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文
猫与鼠
皮毛上沾着血,显得零乱,仿佛很小的绒球。那是老鼠,被猫猎食后遗下的一小块。现场是屋内狼籍地面,惨烈之状,触目惊心。老鼠生前同猫搏斗过,从周围散落的毛茎可以看出。生物界曾发生悲剧性一幕:追击、逃离、捕获、对抗、啖食、死亡、静寂。不管这种搏斗有无可能,老鼠生前已作过激烈的挣扎。
地洞是阴郁的,环境潮湿霉黑,锐利目光和精细听觉的养成,得利于此。死前匍匐的身影和尖细头,表明老鼠是一个掘洞者,一个卑琐而居于明朗外的生物,寓住热闹纷杂边缘,总处于察觉、前进和撤离状态。太空旷的环境,呆不了,夜是它活动的场所,包含岑寂。大多数时候,老鼠只能呆在某个隐蔽处,作一个窥看者,然后伺机行动。猫比它高超,不仅在于视觉和听觉的精佳,更在于猫有强健的体魄和迅猛进击的速度、利牙和爪。遭遇时,也许老鼠可以找到更短的路线逃离,象以前多次绕开对手一样,而这回它慌了神,跑进犄角,继之短兵相接,最后倒在血泊之中。
台阶
山很高,游客在阳光里低着头,来往如织。一个小孩爬近,脸勾起顺着两腿的夹缝朝后看。后面跟着他的奶奶和母亲。然后他嬉戏着又往前爬。长阶犹如闪电,人走在“闪电”上,既兴奋又惶恐。一个少女站在前头,高出我的台阶许多,脸颊圆润纤秀,神态优雅。我总觉得她在阳光的中心,或者就是阳光,一点也不惧怯。她倚着墙将学生服褪下,绾在腰间,如一条青色裙子。上身露出粉色套衫,映照明洁,仿佛太阳。另一个女孩笑喊着上来,两人遇合后,又往前走。前面有一个宽一点的平台。两个女孩在那里隐去,不一会儿头发轻飘着,在更高处陡峭台阶出现。左边,一个老太太沿墙脚下山,陡落里有一种倾泻似的急骤,但她走得很稳,拐杖敲击石条,发出清脆声响。那个瘦黑而孱弱的担沙挑夫,身影暴露在日光里,步履沉重,仿佛随时翻坠深谷。
冬天的公园
上街或去书店,我常经过那条街道。街道两侧夹植着松树。如果坐在车厢里往左看,透过松树缝隙,那边黑色栅栏能看见。栅栏是铁制的,乘客会想到手触在上面,一片冰凉。公园在里侧。漂亮的白桦树一排排,在冬天的冷寂里,贴着窗玻璃闪烁。它们洁净的躯干,白得耀眼,宛如一个个少女。公共汽车驶过白桦林,公园里的湖便出现了。湖是白茫茫一片,上面落着雪。暖季,湖水在一座石拱桥底左右相通。桥身上的栏杆用汉白玉砌筑,呈灰白色。车驶上去。桥两边,湖面凝结巨大冰块,将整个湖水封冻。早晨有卡车越过湖面奔驰,也有骑单车抄捷径的人们,还有走路或嬉戏的孩子,他们的笑声穿过冬日里薄光,发出动人的震颤。某个地方的树枝断了,枝桠上的积雪于是“扑簌簌”落下,声音清晰。离桥底不远可以看见滑冰的大人和孩子。滑冰场是用水在湖面浇过后,形成的一条环形“跑道”。他们沿着“跑道”蹬动腿,速度快时,疾如流星。有个男孩反剪手臂,衣着深红色袄,冰刀在足底闪烁,动作灵秀。他戴一顶灰色绒线帽,帽尖耷拉下来,上面缀着漂亮绒球,有些象扑克牌里的王,可又多么象卡通画里的孩子。
乌云
我看见一片很大的乌云,象一只临举的大鹏:头颈微微昂起,撒开的巨翼宽阔,颜色略淡,翼尾浸在蓝色天空,成为蓝色的一部分。我想随着那只大鸟的振翅,划破闪电,会洒下一阵阵雨点。雨点当然不是黑色,而是如水晶般透亮。但鸟始终没有飞去,它栖息在不远处一座大厦的楼顶。最后云汽流动,慢慢消失了。
松树林
从公司南门往里,去办公室,我得经过两边夹植松树的水泥道。有时,我不那么走,而是斜穿过不远处松树林,然后再沿一条由南往北的水泥道走。这些天落雪,林子里的小径积着松针,脚踩上去,软绵绵的。树疖上的积雪也能看见,有些象奶牛身上的白斑。林子外,世界一片银白。进到林中,雪少多了。雪散在地面,蒙盖枯茎,让人想起春天洁白的花朵。狗尾草呈浅黄,夹在相近颜色的枯草间,非常素丽,仿佛一个个低头沉思的孩子。从树林穿过,能听见鸟在头顶啁啾,另外一些从林子边瓦房传来。它们是麻雀。有时会飞出喜鹊。冬天的松树林很静,仿佛思想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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