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老宅
昨天去看了新居,女儿说那个小区像皇宫,神秘又富丽,到处飘荡着梦幻似的音乐。我则久久地伫立在阳台上,看着涌动的松花江,静默的龙潭山,人影婆娑的街道,还有远远的母亲的墓地,感觉那里是亲切和充溢着想象的。
说是老宅,其实也并不算老,我在这里居住了近十年的光景,并且是在一种固定的状态下与它休戚与共。
搬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人生的全部要义,工作、结婚、生子,剩下的就是散淡不惊的生活。
我对房子的要求并不高,喜欢小一点儿的,感觉既温馨又有安全感,大了反而觉得空旷,心里总像是没着落似的。所以,这个60多平方米的蜗居,一直让我很舒心。
老宅位于繁华的市中心,购物方便,钱流失的也快,看来任何事物,都是得失参半。另外,它是父母留给我的,有一种特别的意义。尤其,母亲曾在老宅住过一段时间,如今母亲已随光阴远去了,我留恋还能触摸到她的一切,因此对老宅越加的不舍。
老宅,我差不多快要三进三出了。先是向往自由,才有了与它的相依相偎;之后耐不住对父母的惦念,又毅然离开了它;再后来母亲过世,父亲再婚,我又一次仓皇着逃了回来。而老宅一直像看一个秉性未定的孩子,始终以那种平和、宽容的姿态接纳着我。
而这一次不知它预感到没有,我是真的要永远离开了。看着老宅与往常不一样的凌乱、黯然,我想,触动的也许不只是它的外表。
在我人生那几段最低落的日子,有多少次我在老宅的庇护下,失声痛哭,老宅默默的陪着我,我甚至能感知到它轻轻的叹息。
我永远以最真实的身心去面对老宅,在它的面前,我不需要伪装粉饰。而离开它的时候,我会立刻带上面具,为了生存奔波。那一刻,老宅会不会觉得我陌生?
我也为它制造了一种别样的风景。那些上好的实木家具,一应俱全。墙上那一副副爱的影像,展示着它的浪漫与风情。老宅,在朴素中呈现着精致,在拥挤中显示着温馨。
一开始,老宅几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我有很多种不想做饭的理由,冬天,嫌老宅冷;夏天,嫌老宅热。后来发现,烧菜、做饭是一种更接近自然的生活。从此,老宅“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女儿的长大,和我们对生活需求的提高,使老宅越来越显得拥挤、狭隘,和垂垂老矣,它似乎再也承载不了我们的未来了。
终于忍痛割爱,买了新房子。爱人在紧锣密鼓的装修新居,我则细心地体味着与老宅相处的最后时光。
新居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爱人带我和女儿去检验他的劳动成果。新家自有许多诱人的地方,只是不知道我会不会有梦里醒来,不知身在何处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种想要跑回老宅的冲动?那份陌生要多久才能熟悉?
收拾东西的时候,最难处理的就是书和衣服,这是我们最多的家当,哪一样都难以舍弃。哪一本书都教人一种人生哲理,哪一件衣服都有它自己的故事,就像老宅的每一天都有它不容忽略的历史。
而邻居是没有谁需要告别的了,这栋楼一直出奇的安静,很少看到上上下下的人,见到的也永远是些生疏的面孔。现代人都是如此的冷漠和疏离,似乎谁都不愿意打扰各自的生活。
抬眼望去,窗外那棵已枯萎多时的梧桐树,在我那么多次深情、关切的目光中,丝毫没有复活的迹象。看来,它是不留恋我的。
如今,我们曾经有过怎样的相知相偎,怎样的相互承诺、生死契约,已经不重要。在下一个春天,它是否还能枝叶繁盛、花团锦簇,也与我不相干了。而那个它曾经熟悉的、或明或暗的窗口,也将物是人非了。
只是我始终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萎靡衰败?它为什么要冷酷到底?直到那天我看到一句话:“凡事不可解,就称作缘分。”我终于释然了,终于不想再去追问了。缘分已尽,谁又能留得住谁哪?就如同我和老宅必然的分离。
老宅有过多少沧桑的岁月,我并不知道,它还会有多少未知的明天,我也无从知晓。其实,对老宅来说,我也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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