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 · 成公 · 成公九年

左丘明 - [周]

【经】九年春王正月，杞伯来逆叔姬之丧以归。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杞伯，同盟于蒲。公至自会。二月伯姬归于宋。夏，季孙行父如宋致女。晋人来媵。秋七月丙子，齐侯无野卒。晋人执郑伯。晋栾书帅师伐郑。冬十有一月，葬齐顷公。楚公子婴齐帅师伐莒。庚申，莒溃。楚人入郓。秦人、白狄伐晋。郑人围许。城中城。

【传】九年春，杞桓公来逆叔姬之丧，请之也。杞叔姬卒，为杞故也。逆叔姬，为我也。

为归汶阳之田故，诸侯贰于晋。晋人惧，会于蒲，以寻马陵之盟。季文子谓范文子曰：「德则不竞，寻盟何为？」范文子曰：「勤以抚之，宽以待之，坚强以御之，明神以要之，柔服而伐贰，德之次也。」是行也，将始会吴，吴人不至。

二月，伯姬归于宋。

楚人以重赂求郑，郑伯会楚公子成于邓。

夏，季文子如宋致女，覆命，公享之。赋《韩奕》之五章，穆姜出于房，再拜，曰：「大夫勤辱，不忘先君以及嗣君，施及未亡人。先君犹有望也！敢拜大夫之重勤。」又赋《绿衣》之卒章而入。

晋人来媵，礼也。

秋，郑伯如晋。晋人讨其贰于楚也，执诸铜鞮。

栾书伐郑，郑人使伯蠲行成，晋人杀之，非礼也。兵交，使在其间可也。楚子重侵陈以救郑。

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问之曰：「南冠而絷者，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使税之，召而吊之。再拜稽首。问其族，对曰：「泠人也。」公曰：「能乐乎？」对曰：「先父之职官也，敢有二事？」使与之琴，操南音。公曰：「君王何如？」对曰：「非小人之所得知也。」固问之，对曰：「其为大子也，师保奉之，以朝于婴齐而夕于侧也。不知其他。」公语范文子，文子曰：「楚囚，君子也。言称先职，不背本也。乐操土风，不忘旧也。称大子，抑无私也。名其二卿，尊君也。不背本，仁也。不忘旧，信也。无私，忠也。尊君。敏也。仁以接事，信以守之，忠以成之，敏以行之。事虽大，必济。君盍归之，使合晋、楚之成。」公从之，重为之礼，使归求成。

冬十一月，楚子重自陈伐莒，围渠丘。渠丘城恶，众溃，奔莒。戊申，楚入渠丘。莒人囚楚公子平，楚人曰：「勿杀！吾归而俘。」莒人杀之。楚师围莒。莒城亦恶，庚申，莒溃。楚遂入郓，莒无备故也。

君子曰：「恃陋而不备，罪之大者也；备豫不虞，善之大者也。莒恃其陋，而不修城郭，浃辰之间，而楚克其三都，无备也夫！《诗》曰：『虽有丝、麻，无弃菅、蒯；虽有姬、姜，无弃蕉萃。凡百君子，莫不代匮。』言备之不可以已也。」

秦人、白狄伐晋，诸侯贰故也。

郑人围许，示晋不急君也。是则公孙申谋之，曰：「我出师以围许，为将改立君者，而纾晋使，晋必归君。」

城中城，书，时也。

十二月，楚子使公子辰如晋，报钟仪之使，请修好结成。

左传 · 成公 · 成公九年 翻译文

九年春季，杞桓公来鲁国迎接叔姬的灵柩，这是由于鲁国的请求。杞叔姬的死，是由于被杞国遗弃的缘故。迎接叔姬的灵柩，是为了我国的颜面。

由于晋国让鲁国把汶阳的土田归还给齐国的缘故，诸侯对晋国有了二心。晋国人畏惧，在蒲地和诸侯会见，重温马陵的盟会。鲁大夫季文子对晋大夫范文子说：“晋国德行已经不强，重温旧盟做什么？”范文子说：“用勤勉来安抚诸侯，用宽厚来对待诸侯，用坚强来驾御诸侯，用盟誓来约束诸侯，笼络顺服的而讨伐有二心的，这也是次等的德行了。”晋国召集的这一次会议，是首次邀请吴国，吴国人没有来。

二月，伯姬出嫁到宋国。

楚国人用很重的礼物求取郑国，郑成公和楚国公子成在邓地相会。

夏季，季文子去到宋国慰问伯姬，回国复命，鲁成公设宴招待他。季文子赋《韩弈》的第五章。穆姜从房里出来，两次下拜，说：“大夫辛勤，不忘记先君以及于嗣君，延及于未亡人，先君也是这样来期望您的。谨拜谢大夫加倍的辛勤。”穆姜又赋《绿衣》的最后一章然后才进去。

晋国人来鲁国送女陪嫁，这是合于礼的。

秋季，郑成公去到晋国，晋国人为了惩罚他倾向楚国，在铜鞮逮住了他。

晋将栾书率兵进攻郑国，郑国人派遣伯蠲求和，晋国人杀死了伯蠲，这是不合于礼的。两国交兵，使者可以来往两国之间。

楚国的子重入侵陈国以救郑国。

晋景公视察军用仓库，见到钟仪，问人说：“戴着南方的帽子而被囚禁的人是谁？”官吏回答说：“是郑国人所献的楚国俘虏。”晋景公让人把他释放出来，召见并且慰问他。钟仪再拜，叩头。晋景公问他在楚国的族人，他回答说：“是乐人。”晋景公说：“能够奏乐吗？”钟仪回答说：“这是先人的职责，岂敢从事于其他工作呢？”晋景公命令把琴给钟仪，他弹奏的是南方乐调。晋景公说：“你们的君王怎样？”钟仪回答说：“这不是小人能知道的。”晋景公再三问他，他回答说：“当他做太子的时候，师保奉事着他，每天早晨向婴齐请教，晚上向侧去请教。我不知道别的事。”晋景公把这些告诉了范文子。文子说：“这个楚囚，是君子啊。说话中举出先人的职官，这是不忘记根本；奏乐奏家乡的乐调，这是不忘记故旧；举出楚君做太子时候的事，这是没有私心；称二卿的名字，这是尊崇君王。不背弃根本，这是仁；不忘记故旧，这是守信；没有私心，这是忠诚；尊崇君王，这是敏达。用仁来办理事情，用信来守护，用忠来成就，用敏来执行。事情虽然大，必然会成功。君王何不放他回去，让他结成晋、楚的友好。”晋景公听从了，对钟仪重加礼遇，让他回国去替晋国求和。

冬季，十一月，楚国子重从陈国进攻莒国，包围了渠丘。渠丘城池破败，大众溃散而逃亡到莒城。初五日，楚国进入渠丘。莒国人抓住了楚国的公子平。楚国人说：“不要杀他，我们归还你们俘虏。”莒国人杀了公子平，楚国的军队包围了莒城。莒城的城墙也不好，十七日，莒国溃败。楚军就进入郓城，这是由于莒国没有防备的缘故。

君子说：“依仗简陋而不设防备，这是罪中的大罪；防备意外，这是善中的大善。莒国依仗它的简陋而不修城郭，十二天之间而楚军攻克它的三个城市，这是由于没有防备的缘故啊！《诗》说：‘虽然有了丝麻，不要丢掉杂草；虽然有了美人儿，不要丢掉不美的。凡是君子们，没有不缺此少彼的时候。’说的就是防备不能停止。”

秦军、白狄进攻晋国，由于诸侯对晋国有了二心的缘故。

郑国人包围许国，这是为了向晋国表示他们并不急于救出郑成公。这是公孙申出的计谋，他说：“我们出兵包围许国，假装打算另立国君的样子，而暂时不派使者去晋国，晋国必然放我们国君回来。”

鲁国在内城筑城，《春秋》记载这件事，因为合于时令。

十二月，楚共王派公子辰去晋国，以回报钟仪的使命，请求重温友好，缔结和约。

左传 · 成公 · 成公九年 拼音版/注音版

zuǒ zhuàn chéng gōng chéng gōng jiǔ nián。

左传 · 成公 · 成公九年 。

zuǒ qiū míng。

左丘明。

jīng jiǔ nián chūn wáng zhēng yuè，

【经】九年春王正月，

qǐ bó lái nì shū jī zhī sàng yǐ guī。

杞伯来逆叔姬之丧以归。

gōng huì jìn hóu qí hóu sòng gōng wèi hóu zhèng bó cáo bó jǔ zi qǐ bó，

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杞伯，

tóng méng yú pú。

同盟于蒲。

gōng zhì zì huì。

公至自会。

èr yuè bó jī guī yú sòng。

二月伯姬归于宋。

xià，

夏，

jì sūn xíng fù rú sòng zhì nǚ。

季孙行父如宋致女。

jìn rén lái yìng。

晋人来媵。

qiū qī yuè bǐng zǐ，

秋七月丙子，

qí hóu wú yě zú。

齐侯无野卒。

jìn rén zhí zhèng bó。

晋人执郑伯。

jìn luán shū shuài shī fá zhèng。

晋栾书帅师伐郑。

dōng shí yǒu yī yuè，

冬十有一月，

zàng qí qǐng gōng。

葬齐顷公。

chǔ gōng zǐ yīng qí shuài shī fá jǔ。

楚公子婴齐帅师伐莒。

gēng shēn，

庚申，

jǔ kuì。

莒溃。

chǔ rén rù yùn。

楚人入郓。

qín rén bái dí fá jìn。

秦人、白狄伐晋。

zhèng rén wéi xǔ。

郑人围许。

chéng zhōng chéng。

城中城。

chuán jiǔ nián chūn，

【传】九年春，

qǐ huán gōng lái nì shū jī zhī sàng，

杞桓公来逆叔姬之丧，

qǐng zhī yě。

请之也。

qǐ shū jī zú，

杞叔姬卒，

wèi qǐ gù yě。

为杞故也。

nì shū jī，

逆叔姬，

wèi wǒ yě。

为我也。

wèi guī wèn yáng zhī tián gù，

为归汶阳之田故，

zhū hóu èr yú jìn。

诸侯贰于晋。

jìn rén jù，

晋人惧，

huì yú pú，

会于蒲，

yǐ xún mǎ líng zhī méng。

以寻马陵之盟。

jì wén zi wèi fàn wén zǐ yuē dé zé bù jìng，

季文子谓范文子曰：「德则不竞，

xún méng hé wéi fàn wén zǐ yuē qín yǐ fǔ zhī，

寻盟何为？」范文子曰：「勤以抚之，

kuān yǐ dài zhī，

宽以待之，

jiān qiáng yǐ yù zhī，

坚强以御之，

míng shén yǐ yào zhī，

明神以要之，

róu fú ér fá èr，

柔服而伐贰，

dé zhī cì yě。

德之次也。

shì xíng yě，

」是行也，

jiāng shǐ huì wú，

将始会吴，

wú rén bù zhì。

吴人不至。

èr yuè，

二月，

bó jī guī yú sòng。

伯姬归于宋。

chǔ rén yǐ zhòng lù qiú zhèng，

楚人以重赂求郑，

zhèng bó huì chǔ gōng zǐ chéng yú dèng。

郑伯会楚公子成于邓。

xià，

夏，

jì wén zi rú sòng zhì nǚ，

季文子如宋致女，

fù mìng，

覆命，

gōng xiǎng zhī。

公享之。

fù hán yì zhī wǔ zhāng，

赋《韩奕》之五章，

mù jiāng chū yú fáng，

穆姜出于房，

zài bài，

再拜，

yuē dài fū qín rǔ，

曰：「大夫勤辱，

bù wàng xiān jūn yǐ jí sì jūn，

不忘先君以及嗣君，

shī jí wèi wáng rén。

施及未亡人。

xiān jūn yóu yǒu wàng yě gǎn bài dài fū zhī zhòng qín。

先君犹有望也！敢拜大夫之重勤。

yòu fù lǜ yī zhī zú zhāng ér rù。

」又赋《绿衣》之卒章而入。

jìn rén lái yìng，

晋人来媵，

lǐ yě。

礼也。

qiū，

秋，

zhèng bó rú jìn。

郑伯如晋。

jìn rén tǎo qí èr yú chǔ yě，

晋人讨其贰于楚也，

zhí zhū tóng dī。

执诸铜鞮。

luán shū fá zhèng，

栾书伐郑，

zhèng rén shǐ bó juān xíng chéng，

郑人使伯蠲行成，

jìn rén shā zhī，

晋人杀之，

fēi lǐ yě。

非礼也。

bīng jiāo，

兵交，

shǐ zài qí jiān kě yě。

使在其间可也。

chǔ zi zhòng qīn chén yǐ jiù zhèng。

楚子重侵陈以救郑。

jìn hóu guān yú jūn fǔ，

晋侯观于军府，

jiàn zhōng yí，

见钟仪，

wèn zhī yuē nán guān ér zhí zhě，

问之曰：「南冠而絷者，

shuí yě yǒu sī duì yuē zhèng rén suǒ xiàn chǔ qiú yě。

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

shǐ shuì zhī，

」使税之，

zhào ér diào zhī。

召而吊之。

zài bài qǐ shǒu。

再拜稽首。

wèn qí zú，

问其族，

duì yuē líng rén yě。

对曰：「泠人也。

gōng yuē néng lè hū duì yuē xiān fù zhī zhí guān yě，

」公曰：「能乐乎？」对曰：「先父之职官也，

gǎn yǒu èr shì shǐ yǔ zhī qín，

敢有二事？」使与之琴，

cāo nán yīn。

操南音。

gōng yuē jūn wáng hé rú duì yuē fēi xiǎo rén zhī suǒ de zhī yě。

公曰：「君王何如？」对曰：「非小人之所得知也。

gù wèn zhī，

」固问之，

duì yuē qí wèi dà zi yě，

对曰：「其为大子也，

shī bǎo fèng zhī，

师保奉之，

yǐ cháo yú yīng qí ér xī yú cè yě。

以朝于婴齐而夕于侧也。

bù zhī qí tā。

不知其他。

gōng yǔ fàn wén zi，

」公语范文子，

wén zǐ yuē chǔ qiú，

文子曰：「楚囚，

jūn zǐ yě。

君子也。

yán chēng xiān zhí，

言称先职，

bù bèi běn yě。

不背本也。

lè cāo tǔ fēng，

乐操土风，

bù wàng jiù yě。

不忘旧也。

chēng dà zi，

称大子，

yì wú sī yě。

抑无私也。

míng qí èr qīng，

名其二卿，

zūn jūn yě。

尊君也。

bù bèi běn，

不背本，

rén yě。

仁也。

bù wàng jiù，

不忘旧，

xìn yě。

信也。

wú sī，

无私，

zhōng yě。

忠也。

zūn jūn。

尊君。

mǐn yě。

敏也。

rén yǐ jiē shì，

仁以接事，

xìn yǐ shǒu zhī，

信以守之，

zhōng yǐ chéng zhī，

忠以成之，

mǐn yǐ xíng zhī。

敏以行之。

shì suī dà，

事虽大，

bì jì。

必济。

jūn hé guī zhī，

君盍归之，

shǐ hé jìn chǔ zhī chéng。

使合晋、楚之成。

gōng cóng zhī，

」公从之，

zhòng wèi zhī lǐ，

重为之礼，

shǐ guī qiú chéng。

使归求成。

dōng shí yī yuè，

冬十一月，

chǔ zi zhòng zì chén fá jǔ，

楚子重自陈伐莒，

wéi qú qiū。

围渠丘。

qú qiū chéng è，

渠丘城恶，

zhòng kuì，

众溃，

bēn jǔ。

奔莒。

wù shēn，

戊申，

chǔ rù qú qiū。

楚入渠丘。

jǔ rén qiú chǔ gōng zǐ píng，

莒人囚楚公子平，

chǔ rén yuē wù shā wú guī ér fú。

楚人曰：「勿杀！吾归而俘。

jǔ rén shā zhī。

」莒人杀之。

chǔ shī wéi jǔ。

楚师围莒。

jǔ chéng yì è，

莒城亦恶，

gēng shēn，

庚申，

jǔ kuì。

莒溃。

chǔ suì rù yùn，

楚遂入郓，

jǔ wú bèi gù yě。

莒无备故也。

jūn zǐ yuē shì lòu ér bù bèi，

君子曰：「恃陋而不备，

zuì zhī dà zhě yě bèi yù bù yú，

罪之大者也；备豫不虞，

shàn zhī dà zhě yě。

善之大者也。

jǔ shì qí lòu，

莒恃其陋，

ér bù xiū chéng guō，

而不修城郭，

jiā chén zhī jiān，

浃辰之间，

ér chǔ kè qí sān dū，

而楚克其三都，

wú bèi yě fū shī yuē suī yǒu sī má，

无备也夫！《诗》曰：『虽有丝、麻，

wú qì jiān kuǎi suī yǒu jī jiāng，

无弃菅、蒯；虽有姬、姜，

wú qì qiáo cuì。

无弃蕉萃。

fán bǎi jūn zǐ，

凡百君子，

mò bù dài kuì。

莫不代匮。

yán bèi zhī bù kě yǐ yǐ yě。

』言备之不可以已也。

qín rén bái dí fá jìn，

」 秦人、白狄伐晋，

zhū hóu èr gù yě。

诸侯贰故也。

zhèng rén wéi xǔ，

郑人围许，

shì jìn bù jí jūn yě。

示晋不急君也。

shì zé gōng sūn shēn móu zhī，

是则公孙申谋之，

yuē wǒ chū shī yǐ wéi xǔ，

曰：「我出师以围许，

wèi jiāng gǎi lì jūn zhě，

为将改立君者，

ér shū jìn shǐ，

而纾晋使，

jìn bì guī jūn。

晋必归君。

chéng zhōng chéng，

」 城中城，

shū，

书，

shí yě。

时也。

shí èr yuè，

十二月，

chǔ zi shǐ gōng zǐ chén rú jìn，

楚子使公子辰如晋，

bào zhōng yí zhī shǐ，

报钟仪之使，

qǐng xiū hǎo jié chéng。

请修好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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