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 · 传 · 贾谊传

班固 - [汉]

贾谊，雒阳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书属文称于郡中。河南守吴公闻其秀材，召置门下，甚幸爱。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尝学事焉，征以为廷尉。廷尉乃言谊年少，颇通诸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

是时，谊年二十余，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未能言，谊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出。诸生于是以为能。文帝说之，超迁，岁中至太中大夫。

谊以为汉兴二十余年，天下和洽，宜当改正朔，易服色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草具其仪法，色上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奏之。文帝廉让未皇也。然诸法令所更定，及列侯就国，其说皆谊发之。于是天子议以谊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毁谊曰：“雒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于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议，以谊为长沙王太傅。

谊既以适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屈原，楚贤臣也，被谗放逐，作《离骚赋》，其终篇曰：“已矣！国亡人，莫我知也。”遂自投江而死。谊追伤之，因以自谕。其辞曰：

恭承嘉惠兮，俟罪长沙。仄闻屈原兮，自湛汨罗。造托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极兮，乃陨厥身。乌呼哀哉兮，逢时不祥！鸾凤伏窜兮，鸱鸮翱翔。阘茸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方正倒植。谓随、夷混兮，谓跖、蹻廉；莫邪为钝兮，铅刀为銛。于嗟默默，生之亡故兮！斡弃周鼎，宝康瓠兮。腾驾罢牛，骖蹇驴兮；骥垂两耳，服盐车兮。章父荐屦，渐不可久兮；嗟苦先生，独离此咎兮！

谇曰：已矣！国其莫吾知兮，子独壹郁其谁语？凤缥缥其高逝兮，夫固自引而远去。袭九渊之神龙兮，沕渊潜以自珍；偭蟂獭以隐处兮，夫岂从虾与蛭螾？所贵圣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臧。使麒麟可系而羁兮，岂云异夫犬羊？般纷纷其离此邮兮，亦夫子之故也！历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凤皇翔于千仞兮，览德辉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征兮，遥增击而去之。彼寻常之污渎佤，岂容吞舟之鱼！横江湖之鳣鲸兮，固将制于蝼蚁。

谊为长沙傅三年，有服飞入谊舍，止于坐隅。服似鸮，不祥鸟也。谊既以适居长沙，长沙卑湿，谊自伤悼，以为寿不得长，乃为赋以自广。其辞曰：

单阏之岁，四月孟夏，庚子日斜，服集余舍，止于坐隅，貌甚闲暇。异物来崒，私怪其故，发书占之，谶言其度。曰“野鸟入室，主人将去。”问于子服：“余去何之？吉乎告我，凶言其灾。淹速之度，语余其期。”

服乃太息，举首奋翼，口不能言，请对以意。万物变化，固亡休息。斡流而迁，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变化而嬗。沕穆亡间，胡可胜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吉凶同域。彼吴强大，夫差以败；粤栖会稽，句践伯世。斯游遂成，卒被五刑；傅说胥靡，乃相武丁。夫祸之与福，何异纠纆！命不可说，孰知其极？水激则旱，矢激则远。万物回薄，震荡相转。云烝雨降，纠错相纷。大钧播物，坱圠无垠。天不可与虑，道不可与谋。迟速有命，乌识其时？

且夫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安有常则？千变万化，未始有极。忽然为人，何足控揣；化为异物，又何足患！小智自私，贱彼贵我；达人大观，物亡不可。贪夫徇财，列士徇名；夸者死权，品庶每生。怵迫之徒，或趋西东；大人不曲，意变齐同。愚士系俗，窘若囚拘；至人遗物，独与道俱。众人惑惑，好恶积意；真人恬漠，独与道息。释智遗形，超然自丧；寥廓忽荒，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得坎则止；纵躯委命，不私与已。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虖若深渊之靓，泛虖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保，养空而浮。德人无累，知命不忧。细故蒂芥，何足以疑！

后岁余，文帝思谊，征之。至，入见，上方受釐，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谊具道所以然之故。至夜半，文帝前席。即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乃拜谊为梁怀王太傅。怀王，上少子，爱，而好书，故令谊傅之，数问以得失。

是时，匈奴强，侵边。天下初定，制度疏阔。诸侯王僣拟，地过古制，淮南、济北王皆为逆诛。谊数上疏陈政事，多所欲匡建，其大略曰：

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本末舛逆，首尾衡决，国制抢攘，非甚有纪，胡可谓治！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

夫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钟鼓之乐，勿为可也。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动，民保首领，匈奴宾服，四荒乡风，百姓素朴，狱讼衰息，大数既得，则天下顺治，海内之气清和咸理，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美，垂于无穷《礼》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立经陈纪，轻重同得，后可以为万世法程，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致此非难也。其具可素陈于前，愿幸无忽。臣谨稽之天地，验之往古，按之当今之务，日夜念此至孰也，虽使禹、舜复生，为陛下计，亡以易此。

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乡而击，今吴又见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乎！

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偏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

黄帝曰：“日中必{艹灵}，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不肯早为，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岂有异秦之季世乎！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设天下如曩时，淮阴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韩信王韩，张敖王赵，贯高为相，卢绾王燕，陈豨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淆乱，高皇帝与诸公并起，非有仄室之势以豫席之也。诸公幸者，乃为中涓，其次廑得舍人，材之不逮至远也。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县，德至渥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然尚有可诿者，曰疏，臣请试言其亲者。假令悼惠王王齐，元王王楚，中子王赵，幽王王淮阳，共王王梁，灵王王燕，厉王王淮南，六七贵人皆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亡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擅爵人，赦死罪，甚者或戴黄屋，汉法令非行也。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乎！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视而起，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适启其口，匕首已陷其匈矣。陛下虽贤，谁与领此？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也。其异姓负强而动者，汉已幸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征矣，其势尽又复然。殃祸之变，未知后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也。至于髋髀之所，非斤则斧。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

臣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信倚胡，则又反；贯高因赵资，则又反；陈豨兵精，则又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菹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它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倍畔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柴奇、开章之计不萌，细民乡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壹动而五业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

天下之势方病大瘇。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虑亡聊。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炙盭。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惠王，亲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炙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天下之势方倒县。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夷狄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贡，是臣下之礼也。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非亶倒县而已，又类辟，且病痱。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边北边之郡，虽有长爵不轻得复，五尺以上不轻得息，斥候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医能治之，而上不使，可为流涕者此也。

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进谋者率以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臣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唯上之令。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玩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德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为流涕者此也。

今民卖僮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内之闲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纫之里，緁以偏诸，美者黼绣，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贾嘉会召客者以被墙。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皂绨，而富民墙屋被文绣；天子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孽妾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国已屈矣，盗贼直须时耳，然而献计者曰“毋动为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进计者犹曰“毋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耰锄，虑有德色；毋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兽者亡几耳。然并心而赴时，犹曰蹶六国，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廉愧之节，仁义之厚。信并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天下大败；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乱至矣。是以大贤起之，威震海内，德从天下。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然其遗风余俗，犹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亡制度，弃礼谊，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逐利不耳，虑非顾行也，今其甚者杀父兄矣。盗者剟寝户之帘，搴两庙之器，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赋六百余万钱，乘传而行郡国，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以为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体。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不修则坏。《管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使管子愚人也则可，管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乱，六亲殃戮，奸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虚。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几幸，而众心疑惑。岂如今定经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奸人亡所几幸，而群臣众信，上不疑惑！此业壹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度江河亡维楫，中流而遇风波，船必覆矣。可为长叹息者此也。

夏为天子，十有余世，而殷受之。殷为天子，二十余世，而周受之。周为天子，三十余世，而秦受之。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见于天也。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孝子之道也。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保，保其身体；傅，傅之德义；师，道之教训：此三公之职也。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故乃孩提有识，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故择其所耆，必先受业，乃得尝之；择其所乐，必先有习，乃得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及太子少长，知妃色，则入于学。学者，所学之官也。《学礼》曰：“帝入东学，上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帝入西学，上贤而贵德，则圣智在位而功不遗矣；帝入北学，上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逾矣；帝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此五学者既成于上，则百姓黎民化辑于下矣。”及太子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鼓。瞽史诵诗，工诵箴谏，大夫进谋，士传民语。习与智长，故切而不愧；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礼：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鸾和，步中《采齐》，趣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见其生不食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贵辞让也，所上者告讦也；固非贵礼义也，所上者刑罚也。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鄙谚曰：“不习为吏，视已成事。”又曰：“前车覆，后车诚。”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从者，是不法圣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绝者，其辙迹可见也；然而不避，是后车又将覆也。夫存亡之变，治乱之机，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夫心未滥而先谕教，则化易成也；开于道术智谊之指，则教之力也。若其服习积贯，则左右而已。夫胡、粤之人，生而同声，耆欲不异，及其长而成俗，累数译而不能相通，行者有虽死而不相为者，则教习然也。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曰书》：“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时务也。

凡人之智，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耳，岂顾不用哉？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毋讼乎！”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安首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积，在其取舍。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或道之以德教，或驱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驱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与汤、武同，然而汤、武广大其德行，六七百岁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余岁则大败。此亡它故矣，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五之定取舍不审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天下之情与器亡以异，在天子之所置之。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德泽洽，禽兽草木广裕，德被蛮貊四夷，累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德泽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恶之如仇雠，祸几及身，子孙诛绝，此天下之所共见也。是非其明效大验邪！人之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礼谊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谕也。鼠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乘车则下，入正门则趋；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为主上豫远不敬也，所以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令与众庶同黥、劓、髡、刖、笞傌、弃市之法，然则堂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乎？廉耻不行，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亡耻之心乎？夫望夷之事，二世见当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习也。

臣闻之，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夫尝已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缚之，系緤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司寇小吏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习天下也，非尊尊贵贵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尝庞，死而死耳，贱人安宜得如此而顿辱之哉！

豫让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灭之，移事智伯。及赵灭智伯，豫让衅面吞炭，必报襄子，五起而不中。人问豫子，豫子曰：“中行众人畜我，我故众人事之；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故此一豫让也，反君事仇，行若狗彘，已而抗节致忠，行出乎列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顽顿亡耻，奊诟亡节，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苟若而可，故见利则逝，见便则夺。主上有败，则因而挻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苟免而已，立而观之耳；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人主将何便于此？群下至众，而主上至少也，所托财器职业者粹于群下也。俱亡耻，俱苟妄，则主上最病。故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厉宠臣之节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不廉，曰“簠簋不饰”；坐污秽淫乱男女亡别者，不曰污秽，曰“帷薄不修”；坐罢软不胜任者，不谓罢软，曰“下官不职”。故贵大臣定有其罪矣，犹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讳也。故其在大谴大何之域者，闻谴何则白冠氂缨，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颈盭而加也。其有大罪者，闻命则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上设廉耻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守圄扞敌之臣诚死城郭封疆。故曰圣人有金诚者，比物此志也。彼且为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彼且为我亡，故吾得与之俱存；夫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厉廉耻行礼谊之所致也，主上何丧焉！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故曰可为长叹息者此也。

是时，丞相绛侯周勃免就国，人有告勃谋反，逮系长安狱治，卒亡事，复爵邑，故贾谊以此讥上。上深纳其言，养臣下有节。是后大臣有罪，皆自杀，不受刑。至武帝时，稍复入狱，自甯成始。

初，文帝以代王入即位，后分代为两国，立皇子武为代王，参为太原王，小子胜则梁王矣。后又徙代王武为淮阳王，而太愿王参为代王，尽得故地。居数年，梁王胜死，亡子。谊复上疏曰：

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势，不过一传再传，诸侯犹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强，汉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为蕃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唯阳、代二国耳。代北边匈奴，与强敌为邻，能自完则足矣。而淮阳之比大诸侯，廑如黑子之著面，适足以饵大国耳，不足以有所禁御。方今制在陛下，制国而令子适足以为饵，岂可谓工哉！人主之行异布衣。布衣者，饰小行，竞小廉，以自托于乡党，人主唯天下安社稷固不耳。高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猬毛而起，以为不可，故蔪去不义诸侯而虚其国。择良日，立诸子雒阳上东门之外，毕以为王，而天下安。故大人者，不牵小行，以成大功。

今淮南地远者或数千里，越两诸侯，而县属于汉。其吏民徭役往来长安者，自悉而补，中道衣敝，钱用诸费称此，其苦属汉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归诸侯者已不少矣。其势不可久。臣之愚计，愿举淮南地以益淮阳，而为梁王立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阳。梁起于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阳包陈以南揵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梁足以扞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高枕，终亡山东之忧矣，此二世之利也。当今恬然，适遇诸侯之皆少，数岁之后，陛下且见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劳力以除六国之祸，今陛下力制天下，颐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国之祸，难以言智。苟身亡事，畜乱宿祸，孰视而不定，万年之后，传之老母弱子，将使不宁，不可谓仁。臣闻圣主言问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毕其愚忠。唯陛下财幸！

文帝于是从谊计，乃徙淮阳王武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得大县四十余城；徙城阳王喜为淮南王，抚其民。

时又封淮南厉王四子皆为列侯。谊知上必将复王之也，上疏谏曰：“窃恐陛下接王淮南诸子，曾不与如臣者孰计之也。淮南王之悖逆亡道，天下孰不知其罪？陛下幸而赦迁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当？今奉尊罪人之子，适足以负谤于天下耳。此人少壮，岂能忘其父哉”白公胜所为父报仇者，大父与伯父、叔父也。白公为乱，非欲取国代主也，发愤快志，剡手以冲仇人之匈，固为俱靡而已。淮南虽小，黥布尝用之矣，汉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汉之资，于策不便。虽割而为四，四子一心也。予之众，积之财，此非有子胥、白公报于广都之中，即疑有剸诸、荆轲起于两柱之间，所谓假贼兵为虎翼者也。愿陛下少留计！”

梁王胜坠马死，谊自伤为傅无状，常哭泣，后岁余，亦死。贾生之死，年三十三矣。

后四岁，齐文王薨，亡子。文帝思贾生之言，乃分齐为六国，尽立悼惠王子六人为王；又迁淮南王喜于城阳，而分淮南为三国，尽立厉王三子以王之。后十年，文帝崩，景帝立；三年而吴、楚、赵与四齐王合从举兵，西乡京师，梁王扞之，卒破七国。至武帝时，淮南厉王子为王者两国亦反诛。

孝武初立，举贾生之孙二人至郡守。贾嘉最好学，世其家。

赞曰：刘向称“贾谊言三代与秦治乱之意，其论甚美，通达国体，虽古之伊、管未能远过也。使时见用，功化必盛。为庸臣所害，甚可悼痛。”追观孝文玄默躬行以移风俗，谊之所陈略施行矣。及欲改定制度，以汉为土德，色上黄，数用五，及欲试属国，施五饵三表以系单于，其术固以疏矣。谊亦天年早终，虽不至公卿，未为不遇也。凡所著述五十八篇，掇其切于世事者著于传云。

汉书 · 传 · 贾谊传翻译文

汉书 · 传 · 贾谊传拼音版/注音版

hàn shū chuán jiǎ yì chuán。

汉书 · 传 · 贾谊传。

bān gù。

班固。

jiǎ yì，

贾谊，

luò yáng rén yě，

雒阳人也，

nián shí bā，

年十八，

yǐ néng sòng shī shū zhǔ wén chēng yú jùn zhōng。

以能诵诗书属文称于郡中。

hé nán shǒu wú gōng wén qí xiù cái，

河南守吴公闻其秀材，

zhào zhì mén xià，

召置门下，

shén xìng ài。

甚幸爱。

wén dì chū lì，

文帝初立，

wén hé nán shǒu wú gōng zhì píng wèi tiān xià dì yī，

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

gù yǔ lǐ sī tóng yì，

故与李斯同邑，

ér cháng xué shì yān，

而尝学事焉，

zhēng yǐ wéi tíng wèi。

征以为廷尉。

tíng wèi nǎi yán yì nián shào，

廷尉乃言谊年少，

pō tōng zhū jiā zhī shū。

颇通诸家之书。

wén dì zhào yǐ wéi bó shì。

文帝召以为博士。

shì shí，

是时，

yì nián èr shí yú，

谊年二十余，

zuì wéi shǎo。

最为少。

měi zhào lìng yì xià，

每诏令议下，

zhū lǎo xiān shēng wèi néng yán，

诸老先生未能言，

yì jǐn wèi zhī duì，

谊尽为之对，

rén rén gè rú qí yì suǒ chū。

人人各如其意所出。

zhū shēng yú shì yǐ wéi néng。

诸生于是以为能。

wén dì shuō zhī，

文帝说之，

chāo qiān，

超迁，

suì zhōng zhì tài zhōng dài fū。

岁中至太中大夫。

yì yǐ wéi hàn xìng èr shí yú nián，

谊以为汉兴二十余年，

tiān xià hé qià，

天下和洽，

yí dāng gǎi zhēng shuò，

宜当改正朔，

yì fú sè zhì dù，

易服色制度，

dìng guān míng，

定官名，

xìng lǐ yuè。

兴礼乐。

nǎi cǎo jù qí yí fǎ，

乃草具其仪法，

sè shàng huáng，

色上黄，

shù yòng wǔ，

数用五，

wèi guān míng xī gèng，

为官名悉更，

zòu zhī。

奏之。

wén dì lián ràng wèi huáng yě。

文帝廉让未皇也。

rán zhū fǎ lìng suǒ gēng dìng，

然诸法令所更定，

jí liè hóu jiù guó，

及列侯就国，

qí shuō jiē yì fā zhī。

其说皆谊发之。

yú shì tiān zǐ yì yǐ yì rèn gōng qīng zhī wèi。

于是天子议以谊任公卿之位。

jiàng guàn dōng yáng hóu féng jìng zhī shǔ jǐn hài zhī，

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

nǎi huǐ yì yuē luò yáng zhī rén nián shào chū xué，

乃毁谊曰：“雒阳之人年少初学，

zhuān yù shàn quán，

专欲擅权，

fēn luàn zhū shì。

纷乱诸事。

yú shì tiān zǐ hòu yì shū zhī，

”于是天子后亦疏之，

bù yòng qí yì，

不用其议，

yǐ yì wèi cháng shā wáng tài fù。

以谊为长沙王太傅。

yì jì yǐ shì qù，

谊既以适去，

yì bù zì dé，

意不自得，

jí dù xiāng shuǐ，

及渡湘水，

wèi fù yǐ diào qū yuán。

为赋以吊屈原。

qū yuán，

屈原，

chǔ xián chén yě，

楚贤臣也，

bèi chán fàng zhú，

被谗放逐，

zuò lí sāo fù，

作《离骚赋》，

qí zhōng piān yuē yǐ yǐ guó wáng rén，

其终篇曰：“已矣！国亡人，

mò wǒ zhī yě。

莫我知也。

suì zì tóu jiāng ér sǐ。

”遂自投江而死。

yì zhuī shāng zhī，

谊追伤之，

yīn yǐ zì yù。

因以自谕。

qí cí yuē gōng chéng jiā huì xī，

其辞曰： 恭承嘉惠兮，

qí zuì cháng shā。

俟罪长沙。

zè wén qū yuán xī，

仄闻屈原兮，

zì zhàn mì luó。

自湛汨罗。

zào tuō xiāng liú xī，

造托湘流兮，

jìng diào xiān shēng。

敬吊先生。

zāo shì wǎng jí xī，

遭世罔极兮，

nǎi yǔn jué shēn。

乃陨厥身。

wū hū āi zāi xī，

乌呼哀哉兮，

féng shí bù xiáng luán fèng fú cuàn xī，

逢时不祥！鸾凤伏窜兮，

chī xiāo áo xiáng。

鸱鸮翱翔。

tà róng zūn xiǎn xī，

阘茸尊显兮，

chán yú dé zhì xián shèng nì yè xī，

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

fāng zhèng dào zhí。

方正倒植。

wèi suí yí hùn xī，

谓随、夷混兮，

wèi zhí juē lián mò yé wèi dùn xī，

谓跖、蹻廉；莫邪为钝兮，

qiān dāo wèi xiān。

铅刀为銛。

yú jiē mò mò，

于嗟默默，

shēng zhī wáng gù xī wò qì zhōu dǐng，

生之亡故兮！斡弃周鼎，

bǎo kāng hù xī。

宝康瓠兮。

téng jià bà niú，

腾驾罢牛，

cān jiǎn lǘ xī jì chuí liǎng ěr，

骖蹇驴兮；骥垂两耳，

fú yán chē xī。

服盐车兮。

zhāng fù jiàn jù，

章父荐屦，

jiàn bù kě jiǔ xī jiē kǔ xiān shēng，

渐不可久兮；嗟苦先生，

dú lí cǐ jiù xī suì yuē yǐ yǐ guó qí mò wú zhī xī，

独离此咎兮！ 谇曰：已矣！国其莫吾知兮，

zi dú yī yù qí shuí yǔ fèng piāo piāo qí gāo shì xī，

子独壹郁其谁语？凤缥缥其高逝兮，

fū gù zì yǐn ér yuǎn qù。

夫固自引而远去。

xí jiǔ yuān zhī shén lóng xī，

袭九渊之神龙兮，

mì yuān qián yǐ zì zhēn miǎn xiāo tǎ yǐ yǐn chǔ xī，

沕渊潜以自珍；偭蟂獭以隐处兮，

fū qǐ cóng xiā yǔ zhì yǐn suǒ guì shèng zhī shén dé xī，

夫岂从虾与蛭螾？所贵圣之神德兮，

yuǎn zhuó shì ér zì zāng。

远浊世而自臧。

shǐ qí lín kě xì ér jī xī，

使麒麟可系而羁兮，

qǐ yún yì fū quǎn yáng bān fēn fēn qí lí cǐ yóu xī，

岂云异夫犬羊？般纷纷其离此邮兮，

yì fū zǐ zhī gù yě lì jiǔ zhōu ér xiāng qí jūn xī，

亦夫子之故也！历九州而相其君兮，

hé bì huái cǐ dōu yě fèng huáng xiáng yú qiān rèn xī，

何必怀此都也？凤皇翔于千仞兮，

lǎn dé huī ér xià zhī jiàn xì dé zhī xiǎn zhēng xī，

览德辉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征兮，

yáo zēng jī ér qù zhī。

遥增击而去之。

bǐ xún cháng zhī wū dú wǎ，

彼寻常之污渎佤，

qǐ róng tūn zhōu zhī yú héng jiāng hú zhī zhān jīng xī，

岂容吞舟之鱼！横江湖之鳣鲸兮，

gù jiāng zhì yú lóu yǐ。

固将制于蝼蚁。

yì wèi cháng shā fù sān nián，

谊为长沙傅三年，

yǒu fú fēi rù yì shě，

有服飞入谊舍，

zhǐ yú zuò yú。

止于坐隅。

fú shì xiāo，

服似鸮，

bù xiáng niǎo yě。

不祥鸟也。

yì jì yǐ shì jū cháng shā，

谊既以适居长沙，

cháng shā bēi shī，

长沙卑湿，

yì zì shāng dào，

谊自伤悼，

yǐ wéi shòu bù dé zhǎng，

以为寿不得长，

nǎi wèi fù yǐ zì guǎng。

乃为赋以自广。

qí cí yuē dān è zhī suì，

其辞曰： 单阏之岁，

sì yuè mèng xià，

四月孟夏，

gēng zǐ rì xié，

庚子日斜，

fú jí yú shě，

服集余舍，

zhǐ yú zuò yú，

止于坐隅，

mào shén xián xiá。

貌甚闲暇。

yì wù lái zú，

异物来崒，

sī guài qí gù，

私怪其故，

fā shū zhàn zhī，

发书占之，

chèn yán qí dù。

谶言其度。

yuē yě niǎo rù shì，

曰“野鸟入室，

zhǔ rén jiāng qù。

主人将去。

wèn yú zi fú yú qù hé zhī jí hū gào wǒ，

”问于子服：“余去何之？吉乎告我，

xiōng yán qí zāi。

凶言其灾。

yān sù zhī dù，

淹速之度，

yǔ yú qí qī。

语余其期。

fú nǎi tài xī，

” 服乃太息，

jǔ shǒu fèn yì，

举首奋翼，

kǒu bù néng yán，

口不能言，

qǐng duì yǐ yì。

请对以意。

wàn wù biàn huà，

万物变化，

gù wáng xiū xī。

固亡休息。

wò liú ér qiān，

斡流而迁，

huò tuī ér hái。

或推而还。

xíng qì zhuǎn xù，

形气转续，

biàn huà ér shàn。

变化而嬗。

mì mù wáng jiān，

沕穆亡间，

hú kě shèng yán huò xī fú suǒ yǐ，

胡可胜言！祸兮福所倚，

fú xī huò suǒ fú yōu xǐ jù mén，

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

jí xiōng tóng yù。

吉凶同域。

bǐ wú qiáng dà，

彼吴强大，

fū chāi yǐ bài yuè qī kuài jī，

夫差以败；粤栖会稽，

jù jiàn bó shì。

句践伯世。

sī yóu suì chéng，

斯游遂成，

zú bèi wǔ xíng fù shuō xū mí，

卒被五刑；傅说胥靡，

nǎi xiāng wǔ dīng。

乃相武丁。

fū huò zhī yǔ fú，

夫祸之与福，

hé yì jiū mò mìng bù kě shuō，

何异纠纆！命不可说，

shú zhī qí jí shuǐ jī zé hàn，

孰知其极？水激则旱，

shǐ jī zé yuǎn。

矢激则远。

wàn wù huí báo，

万物回薄，

zhèn dàng xiāng zhuǎn。

震荡相转。

yún zhēng yǔ jiàng，

云烝雨降，

jiū cuò xiāng fēn。

纠错相纷。

dà jūn bō wù，

大钧播物，

yǎng yà wú yín。

坱圠无垠。

tiān bù kě yǔ lǜ，

天不可与虑，

dào bù kě yǔ móu。

道不可与谋。

chí sù yǒu mìng，

迟速有命，

wū shí qí shí qiě fú tiān dì wèi lú，

乌识其时？ 且夫天地为炉，

zào huà wéi gōng yīn yáng wèi tàn，

造化为工；阴阳为炭，

wàn wù wèi tóng，

万物为铜，

hé sàn xiāo xī，

合散消息，

ān yǒu cháng zé qiān biàn wàn huà，

安有常则？千变万化，

wèi shǐ yǒu jí。

未始有极。

hū rán wéi rén，

忽然为人，

hé zú kòng chuāi huà wéi yì wù，

何足控揣；化为异物，

yòu hé zú huàn xiǎo zhì zì sī，

又何足患！小智自私，

jiàn bǐ guì wǒ dá rén dà guān，

贱彼贵我；达人大观，

wù wáng bù kě。

物亡不可。

tān fū xùn cái，

贪夫徇财，

liè shì xùn míng kuā zhě sǐ quán，

列士徇名；夸者死权，

pǐn shù měi shēng。

品庶每生。

chù pò zhī tú，

怵迫之徒，

huò qū xī dōng dà rén bù qū，

或趋西东；大人不曲，

yì biàn qí tóng。

意变齐同。

yú shì xì sú，

愚士系俗，

jiǒng ruò qiú jū zhì rén yí wù，

窘若囚拘；至人遗物，

dú yǔ dào jù。

独与道俱。

zhòng rén huò huò，

众人惑惑，

hào wù jī yì zhēn rén tián mò，

好恶积意；真人恬漠，

dú yǔ dào xī。

独与道息。

shì zhì yí xíng，

释智遗形，

chāo rán zì sàng liáo kuò hū huāng，

超然自丧；寥廓忽荒，

yǔ dào áo xiáng。

与道翱翔。

chéng liú zé shì，

乘流则逝，

dé kǎn zé zhǐ zòng qū wěi mìng，

得坎则止；纵躯委命，

bù sī yǔ yǐ。

不私与已。

qí shēng xī ruò fú，

其生兮若浮，

qí sǐ xī ruò xiū。

其死兮若休。

dàn hū ruò shēn yuān zhī jìng，

澹虖若深渊之靓，

fàn hū ruò bù xì zhī zhōu。

泛虖若不系之舟。

bù yǐ shēng gù zì bǎo，

不以生故自保，

yǎng kōng ér fú。

养空而浮。

dé rén wú lèi，

德人无累，

zhī mìng bù yōu。

知命不忧。

xì gù dì jiè，

细故蒂芥，

hé zú yǐ yí hòu suì yú，

何足以疑！ 后岁余，

wén dì sī yì，

文帝思谊，

zhēng zhī。

征之。

zhì，

至，

rù jiàn，

入见，

shàng fāng shòu lí，

上方受釐，

zuò xuān shì。

坐宣室。

shàng yīn gǎn guǐ shén shì，

上因感鬼神事，

ér wèn guǐ shén zhī běn。

而问鬼神之本。

yì jù dào suǒ yǐ rán zhī gù。

谊具道所以然之故。

zhì yè bàn，

至夜半，

wén dì qián xí。

文帝前席。

jí bà，

即罢，

yuē wú jiǔ bú jiàn jiǎ shēng，

曰：“吾久不见贾生，

zì yǐ wéi guò zhī，

自以为过之，

jīn bù jí yě。

今不及也。

nǎi bài yì wèi liáng huái wáng tài fù。

”乃拜谊为梁怀王太傅。

huái wáng，

怀王，

shàng shǎo zǐ，

上少子，

ài，

爱，

ér hǎo shū，

而好书，

gù lìng yì fù zhī，

故令谊傅之，

shù wèn yǐ dé shī。

数问以得失。

shì shí，

是时，

xiōng nú qiáng，

匈奴强，

qīn biān。

侵边。

tiān xià chū dìng，

天下初定，

zhì dù shū kuò。

制度疏阔。

zhū hóu wáng tiě nǐ，

诸侯王僣拟，

dì guò gǔ zhì，

地过古制，

huái nán jì běi wáng jiē wèi nì zhū。

淮南、济北王皆为逆诛。

yì shù shàng shū chén zhèng shì，

谊数上疏陈政事，

duō suǒ yù kuāng jiàn，

多所欲匡建，

qí dà lüè yuē chén qiè wéi shì shì，

其大略曰： 臣窃惟事势，

kě wèi tòng kū zhě yī，

可为痛哭者一，

kě wèi liú tì zhě èr，

可为流涕者二，

kě wèi zhǎng tài xī zhě liù，

可为长太息者六，

ruò qí tā bèi lǐ ér shāng dào zhě，

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

nán biàn yǐ shū jǔ。

难遍以疏举。

jìn yán zhě jiē yuē tiān xià yǐ ān yǐ zhì yǐ，

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

chén dú yǐ wéi wèi yě。

臣独以为未也。

yuē ān qiě zhì zhě，

曰安且治者，

fēi yú zé yú，

非愚则谀，

jiē fēi shì shí zhī zhì luàn zhī tǐ zhě yě。

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

fū bào huǒ cuò zhī jī xīn zhī xià ér qǐn qí shàng，

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

huǒ wèi jí rán，

火未及燃，

yīn wèi zhī ān，

因谓之安，

fāng jīn zhī shì，

方今之势，

hé yǐ yì cǐ běn mò chuǎn nì，

何以异此！本末舛逆，

shǒu wěi héng jué，

首尾衡决，

guó zhì qiǎng rǎng，

国制抢攘，

fēi shén yǒu jì，

非甚有纪，

hú kě wèi zhì bì xià hé bù yī lìng chén dé shú shù zhī yú qián，

胡可谓治！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之于前，

yīn chén zhì ān zhī cè，

因陈治安之策，

shì xiáng zé yān fū shè liè zhī yú，

试详择焉！ 夫射猎之娱，

yǔ ān wēi zhī jī shú jí shǐ wèi zhì，

与安危之机孰急”使为治，

láo zhì lǜ，

劳智虑，

kǔ shēn tǐ，

苦身体，

fá zhōng gǔ zhī lè，

乏钟鼓之乐，

wù wèi kě yě。

勿为可也。

lè yǔ jīn tóng，

乐与今同，

ér jiā zhī zhū hóu guǐ dào，

而加之诸侯轨道，

bīng gé bù dòng，

兵革不动，

mín bǎo shǒu lǐng，

民保首领，

xiōng nú bīn fú，

匈奴宾服，

sì huāng xiāng fēng，

四荒乡风，

bǎi xìng sù piáo，

百姓素朴，

yù sòng shuāi xī，

狱讼衰息，

dà shù jì dé，

大数既得，

zé tiān xià shùn zhì，

则天下顺治，

hǎi nèi zhī qì qīng hé xián lǐ，

海内之气清和咸理，

shēng wèi míng dì，

生为明帝，

méi wèi míng shén，

没为明神，

míng yù zhī měi，

名誉之美，

chuí yú wú qióng lǐ zǔ yǒu gōng ér zōng yǒu dé，

垂于无穷《礼》祖有功而宗有德，

shǐ gù chéng zhī miào chēng wéi tài zōng，

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

shàng pèi tài zǔ，

上配太祖，

yǔ hàn wáng jí。

与汉亡极。

jiàn jiǔ ān zhī shì，

建久安之势，

chéng cháng zhì zhī yè，

成长治之业，

yǐ chéng zǔ miào，

以承祖庙，

yǐ fèng liù qīn，

以奉六亲，

zhì xiào yě yǐ xìng tiān xià，

至孝也；以幸天下，

yǐ yù qún shēng，

以育群生，

zhì rén yě lì jīng chén jì，

至仁也；立经陈纪，

qīng zhòng tóng dé，

轻重同得，

hòu kě yǐ wéi wàn shì fǎ chéng，

后可以为万世法程，

suī yǒu yú yòu bù xiào zhī sì，

虽有愚幼不肖之嗣，

yóu dé méng yè ér ān，

犹得蒙业而安，

zhì míng yě。

至明也。

yǐ bì xià zhī míng dá，

以陛下之明达，

yīn shǐ shǎo zhī zhì tǐ zhě dé zuǒ xià fēng，

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

zhì cǐ fēi nàn yě。

致此非难也。

qí jù kě sù chén yú qián，

其具可素陈于前，

yuàn xìng wú hū。

愿幸无忽。

chén jǐn jī zhī tiān dì，

臣谨稽之天地，

yàn zhī wǎng gǔ，

验之往古，

àn zhī dāng jīn zhī wù，

按之当今之务，

rì yè niàn cǐ zhì shú yě，

日夜念此至孰也，

suī shǐ yǔ shùn fù shēng，

虽使禹、舜复生，

wèi bì xià jì，

为陛下计，

wáng yǐ yì cǐ。

亡以易此。

fū shù guó gù bì xiāng yí zhī shì，

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

xià shù bèi qí yāng，

下数被其殃，

shàng shù shuǎng qí yōu，

上数爽其忧，

shén fēi suǒ yǐ ān shàng ér quán xià yě。

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

jīn huò qīn dì móu wèi dōng dì，

今或亲弟谋为东帝，

qīn xiōng zhī zǐ xī xiāng ér jī，

亲兄之子西乡而击，

jīn wú yòu jiàn gào yǐ。

今吴又见告矣。

tiān zǐ chūn qiū dǐng shèng，

天子春秋鼎盛，

xíng yì wèi guò，

行义未过，

dé zé yǒu jiā yān，

德泽有加焉，

yóu shàng rú shì，

犹尚如是，

kuàng mò dà zhū hóu，

况莫大诸侯，

quán lì qiě shí cǐ zhě hū rán ér tiān xià shǎo ān，

权力且十此者乎！ 然而天下少安，

hé yě dà guó zhī wáng yòu ruò wèi zhuàng，

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

hàn zhī suǒ zhì fù xiāng fāng wò qí shì。

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

shù nián zhī hòu，

数年之后，

zhū hóu zhī wáng dà dǐ jiē guān，

诸侯之王大抵皆冠，

xuè qì fāng gāng，

血气方刚，

hàn zhī fù xiāng chèn bìng ér cì bà，

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

bǐ zì chéng wèi yǐ shàng piān zhì sī rén，

彼自丞、尉以上偏置私人，

rú cǐ，

如此，

yǒu yì huái nán jì běi zhī wèi xié cǐ shí ér yù wèi zhì ān，

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

suī yáo shùn bù zhì。

虽尧、舜不治。

huáng dì yuē rì zhōng bì cao líng，

黄帝曰：“日中必{艹灵}，

cāo dāo bì gē。

操刀必割。

jīn lìng cǐ dào shùn ér quán ān，

”今令此道顺而全安，

shén yì，

甚易，

bù kěn zǎo wèi，

不肯早为，

yǐ nǎi duò gǔ ròu zhī shǔ ér kàng jǐng zhī，

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

qǐ yǒu yì qín zhī jì shì hū fū yǐ tiān zǐ zhī wèi，

岂有异秦之季世乎！夫以天子之位，

chéng jīn zhī shí，

乘今之时，

yīn tiān zhī zhù，

因天之助，

shàng dàn yǐ wēi wèi ān，

尚惮以危为安，

yǐ luàn wèi zhì，

以乱为治，

jiǎ shè bì xià jū qí huán zhī chù，

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

jiāng bù hé zhū hóu ér kuāng tiān xià hū chén yòu zhī bì xià yǒu suǒ bì bù néng yǐ。

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

jiǎ shè tiān xià rú nǎng shí，

假设天下如曩时，

huái yīn hóu shàng wáng chǔ，

淮阴侯尚王楚，

qíng bù wáng huái nán，

黥布王淮南，

péng yuè wáng liáng，

彭越王梁，

hán xìn wáng hán，

韩信王韩，

zhāng áo wáng zhào，

张敖王赵，

guàn gāo wèi xiāng，

贯高为相，

lú wǎn wáng yàn，

卢绾王燕，

chén xī zài dài，

陈豨在代，

lìng cǐ liù qī gōng zhě jiē wáng yàng，

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

dàng shì shí ér bì xià jí tiān zǐ wèi，

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

néng zì ān hū chén yǒu yǐ zhī bì xià zhī bù néng yě。

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

tiān xià xiáo luàn，

天下淆乱，

gāo huáng dì yǔ zhū gōng bìng qǐ，

高皇帝与诸公并起，

fēi yǒu zè shì zhī shì yǐ yù xí zhī yě。

非有仄室之势以豫席之也。

zhū gōng xìng zhě，

诸公幸者，

nǎi wèi zhōng juān，

乃为中涓，

qí cì jǐn dé shè rén，

其次廑得舍人，

cái zhī bù dǎi zhì yuǎn yě。

材之不逮至远也。

gāo huáng dì yǐ míng shèng wēi wǔ jí tiān zǐ wèi，

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

gē gāo yú zhī dì yǐ wáng zhū gōng，

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

duō zhě bǎi yú chéng，

多者百余城，

shǎo zhě nǎi sān sì shí xiàn，

少者乃三四十县，

dé zhì wò yě，

德至渥也，

rán qí hòu shí nián zhī jiān，

然其后十年之间，

fǎn zhě jiǔ qǐ。

反者九起。

bì xià zhī yǔ zhū gōng，

陛下之与诸公，

fēi qīn jiǎo cái ér chén zhī yě，

非亲角材而臣之也，

yòu fēi shēn fēng wáng zhī yě，

又非身封王之也，

zì gāo huáng dì bù néng yǐ shì yī suì wèi ān，

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

gù chén zhī bì xià zhī bù néng yě。

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

rán shàng yǒu kě wěi zhě，

然尚有可诿者，

yuē shū，

曰疏，

chén qǐng shì yán qí qīn zhě。

臣请试言其亲者。

jiǎ lìng dào huì wáng wáng qí，

假令悼惠王王齐，

yuán wáng wáng chǔ，

元王王楚，

zhōng zǐ wáng zhào，

中子王赵，

yōu wáng wáng huái yáng，

幽王王淮阳，

gòng wáng wáng liáng，

共王王梁，

líng wáng wáng yàn，

灵王王燕，

lì wáng wáng huái nán，

厉王王淮南，

liù qī guì rén jiē wáng yàng，

六七贵人皆亡恙，

dàng shì shí bì xià jí wèi，

当是时陛下即位，

néng wéi zhì hū chén yòu zhī bì xià zhī bù néng yě。

能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

ruò cǐ zhū wáng，

若此诸王，

suī míng wéi chén，

虽名为臣，

shí jiē yǒu bù yī kūn dì zhī xīn，

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

lǜ wáng bù dì zhì ér tiān zǐ zì wèi zhě。

虑亡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

shàn jué rén，

擅爵人，

shè sǐ zuì，

赦死罪，

shèn zhě huò dài huáng wū，

甚者或戴黄屋，

hàn fǎ lìng fēi xíng yě。

汉法令非行也。

suī xíng bù guǐ rú lì wáng zhě，

虽行不轨如厉王者，

lìng zhī bù kěn tīng，

令之不肯听，

zhào zhī ān kě zhì hū xìng ér lái zhì，

召之安可致乎！幸而来至，

fǎ ān kě dé jiā dòng yī qīn qī，

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

tiān xià huán shì ér qǐ，

天下圜视而起，

bì xià zhī chén suī yǒu hàn rú féng jìng zhě，

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

shì qǐ qí kǒu，

适启其口，

bǐ shǒu yǐ xiàn qí xiōng yǐ。

匕首已陷其匈矣。

bì xià suī xián，

陛下虽贤，

shuí yǔ lǐng cǐ gù shū zhě bì wēi，

谁与领此？故疏者必危，

qīn zhě bì luàn，

亲者必乱，

yǐ rán zhī xiào yě。

已然之效也。

qí yì xìng fù qiáng ér dòng zhě，

其异姓负强而动者，

hàn yǐ xìng shèng zhī yǐ，

汉已幸胜之矣，

yòu bù yì qí suǒ yǐ rán。

又不易其所以然。

tóng xìng xí shì jī ér dòng，

同姓袭是迹而动，

jì yǒu zhēng yǐ，

既有征矣，

qí shì jǐn yòu fù rán。

其势尽又复然。

yāng huò zhī biàn，

殃祸之变，

wèi zhī hòu yí，

未知后移，

míng dì chù zhī shàng bù néng yǐ ān，

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

hòu shì jiāng rú zhī hé tú niú tǎn yī zhāo jiě shí èr niú，

后世将如之何！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

ér máng rèn bù dùn zhě，

而芒刃不顿者，

suǒ pái jī bō gē，

所排击剥割，

jiē zhòng lǐ jiě yě。

皆众理解也。

zhì yú kuān bì zhī suǒ，

至于髋髀之所，

fēi jīn zé fǔ。

非斤则斧。

fū rén yì ēn hòu，

夫仁义恩厚，

rén zhǔ zhī máng rèn yě quán shì fǎ zhì，

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

rén zhǔ zhī jīn fǔ yě。

人主之斤斧也。

jīn zhū hóu wáng jiē zhòng kuān bì yě，

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

shì jīn fǔ zhī yòng，

释斤斧之用，

ér yù yīng yǐ máng rèn，

而欲婴以芒刃，

chén yǐ wéi bù quē zé zhé。

臣以为不缺则折。

hú bù yòng zhī huái nán jì běi shì bù kě yě。

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

chén qiè jī qián shì，

臣窃迹前事，

dà dǐ qiáng zhě xiān fǎn。

大抵强者先反。

huái yīn wáng chǔ zuì qiáng，

淮阴王楚最强，

zé zuì xiān fǎn hán xìn yǐ hú，

则最先反；韩信倚胡，

zé yòu fǎn guàn gāo yīn zhào zī，

则又反；贯高因赵资，

zé yòu fǎn chén xī bīng jīng，

则又反；陈豨兵精，

zé yòu fǎn péng yuè yòng liáng，

则又反；彭越用梁，

zé yòu fǎn qíng bù yòng huái nán，

则又反；黥布用淮南，

zé yòu fǎn lú wǎn zuì ruò，

则又反；卢绾最弱，

zuì hòu fǎn。

最后反。

cháng shā nǎi zài èr wàn wǔ qiān hù ěr，

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

gōng shǎo ér zuì wán，

功少而最完，

shì shū ér zuì zhōng，

势疏而最忠，

fēi dú xìng yì rén yě，

非独性异人也，

yì xíng shì rán yě。

亦形势然也。

nǎng lìng fán lì jiàng guàn jù shù shí chéng ér wáng，

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

jīn suī yǐ cán wáng kě yě lìng xìn yuè zhī lún liè wéi chè hóu ér jū，

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

suī zhì jīn cún kě yě。

虽至今存可也。

rán zé tiān xià zhī dà jì kě zhī yǐ。

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

yù zhū wáng zhī jiē zhōng fù，

欲诸王之皆忠附，

zé mò ruò lìng rú cháng shā wáng yù chén zǐ zhī wù zū hǎi，

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菹醢，

zé mò ruò lìng rú fán lì děng yù tiān xià zhī zhì ān，

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

mò ruò zhòng jiàn zhū hóu ér shǎo qí lì。

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

lì shǎo zé yì shǐ yǐ yì，

力少则易使以义，

guó xiǎo zé wáng xié xīn。

国小则亡邪心。

lìng hǎi nèi zhī shì rú shēn zhī shǐ bì，

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

bì zhī shǐ zhǐ，

臂之使指，

mò bù zhì cóng，

莫不制从，

zhū hóu zhī jūn bù gǎn yǒu yì xīn，

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

fú còu bìng jìn ér guī mìng tiān zǐ，

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

suī zài xì mín，

虽在细民，

qiě zhī qí ān，

且知其安，

gù tiān xià xián zhī bì xià zhī míng。

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

gē dì dìng zhì，

割地定制，

lìng qí zhào chǔ gè wèi ruò gān guó，

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

shǐ dào huì wáng yōu wáng yuán wáng zhī zǐ sūn bì yǐ cì gè shòu zǔ zhī fēn dì，

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

dì jǐn ér zhǐ，

地尽而止，

jí yàn liáng tā guó jiē rán。

及燕、梁它国皆然。

qí fēn dì zhòng ér zǐ sūn shǎo zhě，

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

jiàn yǐ wéi guó，

建以为国，

kōng ér zhì zhī，

空而置之，

xū qí zǐ sūn shēng zhě，

须其子孙生者，

jǔ shǐ jūn zhī。

举使君之。

zhū hóu zhī dì qí xuē pō rù hàn zhě，

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

wèi xǐ qí hóu guó jí fēng qí zǐ sūn yě，

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

suǒ yǐ shù cháng zhī yī cùn zhī dì，

所以数偿之；一寸之地，

yī rén zhī zhòng，

一人之众，

tiān zǐ wáng suǒ lì yān，

天子亡所利焉，

chéng yǐ dìng zhì ér yǐ，

诚以定治而已，

gù tiān xià xián zhī bì xià zhī lián。

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

dì zhì yī dìng，

地制壹定，

zōng shì zǐ sūn mò lǜ bù wáng，

宗室子孙莫虑不王，

xià wú bèi pàn zhī xīn，

下无倍畔之心，

shàng wú zhū fá zhī zhì，

上无诛伐之志，

gù tiān xià xián zhī bì xià zhī rén。

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

fǎ lì ér bù fàn，

法立而不犯，

lìng hé ér bù nì，

令和而不逆，

guàn gāo lì jǐ zhī móu bù shēng，

贯高、利几之谋不生，

chái qí kāi zhāng zhī jì bù méng，

柴奇、开章之计不萌，

xì mín xiāng shàn，

细民乡善，

dà chén zhì shùn，

大臣致顺，

gù tiān xià xián zhī bì xià zhī yì。

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

wò chì zǐ tiān xià zhī shàng ér ān，

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

zhí yí fù，

植遗腹，

cháo wěi qiú，

朝委裘，

ér tiān xià bù luàn，

而天下不乱，

dāng shí dà zhì，

当时大治，

hòu shì sòng shèng。

后世诵圣。

yī dòng ér wǔ yè fù，

壹动而五业附，

bì xià shuí dàn ér jiǔ bù wéi cǐ tiān xià zhī shì fāng bìng dà zhǒng。

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 天下之势方病大瘇。

yī jìng zhī dà jǐ rú yào，

一胫之大几如要，

yī zhǐ zhī dà jǐ rú gǔ，

一指之大几如股，

píng jū bù kě qū xìn，

平居不可屈信，

yī èr zhǐ chù，

一二指搐，

shēn lǜ wáng liáo。

身虑亡聊。

shī jīn bù zhì，

失今不治，

bì wèi gù jí，

必为锢疾，

hòu suī yǒu biǎn què，

后虽有扁鹊，

bù néng wéi yǐ。

不能为已。

bìng fēi tú zhǒng yě，

病非徒瘇也，

yòu kǔ zhì lì。

又苦炙盭。

yuán wáng zhī zǐ，

元王之子，

dì zhī cóng dì yě jīn zhī wáng zhě，

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

cóng dì zhī zǐ yě。

从弟之子也。

huì wáng，

惠王，

qīn xiōng zi yě jīn zhī wáng zhě，

亲兄子也；今之王者，

xiōng zi zhī zǐ yě。

兄子之子也。

qīn zhě huò wáng fēn dì yǐ ān tiān xià，

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

shū zhě huò zhì dà quán yǐ bī tiān zǐ，

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

chén gù yuē fēi tú bìng zhǒng yě，

臣故曰非徒病瘇也，

yòu kǔ zhì lì。

又苦炙盭。

kě tòng kū zhě，

可痛哭者，

cǐ bìng shì yě。

此病是也。

tiān xià zhī shì fāng dào xiàn。

天下之势方倒县。

fán tiān zǐ zhě，

凡天子者，

tiān xià zhī shǒu，

天下之首，

hé yě shàng yě。

何也？上也。

mán yí zhě，

蛮夷者，

tiān xià zhī zú，

天下之足，

hé yě xià yě。

何也？下也。

jīn xiōng nú mān wǔ qīn lüè，

今匈奴嫚侮侵掠，

zhì bù jìng yě，

至不敬也，

wèi tiān xià huàn，

为天下患，

zhì wáng yǐ yě，

至亡已也，

ér hàn suì zhì jīn xù cǎi zēng yǐ fèng zhī。

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

yí dí zhēng lìng，

夷狄征令，

shì zhǔ shàng zhī cāo yě tiān zǐ gòng gòng，

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贡，

shì chén xià zhī lǐ yě。

是臣下之礼也。

zú fǎn jū shàng，

足反居上，

shǒu gù jū xià，

首顾居下，

dào xiàn rú cǐ，

倒县如此，

mò zhī néng jiě，

莫之能解，

yóu wèi guó yǒu rén hū fēi dǎn dào xiàn ér yǐ，

犹为国有人乎？非亶倒县而已，

yòu lèi pì，

又类辟，

qiě bìng fèi。

且病痱。

fū pì zhě yī miàn bìng，

夫辟者一面病，

fèi zhě yī fāng tòng。

痱者一方痛。

jīn xī biān běi biān zhī jùn，

今西边北边之郡，

suī yǒu zhǎng jué bù qīng dé fù，

虽有长爵不轻得复，

wǔ chǐ yǐ shàng bù qīng dé xī，

五尺以上不轻得息，

chì hòu wàng fēng suì bù dé wò，

斥候望烽燧不得卧，

jiāng lì bèi jiè zhòu ér shuì，

将吏被介胄而睡，

chén gù yuē yī fāng bìng yǐ。

臣故曰一方病矣。

yī néng zhì zhī，

医能治之，

ér shàng bù shǐ，

而上不使，

kě wèi liú tì zhě cǐ yě。

可为流涕者此也。

bì xià hé rěn yǐ dì huáng zhī hào wèi róng rén zhū hóu，

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诸侯，

shì jì bēi rǔ，

势既卑辱，

ér huò bù xī，

而祸不息，

zhǎng cǐ ān qióng jìn móu zhě lǜ yǐ wéi shì，

长此安穷！进谋者率以为是，

gù bù kě jiě yě，

固不可解也，

wáng jù shén yǐ。

亡具甚矣。

chén qiè liào xiōng nú zhī zhòng bù guò hàn yī dà xiàn，

臣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

yǐ tiān xià zhī dà kùn yú yī xiàn zhī zhòng，

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

shèn wéi zhí shì zhě xiū zhī。

甚为执事者羞之。

bì xià hé bù shì yǐ chén wèi shǔ guó zhī guān yǐ zhǔ xiōng nú xíng chén zhī jì，

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计，

qǐng bì xì chán yú zhī jǐng ér zhì qí mìng，

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

fú zhōng xíng shuō ér chī qí bèi，

伏中行说而笞其背，

jǔ xiōng nú zhī zhòng wéi shàng zhī lìng。

举匈奴之众唯上之令。

jīn bù liè měng dí ér liè tián zhì，

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

bù bó fǎn kòu ér bó chù tú，

不搏反寇而搏畜菟，

wán xì yú ér bù tú dà huàn，

玩细娱而不图大患，

fēi suǒ yǐ wéi ān yě。

非所以为安也。

dé kě yuǎn shī，

德可远施，

wēi kě yuǎn jiā，

威可远加，

ér zhí shù bǎi lǐ wài wēi lìng bù xìn，

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

kě wèi liú tì zhě cǐ yě。

可为流涕者此也。

jīn mín mài tóng zhě，

今民卖僮者，

wèi zhī xiù yī sī lǚ piān zhū yuán，

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

nèi zhī xián zhōng，

内之闲中，

shì gǔ tiān zǐ hòu fú，

是古天子后服，

suǒ yǐ miào ér bù yàn zhě yě，

所以庙而不宴者也，

ér shù rén dé yǐ yī bì qiè。

而庶人得以衣婢妾。

bái hú zhī biǎo，

白縠之表，

báo rèn zhī lǐ，

薄纫之里，

qiè yǐ piān zhū，

緁以偏诸，

měi zhě fǔ xiù，

美者黼绣，

shì gǔ tiān zǐ zhī fú，

是古天子之服，

jīn fù rén dà jiǎ jiā huì zhào kè zhě yǐ bèi qiáng。

今富人大贾嘉会召客者以被墙。

gǔ zhě yǐ fèng yī dì yī hòu ér jié shì，

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

jīn shù rén wū bì dé wèi dì fú，

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

chàng yōu xià jiàn dé wèi hòu shì，

倡优下贱得为后饰，

rán ér tiān xià bù qū zhě，

然而天下不屈者，

dài wèi yǒu yě。

殆未有也。

qiě dì zhī shēn zì yī zào tí，

且帝之身自衣皂绨，

ér fù mín qiáng wū bèi wén xiù tiān zǐ zhī hòu yǐ yuán qí lǐng，

而富民墙屋被文绣；天子之后以缘其领，

shù rén niè qiè yuán qí lǚ cǐ chén suǒ wèi chuǎn yě。

庶人孽妾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

fū bǎi rén zuò zhī bù néng yī yī rén，

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

yù tiān xià wáng hán，

欲天下亡寒，

hú kě de yě yī rén gēng zhī，

胡可得也？一人耕之，

shí rén jù ér shí zhī，

十人聚而食之，

yù tiān xià wáng jī，

欲天下亡饥，

bù kě de yě。

不可得也。

jī hán qiè yú mín zhī jī fū，

饥寒切于民之肌肤，

yù qí wáng wèi jiān xié，

欲其亡为奸邪，

bù kě de yě。

不可得也。

guó yǐ qū yǐ，

国已屈矣，

dào zéi zhí xū shí ěr，

盗贼直须时耳，

rán ér xiàn jì zhě yuē wú dòng wèi dà ěr。

然而献计者曰“毋动为大”耳。

fū sú zhì dà bù jìng yě，

夫俗至大不敬也，

zhì wáng děng yě，

至亡等也，

zhì mào shàng yě，

至冒上也，

jìn jì zhě yóu yuē wú wèi，

进计者犹曰“毋为”，

kě wèi zhǎng tài xī zhě cǐ yě。

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shāng jūn yí lǐ yì，

商君遗礼义，

qì rén ēn，

弃仁恩，

bìng xīn yú jìn qǔ，

并心于进取，

xíng zhī èr suì，

行之二岁，

qín sú rì bài。

秦俗日败。

gù qín rén jiā fù zi zhuàng zé chū fēn，

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

jiā pín zi zhuàng zé chū zhuì。

家贫子壮则出赘。

jiè fù yōu chú，

借父耰锄，

lǜ yǒu dé sè wú qǔ jī zhǒu，

虑有德色；毋取箕帚，

lì ér suì yǔ。

立而谇语。

bào bǔ qí zi，

抱哺其子，

yǔ gōng bìng jù fù gū bù xiāng shuō，

与公并倨；妇姑不相说，

zé fǎn chún ér xiāng jī。

则反唇而相稽。

qí cí zi qí lì，

其慈子耆利，

bù tóng qín shòu zhě wáng jǐ ěr。

不同禽兽者亡几耳。

rán bìng xīn ér fù shí，

然并心而赴时，

yóu yuē jué liù guó，

犹曰蹶六国，

jiān tiān xià。

兼天下。

gōng chéng qiú dé yǐ，

功成求得矣，

zhōng bù zhī fǎn lián kuì zhī jié，

终不知反廉愧之节，

rén yì zhī hòu。

仁义之厚。

xìn bìng jiān zhī fǎ，

信并兼之法，

suì jìn qǔ zhī yè，

遂进取之业，

tiān xià dà bài zhòng yǎn guǎ，

天下大败；众掩寡，

zhì qī yú，

智欺愚，

yǒng wēi qiè，

勇威怯，

zhuàng líng shuāi，

壮陵衰，

qí luàn zhì yǐ。

其乱至矣。

shì yǐ dà xián qǐ zhī，

是以大贤起之，

wēi zhèn hǎi nèi，

威震海内，

dé cóng tiān xià。

德从天下。

nǎng zhī wèi qín zhě，

曩之为秦者，

jīn zhuǎn ér wèi hàn yǐ。

今转而为汉矣。

rán qí yí fēng yú sú，

然其遗风余俗，

yóu shàng wèi gǎi。

犹尚未改。

jīn shì yǐ chǐ mí xiāng jìng，

今世以侈靡相竞，

ér shàng wáng zhì dù，

而上亡制度，

qì lǐ yì，

弃礼谊，

juān lián chǐ，

捐廉耻，

rì shén，

日甚，

kě wèi yuè yì ér suì bù tóng yǐ。

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

zhú lì bù ěr，

逐利不耳，

lǜ fēi gù xíng yě，

虑非顾行也，

jīn qí shèn zhě shā fù xiōng yǐ。

今其甚者杀父兄矣。

dào zhě duō qǐn hù zhī lián，

盗者剟寝户之帘，

qiān liǎng miào zhī qì，

搴两庙之器，

bái zhòu dà dū zhī zhōng piāo lì ér duó zhī jīn。

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

jiǎo wěi zhě chū jǐ shí wàn dàn sù，

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

fù liù bǎi yú wàn qián，

赋六百余万钱，

chéng chuán ér xíng jùn guó，

乘传而行郡国，

cǐ qí wáng xíng yì zhī yóu zhì zhě yě。

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

ér dà chén tè yǐ bù shū bù bào，

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

qī huì zhī jiān，

期会之间，

yǐ wéi dà gù。

以为大故。

zhì yú sú liú shī，

至于俗流失，

shì huài bài，

世坏败，

yīn tián ér bù zhī guài，

因恬而不知怪，

lǜ bù dòng yú ěr mù，

虑不动于耳目，

yǐ wéi shì shì rán ěr。

以为是适然耳。

fū yí fēng yì sú，

夫移风易俗，

shǐ tiān xià huí xīn ér xiāng dào，

使天下回心而乡道，

lèi fēi sú lì zhī suǒ néng wéi yě。

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

sú lì zhī suǒ wù，

俗吏之所务，

zài yú dāo bǐ kuāng qiè，

在于刀笔筐箧，

ér bù zhī dà tǐ。

而不知大体。

bì xià yòu bù zì yōu，

陛下又不自忧，

qiè wèi bì xià xī zhī。

窃为陛下惜之。

fū lì jūn chén，

夫立君臣，

děng shàng xià，

等上下，

shǐ fù zǐ yǒu lǐ，

使父子有礼，

liù qīn yǒu jì，

六亲有纪，

cǐ fēi tiān zhī suǒ wéi，

此非天之所为，

rén zhī suǒ shè yě。

人之所设也。

fū rén zhī suǒ shè，

夫人之所设，

bù wéi bù lì，

不为不立，

bù zhí zé jiāng，

不植则僵，

bù xiū zé huài。

不修则坏。

guǎn zǐ yuē lǐ yì lián chǐ，

《管子》曰：“礼义廉耻，

shì wèi sì wéi sì wéi bù zhāng，

是谓四维；四维不张，

guó nǎi miè wáng。

国乃灭亡。

shǐ guǎn zǐ yú rén yě zé kě，

”使管子愚人也则可，

guǎn zǐ ér shǎo zhī zhì tǐ，

管子而少知治体，

zé shì qǐ kě bù wéi hán xīn zāi qín miè sì wéi ér bù zhāng，

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秦灭四维而不张，

gù jūn chén guāi luàn，

故君臣乖乱，

liù qīn yāng lù，

六亲殃戮，

jiān rén bìng qǐ，

奸人并起，

wàn mín lí pàn，

万民离叛，

fán shí sān suì，

凡十三岁，

ér shè jì wèi xū。

而社稷为虚。

jīn sì wéi yóu wèi bèi yě，

今四维犹未备也，

gù jiān rén jǐ xìng，

故奸人几幸，

ér zhòng xīn yí huò。

而众心疑惑。

qǐ rú jīn dìng jīng zhì，

岂如今定经制，

lìng jūn jūn chén chén，

令君君臣臣，

shàng xià yǒu chà，

上下有差，

fù zǐ liù qīn gè dé qí yí，

父子六亲各得其宜，

jiān rén wáng suǒ jǐ xìng，

奸人亡所几幸，

ér qún chén zhòng xìn，

而群臣众信，

shàng bù yí huò cǐ yè yī dìng，

上不疑惑！此业壹定，

shì shì cháng ān，

世世常安，

ér hòu yǒu suǒ chí xún yǐ。

而后有所持循矣。

ruò fú jīng zhì bù dìng，

若夫经制不定，

shì yóu dù jiāng hé wáng wéi jí，

是犹度江河亡维楫，

zhōng liú ér yù fēng bō，

中流而遇风波，

chuán bì fù yǐ。

船必覆矣。

kě wèi cháng tàn xī zhě cǐ yě。

可为长叹息者此也。

xià wèi tiān zǐ，

夏为天子，

shí yǒu yú shì，

十有余世，

ér yīn shòu zhī。

而殷受之。

yīn wèi tiān zǐ，

殷为天子，

èr shí yú shì，

二十余世，

ér zhōu shòu zhī。

而周受之。

zhōu wèi tiān zǐ，

周为天子，

sān shí yú shì，

三十余世，

ér qín shòu zhī。

而秦受之。

qín wèi tiān zǐ，

秦为天子，

èr shì ér wáng。

二世而亡。

rén xìng bù shèn xiāng yuǎn yě，

人性不甚相远也，

hé sān dài zhī jūn yǒu dào zhī zhǎng，

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

ér qín wú dào zhī bào yě qí gù kě zhī yě。

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

gǔ zhī wáng zhě，

古之王者，

tài zǐ nǎi shēng，

太子乃生，

gù jǔ yǐ lǐ，

固举以礼，

shǐ shì fù zhī，

使士负之，

yǒu sī qí sù duān miǎn，

有司齐肃端冕，

jiàn zhī nán jiāo，

见之南郊，

jiàn yú tiān yě。

见于天也。

guò quē zé xià，

过阙则下，

guò miào zé qū，

过庙则趋，

xiào zǐ zhī dào yě。

孝子之道也。

gù zì wèi chì zǐ ér jiào gù yǐ xíng yǐ。

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

xī zhě chéng wáng yòu zài qiǎng bào zhī zhōng，

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

zhào gōng wèi tài bǎo，

召公为太保，

zhōu gōng wèi tài fù，

周公为太傅，

tài gōng wèi tài shī。

太公为太师。

bǎo，

保，

bǎo qí shēn tǐ fù，

保其身体；傅，

fù zhī dé yì shī，

傅之德义；师，

dào zhī jiào xùn cǐ sān gōng zhī zhí yě。

道之教训：此三公之职也。

yú shì wèi zhì sān shǎo，

于是为置三少，

jiē shàng dài fū yě，

皆上大夫也，

yuē shǎo bǎo shǎo fù shǎo shī，

曰少保、少傅、少师，

shì yǔ tài zǐ yàn zhě yě。

是与太子宴者也。

gù nǎi hái tí yǒu shí，

故乃孩提有识，

sān gōng sān shǎo gù míng xiào rén lǐ yì yǐ dào xí zhī，

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

zhú qù xié rén，

逐去邪人，

bù shǐ jiàn è xíng。

不使见恶行。

yú shì jiē xuǎn tiān xià zhī duān shì xiào tì bó wén yǒu dào shù zhě yǐ wèi yì zhī，

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

shǐ yǔ tài zǐ jū chǔ chū rù。

使与太子居处出入。

gù tài zǐ nǎi shēng ér jiàn zhèng shì，

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

wén zhèng yán，

闻正言，

xíng zhèng dào，

行正道，

zuǒ yòu qián hòu jiē zhèng rén yě。

左右前后皆正人也。

fū xí yǔ zhèng rén jū zhī，

夫习与正人居之，

bù néng wú zhèng，

不能毋正，

yóu shēng cháng yú qí bù néng bù qí yán yě xí yǔ bù zhèng rén jū zhī，

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

bù néng wú bù zhèng，

不能毋不正，

yóu shēng cháng yú chǔ zhī dì bù néng bù chǔ yán yě。

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

gù zé qí suǒ qí，

故择其所耆，

bì xiān shòu yè，

必先受业，

nǎi dé cháng zhī zé qí suǒ lè，

乃得尝之；择其所乐，

bì xiān yǒu xí，

必先有习，

nǎi dé wèi zhī。

乃得为之。

kǒng zǐ yuē shào chéng ruò tiān xìng，

孔子曰：“少成若天性，

xí guàn rú zì rán。

习惯如自然。

jí tài zǐ shào zhǎng，

”及太子少长，

zhī fēi sè，

知妃色，

zé rù yú xué。

则入于学。

xué zhě，

学者，

suǒ xué zhī guān yě。

所学之官也。

xué lǐ yuē dì rù dōng xué，

《学礼》曰：“帝入东学，

shàng qīn ér guì rén，

上亲而贵仁，

zé qīn shū yǒu xù ér ēn xiāng jí yǐ dì rù nán xué，

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学，

shàng chǐ ér guì xìn，

上齿而贵信，

zé cháng yòu yǒu chà ér mín bù wū yǐ dì rù xī xué，

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帝入西学，

shàng xián ér guì dé，

上贤而贵德，

zé shèng zhì zài wèi ér gōng bù yí yǐ dì rù běi xué，

则圣智在位而功不遗矣；帝入北学，

shàng guì ér zūn jué，

上贵而尊爵，

zé guì jiàn yǒu děng ér xià bù yú yǐ dì rù tài xué，

则贵贱有等而下不逾矣；帝入太学，

chéng shī wèn dào，

承师问道，

tuì xí ér kǎo yú tài fù，

退习而考于太傅，

tài fù fá qí bù zé ér kuāng qí bù jí，

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

zé dé zhì zhǎng ér zhì dào dé yǐ。

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

cǐ wǔ xué zhě jì chéng yú shàng，

此五学者既成于上，

zé bǎi xìng lí mín huà jí yú xià yǐ。

则百姓黎民化辑于下矣。

jí tài zǐ jì guān chéng rén，

”及太子既冠成人，

miǎn yú bǎo fù zhī yán，

免于保傅之严，

zé yǒu jì guò zhī shǐ，

则有记过之史，

chè shàn zhī zǎi，

彻膳之宰，

jìn shàn zhī jīng，

进善之旌，

fěi bàng zhī mù，

诽谤之木，

gǎn jiàn zhī gǔ。

敢谏之鼓。

gǔ shǐ sòng shī，

瞽史诵诗，

gōng sòng zhēn jiàn，

工诵箴谏，

dài fū jìn móu，

大夫进谋，

shì chuán mín yǔ。

士传民语。

xí yǔ zhì zhǎng，

习与智长，

gù qiè ér bù kuì huà yǔ xīn chéng，

故切而不愧；化与心成，

gù zhōng dào ruò xìng。

故中道若性。

sān dài zhī lǐ chūn zhāo zhāo rì，

三代之礼：春朝朝日，

qiū mù xī yuè，

秋暮夕月，

suǒ yǐ míng yǒu jìng yě chūn qiū rù xué，

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学，

zuò guó lǎo，

坐国老，

zhí jiàng ér qīn kuì zhī，

执酱而亲馈之，

suǒ yǐ míng yǒu xiào yě xíng yǐ luán hé，

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鸾和，

bù zhōng cǎi qí，

步中《采齐》，

qù zhōng sì xià，

趣中《肆夏》，

suǒ yǐ míng yǒu dù yě qí yú qín shòu，

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

jiàn qí shēng bù shí qí sǐ，

见其生不食其死，

wén qí shēng bù shí qí ròu，

闻其声不食其肉，

gù yuǎn páo chú，

故远庖厨，

suǒ yǐ zhǎng ēn，

所以长恩，

qiě míng yǒu rén yě。

且明有仁也。

fū sān dài zhī suǒ yǐ cháng jiǔ zhě，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

yǐ qí fǔ yì tài zǐ yǒu cǐ jù yě。

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

jí qín ér bù rán。

及秦而不然。

qí sú gù fēi guì cí ràng yě，

其俗固非贵辞让也，

suǒ shàng zhě gào jié yě gù fēi guì lǐ yì yě，

所上者告讦也；固非贵礼义也，

suǒ shàng zhě xíng fá yě。

所上者刑罚也。

shǐ zhào gāo fù hú hài ér jiào zhī yù，

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

suǒ xí zhě fēi zhǎn yì rén，

所习者非斩劓人，

zé yí rén zhī sān zú yě。

则夷人之三族也。

gù hú hài jīn rì jí wèi ér míng rì shè rén，

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

zhōng jiàn zhě wèi zhī fěi bàng，

忠谏者谓之诽谤，

shēn jì zhě wèi zhī yāo yán，

深计者谓之妖言，

qí shì shā rén ruò ài cǎo jiān rán。

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

qǐ wéi hú hài zhī xìng è zāi bǐ qí suǒ yǐ dào zhī zhě fēi qí lǐ gù yě。

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bǐ yàn yuē bù xí wèi lì，

鄙谚曰：“不习为吏，

shì yǐ chéng shì。

视已成事。

yòu yuē qián chē fù，

”又曰：“前车覆，

hòu chē chéng。

后车诚。

fū sān dài zhī suǒ yǐ cháng jiǔ zhě，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

qí yǐ shì kě zhī yě rán ér bù néng cóng zhě，

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从者，

shì bù fǎ shèng zhì yě。

是不法圣智也。

qín shì zhī suǒ yǐ jí jué zhě，

秦世之所以亟绝者，

qí zhé jī kě jiàn yě rán ér bù bì，

其辙迹可见也；然而不避，

shì hòu chē yòu jiāng fù yě。

是后车又将覆也。

fū cún wáng zhī biàn，

夫存亡之变，

zhì luàn zhī jī，

治乱之机，

qí yào zài shì yǐ。

其要在是矣。

tiān xià zhī mìng，

天下之命，

xiàn yú tài zǐ tài zǐ zhī shàn，

县于太子；太子之善，

zài yú zǎo yù jiào yǔ xuǎn zuǒ yòu。

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

fū xīn wèi làn ér xiān yù jiào，

夫心未滥而先谕教，

zé huà yì chéng yě kāi yú dào shù zhì yì zhī zhǐ，

则化易成也；开于道术智谊之指，

zé jiào zhī lì yě。

则教之力也。

ruò qí fú xí jī guàn，

若其服习积贯，

zé zuǒ yòu ér yǐ。

则左右而已。

fū hú yuè zhī rén，

夫胡、粤之人，

shēng ér tóng shēng，

生而同声，

qí yù bù yì，

耆欲不异，

jí qí zhǎng ér chéng sú，

及其长而成俗，

lèi shù yì ér bù néng xiāng tōng，

累数译而不能相通，

xíng zhě yǒu suī sǐ ér bù xiāng wèi zhě，

行者有虽死而不相为者，

zé jiào xí rán yě。

则教习然也。

chén gù yuē xuǎn zuǒ yòu zǎo yù jiào zuì jí。

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

fū jiào dé ér zuǒ yòu zhèng，

夫教得而左右正，

zé tài zǐ zhèng yǐ，

则太子正矣，

tài zǐ zhèng ér tiān xià dìng yǐ。

太子正而天下定矣。

yuē shū yī rén yǒu qìng，

《曰书》：“一人有庆，

zhào mín lài zhī。

兆民赖之。

cǐ shí wù yě。

”此时务也。

fán rén zhī zhì，

凡人之智，

néng jiàn yǐ rán，

能见已然，

bù néng jiàn jiāng rán。

不能见将然。

fū lǐ zhě jìn yú jiāng rán zhī qián，

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

ér fǎ zhě jìn yú yǐ rán zhī hòu，

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

shì gù fǎ zhī suǒ yòng yì jiàn，

是故法之所用易见，

ér lǐ zhī suǒ wéi shēng nán zhī yě。

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

ruò fú qìng shǎng yǐ quàn shàn，

若夫庆赏以劝善，

xíng fá yǐ chéng è，

刑罚以惩恶，

xiān wáng zhí cǐ zhī zhèng，

先王执此之政，

jiān rú jīn shí，

坚如金石，

xíng cǐ zhī lìng，

行此之令，

xìn rú sì shí，

信如四时，

jù cǐ zhī gōng，

据此之公，

wú sī rú tiān dì ěr，

无私如天地耳，

qǐ gù bù yòng zāi rán ér yuē lǐ yún lǐ yún zhě，

岂顾不用哉？然而曰礼云礼云者，

guì jué è yú wèi méng，

贵绝恶于未萌，

ér qǐ jiào yú wēi miǎo，

而起教于微眇，

shǐ mín rì qiān shàn yuǎn zuì ér bù zì zhī yě。

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

kǒng zǐ yuē tīng sòng，

孔子曰：“听讼，

wú yóu rén yě，

吾犹人也，

bì yě shǐ wú sòng hū wéi rén zhǔ jì zhě，

必也使毋讼乎！”为人主计者，

mò rú xiān shěn qǔ shě qǔ shě zhī jí dìng yú nèi，

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

ér ān wēi zhī méng yīng yú wài yǐ。

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

ān shǒu fēi yī rì ér ān yě，

安首非一日而安也，

wēi zhě fēi yī rì ér wēi yě，

危者非一日而危也，

jiē yǐ jī jiàn rán，

皆以积渐然，

bù kě bù chá yě。

不可不察也。

rén zhǔ zhī suǒ jī，

人主之所积，

zài qí qǔ shě。

在其取舍。

yǐ lǐ yì zhì zhī zhě，

以礼义治之者，

jī lǐ yì yǐ xíng fá zhì zhī zhě，

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

jī xíng fá。

积刑罚。

xíng fá jī ér mín yuàn bèi，

刑罚积而民怨背，

lǐ yì jī ér mín hé qīn。

礼义积而民和亲。

gù shì zhǔ yù mín zhī shàn tóng，

故世主欲民之善同，

ér suǒ yǐ shǐ mín shàn zhě huò yì。

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

huò dào zhī yǐ dé jiào，

或道之以德教，

huò qū zhī yǐ fǎ lìng。

或驱之以法令。

dào zhī yǐ dé jiào zhě，

道之以德教者，

dé jiào qià ér mín qì lè qū zhī yǐ fǎ lìng zhě，

德教洽而民气乐；驱之以法令者，

fǎ lìng jí ér mín fēng āi。

法令极而民风哀。

āi yuè zhī gǎn，

哀乐之感，

huò fú zhī yīng yě。

祸福之应也。

qín wáng zhī yù zūn zōng miào ér ān zǐ sūn，

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

yǔ tāng wǔ tóng，

与汤、武同，

rán ér tāng wǔ guǎng dà qí dé xíng，

然而汤、武广大其德行，

liù qī bǎi suì ér fú shī，

六七百岁而弗失，

qín wáng zhì tiān xià，

秦王治天下，

shí yú suì zé dà bài。

十余岁则大败。

cǐ wáng tā gù yǐ，

此亡它故矣，

tāng wǔ zhī dìng qǔ shě shěn ér qín wǔ zhī dìng qǔ shě bù shěn yǐ。

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五之定取舍不审矣。

fū tiān xià，

夫天下，

dà qì yě。

大器也。

jīn rén zhī zhì qì，

今人之置器，

zhì zhū ān chǔ zé ān，

置诸安处则安，

zhì zhū wēi chù zé wēi。

置诸危处则危。

tiān xià zhī qíng yǔ qì wáng yǐ yì，

天下之情与器亡以异，

zài tiān zǐ zhī suǒ zhì zhī。

在天子之所置之。

tāng wǔ zhì tiān xià yú rén yì lǐ yuè，

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

ér dé zé qià，

而德泽洽，

qín shòu cǎo mù guǎng yù，

禽兽草木广裕，

dé bèi mán mò sì yí，

德被蛮貊四夷，

lèi zǐ sūn shù shí shì，

累子孙数十世，

cǐ tiān xià suǒ gòng wén yě。

此天下所共闻也。

qín wáng zhì tiān xià yú fǎ lìng xíng fá，

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

dé zé wáng yī yǒu，

德泽亡一有，

ér yuàn dú yíng yú shì，

而怨毒盈于世，

xià zēng wù zhī rú chóu chóu，

下憎恶之如仇雠，

huò jǐ jí shēn，

祸几及身，

zǐ sūn zhū jué，

子孙诛绝，

cǐ tiān xià zhī suǒ gòng jiàn yě。

此天下之所共见也。

shì fēi qí míng xiào dà yàn xié rén zhī yán yuē tīng yán zhī dào，

是非其明效大验邪！人之言曰：“听言之道，

bì yǐ qí shì guān zhī，

必以其事观之，

zé yán zhě mò gǎn wàng y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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