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 · 第七十二回 · 忠义堂石碣受天文 梁山泊英雄排座次

施耐庵 - [明]

诗曰：

圣主忧民记四凶，施行端的有神功。

等闲冒籍来宫内，造次簪花入禁中。

潜向御屏剜姓字，更乘明月展英雄。

纵横到处无人敌，谁向斯时竭寸衷？

话说当日宋江在忠义堂上，分拨去看灯人数：“我与柴进一路，史进与穆弘一路，鲁智深与武松一路，朱仝与刘唐一路。只此四路人去，其余尽数在家守寨。”李逵便道：“说东京好灯，我也要去走一遭。”宋江道：“你如何去得？”李逵守死要去，那里执拗得他住。宋江道：“你既然要去，不许你惹事。打扮做伴当跟我。”就叫燕青也走一遭，专和李逵作伴。

看官听说，宋江是个文面的人，如何去得京师？原来却得神医安道全上山之后，却把毒药与他点去了。后用好药调治，起了红疤；再要良金美玉，碾为细末，每日涂搽，自然消磨去了。那医书中说“美玉灭瘢”，正此意也。当日先叫史进、穆弘扮作客人去了；次后便使鲁智深、武松，扮作行脚僧行去了；再后朱仝、刘唐，也扮做客商去了。各人跨腰刀，提朴刀，都藏暗器，不必得说。

且说宋江与柴进扮作闲凉官，再叫戴宗扮作承局，也去走一遭：有些缓急，好来飞报。李逵、燕青扮伴当，各挑行李下山。众头领都送到金沙滩饯行。军师吴用再三分付李逵道：“你闲常下山，好歹惹事；今番和哥哥去东京看灯，非比闲时。路上不要吃酒，十分小心在意，使不得往常性格。若有冲撞，弟兄们不好厮见，难以相聚了。”李逵道：“不索军师忧心，我这一遭并不惹事。”相别了，取路登程。抹过济州，路经滕州，取单州，上曹州来，前望东京万寿门外，寻一个客店安歇下了。宋江与柴进商议。此是正月十一日的话。宋江道：“明日白日里，我断然不敢入城。直到正月十四日夜，人物喧哗，此时方可入城。”柴进道：“小弟明日先和燕青入城中去探路一遭。”宋江道：“最好。”

次日，柴进穿一身整整齐齐的衣服，头上巾帻新鲜，脚下鞋袜干净。燕青打扮，便是不俗。两个离了店肆，看城外人家时，家家热闹，户户喧哗，都安排庆赏元宵，各作贺太平风景。来到城门下，并是没人阻当。果然好座东京去处！怎见得？

州名汴水，府号开封。逶迤接吴楚之邦，延亘连齐鲁之地。周公建国，毕公皋改作京师；两晋春秋，梁惠王称为魏国。层叠卧牛之势，按上界戊己中央；崔嵬伏虎之形，象周天二十八宿。王尧九让华夷，太宗一迁基业。元宵景致，鳌山排万盏华灯；夜月楼台，凤辇降三山琼岛。金明池上三春柳，小苑城边四季花。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四百座军州辐辏之地。黎庶尽歌丰稔曲，娇娥齐唱太平词。坐香车佳人仕女，荡金鞭公子王孙。天街上尽列珠玑，小巷内遍盈罗绮。霭霭祥云笼紫阁，融融瑞气罩楼台。

当下柴进、燕青两个入得城来，行到御街上，往来看玩。转过东华门外，见酒肆茶坊，不计其数，往来锦衣花帽之人，纷纷济济，各有服色，都在茶坊酒肆中坐地。柴进引着燕青，径上一个小小酒楼，临街占个阁子。凭栏望时，见班直人等，多从内里出入，幞头边各簪翠叶花一朵。柴进唤燕青，附耳低言：“你与我如此如此。”燕青是个点头会意的人，不必细问，火急下楼，出得店门，恰好迎着个老成的班直官。燕青唱个喏。那人道：“面生，全不曾相识。”燕青说道：“小人的东人和观察是故交，特使小人来相请。”原来那班直姓王。燕青道：“莫非足下是张观察？”那人道：“我自姓王。”燕青随口应道：“正是教小人请王观察，贪慌忘记了。”那王观察跟随着燕青，来到楼上。燕青揭起帘子，对柴进道：“请到王观察来了。”燕青接了手中执色，柴进邀入阁儿里相见。各施礼罢。王班直看了柴进半晌，却不认得，说道：“在下眼拙，失忘了足下。适蒙呼唤，愿求大名。”柴进笑道：“小弟与足下童稚之交，且未可说，兄长熟思之。”一壁便叫取酒食来，与观察小酌。酒保安排到肴馔果品，燕青斟酒，殷勤相劝。酒至半酣，柴进问道：“观察头上这朵翠花何意？”那王班直道：“今上天子庆贺元宵，我们左右内外，共有二十四班，通类有五千七八百人，每人皆赐衣袄一领，翠叶金花一枝，上有小小金牌一个，凿着‘与民同乐’四字。因此每日在这里听候点视。如有宫花锦袄，便能勾入内里去。”柴进道：“在下却不省得。”又饮了数杯，柴进便叫燕青：“你自去与我旋一杯热酒来吃。”无移时，酒到了。柴进便起身与王班直把盏道：“足下饮过这杯小弟敬酒，方才达知姓氏。”王班直道：“在下实想不起，愿求大名。”王班直拿起酒来，一饮而尽。恰才吃罢，口角流涎，两脚腾空，倒在凳上。柴进慌忙去了巾帻衣服靴袜，却脱下王班直身上锦袄踢串鞋裤之类，从头穿了，带上花帽，拿了执色。分付燕青道：“酒保来问时，只说这观察醉了，那官人未回。”燕青道：“不必分付，自有道理支吾。”

且说柴进离了酒店，直入东华门去，看那内庭时，真乃人间天上。但见：

祥云笼凤阙，瑞霭罩龙楼。琉璃瓦砌鸳鸯，龟背帘垂翡翠。正阳门径通黄道，长朝殿端拱紫垣。浑仪台占算星辰，待漏院班分文武。墙涂椒粉，丝丝绿柳拂飞甍；殿绕栏楯，簇簇紫花迎步辇。恍疑身在蓬莱岛，仿佛神游兜率天。

柴进去到内里，但过禁门，为有服色，无人阻当。直到紫宸殿，转过文德殿，都看殿门，各有金锁锁着，不能勾进去。且转过凝晖殿，从殿边转将入去，到一个偏殿，牌上金书“睿思殿”三字。此是官家看书之处。侧首开着一扇朱红槅子。柴进闪身入去看时，见正面铺着御座，两边几案上，放着文房四宝：象管笔、花笺、龙墨、端溪砚。书架上尽是群书，各插着牙签，勿知其数。正面屏风上，堆青叠绿，画着山河社稷混一之图。转过屏风后面，但见素白屏风上，御书四大寇姓名，写着道：

“山东宋江，淮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方腊。”

柴进看了四大寇姓名，心中暗忖道：“国家被我们扰害，因此如常记心，写在这里。”便去身边拔出暗器，正把“山东宋江”那四个字刻将下来，慌忙出殿。随后早有人来。柴进便离了内苑，出了东华门，回到酒楼上，看那王班直时，尚未醒来。依旧把锦衣花帽服色等项，都放在阁儿内。柴进还穿了依旧衣服，唤燕青和酒保计算了酒钱，剩下十数贯钱，就赏了酒保。临下楼来，分付道：“我和王观察是弟兄。恰才他醉了，我替他去内里点名了回来，他还未醒。我却在城外住，恐怕误了城门。剩下钱都赏你。他的服色号衣都在这里。”酒保道：“官人但请放心，男女自伏侍。”柴进、燕青离得酒店，径出万寿门去了。

王班直到晚起来，见了服色花帽都有，但不知是何意。酒保说柴进的话，王班直似醉如痴，回到家中。次日，有人来说，睿思殿上不见‘山东宋江’四个字。今日各门好生把得铁桶般紧，出入的人，都要十分盘诘。”王班直情知是了，那里敢说。

再说柴进回到店中，对宋江备细说内宫之中，取出御书大寇“山东宋江”四字，与宋江看罢，叹息不已。十四日晚，宋江引了一干人入城看灯。怎见得好个东京？有古乐府一篇，单道东京胜概：

一自梁王，初分晋地，双鱼正照夷门。卧牛城阔，相接四边村。多少金明陈迹，上林苑花发三春。绿杨外溶溶汴水，千里接龙津。潘樊楼上酒，九重宫殿，凤阙天阍。东风外，笙歌嘹亮堪闻。御路上公卿宰相，天街畔帝子王孙。堪图画，山河社稷，千古汴京尊。

故宋时，东京果是天下第一国都，繁华富贵，出在道君皇帝之时。当日黄昏，明月从东而起，天上并无云翳。宋江、柴进扮作闲凉官，戴宗扮作承局，燕青扮为小闲，只留李逵看房。四个人杂在社火队里，取路哄入封丘门来，遍玩六街三市，果然夜暖风和，正好游戏。转过马行街来，家家门前扎缚灯棚，赛悬灯火，照耀如同白日。正是：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四个转过御街，见两行都是烟月牌。来到中间，见一家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窗，外挂两面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宋江见了，便入茶坊里来吃茶。问茶博士道：“前面角妓是谁家？”茶博士道：“这是东京上厅行首，唤做李师师。间壁便是赵元奴家。”宋江道：“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热的？”茶博士道：“不可高声，耳目觉近。”宋江便唤燕青，附耳低言道：“我要见李师师一面，暗里取事。你可生个宛曲入去，我在此间吃茶等你。”宋江自和柴进、戴宗在茶坊里吃茶。

却说燕青径到李师师门首，揭开青布幕，掀起斑竹帘，转入中门，见挂着一碗鸳鸯灯，下面犀皮香桌儿上，放着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挂着四幅名人山水画，下设四把犀皮一字交椅。燕青见无人出来，转入天井里面，又是一个大客位，铺着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铺着落花流水紫锦褥，悬挂一架玉棚好灯，摆着异样古董。燕青微微咳嗽一声，只见屏风背后转出一个丫嬛来，见燕青道个万福，便问燕青：“哥哥高姓？那里来？”燕青道：“相烦姐姐请出妈妈来，小闲自有话说。”梅香入去不多时，转出李妈妈来。燕青请他坐了，纳头四拜。李妈妈道：“小哥高姓？”燕青答道：“老娘忘了，小人是张乙儿的儿子张闲的便是。从小在外，今日方归。”原来世上姓张、姓李、姓王的最多。那虔婆思量了半晌，又是灯下，认人不仔细，猛然省起，叫道：“你不是太平桥下小张闲么？你那里去了？许多时不来。”燕青道：“小人一向不在家，不得来相望。如今伏侍个山东客人，有的是家私，说不能尽。他是个燕南、河北第一个有名财主，今来此间做些买卖。一者就赏元宵，二者来京师省亲，三者就将货物在此做买卖，四者要求见娘子一面。怎敢说来宅上出入，只求同席一饮，称心满意。不是小闲卖弄，那人实有千百两金银，欲送与宅上。”那虔婆是个好利之人，爱的是金资，听的燕青这一席话，便动其心，忙叫李师师出来，与燕青厮见。灯下看时，端的有沉鱼落雁之容，闲月羞花之貌。燕青见了，纳头便拜。有诗为证：

少年声价冠青楼，玉貌花颜世罕俦。

万乘当时垂睿眷，何惭壮士便低头。

那虔婆说与备细。李师师道：“那员外如今在那里？”燕青道：“只在前面对门茶坊里。”李师师便道：“请过寒舍拜茶。”燕青道：“不得娘子言语，不敢擅进。”虔婆道：“快去请来。”燕青径到茶坊里，耳边道了消息。戴宗取些钱还了茶博士。三人跟着燕青，径到李师师家内。入得中门，相接请到大客位里。李师师敛手向前，动问起居道：“适间张闲多谈大雅，今辱左顾，绮阁生光。”宋江答道：“山僻之客，孤陋寡闻，得睹花容，生平幸甚。”李师师便邀请坐，又问道：“这位官人是足下何人？”宋江道：“此是表弟叶巡检。”就叫戴宗拜了李师师。宋江、柴进居左客席而坐。李师师右边主位相陪。奶子奉茶至。李师师亲手与宋江、柴进、戴宗、燕青换盏。不必说那盏茶的香味，细欺雀舌，香胜龙涎。茶罢，收了盏托，欲叙行藏。只见奶子来报：“官家来到后面。”李师师道：“其实不敢相留。来日驾幸上清宫，必然不来。却请诸位到此，少叙三杯，以洗泥尘。”宋江喏喏连声，带了三人便行。出得李师师门来，与柴进道：“今上两个表子，一个李师师，一个赵元奴。虽然见了李师师，何不再去赵元奴家走一遭？”

宋江径到茶坊间壁，揭起帘幕。张闲便请赵婆出来说话。燕青道：“我这两位官人，是山东巨富客商，要见娘子一面，一百两花银相送。”赵婆道：“恰恨我女儿没缘，不快在床，出来相见不得。”宋江道：“如此却再来求见。”赵婆相送出门，作别了。四个且出小御街，径投天汉桥来看鳖山。正打从樊楼前过，听得楼上笙簧聒耳，鼓乐喧天，灯火凝眸，游人似蚁。宋江、柴进也上樊楼，寻个阁子坐下，取些酒食肴馔，也在楼上赏灯饮酒。吃不到数杯，只听得隔壁阁子内，有人作歌道：

“浩气冲天贯斗牛，英雄事业未曾酬。

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

宋江听得，慌忙过来看时，却是九纹龙史进、没遮拦穆弘，在阁子内吃得大醉，口出狂言。宋江走近前去喝道：“你这两个兄弟，吓杀我也！快算还酒钱，连忙出去。早是遇着我，若是做公的听得，这场横祸不小！谁想你这两个兄弟，也这般无知粗糙！快出城，不可迟滞。明日看了正灯，连夜便回。只此十分好了，莫要弄得决撒了。”史进、穆弘默默无言，便叫酒保算还了酒钱。两个下楼，取路先投城外去了。

宋江与柴进四人，微饮三杯，少添春色。戴宗计算还了酒钱，四人拂袖下楼，径往万寿门，来客店内敲门。李逵困眼睁开，对宋江道：“哥哥不带我来也罢了，既带我来，却教我看房，闷出鸟来！你们都自去快活。”宋江道：“为你生性不善，面貌丑恶，不争带你入城，只恐因而惹祸。”李逵便道：“则不带我去便了，何消得许多推故。几曾见我那里吓杀了别人家小的大的？”宋江道：“只有明日十五日这一夜，带你入去，看罢了正灯，连夜便回。”李逵呵呵大笑。

过了一夜，次日正是上元节候，天色晴明得好。看看傍晚，庆赏元宵的人不知其数。古人有一篇《绛都春》词，单道元宵景致：

融和初报。乍瑞霭霁色，皇都春早。翠竞飞，玉勒争驰都门道。鳌山彩结蓬莱岛，向晚色双龙衔照。绛霄楼上，彤芝盖底，仰瞻天表。缥缈。风传帝乐，庆玉殿共赏，群仙同到。迤逦御香，飘满人间开嬉笑。一点星球小，渐隐隐鸣梢声杳。游人月下归来，洞天未晓。

这一篇词，称颂着道君皇帝庆赏元宵，与民同乐。此时国富民安，士农乐业。当夜宋江与同柴进，依前扮作闲凉官，引了戴宗、李逵、燕青，五个人径从万寿门来。是夜虽无夜禁，各门头目军士，全副披挂，都是戎装惯带，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摆布得甚是严整。高太尉自引铁骑马军五千，在城上巡禁。宋江等五个，向人丛里挨挨抢抢，直到城里，先唤燕青附耳低言：“与我如此如此，只在夜来茶坊里相等。”燕青径往李师师家叩门。李妈妈、李行首都出来接见燕青，便说道：“烦达员外休怪，官家不时间来此私行，我家怎敢轻慢！”燕青道：“主人再三上复妈妈，启动了花魁娘子。山东海僻之地，无甚稀罕之物，便有些出产之物，将来也不中意。只教小人先送黄金一百两，与娘子打些头面器皿，权当人事。随后别有罕物，再当拜送。”李妈妈问道：“如今员外在那里？”燕青道：“只在巷口，等小人送了人事，同去看灯。”世上虔婆爱的是钱财，见了燕青取出那火炭也似金子两块，放在面前，如何不动心。便道：“今日上元佳节，我母子们却待家筵数杯。若是员外不弃，肯到贫家少叙片时，不知肯来也不？”燕青道：“小人去请，无有不来。”说罢，转身回到茶坊，说与宋江这话头。随即都到李师师家。宋江教戴宗同李逵只在门前等。

三从入到里面大客位里，李师师接着，拜谢道：“员外识荆之初，何故以厚礼见赐？却之不恭，受之太过。”宋江答道：“山僻村野，绝无罕物。但送些小微物，表情而已，何劳花魁娘子致谢。”李师师邀请到一个小小阁儿里，分宾坐定。奶子侍婢捧出珍异果子，济楚菜蔬，希奇按酒，甘美肴馔，尽用定器，摆一春台。李师师执盏向前拜道：“夙世有缘，今夕相遇二君。草草杯盘，以奉长者。”宋江道：“在下山乡，虽有贯伯浮财，未曾见此富贵。花魁风流蕴藉，名播寰宇，求见一面，如登天之难。何况促膝笑谈，亲赐杯酒！”李师师道：“员外见爱，奖誉太过，何敢当此！”都劝罢酒，叫奶子将小小金杯巡筛。但是李师师说些街市俊俏的话，皆是柴进回答。燕青立在边头，和哄取笑。

酒行数巡，宋江口滑，揎拳裸袖，点点指指，把出梁山泊手段来。柴进笑道：“表兄从来酒后如此，娘子勿笑。”李师师道：“酒以合欢，何拘于礼。”丫嬛说道：“门前两个伴当，一个黄髭须，且是生的怕人，在外面喃喃讷讷地骂。”宋江道：“与我唤他两个入来。”只见戴宗引着李逵到阁子前。李逵看见宋江、柴进与李师师对坐饮酒，自肚里有五分没好气，睁圆怪眼，直瞅他三个。李师师便问道：“这汉是谁？恰似土地庙里对判官立地的小鬼。”众人都笑。李逵不省得他说。宋江答道：“这个是家生的孩儿小李。”那师师笑道：“我倒不大紧，辱没了太白学士。”宋江道：“这厮却有武艺，挑得三二百斤担子，打得三五十人。”李师师叫取大银赏钟，各与三钟。戴宗也吃三钟。燕青只怕他口出讹言，先打抹他和戴宗依原去门前坐地。宋江道：“大丈夫饮酒，何用小杯。”就取过赏钟，连饮数钟。李师师低唱苏东坡大江西水词。宋江乘着酒兴，索纸笔来，磨得墨浓，蘸得笔饱，拂开花笺，对李师师道：“不才乱道一词，尽诉胸中郁结，呈上花魁尊听。”当时宋江落笔，遂成乐府词一首。道是：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绛绡笼雪，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消得！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离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

写毕，递与李师师，反复看了，不晓其意。宋江只要等他问其备细，却把心腹衷曲之事告诉。只见奶子来报：“官家从地道中来至后门。”李师师忙道：“不能远送，切乞恕罪。”自来后门接驾。奶子丫嬛连忙收拾过了杯盘什物，扛过台桌，洒扫亭轩。宋江等都未出来，却闪在黑暗处，张见李师师拜在面前，奏道：“起居圣上龙体劳困。”只见天子头戴软纱唐巾，身穿滚龙袍，说道：“寡人今日幸上清宫方回，教太子在宣德楼赐万民御酒，令御弟在千步廊买市。约下杨太尉，久等不至。寡人自来。爱卿近前，与朕攀话。”有诗为证：

铁锁星桥烂不收，翠华深夜幸青楼。

六宫多少如花女，却与倡淫贱辈游。

宋江在黑地里说道：“今番挫过，后次难逢。俺三个何不就此告一道招安赦书，有何不好？”柴进道：“如何使得！便是应允了，后来也有翻变。”三个正在黑地里商量。却说李逵见了宋江、柴进和那美色妇人吃酒，却教他和戴宗看门，头上毛发倒竖起来，一肚子怒气正没发付处。只见杨太尉揭起帘幕，推开扇门，径走入来，见了李逵，喝问道：“你这厮是谁，敢在这里？”李逵也不回应，提起把交椅望杨太尉劈脸打来。杨太尉倒吃了一惊，措手不及，两交椅打翻地下。戴宗便来救时，那里拦当得住。李逵扯下书画来，就蜡烛上点着，东焠西焠，一面放火，香桌椅凳，打得粉碎。宋江等三个听得，赶出来看时，见黑旋风褪下半截衣裳，正在那里行凶。四个扯出门外去时，李逵就街上夺条棒，直打出小御街来。宋江见他性起，只得和柴进、戴宗先赶出城，恐关了禁门，脱身不得，只留燕青看守着他。李师师家火起，惊得赵官家一道烟走了。邻佑人等一面救火，一面救起杨太尉。这话都不必说。

城中喊起杀声，震天动地。高太尉在北门上巡警，听得了这话，带领军马，便来追赶。李逵正打之间，撞着穆弘、史进。四人各执枪棒，一齐助力，直打到城边。把门军士急待要关门，外面鲁智深轮着铁禅杖，武行者使起双戒刀，朱仝、刘唐手拈着朴刀，早杀入城来，救出里面四个。方才出得城门，高太尉军马恰好赶到城外来。八个头领，不见宋江、柴进、戴宗，正在那里心慌。原来军师吴用，已知此事，定教大闹东京。克时定日，差下五员虎将，引领带甲马军一千骑，是夜恰好到东京城外等接，正逢着宋江、柴进、戴宗三人。带来的空马，就教上马。随后八人也到。正都上马时，于内不见了李逵。高太尉军马要冲将出来。宋江手下的五虎将关胜、林冲、秦明、呼延灼、董平，突到城边，立马于濠堑上，大叫道：“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早早献城，免汝一死！”高太尉听得，那里敢出城来，慌忙教放下吊桥，从军上城提防。宋江便叫燕青分付道：“你和黑厮最好，你可略等他一等，随后与他同来。我和军马众将先回，星夜还寨，恐怕路上别有枝节。”

不说宋江等军马去了。且说燕青立在人家房檐下看时，只见李社会从店里取了行李，拿着双斧，大吼一声，跳出店门，独自一个，要去打这东京城池。正是：声吼巨雷离店肆，手提大斧劈城门。毕竟黑旋风李逵怎地去打城，且听下回分解。

水浒传 · 第七十二回 · 忠义堂石碣受天文 梁山泊英雄排座次翻译文

水浒传 · 第七十二回 · 忠义堂石碣受天文 梁山泊英雄排座次拼音版/注音版

shuǐ hǔ zhuàn dì qī shí èr huí zhōng yì táng shí jié shòu tiān wén liáng shān pō yīng xióng pái zuò cì。

水浒传 · 第七十二回 · 忠义堂石碣受天文 梁山泊英雄排座次。

shī nài ān。

施耐庵。

shī yuē shèng zhǔ yōu mín jì sì xiōng，

诗曰： 圣主忧民记四凶，

shī xíng duān dì yǒu shén gōng。

施行端的有神功。

děng xián mào jí lái gōng nèi，

等闲冒籍来宫内，

zào cì zān huā rù jìn zhōng。

造次簪花入禁中。

qián xiàng yù píng wān xìng zì，

潜向御屏剜姓字，

gèng chéng míng yuè zhǎn yīng xióng。

更乘明月展英雄。

zòng héng dào chù wú rén dí，

纵横到处无人敌，

shuí xiàng sī shí jié cùn zhōng huà shuō dāng rì sòng jiāng zài zhōng yì táng shàng，

谁向斯时竭寸衷？ 话说当日宋江在忠义堂上，

fēn bō qù kàn dēng rén shù wǒ yǔ chái jìn yí lù，

分拨去看灯人数：“我与柴进一路，

shǐ jìn yǔ mù hóng yí lù，

史进与穆弘一路，

lǔ zhì shēn yǔ wǔ sōng yí lù，

鲁智深与武松一路，

zhū tóng yǔ liú táng yí lù。

朱仝与刘唐一路。

zhī cǐ sì lù rén qù，

只此四路人去，

qí yú jìn shù zài jiā shǒu zhài。

其余尽数在家守寨。

lǐ kuí biàn dào shuō dōng jīng hǎo dēng，

”李逵便道：“说东京好灯，

wǒ yě yào qù zǒu yī zāo。

我也要去走一遭。

sòng jiāng dào nǐ rú hé qù de lǐ kuí shǒu sǐ yào qù，

”宋江道：“你如何去得？”李逵守死要去，

nà lǐ zhí niù dé tā zhù。

那里执拗得他住。

sòng jiāng dào nǐ jì rán yào qù，

宋江道：“你既然要去，

bù xǔ nǐ rě shì。

不许你惹事。

dǎ bàn zuò bàn dāng gēn wǒ。

打扮做伴当跟我。

jiù jiào yàn qīng yě zǒu yī zāo，

”就叫燕青也走一遭，

zhuān hé lǐ kuí zuò bàn。

专和李逵作伴。

kàn guān tīng shuō，

看官听说，

sòng jiāng shì gè wén miàn dí rén，

宋江是个文面的人，

rú hé qù de jīng shī yuán lái què de shén yī ān dào quán shàng shān zhī hòu，

如何去得京师？原来却得神医安道全上山之后，

què bǎ dú yào yǔ tā diǎn qù le。

却把毒药与他点去了。

hòu yòng hǎo yào tiáo zhì，

后用好药调治，

qǐ le hóng bā zài yào liáng jīn měi yù，

起了红疤；再要良金美玉，

niǎn wèi xì mò，

碾为细末，

měi rì tú chá，

每日涂搽，

zì rán xiāo mó qù le。

自然消磨去了。

nà yī shū zhōng shuō měi yù miè bān，

那医书中说“美玉灭瘢”，

zhèng cǐ yì yě。

正此意也。

dāng rì xiān jiào shǐ jìn mù hóng bàn zuò kè rén qù le cì hòu biàn shǐ lǔ zhì shēn wǔ sōng，

当日先叫史进、穆弘扮作客人去了；次后便使鲁智深、武松，

bàn zuò xíng jiǎo sēng xíng qù le zài hòu zhū tóng liú táng，

扮作行脚僧行去了；再后朱仝、刘唐，

yě bàn zuò kè shāng qù le。

也扮做客商去了。

gè rén kuà yāo dāo，

各人跨腰刀，

tí pō dāo，

提朴刀，

dōu cáng àn qì，

都藏暗器，

bù bì děi shuō。

不必得说。

qiě shuō sòng jiāng yǔ chái jìn bàn zuò xián liáng guān，

且说宋江与柴进扮作闲凉官，

zài jiào dài zōng bàn zuò chéng jú，

再叫戴宗扮作承局，

yě qù zǒu yī zāo yǒu xiē huǎn jí，

也去走一遭：有些缓急，

hǎo lái fēi bào。

好来飞报。

lǐ kuí yàn qīng bàn bàn dāng，

李逵、燕青扮伴当，

gè tiāo xíng lǐ xià shān。

各挑行李下山。

zhòng tóu lǐng dōu sòng dào jīn shā tān jiàn xíng。

众头领都送到金沙滩饯行。

jūn shī wú yòng zài sān fēn fù lǐ kuí dào nǐ xián cháng xià shān，

军师吴用再三分付李逵道：“你闲常下山，

hǎo dǎi rě shì jīn fān hé gē ge qù dōng jīng kàn dēng，

好歹惹事；今番和哥哥去东京看灯，

fēi bǐ xián shí。

非比闲时。

lù shàng bú yào chī jiǔ，

路上不要吃酒，

shí fēn xiǎo xīn zài yì，

十分小心在意，

shǐ bù dé wǎng cháng xìng gé。

使不得往常性格。

ruò yǒu chōng zhuàng，

若有冲撞，

dì xiōng men bù hǎo sī jiàn，

弟兄们不好厮见，

nán yǐ xiāng jù le。

难以相聚了。

lǐ kuí dào bù suǒ jūn shī yōu xīn，

”李逵道：“不索军师忧心，

wǒ zhè yī zāo bìng bù rě shì。

我这一遭并不惹事。

xiāng bié le，

”相别了，

qǔ lù dēng chéng。

取路登程。

mǒ guò jì zhōu，

抹过济州，

lù jīng téng zhōu，

路经滕州，

qǔ dān zhōu，

取单州，

shàng cáo zhōu lái，

上曹州来，

qián wàng dōng jīng wàn shòu mén wài，

前望东京万寿门外，

xún yí gè kè diàn ān xiē xià le。

寻一个客店安歇下了。

sòng jiāng yǔ chái jìn shāng yì。

宋江与柴进商议。

cǐ shì zhēng yuè shí yī rì de huà。

此是正月十一日的话。

sòng jiāng dào míng rì bái rì lǐ，

宋江道：“明日白日里，

wǒ duàn rán bù gǎn rù chéng。

我断然不敢入城。

zhí dào zhēng yuè shí sì rì yè，

直到正月十四日夜，

rén wù xuān huá，

人物喧哗，

cǐ shí fāng kě rù chéng。

此时方可入城。

chái jìn dào xiǎo dì míng rì xiān hé yàn qīng rù chéng zhōng qù tàn lù yī zāo。

”柴进道：“小弟明日先和燕青入城中去探路一遭。

sòng jiāng dào zuì hǎo。

”宋江道：“最好。

cì rì，

” 次日，

chái jìn chuān yī shēn zhěng zhěng qí qí de yī fú，

柴进穿一身整整齐齐的衣服，

tóu shàng jīn zé xīn xiān，

头上巾帻新鲜，

jiǎo xià xié wà gān jìng。

脚下鞋袜干净。

yàn qīng dǎ bàn，

燕青打扮，

biàn shì bù sú。

便是不俗。

liǎng gè lí le diàn sì，

两个离了店肆，

kàn chéng wài rén jiā shí，

看城外人家时，

jiā jiā rè nào，

家家热闹，

hù hù xuān huá，

户户喧哗，

dū ān pái qìng shǎng yuán xiāo，

都安排庆赏元宵，

gè zuò hè tài píng fēng jǐng。

各作贺太平风景。

lái dào chéng mén xià，

来到城门下，

bìng shì méi rén zǔ dāng。

并是没人阻当。

guǒ rán hǎo zuò dōng jīng qù chù zěn jiàn de zhōu míng biàn shuǐ，

果然好座东京去处！怎见得？ 州名汴水，

fǔ hào kāi fēng。

府号开封。

wēi yí jiē wú chǔ zhī bāng，

逶迤接吴楚之邦，

yán gèn lián qí lǔ zhī dì。

延亘连齐鲁之地。

zhōu gōng jiàn guó，

周公建国，

bì gōng gāo gǎi zuò jīng shī liǎng jìn chūn qiū，

毕公皋改作京师；两晋春秋，

liáng huì wáng chēng wéi wèi guó。

梁惠王称为魏国。

céng dié wò niú zhī shì，

层叠卧牛之势，

àn shàng jiè wù jǐ zhōng yāng cuī wéi fú hǔ zhī xíng，

按上界戊己中央；崔嵬伏虎之形，

xiàng zhōu tiān èr shí bā xiù。

象周天二十八宿。

wáng yáo jiǔ ràng huá yí，

王尧九让华夷，

tài zōng yī qiān jī yè。

太宗一迁基业。

yuán xiāo jǐng zhì，

元宵景致，

áo shān pái wàn zhǎn huá dēng yè yuè lóu tái，

鳌山排万盏华灯；夜月楼台，

fèng niǎn jiàng sān shān qióng dǎo。

凤辇降三山琼岛。

jīn míng chí shàng sān chūn liǔ，

金明池上三春柳，

xiǎo yuàn chéng biān sì jì huā。

小苑城边四季花。

shí wàn lǐ yú lóng biàn huà zhī xiāng，

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

sì bǎi zuò jūn zhōu fú còu zhī dì。

四百座军州辐辏之地。

lí shù jǐn gē fēng rěn qū，

黎庶尽歌丰稔曲，

jiāo é qí chàng tài píng cí。

娇娥齐唱太平词。

zuò xiāng chē jiā rén shì nǚ，

坐香车佳人仕女，

dàng jīn biān gōng zǐ wáng sūn。

荡金鞭公子王孙。

tiān jiē shàng jǐn liè zhū jī，

天街上尽列珠玑，

xiǎo xiàng nèi biàn yíng luó qǐ。

小巷内遍盈罗绮。

ǎi ǎi xiáng yún lóng zǐ gé，

霭霭祥云笼紫阁，

róng róng ruì qì zhào lóu tái。

融融瑞气罩楼台。

dāng xià chái jìn yàn qīng liǎng gè rù dé chéng lái，

当下柴进、燕青两个入得城来，

xíng dào yù jiē shàng，

行到御街上，

wǎng lái kàn wán。

往来看玩。

zhuǎn guò dōng huá mén wài，

转过东华门外，

jiàn jiǔ sì chá fāng，

见酒肆茶坊，

bù jì qí shù，

不计其数，

wǎng lái jǐn yī huā mào zhī rén，

往来锦衣花帽之人，

fēn fēn jì jì，

纷纷济济，

gè yǒu fú sè，

各有服色，

dōu zài chá fāng jiǔ sì zhōng zuò dì。

都在茶坊酒肆中坐地。

chái jìn yǐn zháo yàn qīng，

柴进引着燕青，

jìng shàng yī ge xiǎo xiǎo jiǔ lóu，

径上一个小小酒楼，

lín jiē zhàn gè gé zǐ。

临街占个阁子。

píng lán wàng shí，

凭栏望时，

jiàn bān zhí rén děng，

见班直人等，

duō cóng nèi lǐ chū rù，

多从内里出入，

fú tóu biān gè zān cuì yè huā yī duǒ。

幞头边各簪翠叶花一朵。

chái jìn huàn yàn qīng，

柴进唤燕青，

fù ěr dī yán nǐ yǔ wǒ rú cǐ rú cǐ。

附耳低言：“你与我如此如此。

yàn qīng shì gè diǎn tóu huì yì de rén，

”燕青是个点头会意的人，

bù bì xì wèn，

不必细问，

huǒ jí xià lóu，

火急下楼，

chū dé diàn mén，

出得店门，

qià hǎo yíng zhe gè lǎo chéng de bān zhí guān。

恰好迎着个老成的班直官。

yàn qīng chàng gè nuò。

燕青唱个喏。

nà rén dào miàn shēng，

那人道：“面生，

quán bù céng xiāng shí。

全不曾相识。

yàn qīng shuō dào xiǎo rén de dōng rén hé guān chá shì gù jiāo，

”燕青说道：“小人的东人和观察是故交，

tè shǐ xiǎo rén lái xiāng qǐng。

特使小人来相请。

yuán lái nà bān zhí xìng wáng。

”原来那班直姓王。

yàn qīng dào mò fēi zú xià shì zhāng guān chá nà rén dào wǒ zì xìng wáng。

燕青道：“莫非足下是张观察？”那人道：“我自姓王。

yàn qīng suí kǒu yīng dào zhèng shì jiào xiǎo rén qǐng wáng guān chá，

”燕青随口应道：“正是教小人请王观察，

tān huāng wàng jì le。

贪慌忘记了。

nà wáng guān chá gēn suí zhe yàn qīng，

”那王观察跟随着燕青，

lái dào lóu shàng。

来到楼上。

yàn qīng jiē qǐ lián zi，

燕青揭起帘子，

duì chái jìn dào qǐng dào wáng guān chá lái le。

对柴进道：“请到王观察来了。

yàn qīng jiē le shǒu zhōng zhí sè，

”燕青接了手中执色，

chái jìn yāo rù gé ér lǐ xiāng jiàn。

柴进邀入阁儿里相见。

gè shī lǐ bà。

各施礼罢。

wáng bān zhí kàn le chái jìn bàn shǎng，

王班直看了柴进半晌，

què bù rèn de，

却不认得，

shuō dào zài xià yǎn zhuō，

说道：“在下眼拙，

shī wàng le zú xià。

失忘了足下。

shì méng hū huàn，

适蒙呼唤，

yuàn qiú dà míng。

愿求大名。

chái jìn xiào dào xiǎo dì yǔ zú xià tóng zhì zhī jiāo，

”柴进笑道：“小弟与足下童稚之交，

qiě wèi kě shuō，

且未可说，

xiōng zhǎng shú sī zhī。

兄长熟思之。

yī bì biàn jiào qǔ jiǔ shí lái，

”一壁便叫取酒食来，

yǔ guān chá xiǎo zhuó。

与观察小酌。

jiǔ bǎo ān pái dào yáo zhuàn guǒ pǐn，

酒保安排到肴馔果品，

yàn qīng zhēn jiǔ，

燕青斟酒，

yīn qín xiāng quàn。

殷勤相劝。

jiǔ zhì bàn hān，

酒至半酣，

chái jìn wèn dào guàn chá tóu shàng zhè duǒ cuì huā hé yì nà wáng bān zhí dào jīn shàng tiān zǐ qìng hè yuán xiāo，

柴进问道：“观察头上这朵翠花何意？”那王班直道：“今上天子庆贺元宵，

wǒ men zuǒ yòu nèi wài，

我们左右内外，

gòng yǒu èr shí sì bān，

共有二十四班，

tōng lèi yǒu wǔ qiān qī bā bǎi rén，

通类有五千七八百人，

měi rén jiē cì yī ǎo yī lǐng，

每人皆赐衣袄一领，

cuì yè jīn huā yī zhī，

翠叶金花一枝，

shàng yǒu xiǎo xiǎo jīn pái yí gè，

上有小小金牌一个，

záo zhe yǔ mín tóng lè sì zì。

凿着‘与民同乐’四字。

yīn cǐ měi rì zài zhè lǐ tīng hòu diǎn shì。

因此每日在这里听候点视。

rú yǒu gōng huā jǐn ǎo，

如有宫花锦袄，

biàn néng gōu rù nèi lǐ qù。

便能勾入内里去。

chái jìn dào zài xià què bù xǐng dé。

”柴进道：“在下却不省得。

yòu yǐn le shù bēi，

”又饮了数杯，

chái jìn biàn jiào yàn qīng nǐ zì qù yǔ wǒ xuán yī bēi rè jiǔ lái chī。

柴进便叫燕青：“你自去与我旋一杯热酒来吃。

wú yí shí，

”无移时，

jiǔ dào le。

酒到了。

chái jìn biàn qǐ shēn yǔ wáng bān zhí bǎ zhǎn dào zú xià yǐn guò zhè bēi xiǎo dì jìng jiǔ，

柴进便起身与王班直把盏道：“足下饮过这杯小弟敬酒，

fāng cái dá zhī xìng shì。

方才达知姓氏。

wáng bān zhí dào zài xià shí xiǎng bù qǐ，

”王班直道：“在下实想不起，

yuàn qiú dà míng。

愿求大名。

wáng bān zhí ná qǐ jiǔ lái，

”王班直拿起酒来，

yī yǐn ér jìn。

一饮而尽。

qià cái chī bà，

恰才吃罢，

kǒu jué liú xián，

口角流涎，

liǎng jiǎo téng kōng，

两脚腾空，

dào zài dèng shàng。

倒在凳上。

chái jìn huāng máng qù le jīn zé yī fú xuē wà，

柴进慌忙去了巾帻衣服靴袜，

què tuō xià wáng bān zhí shēn shàng jǐn ǎo tī chuàn xié kù zhī lèi，

却脱下王班直身上锦袄踢串鞋裤之类，

cóng tóu chuān le，

从头穿了，

dài shàng huā mào，

带上花帽，

ná le zhí sè。

拿了执色。

fēn fù yàn qīng dào jiǔ bǎo lái wèn shí，

分付燕青道：“酒保来问时，

zhǐ shuō zhè guān chá zuì le，

只说这观察醉了，

nà guān rén wèi huí。

那官人未回。

yàn qīng dào bù bì fēn fù，

”燕青道：“不必分付，

zì yǒu dào li zhī wú。

自有道理支吾。

qiě shuō chái jìn lí le jiǔ diàn，

” 且说柴进离了酒店，

zhí rù dōng huá mén qù，

直入东华门去，

kàn nà nèi tíng shí，

看那内庭时，

zhēn nǎi rén jiān tiān shàng。

真乃人间天上。

dàn jiàn xiáng yún lóng fèng quē，

但见： 祥云笼凤阙，

ruì ǎi zhào lóng lóu。

瑞霭罩龙楼。

liú lí wǎ qì yuān yāng，

琉璃瓦砌鸳鸯，

guī bèi lián chuí fěi cuì。

龟背帘垂翡翠。

zhèng yáng mén jìng tōng huáng dào，

正阳门径通黄道，

zhǎng cháo diàn duān gǒng zǐ yuán。

长朝殿端拱紫垣。

hún yí tái zhàn suàn xīng chén，

浑仪台占算星辰，

dài lòu yuàn bān fēn wén wǔ。

待漏院班分文武。

qiáng tú jiāo fěn，

墙涂椒粉，

sī sī lǜ liǔ fú fēi méng diàn rào lán dùn，

丝丝绿柳拂飞甍；殿绕栏楯，

cù cù zǐ huā yíng bù niǎn。

簇簇紫花迎步辇。

huǎng yí shēn zài péng lái dǎo，

恍疑身在蓬莱岛，

fǎng fú shén yóu dōu shuài tiān。

仿佛神游兜率天。

chái jìn qù dào nèi lǐ，

柴进去到内里，

dàn guò jìn mén，

但过禁门，

wèi yǒu fú sè，

为有服色，

wú rén zǔ dāng。

无人阻当。

zhí dào zǐ chén diàn，

直到紫宸殿，

zhuǎn guò wén dé diàn，

转过文德殿，

dōu kàn diàn mén，

都看殿门，

gè yǒu jīn suǒ suǒ zhe，

各有金锁锁着，

bù néng gōu jìn qù。

不能勾进去。

qiě zhuǎn guò níng huī diàn，

且转过凝晖殿，

cóng diàn biān zhuǎn jiāng rù qù，

从殿边转将入去，

dào yí gè piān diàn，

到一个偏殿，

pái shàng jīn shū ruì sī diàn sān zì。

牌上金书“睿思殿”三字。

cǐ shì guān jiā kàn shū zhī chù。

此是官家看书之处。

cè shǒu kāi zhe yī shàn zhū hóng gé zi。

侧首开着一扇朱红槅子。

chái jìn shǎn shēn rù qù kàn shí，

柴进闪身入去看时，

jiàn zhèng miàn pù zhe yù zuò，

见正面铺着御座，

liǎng biān jī àn shàng，

两边几案上，

fàng zhe wén fáng sì bǎo xiàng guǎn bǐ huā jiān lóng mò duān xī yàn。

放着文房四宝：象管笔、花笺、龙墨、端溪砚。

shū jià shàng jìn shì qún shū，

书架上尽是群书，

gè chā zhe yá qiān，

各插着牙签，

wù zhī qí shù。

勿知其数。

zhèng miàn píng fēng shàng，

正面屏风上，

duī qīng dié lǜ，

堆青叠绿，

huà zhe shān hé shè jì hùn yī zhī tú。

画着山河社稷混一之图。

zhuǎn guò píng fēng hòu miàn，

转过屏风后面，

dàn jiàn sù bái píng fēng shàng，

但见素白屏风上，

yù shū sì dà kòu xìng míng，

御书四大寇姓名，

xiě zhe dào shān dōng sòng jiāng，

写着道： “山东宋江，

huái xī wáng qìng，

淮西王庆，

hé běi tián hǔ，

河北田虎，

jiāng nán fāng là。

江南方腊。

chái jìn kàn le sì dà kòu xìng míng，

” 柴进看了四大寇姓名，

xīn zhōng àn cǔn dào guó jiā bèi wǒ men rǎo hài，

心中暗忖道：“国家被我们扰害，

yīn cǐ rú cháng jì xīn，

因此如常记心，

xiě zài zhè lǐ。

写在这里。

biàn qù shēn biān bá chū àn qì，

”便去身边拔出暗器，

zhèng bǎ shān dōng sòng jiāng nà sì gè zì kè jiāng xià lái，

正把“山东宋江”那四个字刻将下来，

huāng máng chū diàn。

慌忙出殿。

suí hòu zǎo yǒu rén lái。

随后早有人来。

chái jìn biàn lí le nèi yuàn，

柴进便离了内苑，

chū le dōng huá mén，

出了东华门，

huí dào jiǔ lóu shàng，

回到酒楼上，

kàn nà wáng bān zhí shí，

看那王班直时，

shàng wèi xǐng lái。

尚未醒来。

yī jiù bǎ jǐn yī huā mào fú sè děng xiàng，

依旧把锦衣花帽服色等项，

dōu fàng zài gé ér nèi。

都放在阁儿内。

chái jìn hái chuān le yī jiù yī fu，

柴进还穿了依旧衣服，

huàn yàn qīng hé jiǔ bǎo jì suàn le jiǔ qián，

唤燕青和酒保计算了酒钱，

shèng xià shí shù guàn qián，

剩下十数贯钱，

jiù shǎng le jiǔ bǎo。

就赏了酒保。

lín xià lóu lái，

临下楼来，

fēn fù dào wǒ hé wáng guān chá shì dì xiōng。

分付道：“我和王观察是弟兄。

qià cái tā zuì le，

恰才他醉了，

wǒ tì tā qù nèi lǐ diǎn míng le huí lái，

我替他去内里点名了回来，

tā hái wèi xǐng。

他还未醒。

wǒ què zài chéng wài zhù，

我却在城外住，

kǒng pà wù le chéng mén。

恐怕误了城门。

shèng xià qián dōu shǎng nǐ。

剩下钱都赏你。

tā de fú sè hào yī dōu zài zhè lǐ。

他的服色号衣都在这里。

jiǔ bǎo dào guān rén dàn qǐng fàng xīn，

”酒保道：“官人但请放心，

nán nǚ zì fú shì。

男女自伏侍。

chái jìn yàn qīng lí dé jiǔ diàn，

”柴进、燕青离得酒店，

jìng chū wàn shòu mén qù le。

径出万寿门去了。

wáng bān zhí dào wǎn qǐ lái，

王班直到晚起来，

jiàn le fú sè huā mào dōu yǒu，

见了服色花帽都有，

dàn bù zhī shì hé yì。

但不知是何意。

jiǔ bǎo shuō chái jìn de huà，

酒保说柴进的话，

wáng bān zhí sì zuì rú chī，

王班直似醉如痴，

huí dào jiā zhōng。

回到家中。

cì rì，

次日，

yǒu rén lái shuō，

有人来说，

ruì sī diàn shàng bú jiàn shān dōng sòng jiāng sì gè zì。

睿思殿上不见‘山东宋江’四个字。

jīn rì gè mén hǎo shēng bǎ dé tiě tǒng bān jǐn，

今日各门好生把得铁桶般紧，

chū rù de rén，

出入的人，

dōu yào shí fēn pán jié。

都要十分盘诘。

wáng bān zhí qíng zhī shì le，

”王班直情知是了，

nà lǐ gǎn shuō。

那里敢说。

zài shuō chái jìn huí dào diàn zhōng，

再说柴进回到店中，

duì sòng jiāng bèi xì shuō nèi gōng zhī zhōng，

对宋江备细说内宫之中，

qǔ chū yù shū dà kòu shān dōng sòng jiāng sì zì，

取出御书大寇“山东宋江”四字，

yǔ sòng jiāng kàn bà，

与宋江看罢，

tàn xī bù yǐ。

叹息不已。

shí sì rì wǎn，

十四日晚，

sòng jiāng yǐn le yī gān rén rù chéng kàn dēng。

宋江引了一干人入城看灯。

zěn jiàn de hǎo gè dōng jīng yǒu gǔ yuè fǔ yī piān，

怎见得好个东京？有古乐府一篇，

dān dào dōng jīng shèng gài yī zì liáng wáng，

单道东京胜概： 一自梁王，

chū fēn jìn dì，

初分晋地，

shuāng yú zhèng zhào yí mén。

双鱼正照夷门。

wò niú chéng kuò，

卧牛城阔，

xiāng jiē sì biān cūn。

相接四边村。

duō shǎo jīn míng chén jī，

多少金明陈迹，

shàng lín yuàn huā fā sān chūn。

上林苑花发三春。

lǜ yáng wài róng róng biàn shuǐ，

绿杨外溶溶汴水，

qiān lǐ jiē lóng jīn。

千里接龙津。

pān fán lóu shàng jiǔ，

潘樊楼上酒，

jiǔ zhòng gōng diàn，

九重宫殿，

fèng quē tiān hūn。

凤阙天阍。

dōng fēng wài，

东风外，

shēng gē liáo liàng kān wén。

笙歌嘹亮堪闻。

yù lù shàng gōng qīng zǎi xiàng，

御路上公卿宰相，

tiān jiē pàn dì zi wáng sūn。

天街畔帝子王孙。

kān tú huà，

堪图画，

shān hé shè jì，

山河社稷，

qiān gǔ biàn jīng zūn。

千古汴京尊。

gù sòng shí，

故宋时，

dōng jīng guǒ shì tiān xià dì yī guó dū，

东京果是天下第一国都，

fán huá fù guì，

繁华富贵，

chū zài dào jūn huáng dì zhī shí。

出在道君皇帝之时。

dāng rì huáng hūn，

当日黄昏，

míng yuè cóng dōng ér qǐ，

明月从东而起，

tiān shàng bìng wú yún yì。

天上并无云翳。

sòng jiāng chái jìn bàn zuò xián liáng guān，

宋江、柴进扮作闲凉官，

dài zōng bàn zuò chéng jú，

戴宗扮作承局，

yàn qīng bàn wèi xiǎo xián，

燕青扮为小闲，

zhǐ liú lǐ kuí kàn fáng。

只留李逵看房。

sì gè rén zá zài shè huǒ duì lǐ，

四个人杂在社火队里，

qǔ lù hōng rù fēng qiū mén lái，

取路哄入封丘门来，

biàn wán liù jiē sān shì，

遍玩六街三市，

guǒ rán yè nuǎn fēng hé，

果然夜暖风和，

zhèng hǎo yóu xì。

正好游戏。

zhuǎn guò mǎ xíng jiē lái，

转过马行街来，

jiā jiā mén qián zhā fù dēng péng，

家家门前扎缚灯棚，

sài xuán dēng huǒ，

赛悬灯火，

zhào yào rú tóng bái rì。

照耀如同白日。

zhèng shì lóu tái shàng xià huǒ zhào huǒ，

正是：楼台上下火照火，

chē mǎ wǎng lái rén kàn rén。

车马往来人看人。

sì gè zhuǎn guò yù jiē，

四个转过御街，

jiàn liǎng xíng dū shì yān yuè pái。

见两行都是烟月牌。

lái dào zhōng jiān，

来到中间，

jiàn yī jiā wài xuán qīng bù mù，

见一家外悬青布幕，

lǐ guà bān zhú lián，

里挂斑竹帘，

liǎng biān jìn shì bì shā chuāng，

两边尽是碧纱窗，

wài guà liǎng miàn pái，

外挂两面牌，

pái shàng gè yǒu wǔ gè zì，

牌上各有五个字，

xiě dào gē wǔ shén xiān nǚ，

写道：“歌舞神仙女，

fēng liú huā yuè kuí。

风流花月魁”。

sòng jiāng jiàn le，

宋江见了，

biàn rù chá fāng lǐ lái chī chá。

便入茶坊里来吃茶。

wèn chá bó shì dào qián miàn jiǎo jì shì shuí jiā chá bó shì dào zhè shì dōng jīng shàng tīng xíng shǒu，

问茶博士道：“前面角妓是谁家？”茶博士道：“这是东京上厅行首，

huàn zuò lǐ shī shī。

唤做李师师。

jiàn bì biàn shì zhào yuán nú jiā。

间壁便是赵元奴家。

sòng jiāng dào mò bú shì hé jīn shàng dǎ dé rè de chá bó shì dào bù kě gāo shēng，

”宋江道：“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热的？”茶博士道：“不可高声，

ěr mù jué jìn。

耳目觉近。

sòng jiāng biàn huàn yàn qīng，

”宋江便唤燕青，

fù ěr dī yán dào wǒ yào jiàn lǐ shī shī yī miàn，

附耳低言道：“我要见李师师一面，

àn lǐ qǔ shì。

暗里取事。

nǐ kě shēng gè wǎn qū rù qù，

你可生个宛曲入去，

wǒ zài cǐ jiān chī chá děng nǐ。

我在此间吃茶等你。

sòng jiāng zì hé chái jìn dài zōng zài chá fāng lǐ chī chá。

”宋江自和柴进、戴宗在茶坊里吃茶。

què shuō yàn qīng jìng dào lǐ shī shī mén shǒu，

却说燕青径到李师师门首，

jiē kāi qīng bù mù，

揭开青布幕，

xiān qǐ bān zhú lián，

掀起斑竹帘，

zhuǎn rù zhōng mén，

转入中门，

jiàn guà zhe yī wǎn yuān yāng dēng，

见挂着一碗鸳鸯灯，

xià miàn xī pí xiāng zhuō ér shàng，

下面犀皮香桌儿上，

fàng zhe yí gè bó shān gǔ tóng xiāng lú，

放着一个博山古铜香炉，

lú nèi xì xì pēn chū xiāng lái。

炉内细细喷出香来。

liǎng bì shàng guà zhe sì fú míng rén shān shuǐ huà，

两壁上挂着四幅名人山水画，

xià shè sì bǎ xī pí yī zì jiāo yǐ。

下设四把犀皮一字交椅。

yàn qīng jiàn wú rén chū lái，

燕青见无人出来，

zhuǎn rù tiān jǐng lǐ miàn，

转入天井里面，

yòu shì yí gè dà kè wèi，

又是一个大客位，

pù zhe sān zuò xiāng nán mù diāo huā líng lóng xiǎo chuáng，

铺着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

pù zhuó luò huā liú shuǐ zǐ jǐn rù，

铺着落花流水紫锦褥，

xuán guà yī jià yù péng hǎo dēng，

悬挂一架玉棚好灯，

bǎi zhe yì yàng gǔ dǒng。

摆着异样古董。

yàn qīng wēi wēi ké sòu yī shēng，

燕青微微咳嗽一声，

zhī jiàn píng fēng bèi hòu zhuǎn chū yí gè yā huán lái，

只见屏风背后转出一个丫嬛来，

jiàn yàn qīng dào gè wàn fú，

见燕青道个万福，

biàn wèn yàn qīng gē ge gāo xìng nà lǐ lái yàn qīng dào xiāng fán jiě jie qǐng chū mā mā lái，

便问燕青：“哥哥高姓？那里来？”燕青道：“相烦姐姐请出妈妈来，

xiǎo xián zì yǒu huà shuō。

小闲自有话说。

méi xiāng rù qù bù duō shí，

”梅香入去不多时，

zhuǎn chū lǐ mā mā lái。

转出李妈妈来。

yàn qīng qǐng tā zuò le，

燕青请他坐了，

nà tóu sì bài。

纳头四拜。

lǐ mā mā dào xiǎo gē gāo xìng yàn qīng dá dào lǎo niáng wàng le，

李妈妈道：“小哥高姓？”燕青答道：“老娘忘了，

xiǎo rén shì zhāng yǐ ér de ér zi zhāng xián de biàn shì。

小人是张乙儿的儿子张闲的便是。

cóng xiǎo zài wài，

从小在外，

jīn rì fāng guī。

今日方归。

yuán lái shì shàng xìng zhāng xìng lǐ xìng wáng de zuì duō。

”原来世上姓张、姓李、姓王的最多。

nà qián pó sī liang le bàn shǎng，

那虔婆思量了半晌，

yòu shì dēng xià，

又是灯下，

rèn rén bù zǐ xì，

认人不仔细，

měng rán shěng qǐ，

猛然省起，

jiào dào nǐ bú shì tài píng qiáo xià xiǎo zhāng xián me nǐ nà lǐ qù le xǔ duō shí bù lái。

叫道：“你不是太平桥下小张闲么？你那里去了？许多时不来。

yàn qīng dào xiǎo rén yī xiàng bù zài jiā，

”燕青道：“小人一向不在家，

bù de lái xiāng wàng。

不得来相望。

rú jīn fú shì gè shān dōng kè rén，

如今伏侍个山东客人，

yǒu de shì jiā sī，

有的是家私，

shuō bù néng jǐn。

说不能尽。

tā shì gè yàn nán hé běi dì yí gè yǒu míng cái zhǔ，

他是个燕南、河北第一个有名财主，

jīn lái cǐ jiān zuò xiē mǎi mài。

今来此间做些买卖。

yī zhě jiù shǎng yuán xiāo，

一者就赏元宵，

èr zhě lái jīng shī xǐng qīn，

二者来京师省亲，

sān zhě jiù jiāng huò wù zài cǐ zuò mǎi mài，

三者就将货物在此做买卖，

sì zhě yāo qiú jiàn niáng zǐ yī miàn。

四者要求见娘子一面。

zěn gǎn shuō lái zhái shàng chū rù，

怎敢说来宅上出入，

zhǐ qiú tóng xí yī yǐn，

只求同席一饮，

chèn xīn mǎn yì。

称心满意。

bú shì xiǎo xián mài nòng，

不是小闲卖弄，

nà rén shí yǒu qiān bǎi liǎng jīn yín，

那人实有千百两金银，

yù sòng yǔ zhái shàng。

欲送与宅上。

nà qián pó shì gè hǎo lì zhī rén，

”那虔婆是个好利之人，

ài de shì jīn zī，

爱的是金资，

tīng de yàn qīng zhè yī xí huà，

听的燕青这一席话，

biàn dòng qí xīn，

便动其心，

máng jiào lǐ shī shī chū lái，

忙叫李师师出来，

yǔ yàn qīng sī jiàn。

与燕青厮见。

dēng xià kàn shí，

灯下看时，

duān dì yǒu chén yú luò yàn zhī róng，

端的有沉鱼落雁之容，

xián yuè xiū huā zhī mào。

闲月羞花之貌。

yàn qīng jiàn le，

燕青见了，

nà tóu biàn bài。

纳头便拜。

yǒu shī wèi zhèng shào nián shēng jià guān qīng lóu，

有诗为证： 少年声价冠青楼，

yù mào huā yán shì hǎn chóu。

玉貌花颜世罕俦。

wàn shèng dāng shí chuí ruì juàn，

万乘当时垂睿眷，

hé cán zhuàng shì biàn dī tóu。

何惭壮士便低头。

nà qián pó shuō yǔ bèi xì。

那虔婆说与备细。

lǐ shī shī dào nà yuán wài rú jīn zài nà li yàn qīng dào zhī zài qián miàn duì mén chá fāng lǐ。

李师师道：“那员外如今在那里？”燕青道：“只在前面对门茶坊里。

lǐ shī shī biàn dào qǐng guò hán shè bài chá。

”李师师便道：“请过寒舍拜茶。

yàn qīng dào bù dé niáng zǐ yán yǔ，

”燕青道：“不得娘子言语，

bù gǎn shàn jìn。

不敢擅进。

qián pó dào kuài qù qǐng lái。

”虔婆道：“快去请来。

yàn qīng jìng dào chá fāng lǐ，

”燕青径到茶坊里，

ěr biān dào le xiāo xī。

耳边道了消息。

dài zōng qǔ xiē qián hái le chá bó shì。

戴宗取些钱还了茶博士。

sān rén gēn zhe yàn qīng，

三人跟着燕青，

jìng dào lǐ shī shī jiā nèi。

径到李师师家内。

rù dé zhòng mén，

入得中门，

xiāng jiē qǐng dào dà kè wèi lǐ。

相接请到大客位里。

lǐ shī shī liǎn shǒu xiàng qián，

李师师敛手向前，

dòng wèn qǐ jū dào shì jiān zhāng xián duō tán dà yá，

动问起居道：“适间张闲多谈大雅，

jīn rǔ zuǒ gù，

今辱左顾，

qǐ gé shēng guāng。

绮阁生光。

sòng jiāng dá dào shān pì zhī kè，

”宋江答道：“山僻之客，

gū lòu guǎ wén，

孤陋寡闻，

dé dǔ huā róng，

得睹花容，

shēng píng xìng shèn。

生平幸甚。

lǐ shī shī biàn yāo qǐng zuò，

”李师师便邀请坐，

yòu wèn dào zhè wèi guān rén shì zú xià hé rén sòng jiāng dào cǐ shì biǎo dì yè xún jiǎn。

又问道：“这位官人是足下何人？”宋江道：“此是表弟叶巡检。

jiù jiào dài zōng bài le lǐ shī shī。

”就叫戴宗拜了李师师。

sòng jiāng chái jìn jū zuǒ kè xí ér zuò。

宋江、柴进居左客席而坐。

lǐ shī shī yòu biān zhǔ wèi xiàng péi。

李师师右边主位相陪。

nǎi zǐ fèng chá zhì。

奶子奉茶至。

lǐ shī shī qīn shǒu yǔ sòng jiāng chái jìn dài zōng yàn qīng huàn zhǎn。

李师师亲手与宋江、柴进、戴宗、燕青换盏。

bù bì shuō nà zhǎn chá de xiāng wèi，

不必说那盏茶的香味，

xì qī què shé，

细欺雀舌，

xiāng shèng lóng xián。

香胜龙涎。

chá bà，

茶罢，

shōu le zhǎn tuō，

收了盏托，

yù xù xíng cáng。

欲叙行藏。

zhī jiàn nǎi zǐ lái bào guān jiā lái dào hòu miàn。

只见奶子来报：“官家来到后面。

lǐ shī shī dào qí shí bù gǎn xiāng liú。

”李师师道：“其实不敢相留。

lái rì jià xìng shàng qīng gōng，

来日驾幸上清宫，

bì rán bù lái。

必然不来。

què qǐng zhū wèi dào cǐ，

却请诸位到此，

shǎo xù sān bēi，

少叙三杯，

yǐ xǐ ní chén。

以洗泥尘。

sòng jiāng nuò nuò lián shēng，

”宋江喏喏连声，

dài le sān rén biàn xíng。

带了三人便行。

chū dé lǐ shī shī mén lái，

出得李师师门来，

yǔ chái jìn dào jīn shàng liǎng gè biǎo zi，

与柴进道：“今上两个表子，

yí gè lǐ shī shī，

一个李师师，

yí gè zhào yuán nú。

一个赵元奴。

suī rán jiàn le lǐ shī shī，

虽然见了李师师，

hé bù zài qù zhào yuán nú jiā zǒu yī zāo sòng jiāng jìng dào chá fāng jiàn bì，

何不再去赵元奴家走一遭？” 宋江径到茶坊间壁，

jiē qǐ lián mù。

揭起帘幕。

zhāng xián biàn qǐng zhào pó chū lái shuō huà。

张闲便请赵婆出来说话。

yàn qīng dào wǒ zhè liǎng wèi guān rén，

燕青道：“我这两位官人，

shì shān dōng jù fù kè shāng，

是山东巨富客商，

yào jiàn niáng zǐ yī miàn，

要见娘子一面，

yī bǎi liǎng huā yín xiāng sòng。

一百两花银相送。

zhào pó dào qià hèn wǒ nǚ ér méi yuán，

”赵婆道：“恰恨我女儿没缘，

bù kuài zài chuáng，

不快在床，

chū lái xiāng jiàn bù dé。

出来相见不得。

sòng jiāng dào rú cǐ què zài lái qiú jiàn。

”宋江道：“如此却再来求见。

zhào pó xiāng sòng chū mén，

”赵婆相送出门，

zuò bié le。

作别了。

sì gè qiě chū xiǎo yù jiē，

四个且出小御街，

jìng tóu tiān hàn qiáo lái kàn biē shān。

径投天汉桥来看鳖山。

zhèng dǎ cóng fán lóu qián guò，

正打从樊楼前过，

tīng dé lóu shàng shēng huáng guā ěr，

听得楼上笙簧聒耳，

gǔ yuè xuān tiān，

鼓乐喧天，

dēng huǒ níng móu，

灯火凝眸，

yóu rén shì yǐ。

游人似蚁。

sòng jiāng chái jìn yě shàng fán lóu，

宋江、柴进也上樊楼，

xún gè gé zǐ zuò xià，

寻个阁子坐下，

qǔ xiē jiǔ shí yáo zhuàn，

取些酒食肴馔，

yě zài lóu shàng shǎng dēng yǐn jiǔ。

也在楼上赏灯饮酒。

chī bú dào shù bēi，

吃不到数杯，

zhǐ tīng dé gé bì gé zǐ nèi，

只听得隔壁阁子内，

yǒu rén zuò gē dào hào qì chōng tiān guàn dòu niú，

有人作歌道： “浩气冲天贯斗牛，

yīng xióng shì yè wèi zēng chóu。

英雄事业未曾酬。

shǒu tí sān chǐ lóng quán jiàn，

手提三尺龙泉剑，

bù zhǎn jiān xié shì bù xiū sòng jiāng tīng dé，

不斩奸邪誓不休！” 宋江听得，

huāng máng guò lái kàn shí，

慌忙过来看时，

què shì jiǔ wén lóng shǐ jìn méi zhē lán mù hóng，

却是九纹龙史进、没遮拦穆弘，

zài gé zǐ nèi chī dé dà zuì，

在阁子内吃得大醉，

kǒu chū kuáng yán。

口出狂言。

sòng jiāng zǒu jìn qián qù hè dào nǐ zhè liǎng gè xiōng dì，

宋江走近前去喝道：“你这两个兄弟，

xià shā wǒ yě kuài suàn hái jiǔ qián，

吓杀我也！快算还酒钱，

lián máng chū qù。

连忙出去。

zǎo shì yù zhe wǒ，

早是遇着我，

ruò shì zuò gōng de tīng dé，

若是做公的听得，

zhè chǎng hèng huò bù xiǎo shuí xiǎng nǐ zhè liǎng gè xiōng dì，

这场横祸不小！谁想你这两个兄弟，

yě zhè bān wú zhī cū cāo kuài chū chéng，

也这般无知粗糙！快出城，

bù kě chí zhì。

不可迟滞。

míng rì kàn le zhèng dēng，

明日看了正灯，

lián yè biàn huí。

连夜便回。

zhī cǐ shí fēn hǎo le，

只此十分好了，

mò yào nòng dé jué sā le。

莫要弄得决撒了。

shǐ jìn mù hóng mò mò wú yán，

”史进、穆弘默默无言，

biàn jiào jiǔ bǎo suàn hái le jiǔ qián。

便叫酒保算还了酒钱。

liǎng gè xià lóu，

两个下楼，

qǔ lù xiān tóu chéng wài qù le。

取路先投城外去了。

sòng jiāng yǔ chái jìn sì rén，

宋江与柴进四人，

wēi yǐn sān bēi，

微饮三杯，

shǎo tiān chūn sè。

少添春色。

dài zōng jì suàn hái le jiǔ qián，

戴宗计算还了酒钱，

sì rén fú xiù xià lóu，

四人拂袖下楼，

jìng wǎng wàn shòu mén，

径往万寿门，

lái kè diàn nèi qiāo mén。

来客店内敲门。

lǐ kuí kùn yǎn zhēng kāi，

李逵困眼睁开，

duì sòng jiāng dào gē ge bù dài wǒ lái yě bà le，

对宋江道：“哥哥不带我来也罢了，

jì dài wǒ lái，

既带我来，

què jiào wǒ kàn fáng，

却教我看房，

mèn chū niǎo lái nǐ men dōu zì qù kuài huó。

闷出鸟来！你们都自去快活。

sòng jiāng dào wèi nǐ shēng xìng bù shàn，

”宋江道：“为你生性不善，

miàn mào chǒu è，

面貌丑恶，

bù zhēng dài nǐ rù chéng，

不争带你入城，

zhǐ kǒng yīn ér rě huò。

只恐因而惹祸。

lǐ kuí biàn dào zé bù dài wǒ qù biàn liǎo，

”李逵便道：“则不带我去便了，

hé xiāo de xǔ duō tuī gù。

何消得许多推故。

jǐ céng jiàn wǒ nà lǐ xià shā le bié rén jiā xiǎo de dà de sòng jiāng dào zhǐ yǒu míng rì shí wǔ rì zhè yī yè，

几曾见我那里吓杀了别人家小的大的？”宋江道：“只有明日十五日这一夜，

dài nǐ rù qù，

带你入去，

kàn bà le zhèng dēng，

看罢了正灯，

lián yè biàn huí。

连夜便回。

lǐ kuí hē hē dà xiào。

”李逵呵呵大笑。

guò le yī yè，

过了一夜，

cì rì zhèng shì shàng yuán jié hòu，

次日正是上元节候，

tiān sè qíng míng dé hǎo。

天色晴明得好。

kàn kàn bàng wǎn，

看看傍晚，

qìng shǎng yuán xiāo de rén bù zhī qí shù。

庆赏元宵的人不知其数。

gǔ rén yǒu yī piān jiàng dōu chūn cí，

古人有一篇《绛都春》词，

dān dào yuán xiāo jǐng zhì róng hé chū bào。

单道元宵景致： 融和初报。

zhà ruì ǎi jì sè，

乍瑞霭霁色，

huáng dōu chūn zǎo。

皇都春早。

cuì jìng fēi，

翠竞飞，

yù lēi zhēng chí dōu mén dào。

玉勒争驰都门道。

áo shān cǎi jié péng lái dǎo，

鳌山彩结蓬莱岛，

xiàng wǎn sè shuāng lóng xián zhào。

向晚色双龙衔照。

jiàng xiāo lóu shàng，

绛霄楼上，

tóng zhī gài dǐ，

彤芝盖底，

yǎng zhān tiān biǎo。

仰瞻天表。

piāo miǎo。

缥缈。

fēng chuán dì lè，

风传帝乐，

qìng yù diàn gòng shǎng，

庆玉殿共赏，

qún xiān tóng dào。

群仙同到。

yǐ lǐ yù xiāng，

迤逦御香，

piāo mǎn rén jiān kāi xī xiào。

飘满人间开嬉笑。

yì diǎn xīng qiú xiǎo，

一点星球小，

jiàn yǐn yǐn míng shāo shēng yǎo。

渐隐隐鸣梢声杳。

yóu rén yuè xià guī lái，

游人月下归来，

dòng tiān wèi xiǎo。

洞天未晓。

zhè yī piān cí，

这一篇词，

chēng sòng zhe dào jūn huáng dì qìng shǎng yuán xiāo，

称颂着道君皇帝庆赏元宵，

yǔ mín tóng lè。

与民同乐。

cǐ shí guó fù mín ān，

此时国富民安，

shì nóng lè yè。

士农乐业。

dàng yè sòng jiāng yǔ tóng chái jìn，

当夜宋江与同柴进，

yī qián bàn zuò xián liáng guān，

依前扮作闲凉官，

yǐn le dài zōng lǐ kuí yàn qīng，

引了戴宗、李逵、燕青，

wǔ gè rén jìng cóng wàn shòu mén lái。

五个人径从万寿门来。

shì yè suī wú yè jìn，

是夜虽无夜禁，

gè mén tóu mù jūn shì，

各门头目军士，

quán fù pī guà，

全副披挂，

dōu shì róng zhuāng guàn dài，

都是戎装惯带，

gōng nǔ shàng xián，

弓弩上弦，

dāo jiàn chū qiào，

刀剑出鞘，

bǎi bù dé shèn shì yán zhěng。

摆布得甚是严整。

gāo tài wèi zì yǐn tiě qí mǎ jūn wǔ qiān，

高太尉自引铁骑马军五千，

zài chéng shàng xún jìn。

在城上巡禁。

sòng jiāng děng wǔ gè，

宋江等五个，

xiàng rén cóng lǐ āi āi qiǎng qiǎng，

向人丛里挨挨抢抢，

zhí dào chéng lǐ，

直到城里，

xiān huàn yàn qīng fù ěr dī yán yǔ wǒ rú cǐ rú cǐ，

先唤燕青附耳低言：“与我如此如此，

zhī zài yè lái chá fāng lǐ xiāng děng。

只在夜来茶坊里相等。

yàn qīng jìng wǎng lǐ shī shī jiā kòu mén。

”燕青径往李师师家叩门。

lǐ mā mā lǐ xíng shǒu dū chū lái jiē jiàn yàn qīng，

李妈妈、李行首都出来接见燕青，

biàn shuō dào fán dá yuán wài xiū guài，

便说道：“烦达员外休怪，

guān jiā bù shí jiān lái cǐ sī xíng，

官家不时间来此私行，

wǒ jiā zěn gǎn qīng màn yàn qīng dào zhǔ rén zài sān shàng fù mā mā，

我家怎敢轻慢！”燕青道：“主人再三上复妈妈，

qǐ dòng le huā kuí niáng zǐ。

启动了花魁娘子。

shān dōng hǎi pì zhī dì，

山东海僻之地，

wú shén xī hǎn zhī wù，

无甚稀罕之物，

biàn yǒu xiē chū chǎn zhī wù，

便有些出产之物，

jiāng lái yě bù zhòng yì。

将来也不中意。

zhǐ jiào xiǎo rén xiān sòng huáng jīn yī bǎi liǎng，

只教小人先送黄金一百两，

yǔ niáng zǐ dǎ xiē tóu miàn qì mǐn，

与娘子打些头面器皿，

quán dāng rén shì。

权当人事。

suí hòu bié yǒu hǎn wù，

随后别有罕物，

zài dāng bài sòng。

再当拜送。

lǐ mā mā wèn dào rú jīn yuán wài zài nà li yàn qīng dào zhī zài xiàng kǒu，

”李妈妈问道：“如今员外在那里？”燕青道：“只在巷口，

děng xiǎo rén sòng le rén shì，

等小人送了人事，

tóng qù kàn dēng。

同去看灯。

shì shàng qián pó ài de shì qián cái，

”世上虔婆爱的是钱财，

jiàn le yàn qīng qǔ chū nà huǒ tàn yě sì jīn zi liǎng kuài，

见了燕青取出那火炭也似金子两块，

fàng zài miàn qián，

放在面前，

rú hé bù dòng xīn。

如何不动心。

biàn dào jīn rì shàng yuán jiā jié，

便道：“今日上元佳节，

wǒ mǔ zǐ men què dài jiā yán shù bēi。

我母子们却待家筵数杯。

ruò shì yuán wài bù qì，

若是员外不弃，

kěn dào pín jiā shǎo xù piàn shí，

肯到贫家少叙片时，

bù zhī kěn lái yě bù yàn qīng dào xiǎo rén qù qǐng，

不知肯来也不？”燕青道：“小人去请，

wú yǒu bù lái。

无有不来。

shuō bà，

”说罢，

zhuǎn shēn huí dào chá fāng，

转身回到茶坊，

shuō yǔ sòng jiāng zhè huà tóu。

说与宋江这话头。

suí jí dōu dào lǐ shī shī jiā。

随即都到李师师家。

sòng jiāng jiào dài zōng tóng lǐ kuí zhī zài mén qián děng。

宋江教戴宗同李逵只在门前等。

sān cóng rù dào lǐ miàn dà kè wèi lǐ，

三从入到里面大客位里，

lǐ shī shī jiē zhe，

李师师接着，

bài xiè dào yuán wài shí jīng zhī chū，

拜谢道：“员外识荆之初，

hé gù yǐ hòu lǐ jiàn cì què zhī bù gōng，

何故以厚礼见赐？却之不恭，

shòu zhī tài guò。

受之太过。

sòng jiāng dá dào shān pì cūn yě，

”宋江答道：“山僻村野，

jué wú hǎn wù。

绝无罕物。

dàn sòng xiē xiǎo wēi wù，

但送些小微物，

biǎo qíng ér yǐ，

表情而已，

hé láo huā kuí niáng zǐ zhì xiè。

何劳花魁娘子致谢。

lǐ shī shī yāo qǐng dào yí gè xiǎo xiǎo gé ér lǐ，

”李师师邀请到一个小小阁儿里，

fēn bīn zuò dìng。

分宾坐定。

nǎi zǐ shì bì pěng chū zhēn yì guǒ zǐ，

奶子侍婢捧出珍异果子，

jì chǔ cài shū，

济楚菜蔬，

xī qí àn jiǔ，

希奇按酒，

gān měi yáo zhuàn，

甘美肴馔，

jǐn yòng dìng qì，

尽用定器，

bǎi yī chūn tái。

摆一春台。

lǐ shī shī zhí zhǎn xiàng qián bài dào sù shì yǒu yuán，

李师师执盏向前拜道：“夙世有缘，

jīn xī xiāng yù èr jūn。

今夕相遇二君。

cǎo cǎo bēi pán，

草草杯盘，

yǐ fèng zhǎng zhě。

以奉长者。

sòng jiāng dào zài xià shān xiāng，

”宋江道：“在下山乡，

suī yǒu guàn bó fú cái，

虽有贯伯浮财，

wèi zēng jiàn cǐ fù guì。

未曾见此富贵。

huā kuí fēng liú yùn jiè，

花魁风流蕴藉，

míng bō huán yǔ，

名播寰宇，

qiú jiàn yī miàn，

求见一面，

rú dēng tiān zhī nán。

如登天之难。

hé kuàng cù xī xiào tán，

何况促膝笑谈，

qīn cì bēi jiǔ lǐ shī shī dào yuán wài jiàn ài，

亲赐杯酒！”李师师道：“员外见爱，

jiǎng yù tài guò，

奖誉太过，

hé gǎn dāng cǐ dōu quàn bà jiǔ，

何敢当此！”都劝罢酒，

jiào nǎi zǐ jiāng xiǎo xiǎo jīn bēi xún shāi。

叫奶子将小小金杯巡筛。

dàn shì lǐ shī shī shuō xiē jiē shì jùn qiào de huà，

但是李师师说些街市俊俏的话，

jiē shì chái jìn huí dá。

皆是柴进回答。

yàn qīng lì zài biān tóu，

燕青立在边头，

hé hōng qǔ xiào。

和哄取笑。

jiǔ xíng shù xún，

酒行数巡，

sòng jiāng kǒu huá，

宋江口滑，

xuān quán luǒ xiù，

揎拳裸袖，

diǎn diǎn zhǐ zhǐ，

点点指指，

bǎ chū liáng shān pō shǒu duàn lái。

把出梁山泊手段来。

chái jìn xiào dào biǎo xiōng cóng lái jiǔ hòu rú cǐ，

柴进笑道：“表兄从来酒后如此，

niáng zǐ wù xiào。

娘子勿笑。

lǐ shī shī dào jiǔ yǐ hé huān，

”李师师道：“酒以合欢，

hé jū yú lǐ。

何拘于礼。

yā huán shuō dào mén qián liǎng gè bàn dāng，

”丫嬛说道：“门前两个伴当，

yí gè huáng zī xū，

一个黄髭须，

qiě shì shēng de pà rén，

且是生的怕人，

zài wài miàn nán nán nè nè dì mà。

在外面喃喃讷讷地骂。

sòng jiāng dào yǔ wǒ huàn tā liǎng gè rù lái。

”宋江道：“与我唤他两个入来。

zhī jiàn dài zōng yǐn zháo lǐ kuí dào gé zǐ qián。

”只见戴宗引着李逵到阁子前。

lǐ kuí kàn jiàn sòng jiāng chái jìn yǔ lǐ shī shī duì zuò yǐn jiǔ，

李逵看见宋江、柴进与李师师对坐饮酒，

zì dù lǐ yǒu wǔ fēn méi hǎo qì，

自肚里有五分没好气，

zhēng yuán guài yǎn，

睁圆怪眼，

zhí chǒu tā sān ge。

直瞅他三个。

lǐ shī shī biàn wèn dào zhè hàn shì shuí qià sì tǔ dì miào lǐ duì pàn guān lì dì de xiǎo guǐ。

李师师便问道：“这汉是谁？恰似土地庙里对判官立地的小鬼。

zhòng rén dōu xiào。

”众人都笑。

lǐ kuí bù xǐng dé tā shuō。

李逵不省得他说。

sòng jiāng dá dào zhè gè shì jiā shēng de hái ér xiǎo lǐ。

宋江答道：“这个是家生的孩儿小李。

nà shī shī xiào dào wǒ dào bù dà jǐn，

”那师师笑道：“我倒不大紧，

rǔ mò le tài bái xué shì。

辱没了太白学士。

sòng jiāng dào zhè sī què yǒu wǔ yì，

”宋江道：“这厮却有武艺，

tiāo dé sān èr bǎi jīn dàn zi，

挑得三二百斤担子，

dǎ dé sān wǔ shí rén。

打得三五十人。

lǐ shī shī jiào qǔ dà yín shǎng zhōng，

”李师师叫取大银赏钟，

gè yǔ sān zhōng。

各与三钟。

dài zōng yě chī sān zhōng。

戴宗也吃三钟。

yàn qīng zhǐ pà tā kǒu chū é yán，

燕青只怕他口出讹言，

xiān dǎ mǒ tā hé dài zōng yī yuán qù mén qián zuò dì。

先打抹他和戴宗依原去门前坐地。

sòng jiāng dào dà zhàng fū yǐn jiǔ，

宋江道：“大丈夫饮酒，

hé yòng xiǎo bēi。

何用小杯。

jiù qǔ guò shǎng zhōng，

”就取过赏钟，

lián yǐn shù zhōng。

连饮数钟。

lǐ shī shī dī chàng sū dōng pō dà jiāng xī shuǐ cí。

李师师低唱苏东坡大江西水词。

sòng jiāng chéng zhe jiǔ xìng，

宋江乘着酒兴，

suǒ zhǐ bǐ lái，

索纸笔来，

mó dé mò nóng，

磨得墨浓，

zhàn dé bǐ bǎo，

蘸得笔饱，

fú kāi huā jiān，

拂开花笺，

duì lǐ shī shī dào bù cái luàn dào yī cí，

对李师师道：“不才乱道一词，

jǐn sù xiōng zhōng yù jié，

尽诉胸中郁结，

chéng shàng huā kuí zūn tīng。

呈上花魁尊听。

dāng shí sòng jiāng luò bǐ，

”当时宋江落笔，

suì chéng yuè fǔ cí yī shǒu。

遂成乐府词一首。

dào shì tiān nán dì běi，

道是： “天南地北，

wèn qián kūn hé chǔ，

问乾坤何处，

kě róng kuáng kè jiè dé shān dōng yān shuǐ zhài，

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

lái mǎi fèng chéng chūn sè。

来买凤城春色。

cuì xiù wéi xiāng，

翠袖围香，

jiàng xiāo lóng xuě，

绛绡笼雪，

yī xiào qiān jīn zhí。

一笑千金值。

shén xiān tǐ tài，

神仙体态，

bó xìng rú hé xiāo de xiǎng lú yè tān tóu，

薄幸如何消得！想芦叶滩头，

liǎo huā tīng pàn，

蓼花汀畔，

hào yuè kōng níng bì。

皓月空凝碧。

liù liù yàn háng lián bā jiǔ，

六六雁行连八九，

zhǐ děng jīn jī xiāo xī。

只等金鸡消息。

yì dǎn bāo tiān，

义胆包天，

zhōng gān gài dì，

忠肝盖地，

sì hǎi wú rén shí。

四海无人识。

lí chóu wàn zhǒng，

离愁万种，

zuì xiāng yī yè tóu bái。

醉乡一夜头白。

xiě bì，

” 写毕，

dì yǔ lǐ shī shī，

递与李师师，

fǎn fù kàn le，

反复看了，

bù xiǎo qí yì。

不晓其意。

sòng jiāng zhǐ yào děng tā wèn qí bèi xì，

宋江只要等他问其备细，

què bǎ xīn fù zhōng qǔ zhī shì gào sù。

却把心腹衷曲之事告诉。

zhī jiàn nǎi zǐ lái bào guān jiā cóng dì dào zhōng lái zhì hòu mén。

只见奶子来报：“官家从地道中来至后门。

lǐ shī shī máng dào bù néng yuǎn sòng，

”李师师忙道：“不能远送，

qiè qǐ shù zuì。

切乞恕罪。

zì lái hòu mén jiē jià。

”自来后门接驾。

nǎi zǐ yā huán lián máng shōu shí guò le bēi pán shí wù，

奶子丫嬛连忙收拾过了杯盘什物，

káng guò tái zhuō，

扛过台桌，

sǎ sǎo tíng xuān。

洒扫亭轩。

sòng jiāng děng dōu wèi chū lái，

宋江等都未出来，

què shǎn zài hēi àn chù，

却闪在黑暗处，

zhāng jiàn lǐ shī shī bài zài miàn qián，

张见李师师拜在面前，

zòu dào qǐ jū shèng shàng lóng tǐ láo kùn。

奏道：“起居圣上龙体劳困。

zhī jiàn tiān zǐ tóu dài ruǎn shā táng jīn，

”只见天子头戴软纱唐巾，

shēn chuān gǔn lóng páo，

身穿滚龙袍，

shuō dào guǎ rén jīn rì xìng shàng qīng gōng fāng huí，

说道：“寡人今日幸上清宫方回，

jiào tài zǐ zài xuān dé lóu cì wàn mín yù jiǔ，

教太子在宣德楼赐万民御酒，

lìng yù dì zài qiān bù láng mǎi shì。

令御弟在千步廊买市。

yuē xià yáng tài wèi，

约下杨太尉，

jiǔ děng bù zhì。

久等不至。

guǎ rén zì lái。

寡人自来。

ài qīng jìn qián，

爱卿近前，

yǔ zhèn pān huà。

与朕攀话。

yǒu shī wèi zhèng tiě suǒ xīng qiáo làn bù shōu，

”有诗为证： 铁锁星桥烂不收，

cuì huá shēn yè xìng qīng lóu。

翠华深夜幸青楼。

liù gōng duō shǎo rú huā nǚ，

六宫多少如花女，

què yǔ chàng yín jiàn bèi yóu。

却与倡淫贱辈游。

sòng jiāng zài hēi dì lǐ shuō dào jīn fān cuò guò，

宋江在黑地里说道：“今番挫过，

hòu cì nán féng。

后次难逢。

ǎn sān ge hé bù jiù cǐ gào yī dào zhāo ān shè shū，

俺三个何不就此告一道招安赦书，

yǒu hé bù hǎo chái jìn dào rú hé shǐ de biàn shì yīng yǔn le，

有何不好？”柴进道：“如何使得！便是应允了，

hòu lái yě yǒu fān biàn。

后来也有翻变。

sān ge zhèng zài hēi dì lǐ shāng liáng。

”三个正在黑地里商量。

què shuō lǐ kuí jiàn le sòng jiāng chái jìn hé nà měi sè fù rén chī jiǔ，

却说李逵见了宋江、柴进和那美色妇人吃酒，

què jiào tā hé dài zōng kān mén，

却教他和戴宗看门，

tóu shàng máo fā dǎo shù qǐ lái，

头上毛发倒竖起来，

yī dǔ zi nù qì zhèng méi fā fù chù。

一肚子怒气正没发付处。

zhī jiàn yáng tài wèi jiē qǐ lián mù，

只见杨太尉揭起帘幕，

tuī kāi shàn mén，

推开扇门，

jìng zǒu rù lái，

径走入来，

jiàn le lǐ kuí，

见了李逵，

hè wèn dào nǐ zhè sī shì shuí，

喝问道：“你这厮是谁，

gǎn zài zhè lǐ lǐ kuí yě bù huí yìng，

敢在这里？”李逵也不回应，

tí qǐ bǎ jiāo yǐ wàng yáng tài wèi pī liǎn dǎ lái。

提起把交椅望杨太尉劈脸打来。

yáng tài wèi dào chī le yī jīng，

杨太尉倒吃了一惊，

cuò shǒu bù jí，

措手不及，

liǎng jiāo yǐ dǎ fān dì xià。

两交椅打翻地下。

dài zōng biàn lái jiù shí，

戴宗便来救时，

nà lǐ lán dāng de zhù。

那里拦当得住。

lǐ kuí chě xià shū huà lái，

李逵扯下书画来，

jiù là zhú shàng diǎn zháo，

就蜡烛上点着，

dōng cuì xī cuì，

东焠西焠，

yī miàn fàng huǒ，

一面放火，

xiāng zhuō yǐ dèng，

香桌椅凳，

dǎ dé fěn suì。

打得粉碎。

sòng jiāng děng sān ge tīng dé，

宋江等三个听得，

gǎn chū lái kàn shí，

赶出来看时，

jiàn hēi xuàn fēng tùn xià bàn jié yī shang，

见黑旋风褪下半截衣裳，

zhèng zài nà li xíng xiōng。

正在那里行凶。

sì gè chě chū mén wài qù shí，

四个扯出门外去时，

lǐ kuí jiù jiē shàng duó tiáo bàng，

李逵就街上夺条棒，

zhí dǎ chū xiǎo yù jiē lái。

直打出小御街来。

sòng jiāng jiàn tā xìng qǐ，

宋江见他性起，

zhǐ de hé chái jìn dài zōng xiān gǎn chū chéng，

只得和柴进、戴宗先赶出城，

kǒng guān le jìn mén，

恐关了禁门，

tuō shēn bù dé，

脱身不得，

zhǐ liú yàn qīng kān shǒu zhe tā。

只留燕青看守着他。

lǐ shī shī jiā huǒ qǐ，

李师师家火起，

jīng dé zhào guān jiā yī dào yān zǒu le。

惊得赵官家一道烟走了。

lín yòu rén děng yī miàn jiù huǒ，

邻佑人等一面救火，

yī miàn jiù qǐ yáng tài wèi。

一面救起杨太尉。

zhè huà dōu bù bì shuō。

这话都不必说。

chéng zhōng hǎn qǐ shā shēng，

城中喊起杀声，

zhèn tiān dòng dì。

震天动地。

gāo tài wèi zài běi mén shàng xún jǐng，

高太尉在北门上巡警，

tīng dé le zhè huà，

听得了这话，

dài lǐng jūn mǎ，

带领军马，

biàn lái zhuī gǎn。

便来追赶。

lǐ kuí zhèng dǎ zhī jiān，

水浒传 · 第七十二回 · 忠义堂石碣受天文 梁山泊英雄排座次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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