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 · 传 · 楚元王传

班固 - [汉]

楚元王交字游，高祖同父少弟也。好书，多材艺。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诗》于浮丘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及秦焚书，各别去。

高祖兄弟四人，长兄伯，次仲，伯蚤卒。高祖既为沛公，景驹自立为楚王。高祖使仲与审食其留侍太上皇，交与萧、曹等俱从高祖见景驹，遇项梁，共立楚怀王。因西攻南阳，入武关，与秦战于蓝田。至霸上，封交为文信君，从入蜀汉，还定三秦，诛项籍。即帝位，交与卢绾常侍上，出入卧内，传言语诸内事隐谋。而上从父兄刘贾数别将。

汉六年，既废楚王信，分其地为二国，立贾为荆王，交为楚王，王薛郡、东海、彭城三十六县，先有功也。后封次兄仲为代王，长子肥为齐王。

初，高祖微时，常避事，时时与宾客过其丘嫂食。嫂厌叔与客来，阳为羹尽，轑釜，客以故去。已而视鉴中有羹，繇是怨嫂。及立齐、代王，而伯子独不得侯。太上皇以为言，高祖曰：“某非敢忘封之也，为其母不长者。”七年十月，封其子信为羹颉侯。

元王既至楚，以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高后时，浮丘伯在长安，元王遣于郢客与申公俱卒业。文帝时，闻申公为《诗》最精，以为博士。元王好《诗》，诸子皆读《诗》，申公始为《诗》传，号《鲁诗》。元王亦次之《诗》传，号曰《元王诗》，世或有之。

高后时，以元王子郢客为宗正，封上邳侯。元王立二十三年薨，太子辟非先卒，文帝乃以宗正上邳侯郢客嗣，是为夷王。申公为博士，失官，随郢客归，复以为中大夫。立四年薨，子戊嗣。文帝尊宠元王，子生，爵比皇子。景帝即位，以亲亲封元王宠子五人：子礼为平陆侯，富为休侯，岁为沈犹侯，执为宛朐侯，调为棘乐侯。

初，元王敬礼申公等，穆生不耆酒，元王每置酒，常为穆生设醴。及王戊即位，常设，后忘设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焚人将钳我于市。”称疾卧。申公、白生强起之曰：“独不念先王之德与？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称‘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先王之所以礼吾三人者，为道之存故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与久处！岂为区区之礼哉？”遂谢病去。申公、白生独留。

王戊稍淫暴，二十年，为薄太后服私奸，削东海、薛郡，乃与吴通谋。二人谏，不听，胥靡之，衣之赭衣，使杵臼雅舂于市。休侯使人谏王，王曰：“季父不吾与，我起，先取季父矣。”休侯惧，乃与母太夫人奔京师。二十一年春，景帝之三年也，削书到，遂应吴王反。其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谏，不听。遂杀尚、夷吾，起兵会吴西攻梁，破棘壁，至昌邑南，与汉将周亚夫战。汉绝吴、楚粮道，士饥，吴王走，戊自杀，军遂降汉。

汉已平吴、楚，景帝乃立宗正平陆侯礼为楚王，奉元王后，是为文王。三年薨，子安王道嗣。二十二年薨，子襄王注嗣。十二年薨，子节王纯嗣。十六年薨，子延寿嗣。宣帝即位，延寿以为广陵王胥武帝子，天下有变必得立，阴欲附倚辅助之，故为其后母弟赵何齐取广陵王女为妻。与何齐谋曰：“我与广陵王相结，天下不安，发兵助之，使广陵王立，何齐尚公主，列侯可得也。”因使何齐奉书遗广陵王曰：“愿长耳目，毋后人有天下。”何齐父长年上书告之。事下有司，考验辞服，延寿自杀。立三十二年，国除。

初，休侯富既奔京师，而王戊反，富等皆坐免侯，削属籍。后闻其数谏戊，乃更封为红侯。太夫人与窦太后有亲，惩山东之寇，求留京师，诏许之，富子辟强等四人供养，仕于朝。太夫人薨，赐茔，葬灵户。富传国至曾孙，无子，绝。

辟强字少卿，亦好读《诗》能属文。武帝时，以宗室子随二千石论议，冠诸宗室。清静少欲，常以书自娱，不肯仕。昭帝即位，或说大将军霍光曰：“将军不见诸吕之事乎？处伊尹，周公之位，摄政擅权，而背宗室，不与共职，是以天下不信，卒至于灭亡。今将军当盛位，帝春秋富，宜纳宗室，又多与大臣共事，反诸吕道，如是则可以免患。”光然之，乃择宗室可用者。辟强子德待诏丞相府，年三十余，欲用之。或言父见在，亦先帝之所宠也。遂拜辟强为光禄大夫，守长乐卫尉，时年已八十矣。徙为宗正，数月卒。

德字路叔，修黄、老术，有智略。少时数言事，召见甘泉宫，武帝谓之“千里驹”。昭帝初，为宗正丞，杂治刘泽诏狱。父为宗正，徙大鸿胪丞，迁太中大夫，后复为宗正，杂案上官氏、盖主事。德常持《老子》“知足”之计。妻死，大将军光欲以女妻之，德不敢取，畏盛满也。盖长公主孙谭遮德自信，德数责以公主起居无状。侍御史以为光望不受女，承指劾德诽谤诏狱，免为庶人，屏居山田。光闻而恨之，复白召德守青州刺史。岁余，复为宗正，与立宣帝，以定策赐爵关内侯。地节中，以亲亲行谨厚封为阳城侯。子安民为郎中右曹，宗家以德得官宿卫者二十余人。

德宽厚，好施生，每行京兆尹事，多所平反罪人。家产过百万，则以振昆弟宾客食饮，曰：“富，民之怨也。”立十一年，子向坐铸伪黄金，当伏法，德上书讼罪。会薨，大鸿胪奏德讼子罪，失大臣体，不宜赐谥、置嗣。制曰：“赐谥缪侯，为置嗣。”传至孙庆忌，复为宗正、太常。薨，子岑嗣，为诸曹中郎将，列校尉，至太常。薨，传子，至王莽败，乃绝。

向字子政，本名更生。年十二，以父德任为辇郎。既冠，以行修饬擢为谏大夫。是时，宣帝循武帝故事，招选名儒俊材置左右。更生以通达能属文辞，与王褒、张子侨等并进对，献赋颂凡数十篇。上复兴神仙方术之事，而淮南有《枕中鸿宝苑秘书》。书言神仙使鬼物为金之术，及邹衍重道延命方，世人莫见，而更生父德武帝时治淮南狱得其书。更生幼而读诵，以为奇，献之，言黄金可成。上令典尚方铸作事，费甚多，方不验。上乃下更生吏，吏劾更生铸伪黄金，系当死。更生兄阳城侯安民上书，入国户半，赎更生罪。上亦奇其材，得逾冬减死论。会初立《穀梁春秋》，征更生受《穀梁》，讲论《五经》于石渠。复拜为郎中给事黄门，迁散骑、谏大夫、给事中。

元帝初即位，太傅萧望之为前将军，少傅周堪为诸吏光禄大夫，皆领尚书事，甚见尊任，更生年少于望之、堪，然二人重之，荐更生宗室忠直，明经有行，擢为散骑、宗正给事中，与侍中金敞拾遗于左右。四人同心辅政，患苦外戚许、史在位放纵，而中书宦官弘恭、石显弄权。望之、堪、更生议，欲白罢退之。未白而语泄，遂为许、史及恭、显所谮诉，堪、更生下狱，及望之皆免官。语在《望之传》。其春地震，夏，客星见昴、卷舌间。上感悟，下诏赐望之爵关内侯，奉朝请。秋，征堪、向，欲以为谏大夫，恭、显白皆为中郎。冬，地复震。时恭、显、许、史子弟侍中诸曹，皆侧目于望之等，更生惧焉，乃使其外亲上变事，言：

窃闻故前将军萧望之等，皆忠正无私，欲致大治，忤于贵戚尚书。今道路人闻望之等复进，以为且复见毁谗，必曰尝有过之臣不宜复用，是大不然。臣闻春秋地震，为在位执政太盛也，不为三独夫动，亦已明矣。且往者高皇帝时，季布有罪，至于夷灭，后赦以为将军，高后、孝文之间卒为名臣。孝武帝时，皃宽有重罪系，按道侯韩说谏曰：“前吾丘寿王死，陛下至今恨之；今杀宽，后将复大恨矣！”上感其言，遂贳宽，复用之，位至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未有及宽者也。又董仲舒坐私为灾异书，主父偃取奏之，下吏，罪至不道，幸蒙不诛，复为太中大夫、胶西相，以老病免归。汉有所欲兴，常有诏问。仲舒为世儒宗，定议有益天下。孝宣皇帝时，夏侯胜坐诽谤系狱三年，免为庶人。宣帝复用胜，至长信少府、太子太傅，名敢直言，天下美之。若乃群臣，多此比类，难一二记。有过之臣，无负国家，有益天下，此四臣者，足以观矣。

前弘恭奏望之等狱决，三月，地大震。恭移病出，后复视事，天阴雨雪。由是言之，地动殆为恭等。

臣愚以为宜退恭、显以章蔽善之罚，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如此，太平之门开，灾异之原塞矣。

书奏，恭、显疑其更生所为，白请考奸诈。辞果服，遂逮更生系狱，下太傅韦玄成、谏大夫贡禹，与廷尉杂考。劾更生前为九卿，坐与望之、堪谋排车骑将军高、许、史氏侍中者，毁离亲戚，欲退去之，而独专权。为臣不忠，幸不伏诛，复蒙恩征用，不悔前过，而教令人言变事，诬罔不道。更生坐免为庶人。而望之亦坐使子上书自冤前事，恭、显白令诣狱置对。望之自杀。天子甚悼恨之，乃擢周堪为光禄勋，堪弟子张猛光禄大夫、给事中，大见信任。恭、显惮之，数谮毁焉。更生见堪、猛在位，几已得复进，惧其倾危，乃上封事谏曰：

臣前幸得以骨肉备九卿，奉法不谨，乃复蒙恩。窃见灾异并起，天地失常，征表为国。欲终不言，念忠臣虽在圳亩，犹不忘君，忄卷々之义也。况重以骨肉之亲，又加以旧恩未报乎！欲竭愚诚，又恐越职，然惟二恩未报，忠臣之义，一杼愚意，退就农亩，死无所恨。

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和之至也。众贤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箫《韶》九成，而凤皇来仪；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四海之内，靡不和定。及至周文，开墓西郊，杂遝众贤，罔不肃和，崇推让之风，以销分争之讼。文王既没，周公思慕，歌咏文王之德，其《诗》曰：“于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当此之时，武王、周公继政，朝臣和于内，万国欢于外，故尽得其欢心，以事其先祖。其《诗》曰：“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言四方皆以和来也。诸侯和于下，天应报于上，故《周颂》曰“降福穰穰”，又曰“饴我釐麰”，釐麰，大麦也，始自天降。此皆以和致和，获天助也。

下至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转相非怨，诗人疾而忧之曰：“民之无良，相怨一方。”众小在位而从邪议，歙歙相是而背君子，故其《诗》曰“歙歙訿々，亦孔之哀！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君子独处守正，不桡众枉，勉强以从王事则反见憎毒谗诉，故其《诗》曰：“密勿从事，不敢告劳，无罪无辜，谗口嗷嗷！”当是之时，日月薄蚀而无光，其《诗》曰：“朔日辛卯，日有蚀之，亦孔之丑！”又曰：“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又曰：“日月鞠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天变见于上，地变动于下，水泉沸腾，山谷易处。其《诗》曰：“百川沸腾，山冢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霜降失节，不以其时，其《诗》曰：“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言民以是为非，甚众大也。此皆不和，贤不肖易位之所致也。

自此之后，天下大乱，篡杀殃祸并作，厉王奔彘，幽王见杀。至乎平王末年，鲁隐之始即位也，周大夫祭伯乖离不和，出奔于鲁，而《春秋》为讳，不言来奔，伤其祸殃自此始也。是后尹氏世卿而专恣，诸侯背畔而不朝，周室卑微。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日食三十六，地震五，山陵崩阤二，彗星三见，夜常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一，火灾十四。长狄入三国，五石陨坠，六<皃鸟>退飞，多麋，有蜮、蜚，鸲鹆来巢者，皆一见。昼冥晦。雨木冰。李梅冬实。七月霜降，草木不死。八月杀菽。大雨雹。雨雪雷霆失序相乘。水、旱、饥、蝝、螽、螟蜂午并起。当是时，祸乱辄应，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也。周室多祸：晋败其师于贸戎；伐其郊；郑伤桓王；戎执其使；卫侯朔召不住，齐逆命而助朔；五大夫争权，三君更立，莫能正理。遂至陵夷不能复兴。

由此观之，和气致祥，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今陛下开三代之业，招文学之士，优游宽容，使得并进。今贤不肖浑殽，白黑不分，邪正杂糅，忠谗并进。章交公车，人满北军。朝臣舛午，胶戾乖刺，更相谗诉，转相是非。傅授增加，交书纷纠，前后错缪，毁与浑乱。所以营感耳目，感移心意，不可胜载。分曹为党，往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进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乱之机也。乘治乱之机，未知孰任，而灾异数见，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夫乘权借势之人，子弟鳞集于朝，羽翼阴附者众，辐凑于前，毁与将必用，以终乖离之咎。是以日月无光，雪霜夏陨，海水沸出，陵谷易处，列星失行，皆怨气之所致也。夫遵衰周之轨迹，循诗人之所刺，而欲以成太平，致雅颂，犹却行而求及前人也。初元以来六年矣，案《春秋》六年之中，灾异未有稠如今者也。夫有《春秋》之异，无孔子之救，犹不能解纷，况甚于《春秋》乎？

原其所以然者，谗邪并进也。谗邪之所以并进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退而善政还。夫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义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君子道消，则政日乱，故为“否”。否者，闭而乱也。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小人道消，则政日治，故为“泰”。泰者，通而治也。《诗》又云“雨雪麃麃，见晛聿消”，与《易》同义。昔者鲧、共工、驩兜与舜、禹杂处尧朝，周公与管、蔡并居周位，当是时，迭进相毁，流言相谤，岂可胜道哉！帝尧、成王能贤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荣华至今。孔子与季、孟偕仕于鱼，李斯与叔孙俱宦于秦，定公、始皇贤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孙，故以大乱，污辱至今。故治乱荣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贤，在于坚固而不移。《诗》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言守善笃也。《易》曰“涣汗其大号”，言号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能逾时而反，是反汗也；用贤未能三旬而退，是转石也。《论语》曰：“见不善如探汤。”今二府奏佞谄不当在位，历年而不去。做出令则如反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拔山，如此望阴阳之调，不亦难乎！

是以群小窥见间隙，缘饰文字，巧言丑诋，流言飞文，哗于民间。故《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诚足愠也。昔孔子与颜渊、子贡更相称誉，不为朋党；禹、稷与皋陶传相汲引，不为比周。何则？忠于为国，无邪心也。故贤人在上位，则引其类而聚之于朝，《易》曰“飞龙在天，大人聚也”；在下位，则思与其类俱进，《易》曰“拔茅茹以其汇，征吉”。在上则引其类，在下则推其类，故汤用伊尹，不仁者远，而众贤至，类相致也。今佞邪与贤臣并在交戟之内，合党共谋，违善依恶，歙歙訿々，数设危险之言，欲以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

自古明圣，未有无诛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罚，而孔子有两观之诛，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明知，诚深思天地之心，迹察两观之诛，览“否”、“泰”之卦，观雨雪之诗，历周、唐之所进以为法，原秦、鲁之所消以为戒，考祥应之福，省灾异之祸，以揆当世之变，放远佞邪之党，坏散险诐之聚，杜闭群枉之门，广开众正之路，决断狐疑，分别犹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

臣幸得托肺附，诚见阴阳不调，不敢不通所闻。窃推《春秋》灾异，以救今事一二，条其所以，不宜宣泄。臣谨重封昧死上。

恭、显见其书，愈与许、史比而怨更生等。堪性公方，自见孤立，遂直道而不曲。是岁夏寒，日青无光，恭、显及许、史皆言堪、猛用事之咎。上内重堪，又患众口之浸润，无所取信。时长安令杨兴以材能幸，常称誉堪。上欲以为助，乃见问兴：“朝臣龂龂不可光禄勋，何邪？”兴者，倾巧士，谓上疑堪，因顺指曰：“堪非独不可于朝廷，自州里亦不可也。臣见众人闻堪前与刘更生等谋毁骨肉，以为当诛，故臣前言堪不可诛伤，为国养恩也。”上曰：“然此何罪而诛？今宜奈何？”兴曰：“臣愚以为可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勿令典事。明主不失师傅之恩，此最策之得者也。”上于是疑。会城门校尉诸葛丰亦言堪、猛短，上因发怒免丰。语在其传。又曰：“丰言堪、猛贞信不立，联闵而不治，又惜其材能未有所效，其左迁堪为河东太守，猛槐里令。”

显等专权日甚。后三岁余，孝宣庙阙灾，其晦，日有蚀之。于是上召诸前言日变在堪、猛者责问，皆稽首谢。乃因下诏曰：“河东太守堪，先帝贤之，命而傅联。资质淑茂，道术通明，论议正直，秉心有常，发愤悃愊，信有忧国之心。以不能阿尊事贵，孤特寡助，抑厌遂退，卒不克明。往者众臣见异，不务自修，深惟其故，而反晻昧说天，托咎此人。联不得已，出而试之，以彰其材。堪出之后，大变仍臻，众亦嘿然。堪治未期年，而三老官属有识之士咏颂其美，使者过郡，靡人不称。此固足以彰先帝之知人，而联有以自明也。俗人乃造端作基，非议诋欺，或引幽隐，非所宜明，意疑以类，欲以陷之，联亦不取也。联迫于俗，不得专心，乃者天著大异，联甚惧焉。今堪年衰岁幕，恐不得自信，排于异人，将安究之哉？其征堪诣行在所。”拜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领尚书事。猛复为太中大夫给事中。显干尚书事，尚书五人，皆其党也。堪希得见，常因显白事，事决显口。会堪疾喑，不能言而卒。显诬谮猛，令自杀于公车。更生伤之，乃著《疾谗》、《擿要》、《救危》及《世颂》，凡八篇，依兴古事，悼己及同类也。遂废十余年。

成帝即位，显等伏辜，更生乃复进用，更名向。向以故九卿召拜为中郎，使领护三辅都水。数奏封事，迁光禄大夫。是时，帝元舅阳平侯王凤为大将军，秉政，倚太后，专国权，兄弟七人皆封为列侯。时数有大异，向以为外戚贵盛，凤兄弟用事之咎。而上方精于《诗》、《书》，观古文，诏向领校中《五经》秘书。向见《尚书•洪范》，箕子为武王陈五行阴阳休咎之应。向乃集合上古以来历春秋六国至秦、汉符瑞灾异之记，推迹行事，连传祸福，著其占验，比类相从，各有条目，凡十一篇，号曰《洪范五行传论》，奏之。天子心知向忠精，故为凤兄弟起此论也，然终不能夺王氏权。

久之，营起昌陵，数年不成，复还归延陵，制度泰奢。向上蔬谏曰：

臣闻《易》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故贤圣之君，博观终始，穷极事情，而是非分明。王者必通三统，明天命所授者博，非独一姓也。孔子论《诗》，至于“殷士肤敏，裸将于京”，喟然叹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传于子孙，是以富贵无常；不如是，则王公其何以戒慎，民萌何以劝勉？”盖伤微子之事周，而痛殷之亡也。虽有尧、舜之圣，不能化丹朱之子；虽有禹、汤之德，不能训未孙之桀、纣。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昔高皇帝既灭秦，将都雒阳，感寤刘敬之言，自以德不及周，而贤于秦，遂徙都关中，依周之德，因秦之阻。世之长短，以德为效，故常战粟，不敢讳亡。孔子所谓“富贵无常”，盖谓此也。

孝文皇帝居霸陵，北临厕，意凄怆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斫陈漆其间，岂可动哉！”张释之进曰：“使其中有可欲，虽锢南山犹有隙；使其中无可欲，虽无石椁，又何慼焉？”夫死者无终极，而国家有废兴，故释之之言，为无穷计也。孝文寤焉，遂薄葬，不起山坟。

《易》曰：“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臧之中野，不封不树。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棺椁之作，自黄帝始。黄帝葬于桥山，尧葬济阴，丘垅皆小，葬具甚微。舜葬苍梧，二妃不从。禹葬会稽，不改其列。殷汤无葬处。文、武、周公葬于毕，秦穆公葬于雍橐泉宫祈年馆下，樗里子葬于武库，皆无丘陇之处。此圣帝明王贤君智士远览独虑无穷之计也。其贤臣孝子亦承命顺意而薄葬之，此诚奉安君父，忠孝之至也。

夫周公，武王弟也，葬兄甚微。孔子葬母子防，称古墓而不坟，曰：“丘，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不识也。”为四尺坟，遇雨而崩。弟子修之，以告孔子，孔子流涕曰：“吾闻之，古者不修墓。”盖非之也。延陵季子适齐而反，其子死，葬于赢、博之间，穿不及泉，敛以时服，封坟掩坎，其高可隐，而号曰：“骨肉归复于土，命也，魂气则无不之也。”夫赢、博去吴千有余里，季子不归葬。孔子往观曰：“延陵季子于礼合矣。”故仲尼孝子，而延陵慈父，舜、禹忠臣，周公弟弟，其葬君亲骨肉，皆微薄矣；非苟为俭，诚便于体也。宋桓司马为石椁，仲尼曰“不如速朽。”秦相吕不韦集知略之士而造《春秋》，亦言薄葬之义，皆明于事情者也。

逮至吴王阖闾，违礼厚葬，十有余年，越人发之。及秦惠文、武、昭、孝文、严襄五王，皆大作丘陇，多其瘗臧，咸尽发掘暴露，甚足悲也。秦始皇帝葬于骊山之阿，下锢三泉，上崇山坟，其高五十余丈，周回五里有余；石椁为游馆，人膏为灯烛，水银为江海，黄金为凫雁。珍宝之臧，机械之变，棺椁之丽，宫馆之盛，不可胜原。又多杀官人，生薶工匠，计以万数。天下苦其役而反之，骊山之作未成，而周章百万之师至其下矣。项籍燔其宫室营宇，往者咸见发掘。其后牧儿亡羊，羊入其凿，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烧其臧椁。自古至今，葬未有盛如始皇者也，数年之间，外被项籍之灾，内离牧竖之祸，岂不哀哉！

是故德弥厚者葬弥薄，知愈深者葬愈微。无德寡知，其葬愈厚，丘陇弥高，宫庙甚丽，发掘必速。由是观之，明暗之效，葬之吉凶，昭然可见矣。周德既衰而奢侈，宣王贤而中兴，更为俭官室，小寝庙。诗人美之，《斯干》之诗是也，上章道宫室之如制，下章言子孙之众多也。及鲁严公刻饰宗庙，多筑台囿，后嗣再绝，《春秋》刺焉。周宣如彼而昌，鲁、秦如此而绝，是则奢俭之得失也。

陛下即位，躬亲节俭，始营初陵，其制约小，天下莫不称贤明。及徙昌陵，增埤为高，积土为山，发民坟墓，积以万数，营起邑居，期日迫卒，功费大万百余。死者恨于下，生者愁于上，怨气感动阴阳，因之以饥馑，物故流离以十万数，臣甚惽焉。以死者为有知，发人之墓，其害多矣；若其无知，又安用大？谋之贤知则不说，以示众庶则苦之；若苟以说愚夫淫侈之人，又何为哉！陛下仁慈笃美甚厚，聪明疏达盖世，宜弘汉家之德，崇刘氏之美，光昭五帝、三王，而顾与暴秦乱君竞为奢侈，比方丘垅，说愚夫之目，隆一时之观，违贤知之心，亡万世之安，臣窃为陛下羞之。唯陛下上览明圣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仲尼之制，下观贤知穆公、延陵、樗里、张释之之意。孝文皇帝去坟薄葬，以俭安神，可以为则；秦昭、始皇增山厚臧，以侈生害，足以为戒。初陵之模，宜从公卿大臣之议，以息众庶。

书奏，上甚感向言，而不能从其计。

向睹俗弥奢淫，而赵、卫之属起微贱，逾礼制。向以为王教由内及外，自近者始。故采取《诗》、《书》所载贤妃贞妇，兴国显家可法则，及孽嬖乱亡者，序次为《列女传》，凡八篇，以戒天子。及采传记行事，著《新序》、《说苑》凡五十篇奏之。数上疏言得失，陈法戒。书数十上，以助观览，补遗阙。上虽不能尽用，然内嘉其言，常嗟叹之。

时上无继嗣，政由王氏出，灾异浸甚。向雅奇陈汤智谋，与相亲友，独谓汤曰：“灾异如此，而外家日盛，其渐必危刘氏。吾幸得同姓末属，累世蒙汉厚恩，身为宗室遗老，历事三主。上以我先帝旧臣，每进见常加优礼，吾而不言，孰当言者？”向遂上封事极谏曰：

臣闻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术也。夫大臣操权柄，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昔晋有六卿，齐有田、崔，卫有孙、甯，鲁有季、孟，常掌国事，世执朝柄。终后田氏取齐；六卿分晋；崔杼弑其君光；孙林父、甯殖出其君衎，弑其君剽；季氏八佾舞于庭，三家者以《雍》彻，并专国政，卒逐昭公。周大夫尹氏管朝事，浊乱王室，子朝、子猛更立，连年乃定。故经曰“王室乱”，又曰“君氏杀王子克”，甚之也。《春秋》举成败，录祸福，如此类甚众，皆阴盛而阳微，下失臣道之所致也。故《书》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国。”孔子曰“禄去公室，政逮大夫”，危亡之兆。秦昭王舅穰侯及泾阳、叶阳君专国擅势，上假太后之威，三人者权重于昭王，家富于秦国，国甚危殆，赖寤范睢之言，而秦复存。二世委任赵高，专权自恣，壅蔽大臣，终有阎乐望夷之祸，秦遂以亡。近事不远，即汉所代也。

汉兴，诸吕无道，擅相尊王。吕产、吕禄席太后之宠，据将相之位，兼南北军之众，拥梁、赵王之尊，骄盈无厌，欲危刘氏。赖忠正大臣绛侯、朱虚侯等竭诚尽节以诛灭之，然后刘氏复安。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鱼鳞左右。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僣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托公，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尚书、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管执枢机，朋党比周。称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游谈者助之说，执政者为之言。排摈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进。远绝宗室之任，不令得给事朝省，恐其与已分权；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避讳吕、霍而弗肯称。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据重，宗族磐互。历上古至秦、汉，外戚僣贵未有如王氏者也。虽周皇甫、秦穰侯、汉武安、吕、霍、上官之属，皆不及也。

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微象。孝昭帝时，冠石立于泰山，仆柳起于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坟墓在济南者，其梓柱生枝叶，扶疏上出屋，根垂地中，虽立石起柳，无以过此之明也。事势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妇人内夫家，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皇帝不与舅平昌、乐昌侯权，所以安全之也。

夫时者起福于无形，销患于未然。宜发明诏，吐德音，援近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外戚，毋授以政，皆罢令就第，以则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诚东宫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刘氏长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之计也。如不行此策，田氏复见于今，六卿必起于汉，为后嗣忧，昭昭甚明，不可不深图，不可不蚤虑。《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唯陛下深留圣思，审固几密，览往事之戒，以折中取信，居万安之实，用保宗庙，久承皇太后，天下幸甚。

书奏，天子召见向，叹息悲伤其意，谓曰：“君且休矣，吾将思之。”以向为中垒校尉。

向为人简易无威仪，廉靖乐道，不交接世俗，专积思于经术，昼诵书传，夜观星宿，或不寐达旦。元延中，星孛东井，蜀郡岷山崩雍江。向恶此异，语在《五行志》。怀不能已，复上奏，其辞曰：

臣闻帝舜戒伯禹，毋若丹朱敖；周公戒成王，毋若殷王纣。《诗》曰：“殷监不远，在夏后之世”，亦言汤以桀为戒也。圣帝明王常以败乱自戒，不讳废兴，故臣敢极陈其愚，唯陛下留神察焉。

谨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蚀三十六，襄公尤数，率三岁五月有奇而壹食。汉兴讫竟宁，孝景帝尤数，率三岁一月而一食。臣向前数言日当食，今连三年比食。自建始以来，二十岁间而八食，率二岁六月而一发，古今罕有。异有小大希稠，占有舒疾缓急，而圣人所以断疑也。《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昔孔子对鲁哀公，并言夏桀、殷纣暴虐天下，故历失则摄提失方，孟陬无纪，此皆易姓之变也。秦始皇之末至二世时，日月薄食，山陵沦亡，辰星出于四孟，太白经天而行，无云而雷，枉矢夜光，荧惑袭月，孽火烧宫，野禽戏廷，都门内崩，长人见临洮，石陨于东郡，星孛大角，大角以亡。观孔子之言，考暴秦之异，天命信可畏也。

及项籍之败，亦孛大角。汉之入秦，五星聚于东井，得天下之象也。孝惠时，有雨血，日食于冲，灭光星见之异。孝昭时，有泰山卧石自立，上林僵柳复起，大星如月西行，众星随之，此为特异。孝宣兴起之表，天狗夹汉而西，久阴不雨者二十余日，昌邑不终之异也。皆著于《汉纪》。观秦、汉之易世，览惠、昭之无后，察昌邑之不终，视孝宣之绍起，天之去就，岂不昭昭然哉！高宗、成王亦有雊雉拔木之变，能思其故，故高宗有百年之福，成王有复风之报。神明之应，应若景响，世所同闻也。

臣幸得托末属，诚见陛下宽明之德，冀销大异，而兴高宗、成王之声，以崇刘氏，故豤々数奸死亡之诛。今日食尤屡，星孛东井，摄提炎及紫官，有识长老莫不震动，此变之大者也。其事难一二记，故《易》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是以设卦指爻，而复说义。《书》曰“亻平来以图”，天文难以相晓，臣虽图上，犹须口说，然后可知，愿赐清燕之闲，指图陈状。

上辄入之，然终不能用也。向每召见，数言：“公族者国之枝叶，枝叶落则本根无所庇荫；方今同姓疏远，母党专政，禄去公室，权在外家，非所以强汉宗、卑私门、保守社稷、安固后嗣也。”向自见得信于上，故常显讼宗室，讥刺王氏及在位大臣，其言多痛切，发于至诚。上数欲用向为九卿，辄不为王氏居位者及丞相御史所持，故终不迁。居列大夫官前后三十余年，年七十二卒。卒后十三岁而王氏代汉。

向三子皆好学：长子伋，以《易》教授，官至郡守；中子赐，九卿丞，蚤卒；少子歆，最知名。

歆字子骏，少以通《诗》、《书》能属文召见成帝，待诏宦者署，为黄门郎。河平中，受诏与父向领校秘书，讲六艺传记，诸子、诗赋、数术、方技，无所不究。向死后，歆复为中垒校尉。

哀帝初即位，大司马王莽举歆宗室有材行，为侍中太中大夫，迁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贵幸。复领《五经》，卒父前业。歆乃集六艺群书，种别为《七略》。语在《艺文志》。

歆及向始皆治《易》，宣帝时，诏向受《穀梁春秋》，十余年，大明习。及歆校秘书，见古文《春秋左氏传》，歆大好之。时丞相史尹咸以能治《左氏》，与歆共校经传。歆略从咸及丞相翟方进受，质问大义。初《左氏传》多古字古言，学者传训故而已，及歆治《左氏》，引传文以解经，转相发明，由是章句义理备焉。歆亦湛靖有谋，父子俱好古，博见强志，过绝于人。歆以为左丘明好恶与圣人同，亲见夫子，而公羊、穀梁在七十子后，传闻之与亲见之，其详略不同。歆数以难向，向不能非间也，然犹自持其《穀梁》义。及歆亲近，欲建立《左氏春秋》及《毛诗》、《逸礼》、《古文尚书》皆列于学官。哀帝令歆与《五经》博士讲论其义，诸博士或不肯置对，歆因移书太常博士，责让之曰：

昔唐、虞既衰，而三代迭兴，圣帝明王，累起相袭，其道甚著。周室既微而礼乐不正，道之难全也如此。是故孔子忧道之不行，历国应聘。自卫反鲁，然后东正，《雅》、《颂》乃得其所；修《易》，序《书》，制作《春秋》，以纪帝王之道。及夫子没而微言绝，七十子终而大义乖。重遭战国，弃笾豆之礼，理军旅之陈，孔氏之道抑，而孙、吴之术兴。陵夷至于暴秦，燔经书，杀儒士，设挟书之法，行是古之罪，道术由是遂灭。

汉兴，去圣帝明王遐远，仲尼之道又绝，法度无所因袭。时独有一叔孙通略定礼仪，天下唯有《易》卜，未有它书。至孝惠之世，乃除挟书之律，然公卿大臣绛、灌之属咸介胄武夫，莫以为意。至孝文皇帝，始使掌故朝错从伏生受《尚书》。《尚书》初出于屋壁，朽折散绝，今其书见在，明师传读而已。《诗》始萌牙。天下众书往往颇出，皆诸子传说，犹广立于学官，为置博士。在汉朝之儒，唯贾生而已。至孝武皇帝，然后邹、鲁、梁、赵颇有《诗》、《礼》、《春秋》先师，皆起于建元之间。当此之时，一人不能独尽其经，或为《雅》或为《颂》，相合而成。《泰誓》后得，博士集而读之。故诏书称曰；“礼坏乐崩，书缺简脱，联甚闵焉。”时汉兴已七八十年，离于全经，固已远矣。

及鲁恭王坏孔子宅，欲以为官，而得古文于坏壁之中，《逸礼》有三十九篇，《书》十六篇。天汉之后，孔安国献之，遭巫蛊仓卒之难，未及施行。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皆古文旧书，多者二十余通，臧于秘府，伏而未发。孝成皇帝闵学残文缺，稍离其真，乃陈发秘臧，校理旧文，得此三事，以考学官所传，经或脱简，传或间编。传问民间，则有鲁国桓公、赵国贯公、胶东庸生之遗学与此同，抑而未施。此乃有识者之所惜闵，士君子之所嗟痛也。往者缀学之士不思废绝之阙，苟因陋就寡，分文析字，烦言碎辞，学者罢老且不能究其一艺。信口说而背传记，是末师而非往古，至于国家将有大事，若立辟雍、封禅、巡狩之仪，则幽冥而莫知其原。犹欲保残守缺，挟恐见破之私意，而无从善服义之公心，或怀妒嫉，不考情实，雷同相从，随声是非，抑此三学，以《尚书》为备，谓左氏为不传《春秋》，岂不哀哉！

今圣上德通神明，继统扬业，亦闵文学错乱，学士若兹，虽昭其情，犹依违谦让，乐与士君子同之。故下明诏，试《左氏》可立不，遣近臣奉指衔命，将以辅弱扶微，与二三君子比意同力，冀得废遗。今则不然，深闭固距，而不肯试，猥以不诵绝之，欲以杜塞余道，绝灭微学。夫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此乃众庶之所为耳，非所望士君子也。且此数家之事，皆先帝所亲论，今上所考视，其古文旧书，皆有征验，外内相应，岂苟而已哉！

夫礼失求之于野，古文不犹愈于野乎？往者博士《书》有欧阳，《春秋》公羊，《易》则施、孟，然孝宣皇帝犹复广立《穀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书》，义虽相反，犹并置之。何则？与其过而废之也，宁过而立之。传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志其大者，不贤者志其小者。”今此数家之言所以兼包大小之义，岂可偏绝哉！若必专已守残，党同门，妒道真，违明诏，失圣意，以陷于文吏之议，甚为二三君子不取也。

其言甚切，诸儒皆怨恨。是时，名儒光禄大夫龚胜以歆移书上疏深自罪责，愿乞骸骨罢。及儒者师丹为大司空，亦大怒，奏歆改乱旧章，非毁先帝所立。上曰：“歆欲广道术，亦何以为非毁哉！”歆由是忤执政大臣，为众儒所讪，惧诛，求出补吏，为河内太守。以宗室不宜典三河，徙守五原，后复转在涿郡，历三郡守。数年，以病免官，起家复为安定属国都尉。会哀帝崩，王莽持政，莽少与歆俱为黄门郎，重之，白太后。太后留歆为右曹太中大夫，迁中垒校尉、羲和、京兆尹，使治明堂辟雍，封红休侯。典儒林史卜之官，考定律历，著《三统历谱》。

初，歆以建平元年改名秀，字颖叔云。及王莽篡位，歆为国师，后事皆在《莽传》。

赞曰：仲尼称“材难，不其然与！”自孔子后，缀文之士众矣，唯孟轲、孙况、董仲舒、司马迁、刘向、杨雄，此数公者，皆博物洽闻，通达古今，其言有补于世。传曰“圣人不出，其间必有命世者焉”，岂近是乎？刘氏《洪范论》发明《大传》，著天人之应；《七略》剖判艺文，总百家之绪；《三统历谱》考步日月五星之度，有意其推本之也。呜虖！向言山陵之戎，于今察之，哀哉！指明梓柱以推废兴，昭矣！岂非直谅多闻，古之益友与！

汉书 · 传 · 楚元王传翻译文

汉书 · 传 · 楚元王传拼音版/注音版

hàn shū chuán chǔ yuán wáng chuán。

汉书 · 传 · 楚元王传。

bān gù。

班固。

chǔ yuán wáng jiāo zì yóu，

楚元王交字游，

gāo zǔ tóng fù shǎo dì yě。

高祖同父少弟也。

hǎo shū，

好书，

duō cái yì。

多材艺。

shǎo shí cháng yǔ lǔ mù shēng bái shēng shēn gōng jù shòu shī yú fú qiū bó。

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诗》于浮丘伯。

bó zhě，

伯者，

sūn qīng mén rén yě。

孙卿门人也。

jí qín fén shū，

及秦焚书，

gè bié qù。

各别去。

gāo zǔ xiōng dì sì rén，

高祖兄弟四人，

zhǎng xiōng bó，

长兄伯，

cì zhòng，

次仲，

bó zǎo zú。

伯蚤卒。

gāo zǔ jì wèi pèi gōng，

高祖既为沛公，

jǐng jū zì lì wèi chǔ wáng。

景驹自立为楚王。

gāo zǔ shǐ zhòng yǔ shěn shí qí liú shì tài shàng huáng，

高祖使仲与审食其留侍太上皇，

jiāo yǔ xiāo cáo děng jù cóng gāo zǔ jiàn jǐng jū，

交与萧、曹等俱从高祖见景驹，

yù xiàng liáng，

遇项梁，

gòng lì chǔ huái wáng。

共立楚怀王。

yīn xī gōng nán yáng，

因西攻南阳，

rù wǔ guān，

入武关，

yǔ qín zhàn yú lán tián。

与秦战于蓝田。

zhì bà shàng，

至霸上，

fēng jiāo wéi wén xìn jūn，

封交为文信君，

cóng rù shǔ hàn，

从入蜀汉，

hái dìng sān qín，

还定三秦，

zhū xiàng jí。

诛项籍。

jí dì wèi，

即帝位，

jiāo yǔ lú wǎn cháng shì shàng，

交与卢绾常侍上，

chū rù wò nèi，

出入卧内，

chuán yán yǔ zhū nèi shì yǐn móu。

传言语诸内事隐谋。

ér shàng cóng fù xiōng liú jiǎ shù bié jiāng。

而上从父兄刘贾数别将。

hàn liù nián，

汉六年，

jì fèi chǔ wáng xìn，

既废楚王信，

fēn qí dì wèi èr guó，

分其地为二国，

lì jiǎ wèi jīng wáng，

立贾为荆王，

jiāo wèi chǔ wáng，

交为楚王，

wáng xuē jùn dōng hǎi péng chéng sān shí liù xiàn，

王薛郡、东海、彭城三十六县，

xiān yǒu gōng yě。

先有功也。

hòu fēng cì xiōng zhòng wèi dài wáng，

后封次兄仲为代王，

zhǎng zǐ féi wèi qí wáng。

长子肥为齐王。

chū，

初，

gāo zǔ wēi shí，

高祖微时，

cháng bì shì，

常避事，

shí shí yǔ bīn kè guò qí qiū sǎo shí。

时时与宾客过其丘嫂食。

sǎo yàn shū yǔ kè lái，

嫂厌叔与客来，

yáng wèi gēng jǐn，

阳为羹尽，

lǎo fǔ，

轑釜，

kè yǐ gù qù。

客以故去。

yǐ ér shì jiàn zhōng yǒu gēng，

已而视鉴中有羹，

yáo shì yuàn sǎo。

繇是怨嫂。

jí lì qí dài wáng，

及立齐、代王，

ér bó zi dú bù dé hóu。

而伯子独不得侯。

tài shàng huáng yǐ wéi yán，

太上皇以为言，

gāo zǔ yuē mǒu fēi gǎn wàng fēng zhī yě，

高祖曰：“某非敢忘封之也，

wèi qí mǔ bù zhǎng zhě。

为其母不长者。

qī nián shí yuè，

”七年十月，

fēng qí zi xìn wèi gēng jié hóu。

封其子信为羹颉侯。

yuán wáng jì zhì chǔ，

元王既至楚，

yǐ mù shēng bái shēng shēn gōng wèi zhōng dài fū。

以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

gāo hòu shí，

高后时，

fú qiū bó zài cháng ān，

浮丘伯在长安，

yuán wáng qiǎn yú yǐng kè yǔ shēn gōng jù zú yè。

元王遣于郢客与申公俱卒业。

wén dì shí，

文帝时，

wén shēn gōng wèi shī zuì jīng，

闻申公为《诗》最精，

yǐ wéi bó shì。

以为博士。

yuán wáng hǎo shī，

元王好《诗》，

zhū zǐ jiē dú shī，

诸子皆读《诗》，

shēn gōng shǐ wèi shī chuán，

申公始为《诗》传，

hào lǔ shī。

号《鲁诗》。

yuán wáng yì cì zhī shī chuán，

元王亦次之《诗》传，

hào yuē yuán wáng shī，

号曰《元王诗》，

shì huò yǒu zhī。

世或有之。

gāo hòu shí，

高后时，

yǐ yuán wáng zǐ yǐng kè wèi zōng zhèng，

以元王子郢客为宗正，

fēng shàng pī hóu。

封上邳侯。

yuán wáng lì èr shí sān nián hōng，

元王立二十三年薨，

tài zǐ pì fēi xiān zú，

太子辟非先卒，

wén dì nǎi yǐ zōng zhèng shàng pī hóu yǐng kè sì，

文帝乃以宗正上邳侯郢客嗣，

shì wèi yí wáng。

是为夷王。

shēn gōng wèi bó shì，

申公为博士，

shī guān，

失官，

suí yǐng kè guī，

随郢客归，

fù yǐ wéi zhōng dài fū。

复以为中大夫。

lì sì nián hōng，

立四年薨，

zi wù sì。

子戊嗣。

wén dì zūn chǒng yuán wáng，

文帝尊宠元王，

zi shēng，

子生，

jué bǐ huáng zǐ。

爵比皇子。

jǐng dì jí wèi，

景帝即位，

yǐ qīn qīn fēng yuán wáng chǒng zi wǔ rén zǐ lǐ wèi píng lù hóu，

以亲亲封元王宠子五人：子礼为平陆侯，

fù wèi xiū hóu，

富为休侯，

suì wèi shěn yóu hóu，

岁为沈犹侯，

zhí wèi wǎn qú hóu，

执为宛朐侯，

diào wèi jí lè hóu。

调为棘乐侯。

chū，

初，

yuán wáng jìng lǐ shēn gōng děng，

元王敬礼申公等，

mù shēng bù qí jiǔ，

穆生不耆酒，

yuán wáng měi zhì jiǔ，

元王每置酒，

cháng wèi mù shēng shè lǐ。

常为穆生设醴。

jí wáng wù jí wèi，

及王戊即位，

cháng shè，

常设，

hòu wàng shè yān。

后忘设焉。

mù shēng tuì yuē kě yǐ shì yǐ lǐ jiǔ bù shè，

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

wáng zhī yì dài，

王之意怠，

bù qù，

不去，

fén rén jiāng qián wǒ yú shì。

焚人将钳我于市。

chēng jí wò。

”称疾卧。

shēn gōng bái shēng qiáng qǐ zhī yuē dú bù niàn xiān wáng zhī dé yǔ jīn wáng yī dàn shī xiǎo lǐ，

申公、白生强起之曰：“独不念先王之德与？今王一旦失小礼，

hé zú zhì cǐ mù shēng yuē yì chēng zhī jǐ qí shén hū jǐ zhě dòng zhī wēi，

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称‘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

jí xiōng zhī xiān jiàn zhě yě。

吉凶之先见者也。

jūn zǐ jiàn jǐ ér zuò，

君子见几而作，

bù qí zhōng rì。

不俟终日’。

xiān wáng zhī suǒ yǐ lǐ wú sān rén zhě，

先王之所以礼吾三人者，

wèi dào zhī cún gù yě jīn ér hū zhī，

为道之存故也；今而忽之，

shì wàng dào yě。

是忘道也。

wàng dào zhī rén，

忘道之人，

hú kě yǔ jiǔ chù qǐ wèi qū qū zhī lǐ zāi suì xiè bìng qù。

胡可与久处！岂为区区之礼哉？”遂谢病去。

shēn gōng bái shēng dú liú。

申公、白生独留。

wáng wù shāo yín bào，

王戊稍淫暴，

èr shí nián，

二十年，

wèi báo tài hòu fú sī jiān，

为薄太后服私奸，

xuē dōng hǎi xuē jùn，

削东海、薛郡，

nǎi yǔ wú tōng móu。

乃与吴通谋。

èr rén jiàn，

二人谏，

bù tīng，

不听，

xū mí zhī，

胥靡之，

yī zhī zhě yī，

衣之赭衣，

shǐ chǔ jiù yǎ chōng yú shì。

使杵臼雅舂于市。

xiū hóu shǐ rén jiàn wáng，

休侯使人谏王，

wáng yuē jì fù bù wú yǔ，

王曰：“季父不吾与，

wǒ qǐ，

我起，

xiān qǔ jì fù yǐ。

先取季父矣。

xiū hóu jù，

”休侯惧，

nǎi yǔ mǔ tài fū rén bēn jīng shī。

乃与母太夫人奔京师。

èr shí yī nián chūn，

二十一年春，

jǐng dì zhī sān nián yě，

景帝之三年也，

xuē shū dào，

削书到，

suì yīng wú wáng fǎn。

遂应吴王反。

qí xiāng zhāng shàng tài fù zhào yí wú jiàn，

其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谏，

bù tīng。

不听。

suì shā shàng yí wú，

遂杀尚、夷吾，

qǐ bīng huì wú xī gōng liáng，

起兵会吴西攻梁，

pò jí bì，

破棘壁，

zhì chāng yì nán，

至昌邑南，

yǔ hàn jiāng zhōu yà fū zhàn。

与汉将周亚夫战。

hàn jué wú chǔ liáng dào，

汉绝吴、楚粮道，

shì jī，

士饥，

wú wáng zǒu，

吴王走，

wù zì shā，

戊自杀，

jūn suì jiàng hàn。

军遂降汉。

hàn yǐ píng wú chǔ，

汉已平吴、楚，

jǐng dì nǎi lì zōng zhèng píng lù hóu lǐ wèi chǔ wáng，

景帝乃立宗正平陆侯礼为楚王，

fèng yuán wáng hòu，

奉元王后，

shì wéi wén wáng。

是为文王。

sān nián hōng，

三年薨，

zǐ ān wáng dào sì。

子安王道嗣。

èr shí èr nián hōng，

二十二年薨，

zi xiāng wáng zhù sì。

子襄王注嗣。

shí èr nián hōng，

十二年薨，

zi jié wáng chún sì。

子节王纯嗣。

shí liù nián hōng，

十六年薨，

zi yán shòu sì。

子延寿嗣。

xuān dì jí wèi，

宣帝即位，

yán shòu yǐ wéi guǎng líng wáng xū wǔ dì zi，

延寿以为广陵王胥武帝子，

tiān xià yǒu biàn bì děi lì，

天下有变必得立，

yīn yù fù yǐ fǔ zhù zhī，

阴欲附倚辅助之，

gù wèi qí hòu mǔ dì zhào hé qí qǔ guǎng líng wáng nǚ wèi qī。

故为其后母弟赵何齐取广陵王女为妻。

yǔ hé qí móu yuē wǒ yǔ guǎng líng wáng xiāng jié，

与何齐谋曰：“我与广陵王相结，

tiān xià bù ān，

天下不安，

fā bīng zhù zhī，

发兵助之，

shǐ guǎng líng wáng lì，

使广陵王立，

hé qí shàng gōng zhǔ，

何齐尚公主，

liè hóu kě de yě。

列侯可得也。

yīn shǐ hé qí fèng shū yí guǎng líng wáng yuē yuàn zhǎng ěr mù，

”因使何齐奉书遗广陵王曰：“愿长耳目，

wú hòu rén yǒu tiān xià。

毋后人有天下。

hé qí fù cháng nián shàng shū gào zhī。

”何齐父长年上书告之。

shì xià yǒu sī，

事下有司，

kǎo yàn cí fú，

考验辞服，

yán shòu zì shā。

延寿自杀。

lì sān shí èr nián，

立三十二年，

guó chú。

国除。

chū，

初，

xiū hóu fù jì bēn jīng shī，

休侯富既奔京师，

ér wáng wù fǎn，

而王戊反，

fù děng jiē zuò miǎn hóu，

富等皆坐免侯，

xuē shǔ jí。

削属籍。

hòu wén qí shù jiàn wù，

后闻其数谏戊，

nǎi gèng fēng wèi hóng hóu。

乃更封为红侯。

tài fū rén yǔ dòu tài hòu yǒu qīn，

太夫人与窦太后有亲，

chéng shān dōng zhī kòu，

惩山东之寇，

qiú liú jīng shī，

求留京师，

zhào xǔ zhī，

诏许之，

fù zi pì qiáng děng sì rén gōng yǎng，

富子辟强等四人供养，

shì yú cháo。

仕于朝。

tài fū rén hōng，

太夫人薨，

cì yíng，

赐茔，

zàng líng hù。

葬灵户。

fù chuán guó zhì zēng sūn，

富传国至曾孙，

wú zi，

无子，

jué。

绝。

pì qiáng zì shǎo qīng，

辟强字少卿，

yì hǎo dú shī néng zhǔ wén。

亦好读《诗》能属文。

wǔ dì shí，

武帝时，

yǐ zōng shì zi suí èr qiān dàn lùn yì，

以宗室子随二千石论议，

guān zhū zōng shì。

冠诸宗室。

qīng jìng shǎo yù，

清静少欲，

cháng yǐ shū zì yú，

常以书自娱，

bù kěn shì。

不肯仕。

zhāo dì jí wèi，

昭帝即位，

huò shuō dà jiàng jūn huò guāng yuē jiāng jūn bú jiàn zhū lǚ zhī shì hū chù yī yǐn，

或说大将军霍光曰：“将军不见诸吕之事乎？处伊尹，

zhōu gōng zhī wèi，

周公之位，

shè zhèng shàn quán，

摄政擅权，

ér bèi zōng shì，

而背宗室，

bù yǔ gòng zhí，

不与共职，

shì yǐ tiān xià bù xìn，

是以天下不信，

zú zhì yú miè wáng。

卒至于灭亡。

jīn jiāng jūn dāng shèng wèi，

今将军当盛位，

dì chūn qiū fù，

帝春秋富，

yí nà zōng shì，

宜纳宗室，

yòu duō yǔ dà chén gòng shì，

又多与大臣共事，

fǎn zhū lǚ dào，

反诸吕道，

rú shì zé kě yǐ miǎn huàn。

如是则可以免患。

guāng rán zhī，

”光然之，

nǎi zé zōng shì kě yòng zhě。

乃择宗室可用者。

pì qiáng zǐ dé dài zhào chéng xiàng fǔ，

辟强子德待诏丞相府，

nián sān shí yú，

年三十余，

yù yòng zhī。

欲用之。

huò yán fù jiàn zài，

或言父见在，

yì xiān dì zhī suǒ chǒng yě。

亦先帝之所宠也。

suì bài pì qiáng wèi guāng lù dài fu，

遂拜辟强为光禄大夫，

shǒu cháng lè wèi wèi，

守长乐卫尉，

shí nián yǐ bā shí yǐ。

时年已八十矣。

xǐ wèi zōng zhèng，

徙为宗正，

shù yuè zú。

数月卒。

dé zì lù shū，

德字路叔，

xiū huáng lǎo shù，

修黄、老术，

yǒu zhì lüè。

有智略。

shǎo shí shù yán shì，

少时数言事，

zhào jiàn gān quán gōng，

召见甘泉宫，

wǔ dì wèi zhī qiān lǐ jū。

武帝谓之“千里驹”。

zhāo dì chū，

昭帝初，

wèi zōng zhèng chéng，

为宗正丞，

zá zhì liú zé zhào yù。

杂治刘泽诏狱。

fù wèi zōng zhèng，

父为宗正，

xǐ dà hóng lú chéng，

徙大鸿胪丞，

qiān tài zhōng dài fū，

迁太中大夫，

hòu fù wèi zōng zhèng，

后复为宗正，

zá àn shàng guān shì gài zhǔ shì。

杂案上官氏、盖主事。

dé cháng chí lǎo zi zhī zú zhī jì。

德常持《老子》“知足”之计。

qī sǐ，

妻死，

dà jiàng jūn guāng yù yǐ nǚ qī zhī，

大将军光欲以女妻之，

dé bù gǎn qǔ，

德不敢取，

wèi chéng mǎn yě。

畏盛满也。

gài cháng gōng zhǔ sūn tán zhē dé zì xìn，

盖长公主孙谭遮德自信，

dé shù zé yǐ gōng zhǔ qǐ jū wú zhuàng。

德数责以公主起居无状。

shì yù shǐ yǐ wéi guāng wàng bù shòu nǚ，

侍御史以为光望不受女，

chéng zhǐ hé dé fěi bàng zhào yù，

承指劾德诽谤诏狱，

miǎn wèi shù rén，

免为庶人，

píng jū shān tián。

屏居山田。

guāng wén ér hèn zhī，

光闻而恨之，

fù bái zhào dé shǒu qīng zhōu cì shǐ。

复白召德守青州刺史。

suì yú，

岁余，

fù wèi zōng zhèng，

复为宗正，

yǔ lì xuān dì，

与立宣帝，

yǐ dìng cè cì jué guān nèi hóu。

以定策赐爵关内侯。

dì jié zhōng，

地节中，

yǐ qīn qīn xíng jǐn hòu fēng wèi yáng chéng hóu。

以亲亲行谨厚封为阳城侯。

zǐ ān mín wèi láng zhōng yòu cáo，

子安民为郎中右曹，

zōng jiā yǐ dé dé guān sù wèi zhě èr shí yú rén。

宗家以德得官宿卫者二十余人。

dé kuān hòu，

德宽厚，

hào shī shēng，

好施生，

měi xíng jīng zhào yǐn shì，

每行京兆尹事，

duō suǒ píng fǎn zuì rén。

多所平反罪人。

jiā chǎn guò bǎi wàn，

家产过百万，

zé yǐ zhèn kūn dì bīn kè shí yǐn，

则以振昆弟宾客食饮，

yuē fù，

曰：“富，

mín zhī yuàn yě。

民之怨也。

lì shí yī nián，

”立十一年，

zi xiàng zuò zhù wěi huáng jīn，

子向坐铸伪黄金，

dāng fú fǎ，

当伏法，

dé shàng shū sòng zuì。

德上书讼罪。

huì hōng，

会薨，

dà hóng lú zòu dé sòng zi zuì，

大鸿胪奏德讼子罪，

shī dà chén tǐ，

失大臣体，

bù yí cì shì zhì sì。

不宜赐谥、置嗣。

zhì yuē cì shì móu hóu，

制曰：“赐谥缪侯，

wèi zhì sì。

为置嗣。

chuán zhì sūn qìng jì，

”传至孙庆忌，

fù wèi zōng zhèng tài cháng。

复为宗正、太常。

hōng，

薨，

zi cén sì，

子岑嗣，

wèi zhū cáo zhōng láng jiàng，

为诸曹中郎将，

liè xiào wèi，

列校尉，

zhì tài cháng。

至太常。

hōng，

薨，

chuán zi，

传子，

zhì wáng mǎng bài，

至王莽败，

nǎi jué。

乃绝。

xiàng zì zi zhèng，

向字子政，

běn míng gēng shēng。

本名更生。

nián shí èr，

年十二，

yǐ fù dé rèn wèi niǎn láng。

以父德任为辇郎。

jì guān，

既冠，

yǐ xíng xiū chì zhuó wèi jiàn dài fū。

以行修饬擢为谏大夫。

shì shí，

是时，

xuān dì xún wǔ dì gù shì，

宣帝循武帝故事，

zhāo xuǎn míng rú jùn cái zhì zuǒ yòu。

招选名儒俊材置左右。

gēng shēng yǐ tōng dá néng zhǔ wén cí，

更生以通达能属文辞，

yǔ wáng bāo zhāng zi qiáo děng bìng jìn duì，

与王褒、张子侨等并进对，

xiàn fù sòng fán shù shí piān。

献赋颂凡数十篇。

shàng fù xīng shén xiān fāng shù zhī shì，

上复兴神仙方术之事，

ér huái nán yǒu zhěn zhōng hóng bǎo yuàn mì shū。

而淮南有《枕中鸿宝苑秘书》。

shū yán shén xiān shǐ guǐ wù wèi jīn zhī shù，

书言神仙使鬼物为金之术，

jí zōu yǎn zhòng dào yán mìng fāng，

及邹衍重道延命方，

shì rén mò jiàn，

世人莫见，

ér gēng shēng fù dé wǔ dì shí zhì huái nán yù dé qí shū。

而更生父德武帝时治淮南狱得其书。

gēng shēng yòu ér dú sòng，

更生幼而读诵，

yǐ wéi qí，

以为奇，

xiàn zhī，

献之，

yán huáng jīn kě chéng。

言黄金可成。

shàng lìng diǎn shàng fāng zhù zuò shì，

上令典尚方铸作事，

fèi shén duō，

费甚多，

fāng bù yàn。

方不验。

shàng nǎi xià gēng shēng lì，

上乃下更生吏，

lì hé gēng shēng zhù wěi huáng jīn，

吏劾更生铸伪黄金，

xì dāng sǐ。

系当死。

gēng shēng xiōng yáng chéng hóu ān mín shàng shū，

更生兄阳城侯安民上书，

rù guó hù bàn，

入国户半，

shú gēng shēng zuì。

赎更生罪。

shàng yì qí qí cái，

上亦奇其材，

dé yú dōng jiǎn sǐ lùn。

得逾冬减死论。

huì chū lì gǔ liáng chūn qiū，

会初立《穀梁春秋》，

zhēng gēng shēng shòu gǔ liáng，

征更生受《穀梁》，

jiǎng lùn wǔ jīng yú shí qú。

讲论《五经》于石渠。

fù bài wèi láng zhōng jǐ shì huáng mén，

复拜为郎中给事黄门，

qiān sàn qí jiàn dài fū jǐ shì zhōng。

迁散骑、谏大夫、给事中。

yuán dì chū jí wèi，

元帝初即位，

tài fù xiāo wàng zhī wèi qián jiāng jūn，

太傅萧望之为前将军，

shǎo fù zhōu kān wèi zhū lì guāng lù dài fu，

少傅周堪为诸吏光禄大夫，

jiē lǐng shàng shū shì，

皆领尚书事，

shén jiàn zūn rèn，

甚见尊任，

gēng shēng nián shào yú wàng zhī kān，

更生年少于望之、堪，

rán èr rén zhòng zhī，

然二人重之，

jiàn gēng shēng zōng shì zhōng zhí，

荐更生宗室忠直，

míng jīng yǒu xíng，

明经有行，

zhuó wèi sàn qí zōng zhèng jǐ shì zhōng，

擢为散骑、宗正给事中，

yǔ shì zhōng jīn chǎng shí yí yú zuǒ yòu。

与侍中金敞拾遗于左右。

sì rén tóng xīn fǔ zhèng，

四人同心辅政，

huàn kǔ wài qī xǔ shǐ zài wèi fàng zòng，

患苦外戚许、史在位放纵，

ér zhōng shū huàn guān hóng gōng shí xiǎn nòng quán。

而中书宦官弘恭、石显弄权。

wàng zhī kān gēng shēng yì，

望之、堪、更生议，

yù bái bà tuì zhī。

欲白罢退之。

wèi bái ér yǔ xiè，

未白而语泄，

suì wèi xǔ shǐ jí gōng xiǎn suǒ zèn sù，

遂为许、史及恭、显所谮诉，

kān gēng shēng xià yù，

堪、更生下狱，

jí wàng zhī jiē miǎn guān。

及望之皆免官。

yǔ zài wàng zhī chuán。

语在《望之传》。

qí chūn dì zhèn，

其春地震，

xià，

夏，

kè xīng jiàn mǎo juǎn shé jiān。

客星见昴、卷舌间。

shàng gǎn wù，

上感悟，

xià zhào cì wàng zhī jué guān nèi hóu，

下诏赐望之爵关内侯，

fèng cháo qǐng。

奉朝请。

qiū，

秋，

zhēng kān xiàng，

征堪、向，

yù yǐ wéi jiàn dài fū，

欲以为谏大夫，

gōng xiǎn bái jiē wèi zhōng láng。

恭、显白皆为中郎。

dōng，

冬，

dì fù zhèn。

地复震。

shí gōng xiǎn xǔ shǐ zǐ dì shì zhōng zhū cáo，

时恭、显、许、史子弟侍中诸曹，

jiē cè mù yú wàng zhī děng，

皆侧目于望之等，

gēng shēng jù yān，

更生惧焉，

nǎi shǐ qí wài qīn shàng biàn shì，

乃使其外亲上变事，

yán qiè wén gù qián jiāng jūn xiāo wàng zhī děng，

言： 窃闻故前将军萧望之等，

jiē zhōng zhèng wú sī，

皆忠正无私，

yù zhì dà zhì，

欲致大治，

wǔ yú guì qī shàng shū。

忤于贵戚尚书。

jīn dào lù rén wén wàng zhī děng fù jìn，

今道路人闻望之等复进，

yǐ wéi qiě fù jiàn huǐ chán，

以为且复见毁谗，

bì yuē cháng yǒu guò zhī chén bù yí fù yòng，

必曰尝有过之臣不宜复用，

shì dà bù rán。

是大不然。

chén wén chūn qiū dì zhèn，

臣闻春秋地震，

wèi zài wèi zhí zhèng tài shèng yě，

为在位执政太盛也，

bù wéi sān dú fū dòng，

不为三独夫动，

yì yǐ míng yǐ。

亦已明矣。

qiě wǎng zhě gāo huáng dì shí，

且往者高皇帝时，

jì bù yǒu zuì，

季布有罪，

zhì yú yí miè，

至于夷灭，

hòu shè yǐ wéi jiāng jūn，

后赦以为将军，

gāo hòu xiào wén zhī jiān zú wéi míng chén。

高后、孝文之间卒为名臣。

xiào wǔ dì shí，

孝武帝时，

mào kuān yǒu zhòng zuì xì，

皃宽有重罪系，

àn dào hóu hán shuō jiàn yuē qián wú qiū shòu wáng sǐ，

按道侯韩说谏曰：“前吾丘寿王死，

bì xià zhì jīn hèn zhī jīn shā kuān，

陛下至今恨之；今杀宽，

hòu jiāng fù dà hèn yǐ shàng gǎn qí yán，

后将复大恨矣！”上感其言，

suì shì kuān，

遂贳宽，

fù yòng zhī，

复用之，

wèi zhì yù shǐ dài fū，

位至御史大夫，

yù shǐ dài fū wèi yǒu jí kuān zhě yě。

御史大夫未有及宽者也。

yòu dǒng zhòng shū zuò sī wèi zāi yì shū，

又董仲舒坐私为灾异书，

zhǔ fù yǎn qǔ zòu zhī，

主父偃取奏之，

xià lì，

下吏，

zuì zhì bù dào，

罪至不道，

xìng méng bù zhū，

幸蒙不诛，

fù wèi tài zhōng dài fū jiāo xī xiāng，

复为太中大夫、胶西相，

yǐ lǎo bìng miǎn guī。

以老病免归。

hàn yǒu suǒ yù xìng，

汉有所欲兴，

cháng yǒu zhào wèn。

常有诏问。

zhòng shū wèi shì rú zōng，

仲舒为世儒宗，

dìng yì yǒu yì tiān xià。

定议有益天下。

xiào xuān huáng dì shí，

孝宣皇帝时，

xià hóu shèng zuò fěi bàng xì yù sān nián，

夏侯胜坐诽谤系狱三年，

miǎn wèi shù rén。

免为庶人。

xuān dì fù yòng shèng，

宣帝复用胜，

zhì cháng xìn shào fǔ tài zǐ tài fù，

至长信少府、太子太傅，

míng gǎn zhí yán，

名敢直言，

tiān xià měi zhī。

天下美之。

ruò nǎi qún chén，

若乃群臣，

duō cǐ bǐ lèi，

多此比类，

nán yī èr jì。

难一二记。

yǒu guò zhī chén，

有过之臣，

wú fù guó jiā，

无负国家，

yǒu yì tiān xià，

有益天下，

cǐ sì chén zhě，

此四臣者，

zú yǐ guān yǐ。

足以观矣。

qián hóng gōng zòu wàng zhī děng yù jué，

前弘恭奏望之等狱决，

sān yuè，

三月，

dì dà zhèn。

地大震。

gōng yí bìng chū，

恭移病出，

hòu fù shì shì，

后复视事，

tiān yīn yǔ xuě。

天阴雨雪。

yóu shì yán zhī，

由是言之，

dì dòng dài wèi gōng děng。

地动殆为恭等。

chén yú yǐ wéi yí tuì gōng xiǎn yǐ zhāng bì shàn zhī fá，

臣愚以为宜退恭、显以章蔽善之罚，

jìn wàng zhī děng yǐ tōng xián zhě zhī lù。

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

rú cǐ，

如此，

tài píng zhī mén kāi，

太平之门开，

zāi yì zhī yuán sāi yǐ。

灾异之原塞矣。

shū zòu，

书奏，

gōng xiǎn yí qí gēng shēng suǒ wéi，

恭、显疑其更生所为，

bái qǐng kǎo jiān zhà。

白请考奸诈。

cí guǒ fú，

辞果服，

suì dǎi gēng shēng xì yù，

遂逮更生系狱，

xià tài fù wéi xuán chéng jiàn dài fū gòng yǔ，

下太傅韦玄成、谏大夫贡禹，

yǔ tíng wèi zá kǎo。

与廷尉杂考。

hé gēng shēng qián wèi jiǔ qīng，

劾更生前为九卿，

zuò yǔ wàng zhī kān móu pǎi chē qí jiāng jūn gāo xǔ shǐ shì shì zhōng zhě，

坐与望之、堪谋排车骑将军高、许、史氏侍中者，

huǐ lí qīn qī，

毁离亲戚，

yù tuì qù zhī，

欲退去之，

ér dú zhuān quán。

而独专权。

wèi chén bù zhōng，

为臣不忠，

xìng bù fú zhū，

幸不伏诛，

fù méng ēn zhēng yòng，

复蒙恩征用，

bù huǐ qián guò，

不悔前过，

ér jiào lìng rén yán biàn shì，

而教令人言变事，

wū wǎng bù dào。

诬罔不道。

gēng shēng zuò miǎn wèi shù rén。

更生坐免为庶人。

ér wàng zhī yì zuò shǐ zi shàng shū zì yuān qián shì，

而望之亦坐使子上书自冤前事，

gōng xiǎn bái lìng yì yù zhì duì。

恭、显白令诣狱置对。

wàng zhī zì shā。

望之自杀。

tiān zǐ shén dào hèn zhī，

天子甚悼恨之，

nǎi zhuó zhōu kān wèi guāng lù xūn，

乃擢周堪为光禄勋，

kān dì zǐ zhāng měng guāng lù dài fu jǐ shì zhōng，

堪弟子张猛光禄大夫、给事中，

dà jiàn xìn rèn。

大见信任。

gōng xiǎn dàn zhī，

恭、显惮之，

shù zèn huǐ yān。

数谮毁焉。

gēng shēng jiàn kān měng zài wèi，

更生见堪、猛在位，

jǐ yǐ dé fù jìn，

几已得复进，

jù qí qīng wēi，

惧其倾危，

nǎi shàng fēng shì jiàn yuē chén qián xìng de yǐ gǔ ròu bèi jiǔ qīng，

乃上封事谏曰： 臣前幸得以骨肉备九卿，

fèng fǎ bù jǐn，

奉法不谨，

nǎi fù méng ēn。

乃复蒙恩。

qiè jiàn zāi yì bìng qǐ，

窃见灾异并起，

tiān dì shī cháng，

天地失常，

zhēng biǎo wèi guó。

征表为国。

yù zhōng bù yán，

欲终不言，

niàn zhōng chén suī zài zhèn mǔ，

念忠臣虽在圳亩，

yóu bù wàng jūn，

犹不忘君，

xin juǎn々 zhī yì yě。

忄卷々之义也。

kuàng zhòng yǐ gǔ ròu zhī qīn，

况重以骨肉之亲，

yòu jiā yǐ jiù ēn wèi bào hū yù jié yú chéng，

又加以旧恩未报乎！欲竭愚诚，

yòu kǒng yuè zhí，

又恐越职，

rán wéi èr ēn wèi bào，

然惟二恩未报，

zhōng chén zhī yì，

忠臣之义，

yī zhù yú yì，

一杼愚意，

tuì jiù nóng mǔ，

退就农亩，

sǐ wú suǒ hèn。

死无所恨。

chén wén shùn mìng jiǔ guān，

臣闻舜命九官，

jì jì xiāng ràng，

济济相让，

hé zhī zhì yě。

和之至也。

zhòng xián hé yú cháo，

众贤和于朝，

zé wàn wù hé yú yě。

则万物和于野。

gù xiāo sháo jiǔ chéng，

故箫《韶》九成，

ér fèng huáng lái yí jī shí fǔ shí，

而凤皇来仪；击石拊石，

bǎi shòu shuài wǔ。

百兽率舞。

sì hǎi zhī nèi，

四海之内，

mí bù hé dìng。

靡不和定。

jí zhì zhōu wén，

及至周文，

kāi mù xī jiāo，

开墓西郊，

zá tà zhòng xián，

杂遝众贤，

wǎng bù sù hé，

罔不肃和，

chóng tuī ràng zhī fēng，

崇推让之风，

yǐ xiāo fēn zhēng zhī sòng。

以销分争之讼。

wén wáng jì méi，

文王既没，

zhōu gōng sī mù，

周公思慕，

gē yǒng wén wáng zhī dé，

歌咏文王之德，

qí shī yuē yú mù qīng miào，

其《诗》曰：“于穆清庙，

sù yōng xiǎn xiāng jì jì duō shì，

肃雍显相；济济多士，

bǐng wén zhī dé。

秉文之德。

dāng cǐ zhī shí，

”当此之时，

wǔ wáng zhōu gōng jì zhèng，

武王、周公继政，

cháo chén hé yú nèi，

朝臣和于内，

wàn guó huān yú wài，

万国欢于外，

gù jǐn dé qí huān xīn，

故尽得其欢心，

yǐ shì qí xiān zǔ。

以事其先祖。

qí shī yuē yǒu lái yōng yōng，

其《诗》曰：“有来雍雍，

zhì zhǐ sù sù，

至止肃肃，

xiāng wéi pì gōng，

相维辟公，

tiān zǐ mù mù。

天子穆穆。

yán sì fāng jiē yǐ hé lái yě。

”言四方皆以和来也。

zhū hóu hé yú xià，

诸侯和于下，

tiān yìng bào yú shàng，

天应报于上，

gù zhōu sòng yuē jiàng fú rǎng rǎng，

故《周颂》曰“降福穰穰”，

yòu yuē yí wǒ lí móu，

又曰“饴我釐麰”，

lí móu，

釐麰，

dà mài yě，

大麦也，

shǐ zì tiān jiàng。

始自天降。

cǐ jiē yǐ hé zhì hé，

此皆以和致和，

huò tiān zhù yě。

获天助也。

xià zhì yōu lì zhī jì，

下至幽、厉之际，

cháo tíng bù hé，

朝廷不和，

zhuǎn xiāng fēi yuàn，

转相非怨，

shī rén jí ér yōu zhī yuē mín zhī wú liáng，

诗人疾而忧之曰：“民之无良，

xiāng yuàn yī fāng。

相怨一方。

zhòng xiǎo zài wèi ér cóng xié yì，

”众小在位而从邪议，

shè shè xiāng shì ér bèi jūn zǐ，

歙歙相是而背君子，

gù qí shī yuē shè shè zǐ々，

故其《诗》曰“歙歙訿々，

yì kǒng zhī āi móu zhī qí zāng，

亦孔之哀！谋之其臧，

zé jù shì wéi móu zhī bù zāng，

则具是违；谋之不臧，

zé jù shì yī jūn zǐ dú chǔ shǒu zhèng，

则具是依！”君子独处守正，

bù ráo zhòng wǎng，

不桡众枉，

miǎn qiǎng yǐ cóng wáng shì zé fǎn jiàn zēng dú chán sù，

勉强以从王事则反见憎毒谗诉，

gù qí shī yuē mì wù cóng shì，

故其《诗》曰：“密勿从事，

bù gǎn gào láo，

不敢告劳，

wú zuì wú gū，

无罪无辜，

chán kǒu áo áo dàng shì zhī shí，

谗口嗷嗷！”当是之时，

rì yuè báo shí ér wú guāng，

日月薄蚀而无光，

qí shī yuē shuò rì xīn mǎo，

其《诗》曰：“朔日辛卯，

rì yǒu shí zhī，

日有蚀之，

yì kǒng zhī chǒu yòu yuē bǐ yuè ér wēi，

亦孔之丑！”又曰：“彼月而微，

cǐ rì ér wēi，

此日而微，

jīn cǐ xià mín，

今此下民，

yì kǒng zhī āi yòu yuē rì yuè jū xiōng，

亦孔之哀！”又曰：“日月鞠凶，

bù yòng qí xíng sì guó wú zhèng，

不用其行；四国无政，

bù yòng qí liáng tiān biàn jiàn yú shàng，

不用其良！”天变见于上，

dì biàn dòng yú xià，

地变动于下，

shuǐ quán fèi téng，

水泉沸腾，

shān gǔ yì chù。

山谷易处。

qí shī yuē bǎi chuān fèi téng，

其《诗》曰：“百川沸腾，

shān zhǒng zú bēng，

山冢卒崩，

gāo àn wèi gǔ，

高岸为谷，

shēn gǔ wéi líng。

深谷为陵。

āi jīn zhī rén，

哀今之人，

hú cǎn mò chéng shuāng jiàng shī jié，

胡憯莫惩！”霜降失节，

bù yǐ qí shí，

不以其时，

qí shī yuē zhēng yuè fán shuāng，

其《诗》曰：“正月繁霜，

wǒ xīn yōu shāng mín zhī é yán，

我心忧伤；民之讹言，

yì kǒng zhī jiāng yán mín yǐ shì wèi fēi，

亦孔之将！”言民以是为非，

shén zhòng dà yě。

甚众大也。

cǐ jiē bù hé，

此皆不和，

xián bù xiào yì wèi zhī suǒ zhì yě。

贤不肖易位之所致也。

zì cǐ zhī hòu，

自此之后，

tiān xià dà luàn，

天下大乱，

cuàn shā yāng huò bìng zuò，

篡杀殃祸并作，

lì wáng bēn zhì，

厉王奔彘，

yōu wáng jiàn shā。

幽王见杀。

zhì hū píng wáng mò nián，

至乎平王末年，

lǔ yǐn zhī shǐ jí wèi yě，

鲁隐之始即位也，

zhōu dài fū jì bó guāi lí bù hé，

周大夫祭伯乖离不和，

chū bēn yú lǔ，

出奔于鲁，

ér chūn qiū wèi huì，

而《春秋》为讳，

bù yán lái bēn，

不言来奔，

shāng qí huò yāng zì cǐ shǐ yě。

伤其祸殃自此始也。

shì hòu yǐn shì shì qīng ér zhuān zì，

是后尹氏世卿而专恣，

zhū hóu bèi pàn ér bù cháo，

诸侯背畔而不朝，

zhōu shì bēi wēi。

周室卑微。

èr bǎi sì shí èr nián zhī jiān，

二百四十二年之间，

rì shí sān shí liù，

日食三十六，

dì zhèn wǔ，

地震五，

shān líng bēng zhì èr，

山陵崩阤二，

huì xīng sān jiàn，

彗星三见，

yè cháng xīng bú jiàn，

夜常星不见，

yè zhōng xīng yǔn rú yǔ yī，

夜中星陨如雨一，

huǒ zāi shí sì。

火灾十四。

zhǎng dí rù sān guó，

长狄入三国，

wǔ shí yǔn zhuì，

五石陨坠，

liù mào niǎo tuì fēi，

六<皃鸟>退飞，

duō mí，

多麋，

yǒu yù fēi，

有蜮、蜚，

qú yù lái cháo zhě，

鸲鹆来巢者，

jiē yī jiàn。

皆一见。

zhòu míng huì。

昼冥晦。

yǔ mù bīng。

雨木冰。

lǐ méi dōng shí。

李梅冬实。

qī yuè shuāng jiàng，

七月霜降，

cǎo mù bù sǐ。

草木不死。

bā yuè shā shū。

八月杀菽。

dà yǔ báo。

大雨雹。

yǔ xuě léi tíng shī xù xiāng chéng。

雨雪雷霆失序相乘。

shuǐ hàn jī yuán zhōng míng fēng wǔ bìng qǐ。

水、旱、饥、蝝、螽、螟蜂午并起。

dàng shì shí，

当是时，

huò luàn zhé yīng，

祸乱辄应，

shì jūn sān shí liù，

弑君三十六，

wáng guó wǔ shí èr，

亡国五十二，

zhū hóu bēn zǒu，

诸侯奔走，

bù dé bǎo qí shè jì zhě，

不得保其社稷者，

bù kě shèng shǔ yě。

不可胜数也。

zhōu shì duō huò jìn bài qí shī yú mào róng fá qí jiāo zhèng shāng huán wáng róng zhí qí shǐ wèi hóu shuò zhào bú zhù，

周室多祸：晋败其师于贸戎；伐其郊；郑伤桓王；戎执其使；卫侯朔召不住，

qí nì mìng ér zhù shuò wǔ dài fū zhēng quán，

齐逆命而助朔；五大夫争权，

sān jūn gèng lì，

三君更立，

mò néng zhèng lǐ。

莫能正理。

suì zhì líng yí bù néng fù xīng。

遂至陵夷不能复兴。

yóu cǐ guān zhī，

由此观之，

hé qì zhì xiáng，

和气致祥，

guāi qì zhì yì xiáng duō zhě qí guó ān，

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

yì zhòng zhě qí guó wēi，

异众者其国危，

tiān dì zhī cháng jīng，

天地之常经，

gǔ jīn zhī tōng yì yě。

古今之通义也。

jīn bì xià kāi sān dài zhī yè，

今陛下开三代之业，

zhāo wén xué zhī shì，

招文学之士，

yōu yóu kuān róng，

优游宽容，

shǐ de bìng jìn。

使得并进。

jīn xián bù xiào hún xiáo，

今贤不肖浑殽，

bái hēi bù fēn，

白黑不分，

xié zhèng zá róu，

邪正杂糅，

zhōng chán bìng jìn。

忠谗并进。

zhāng jiāo gōng chē，

章交公车，

rén mǎn běi jūn。

人满北军。

cháo chén chuǎn wǔ，

朝臣舛午，

jiāo lì guāi cì，

胶戾乖刺，

gèng xiāng chán sù，

更相谗诉，

zhuǎn xiāng shì fēi。

转相是非。

fù shòu zēng jiā，

傅授增加，

jiāo shū fēn jiū，

交书纷纠，

qián hòu cuò móu，

前后错缪，

huǐ yǔ hún luàn。

毁与浑乱。

suǒ yǐ yíng gǎn ěr mù，

所以营感耳目，

gǎn yí xīn yì，

感移心意，

bù kě shèng zài。

不可胜载。

fēn cáo wèi dǎng，

分曹为党，

wǎng wǎng qún péng，

往往群朋，

jiāng tóng xīn yǐ xiàn zhèng chén。

将同心以陷正臣。

zhèng chén jìn zhě，

正臣进者，

zhì zhī biǎo yě zhèng chén xiàn zhě，

治之表也；正臣陷者，

luàn zhī jī yě。

乱之机也。

chéng zhì luàn zhī jī，

乘治乱之机，

wèi zhī shú rèn，

未知孰任，

ér zāi yì shù jiàn，

而灾异数见，

cǐ chén suǒ yǐ hán xīn zhě yě。

此臣所以寒心者也。

fū chéng quán jiè shì zhī rén，

夫乘权借势之人，

zǐ dì lín jí yú cháo，

子弟鳞集于朝，

yǔ yì yīn fù zhě zhòng，

羽翼阴附者众，

fú còu yú qián，

辐凑于前，

huǐ yǔ jiāng bì yòng，

毁与将必用，

yǐ zhōng guāi lí zhī jiù。

以终乖离之咎。

shì yǐ rì yuè wú guāng，

是以日月无光，

xuě shuāng xià yǔn，

雪霜夏陨，

hǎi shuǐ fèi chū，

海水沸出，

líng gǔ yì chù，

陵谷易处，

liè xīng shī xíng，

列星失行，

jiē yuàn qì zhī suǒ zhì yě。

皆怨气之所致也。

fū zūn shuāi zhōu zhī guǐ jī，

夫遵衰周之轨迹，

xún shī rén zhī suǒ cì，

循诗人之所刺，

ér yù yǐ chéng tài píng，

而欲以成太平，

zhì yǎ sòng，

致雅颂，

yóu què xíng ér qiú jí qián rén yě。

犹却行而求及前人也。

chū yuán yǐ lái liù nián yǐ，

初元以来六年矣，

àn chūn qiū liù nián zhī zhōng，

案《春秋》六年之中，

zāi yì wèi yǒu chóu rú jīn zhě yě。

灾异未有稠如今者也。

fū yǒu chūn qiū zhī yì，

夫有《春秋》之异，

wú kǒng zǐ zhī jiù，

无孔子之救，

yóu bù néng jiě fēn，

犹不能解纷，

kuàng shèn yú chūn qiū hū yuán qí suǒ yǐ rán zhě，

况甚于《春秋》乎？ 原其所以然者，

chán xié bìng jìn yě。

谗邪并进也。

chán xié zhī suǒ yǐ bìng jìn zhě，

谗邪之所以并进者，

yóu shàng duō yí xīn，

由上多疑心，

jì yǐ yòng xián rén ér xíng shàn zhèng，

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

rú huò zèn zhī，

如或谮之，

zé xián rén tuì ér shàn zhèng hái。

则贤人退而善政还。

fū zhí hú yí zhī xīn zhě，

夫执狐疑之心者，

lái chán zéi zhī kǒu chí bù duàn zhī yì zhě，

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

kāi qún wǎng zhī mén。

开群枉之门。

yì xié jìn zé zhòng xián tuì，

义邪进则众贤退，

qún wǎng shèng zé zhèng shì xiāo。

群枉盛则正士消。

gù yì yǒu fǒu tài。

故《易》有“否、“泰”。

xiǎo rén dào cháng，

小人道长，

jūn zǐ dào xiāo，

君子道消，

jūn zǐ dào xiāo，

君子道消，

zé zhèng rì luàn，

则政日乱，

gù wèi fǒu。

故为“否”。

fǒu zhě，

否者，

bì ér luàn yě。

闭而乱也。

jūn zǐ dào cháng，

君子道长，

xiǎo rén dào xiāo，

小人道消，

xiǎo rén dào xiāo，

小人道消，

zé zhèng rì zhì，

则政日治，

gù wèi tài。

故为“泰”。

tài zhě，

泰者，

tōng ér zhì yě。

通而治也。

shī yòu yún yǔ xuě páo páo，

《诗》又云“雨雪麃麃，

jiàn xiàn yù xiāo，

见晛聿消”，

yǔ yì tóng yì。

与《易》同义。

xī zhě gǔn gòng gōng huān dōu yǔ shùn yǔ zá chǔ yáo cháo，

昔者鲧、共工、驩兜与舜、禹杂处尧朝，

zhōu gōng yǔ guǎn cài bìng jū zhōu wèi，

周公与管、蔡并居周位，

dàng shì shí，

当是时，

dié jìn xiāng huǐ，

迭进相毁，

liú yán xiāng bàng，

流言相谤，

qǐ kě shèng dào zāi dì yáo chéng wáng néng xián shùn yǔ zhōu gōng ér xiāo gòng gōng guǎn cài，

岂可胜道哉！帝尧、成王能贤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

gù yǐ dà zhì，

故以大治，

róng huá zhì jīn。

荣华至今。

kǒng zǐ yǔ jì mèng xié shì yú yú，

孔子与季、孟偕仕于鱼，

lǐ sī yǔ shū sūn jù huàn yú qín，

李斯与叔孙俱宦于秦，

dìng gōng shǐ huáng xián jì mèng lǐ sī ér xiāo kǒng zǐ shū sūn，

定公、始皇贤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孙，

gù yǐ dà luàn，

故以大乱，

wū rǔ zhì jīn。

污辱至今。

gù zhì luàn róng rǔ zhī duān，

故治乱荣辱之端，

zài suǒ xìn rèn xìn rèn jì xián，

在所信任；信任既贤，

zài yú jiān gù ér bù yí。

在于坚固而不移。

shī yún wǒ xīn fěi shí，

《诗》云“我心匪石，

bù kě zhuǎn yě，

不可转也”，

yán shǒu shàn dǔ yě。

言守善笃也。

yì yuē huàn hàn qí dà hào，

《易》曰“涣汗其大号”，

yán hào lìng rú hàn，

言号令如汗，

hàn chū ér bù fǎn zhě yě。

汗出而不反者也。

jīn chū shàn lìng，

今出善令，

wèi néng yú shí ér fǎn，

未能逾时而反，

shì fǎn hàn yě yòng xián wèi néng sān xún ér tuì，

是反汗也；用贤未能三旬而退，

shì zhuǎn shí yě。

是转石也。

lún yǔ yuē jiàn bù shàn rú tàn tāng。

《论语》曰：“见不善如探汤。

jīn èr fǔ zòu nìng chǎn bù dàng zài wèi，

”今二府奏佞谄不当在位，

lì nián ér bù qù。

历年而不去。

zuò chū lìng zé rú fǎn hàn，

做出令则如反汗，

yòng xián zé rú zhuǎn shí，

用贤则如转石，

qù nìng zé rú bá shān，

去佞则如拔山，

rú cǐ wàng yīn yáng zhī diào，

如此望阴阳之调，

bù yì nán hū shì yǐ qún xiǎo kuī jiàn jiàn xì，

不亦难乎！ 是以群小窥见间隙，

yuán shì wén zì，

缘饰文字，

qiǎo yán chǒu dǐ，

巧言丑诋，

liú yán fēi wén，

流言飞文，

huā yú mín jiān。

哗于民间。

gù shī yún yōu xīn qiāo qiāo，

故《诗》云：“忧心悄悄，

yùn yú qún xiǎo。

愠于群小。

xiǎo rén chéng qún，

”小人成群，

chéng zú yùn yě。

诚足愠也。

xī kǒng zǐ yǔ yán yuān zǐ gòng gèng xiāng chèn yù，

昔孔子与颜渊、子贡更相称誉，

bù wéi péng dǎng yǔ jì yǔ gāo yáo chuán xiāng jí yǐn，

不为朋党；禹、稷与皋陶传相汲引，

bù wéi bǐ zhōu。

不为比周。

hé zé zhōng yú wèi guó，

何则？忠于为国，

wú xié xīn yě。

无邪心也。

gù xián rén zài shàng wèi，

故贤人在上位，

zé yǐn qí lèi ér jù zhī yú cháo，

则引其类而聚之于朝，

yì yuē fēi lóng zài tiān，

《易》曰“飞龙在天，

dà rén jù yě zài xià wèi，

大人聚也”；在下位，

zé sī yǔ qí lèi jù jìn，

则思与其类俱进，

yì yuē bá máo rú yǐ qí huì，

《易》曰“拔茅茹以其汇，

zhēng jí。

征吉”。

zài shàng zé yǐn qí lèi，

在上则引其类，

zài xià zé tuī qí lèi，

在下则推其类，

gù tāng yòng yī yǐn，

故汤用伊尹，

bù rén zhě yuǎn，

不仁者远，

ér zhòng xián zhì，

而众贤至，

lèi xiāng zhì yě。

类相致也。

jīn nìng xié yǔ xián chén bìng zài jiāo jǐ zhī nèi，

今佞邪与贤臣并在交戟之内，

hé dǎng gòng móu，

合党共谋，

wéi shàn yī è，

违善依恶，

shè shè zǐ々，

歙歙訿々，

shù shè wēi xiǎn zhī yán，

数设危险之言，

yù yǐ qīng yí zhǔ shàng。

欲以倾移主上。

rú hū rán yòng zhī，

如忽然用之，

cǐ tiān dì zhī suǒ yǐ xiān jiè，

此天地之所以先戒，

zāi yì zhī suǒ yǐ zhòng zhì zhě yě。

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

zì gǔ míng shèng，

自古明圣，

wèi yǒu wú zhū ér zhì zhě yě，

未有无诛而治者也，

gù shùn yǒu sì fàng zhī fá，

故舜有四放之罚，

ér kǒng zǐ yǒu liǎng guān zhī zhū，

而孔子有两观之诛，

rán hòu shèng huà kě dé ér xíng yě。

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也。

jīn yǐ bì xià míng zhī，

今以陛下明知，

chéng shēn sī tiān dì zhī xīn，

诚深思天地之心，

jī chá liǎng guān zhī zhū，

迹察两观之诛，

lǎn fǒu tài zhī guà，

览“否”、“泰”之卦，

guān yǔ xuě zhī shī，

观雨雪之诗，

lì zhōu táng zhī suǒ jìn yǐ wéi fǎ，

历周、唐之所进以为法，

yuán qín lǔ zhī suǒ xiāo yǐ wéi jiè，

原秦、鲁之所消以为戒，

kǎo xiáng yīng zhī fú，

考祥应之福，

shěng zāi yì zhī huò，

省灾异之祸，

yǐ kuí dāng shì zhī biàn，

以揆当世之变，

fàng yuǎn nìng xié zhī dǎng，

放远佞邪之党，

huài sàn xiǎn bì zhī jù，

坏散险诐之聚，

dù bì qún wǎng zhī mén，

杜闭群枉之门，

guǎng kāi zhòng zhèng zhī lù，

广开众正之路，

jué duàn hú yí，

决断狐疑，

fēn bié yóu yù，

分别犹豫，

shǐ shì fēi bǐng rán kě zhī，

使是非炳然可知，

zé bǎi yì xiāo miè，

则百异消灭，

ér zhòng xiáng bìng zhì，

而众祥并至，

tài píng zhī jī，

太平之基，

wàn shì zhī lì yě。

万世之利也。

chén xìng de tuō fèi fù，

臣幸得托肺附，

chéng jiàn yīn yáng bù tiáo，

诚见阴阳不调，

bù gǎn bù tōng suǒ wén。

不敢不通所闻。

qiè tuī chūn qiū zāi yì，

窃推《春秋》灾异，

yǐ jiù jīn shì yī èr，

以救今事一二，

tiáo qí suǒ yǐ，

条其所以，

bù yí xuān xiè。

不宜宣泄。

chén jǐn zhòng fēng mèi sǐ shàng。

臣谨重封昧死上。

gōng xiǎn jiàn qí shū，

恭、显见其书，

yù yǔ xǔ shǐ bǐ ér yuàn gēng shēng děng。

愈与许、史比而怨更生等。

kān xìng gōng fāng，

堪性公方，

zì jiàn gū lì，

自见孤立，

suì zhí dào ér bù qū。

遂直道而不曲。

shì suì xià hán，

是岁夏寒，

rì qīng wú guāng，

日青无光，

gōng xiǎn jí xǔ shǐ jiē yán kān měng yòng shì zhī jiù。

恭、显及许、史皆言堪、猛用事之咎。

shàng nèi zhòng kān，

上内重堪，

yòu huàn zhòng kǒu zhī jìn rùn，

又患众口之浸润，

wú suǒ qǔ xìn。

无所取信。

shí cháng ān lìng yáng xìng yǐ cái néng xìng，

时长安令杨兴以材能幸，

cháng chēng yù kān。

常称誉堪。

shàng yù yǐ wéi zhù，

上欲以为助，

nǎi jiàn wèn xìng cháo chén yín yín bù kě guāng lù xūn，

乃见问兴：“朝臣龂龂不可光禄勋，

hé xié xìng zhě，

何邪？”兴者，

qīng qiǎo shì，

倾巧士，

wèi shàng yí kān，

谓上疑堪，

yīn shùn zhǐ yuē kān fēi dú bù kě yú cháo tíng，

因顺指曰：“堪非独不可于朝廷，

zì zhōu lǐ yì bù kě yě。

自州里亦不可也。

chén jiàn zhòng rén wén kān qián yǔ liú gēng shēng děng móu huǐ gǔ ròu，

臣见众人闻堪前与刘更生等谋毁骨肉，

yǐ wéi dāng zhū，

以为当诛，

gù chén qián yán kān bù kě zhū shāng，

故臣前言堪不可诛伤，

wèi guó yǎng ēn yě。

为国养恩也。

shàng yuē rán cǐ hé zuì ér zhū jīn yí nài hé xìng yuē chén yú yǐ wéi kě cì jué guān nèi hóu，

”上曰：“然此何罪而诛？今宜奈何？”兴曰：“臣愚以为可赐爵关内侯，

shí yì sān bǎi hù，

食邑三百户，

wù lìng diǎn shì。

勿令典事。

míng zhǔ bù shī shī fū zhī ēn，

明主不失师傅之恩，

cǐ zuì cè zhī dé zhě yě。

此最策之得者也。

shàng yú shì yí。

”上于是疑。

huì chéng mén xiào wèi zhū gě fēng yì yán kān měng duǎn，

会城门校尉诸葛丰亦言堪、猛短，

shàng yīn fā nù miǎn fēng。

上因发怒免丰。

yǔ zài qí chuán。

语在其传。

yòu yuē fēng yán kān měng zhēn xìn bù lì，

又曰：“丰言堪、猛贞信不立，

lián mǐn ér bù zhì，

联闵而不治，

yòu xī qí cái néng wèi yǒu suǒ xiào，

又惜其材能未有所效，

qí zuǒ qiān kān wèi hé dōng tài shǒu，

其左迁堪为河东太守，

měng huái lǐ lìng。

猛槐里令。

xiǎn děng zhuān quán rì shén。

” 显等专权日甚。

hòu sān suì yú，

后三岁余，

xiào xuān miào quē zāi，

孝宣庙阙灾，

qí huì，

其晦，

rì yǒu shí zhī。

日有蚀之。

yú shì shàng zhào zhū qián yán rì biàn zài kān měng zhě zé wèn，

于是上召诸前言日变在堪、猛者责问，

jiē qǐ shǒu xiè。

皆稽首谢。

nǎi yīn xià zhào yuē hé dōng tài shǒu kān，

乃因下诏曰：“河东太守堪，

xiān dì xián zhī，

先帝贤之，

mìng ér fù lián。

命而傅联。

zī zhì shū mào，

资质淑茂，

dào shù tōng míng，

道术通明，

lùn yì zhèng zhí，

论议正直，

bǐng xīn yǒu cháng，

秉心有常，

fā fèn kǔn bì，

发愤悃愊，

xìn yǒu yōu guó zhī xīn。

信有忧国之心。

yǐ bù néng ā zūn shì guì，

以不能阿尊事贵，

gū tè guǎ zhù，

孤特寡助，

yì yàn suì tuì，

抑厌遂退，

zú bù kè míng。

卒不克明。

wǎng zhě zhòng chén jiàn yì，

往者众臣见异，

bù wù zì xiū，

不务自修，

shēn wéi qí gù，

深惟其故，

ér fǎn àn mèi shuō tiān，

而反晻昧说天，

tuō jiù cǐ rén。

托咎此人。

lián bù dé yǐ，

联不得已，

chū ér shì zhī，

出而试之，

yǐ zhāng qí cái。

以彰其材。

kān chū zhī hòu，

堪出之后，

dà biàn réng zhēn，

大变仍臻，

zhòng yì hēi rán。

众亦嘿然。

kān zhì wèi qī nián，

堪治未期年，

ér sān lǎo guān shǔ yǒu shí zhī shì yǒng sòng qí měi，

而三老官属有识之士咏颂其美，

shǐ zhě guò jùn，

使者过郡，

mí rén bù chēng。

靡人不称。

cǐ gù zú yǐ zhāng xiān dì zhī zhī rén，

此固足以彰先帝之知人，

ér lián yǒu yǐ zì míng yě。

而联有以自明也。

sú rén nǎi zào duān zuò jī，

俗人乃造端作基，

fēi yì dǐ qī，

非议诋欺，

huò yǐn yōu yǐn，

或引幽隐，

fēi suǒ yí míng，

非所宜明，

yì yí yǐ lèi，

意疑以类，

yù yǐ xiàn zhī，

欲以陷之，

lián yì bù qǔ yě。

联亦不取也。

lián pò yú sú，

联迫于俗，

bù dé zhuān xīn，

不得专心，

nǎi zhě tiān zhe dà yì，

乃者天著大异，

lián shén jù yān。

联甚惧焉。

jīn kān nián shuāi suì mù，

今堪年衰岁幕，

kǒng bù dé zì xìn，

恐不得自信，

pái yú yì rén，

排于异人，

jiāng ān jiū zhī zāi qí zhēng kān yì xíng zài suǒ。

将安究之哉？其征堪诣行在所。

bài wèi guāng lù dài fu，

”拜为光禄大夫，

zhì zhōng èr qiān dàn，

秩中二千石，

lǐng shàng shū shì。

领尚书事。

měng fù wèi tài zhōng dài fū jǐ shì zhōng。

猛复为太中大夫给事中。

xiǎn gàn shàng shū shì，

显干尚书事，

shàng shū wǔ rén，

尚书五人，

jiē qí dǎng yě。

皆其党也。

kān xī dé jiàn，

堪希得见，

cháng yīn xiǎn bái shì，

常因显白事，

shì jué xiǎn kǒu。

事决显口。

huì kān jí yīn，

会堪疾喑，

bù néng yán ér zú。

不能言而卒。

xiǎn wū zèn měng，

显诬谮猛，

lìng zì shā yú gōng chē。

令自杀于公车。

gēng shēng shāng zhī，

更生伤之，

nǎi zhe jí chán tī yào jiù wēi jí shì sòng，

乃著《疾谗》、《擿要》、《救危》及《世颂》，

fán bā piān，

凡八篇，

yī xìng gǔ shì，

依兴古事，

dào jǐ jí tóng lèi yě。

悼己及同类也。

suì fèi shí yú nián。

遂废十余年。

chéng dì jí wèi，

成帝即位，

xiǎn děng fú gū，

显等伏辜，

gēng shēng nǎi fù jìn yòng，

更生乃复进用，

gēng míng xiàng。

更名向。

xiàng yǐ gù jiǔ qīng zhào bài wèi zhōng láng，

向以故九卿召拜为中郎，

shǐ lǐng hù sān fǔ dōu shuǐ。

使领护三辅都水。

shù zòu fēng shì，

数奏封事，

qiān guāng lù dài fu。

迁光禄大夫。

shì shí，

是时，

dì yuán jiù yáng píng hóu wáng fèng wèi dà jiàng jūn，

帝元舅阳平侯王凤为大将军，

bǐng zhèng，

秉政，

yǐ tài hòu，

倚太后，

zhuān guó quán，

专国权，

xiōng dì qī rén jiē fēng wèi liè hóu。

兄弟七人皆封为列侯。

shí shù yǒu dà yì，

时数有大异，

xiàng yǐ wéi wài qī guì shèng，

向以为外戚贵盛，

fèng xiōng dì yòng shì zhī jiù。

凤兄弟用事之咎。

ér shàng fāng jīng yú shī shū，

而上方精于《诗》、《书》，

guān gǔ wén，

观古文，

zhào xiàng lǐng xiào zhōng wǔ jīng mì shū。

诏向领校中《五经》秘书。

xiàng jiàn shàng shū hóng fàn，

向见《尚书•洪范》，

jī zǐ wèi wǔ wáng chén wǔ xíng yīn yáng xiū jiù zhī yīng。

箕子为武王陈五行阴阳休咎之应。

xiàng nǎi jí hé shàng gǔ yǐ lái lì chūn qiū liù guó zhì qín hàn fú ruì zāi yì zhī jì，

向乃集合上古以来历春秋六国至秦、汉符瑞灾异之记，

tuī jī xíng shì，

推迹行事，

lián chuán huò fú，

连传祸福，

zhe qí zhàn yàn，

著其占验，

bǐ lèi xiāng cóng，

比类相从，

gè yǒu tiáo mù，

各有条目，

fán shí yī piān，

凡十一篇，

hào yuē hóng fàn wǔ xíng chuán lùn，

号曰《洪范五行传论》，

zòu zhī。

奏之。

tiān zǐ xīn zhī xiàng zhōng jīng，

天子心知向忠精，

gù wèi fèng xiōng dì qǐ cǐ lùn yě，

故为凤兄弟起此论也，

rán zhōng bù néng duó wáng shì quán。

然终不能夺王氏权。

jiǔ zhī，

久之，

yíng qǐ chāng líng，

营起昌陵，

shù nián bù chéng，

数年不成，

fù huán guī yán líng，

复还归延陵，

zhì dù tài shē。

制度泰奢。

xiàng shàng shū jiàn yuē chén wén yì yuē ān bù wàng wēi，

向上蔬谏曰： 臣闻《易》曰：“安不忘危，

cún bù wàng wáng，

存不忘亡，

shì yǐ shēn ān ér guó jiā kě bǎo yě。

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

gù xián shèng zhī jūn，

”故贤圣之君，

bó guān zhōng shǐ，

博观终始，

qióng jí shì qíng，

穷极事情，

ér shì fēi fèn míng。

而是非分明。

wáng zhě bì tōng sān tǒng，

王者必通三统，

míng tiān mìng suǒ shòu zhě bó，

明天命所授者博，

fēi dú yī xìng yě。

非独一姓也。

kǒng zǐ lùn shī，

孔子论《诗》，

zhì yú yīn shì fū mǐn，

至于“殷士肤敏，

luǒ jiāng yú jīng，

裸将于京”，

kuì rán tàn yuē dà zāi tiān mìng shàn bù kě bù chuán yú zǐ sūn，

喟然叹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传于子孙，

shì yǐ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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