

朝奏，

mù zhào rù jiàn。

暮召入见。

suǒ yán jiǔ shì，

所言九事，

qí bā shì wèi lǜ lìng，

其八事为律令，

yī shì jiàn fá xiōng nú，

一事谏伐匈奴，

yuē chén wén míng zhǔ bù è qiè jiàn yǐ bó guān，

曰： 臣闻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

zhōng chén bù bì zhòng zhū yǐ zhí jiàn，

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

shì gù shì wú yí cè ér gōng liú wàn shì。

是故事无遗策而功流万世。

jīn chén bù gǎn yǐn zhōng bì sǐ，

今臣不敢隐忠避死，

yǐ xiào yú jì，

以效愚计，

yuàn bì xià xìng shè ér shǎo chá zhī。

愿陛下幸赦而少察之。

sī mǎ fǎ yuē guó suī dà，

《司马法》曰：“国虽大，

hào zhàn bì wáng tiān xià suī píng，

好战必亡；天下虽平，

wàng zhàn bì wēi。

忘战必危。

tiān xià jì píng，

”天下既平，

tiān zǐ dà kǎi，

天子大恺，

chūn sōu qiū xiǎn，

春搜秋狝，

zhū hóu chūn zhèn lǚ，

诸侯春振旅，

qiū zhì bīng，

秋治兵，

suǒ yǐ bù wàng zhàn yě。

所以不忘战也。

qiě nù zhě nì dé yě，

且怒者逆德也，

bīng zhě xiōng qì yě，

兵者凶器也，

zhēng zhě mò jié yě。

争者末节也。

gǔ zhī rén jūn yī nù bì fú shī liú xiě，

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

gù shèng wáng chóng xíng zhī。

故圣王重行之。

fū wù zhàn shèng，

夫务战胜，

qióng wǔ shì，

穷武事，

wèi yǒu bù huǐ zhě yě。

未有不悔者也。

xī qín huáng dì rèn zhàn shèng zhī wēi，

昔秦皇帝任战胜之威，

cán shí tiān xià，

蚕食天下，

bìng tūn zhàn guó，

并吞战国，

hǎi nèi wèi yī，

海内为一，

gōng qí sān dài。

功齐三代。

wù shèng bù xiū，

务胜不休，

yù gōng xiōng nú，

欲攻匈奴，

lǐ sī jiàn yuē bù kě。

李斯谏曰：“不可。

fū xiōng nú wú chéng guō zhī jū，

夫匈奴无城郭之居，

wěi jī zhī shǒu，

委积之守，

qiān xǐ niǎo jǔ，

迁徙鸟举，

nán de ér zhì。

难得而制。

qīng bīng shēn rù，

轻兵深入，

liáng shí bì jué yùn liáng yǐ xíng，

粮食必绝；运粮以行，

zhòng bù jí shì。

重不及事。

dé qí dì，

得其地，

bù zú yǐ wéi lì dé qí mín，

不足以为利；得其民，

bù kě tiáo ér shǒu yě。

不可调而守也。

shèng bì qì zhī，

胜必弃之，

fēi mín fù mǔ，

非民父母，

mí bì zhōng guó，

靡敝中国，

gān xīn xiōng nú，

甘心匈奴，

fēi wán jì yě。

非完计也。

qín huáng dì bù tīng，

”秦皇帝不听，

suì shǐ méng tián jiāng bīng ér gōng hú，

遂使蒙恬将兵而攻胡，

què dì qiān lǐ，

却地千里，

yǐ hé wèi jìng。

以河为境。

dì gù zé lǔ，

地固泽卤，

bù shēng wǔ gǔ，

不生五谷，

rán hòu fā tiān xià dīng nán yǐ shǒu běi hé。

然后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

bào bīng lù shī shí yǒu yú nián，

暴兵露师十有余年，

sǐ zhě bù kě shèng shǔ，

死者不可胜数，

zhōng bù néng yú hé ér běi。

终不能逾河而北。

shì qǐ rén zhòng zhī bù zú，

是岂人众之不足，

bīng gé zhī bù bèi zāi qí shì bù kě yě。

兵革之不备哉？其势不可也。

yòu shǐ tiān xià fēi chú wǎn sù，

又使天下飞刍挽粟，

qǐ yú huáng chuí láng yá fù hǎi zhī jùn，

起于黄、腄、琅邪负海之郡，

zhuǎn shū běi hé，

转输北河，

lǜ sān shí zhōng ér zhì yī shí。

率三十钟而致一石。

nán zǐ jí gēng bù zú yú liáng xiǎng，

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

nǚ zǐ fǎng jī bù zú yú wéi mù。

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

bǎi xìng mí bì，

百姓靡敝，

gū guǎ lǎo ruò bù néng xiāng yǎng，

孤寡老弱不能相养，

dào sǐ zhě xiāng wàng，

道死者相望，

gài tiān xià shǐ pàn yě。

盖天下始叛也。

jí zhì gāo huáng dì dìng tiān xià，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

lüè dì yú biān，

略地于边，

wén xiōng nú jù dài gǔ zhī wài ér yù jī zhī。

闻匈奴聚代谷之外而欲击之。

yù shǐ chéng jiàn yuē bù kě。

御史成谏曰：“不可。

fū xiōng nú，

夫匈奴，

shòu jù ér niǎo sàn，

兽聚而鸟散，

cóng zhī rú bó jǐng，

从之如搏景，

jīn yǐ bì xià shèng dé gōng xiōng nú，

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

chén qiè wēi zhī。

臣窃危之。

gāo dì bù tīng，

”高帝不听，

suì zhì dài gǔ，

遂至代谷，

guǒ yǒu píng chéng zhī wéi。

果有平城之围。

gāo dì huǐ zhī，

高帝悔之，

nǎi shǐ liú jìng wǎng jié hé qīn，

乃使刘敬往结和亲，

rán hòu tiān xià wáng gān gē zhī shì。

然后天下亡干戈之事。

gù bīng fǎ yuē xīng shī shí wàn，

故兵法曰：“兴师十万，

rì fèi qiān jīn。

日费千金。

qín cháng jī zhòng shù shí wàn rén，

”秦常积众数十万人，

suī yǒu fù jūn shā jiāng，

虽有覆军杀将，

xì lǔ chán yú，

系虏单于，

shì zú yǐ jié yuàn shēn chóu，

适足以结怨深仇，

bù zú yǐ cháng tiān xià zhī fèi。

不足以偿天下之费。

fū xiōng nú xíng dào qīn qū，

夫匈奴行盗侵驱，

suǒ yǐ wéi yè，

所以为业，

tiān xìng gù rán。

天性固然。

shàng zì yú xià yīn zhōu，

上自虞、夏、殷、周，

gù bù chéng dū，

固不程督，

qín shòu chù zhī，

禽兽畜之，

bù bǐ wéi rén。

不比为人。

fū bù shàng guān yú xià yīn zhōu zhī tǒng，

夫不上观虞、夏、殷、周之统，

ér xià xún jìn shì zhī shī，

而下循近世之失，

cǐ chén zhī suǒ yǐ dà kǒng，

此臣之所以大恐，

bǎi xìng suǒ jí kǔ yě。

百姓所疾苦也。

qiě fú bīng jiǔ zé biàn shēng，

且夫兵久则变生，

shì kǔ zé lǜ yì。

事苦则虑易。

shǐ biān jìng zhī mín mí bì chóu kǔ，

使边境之民靡敝愁苦，

jiāng lì xiāng yí ér wài shì，

将吏相疑而外市，

gù wèi tuó zhāng hán dé chéng qí sī，

故尉佗、章邯得成其私，

ér qín zhèng bù xíng，

而秦政不行，

quán fēn èr zi，

权分二子，

cǐ dé shī zhī xiào yě。

此得失之效也。

gù zhōu shū yuē ān wēi zài chū lìng，

故《周书》曰：“安危在出令，

cún wáng zài suǒ yòng。

存亡在所用。

yuàn bì xià shú jì zhī ér jiā chá yān。

”愿陛下孰计之而加察焉。

shì 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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