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 · 宣公 · 宣公十一年

左丘明 - [周]

【经】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夏，楚子、陈侯、郑伯盟于辰陵。公孙归父会齐人伐莒。秋，晋侯会狄于欑函。冬十月，楚人杀陈夏征舒。丁亥，楚子入陈。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

【传】十一年春，楚子伐郑，及栎。子良曰：「晋、楚不务德而兵争，与其来者可也。晋、楚无信，我焉得有信。」乃从楚。夏，楚盟于辰陵，陈、郑服也。

楚左尹子重侵宋，王待诸郔。令尹蒍艾猎城沂，使封人虑事，以授司徒。量功命日，分财用，平板干，称畚筑，程土物，议远迩，略基趾，具□粮，度有司，事三旬而成，不愆于素。

晋郤成子求成于众狄，众狄疾赤狄之役，遂服于晋。秋，会于欑函，众狄服也。是行也。诸大夫欲召狄。郤成子曰：「吾闻之，非德，莫如勤，非勤，何以求人？能勤有继，其从之也。《诗》曰：『文王既勤止。』文王犹勤，况寡德乎？」

冬，楚子为陈夏氏乱故，伐陈。谓陈人无动，将讨于少西氏。遂入陈，杀夏征舒，轘诸栗门，因县陈。陈侯在晋。

申叔时使于齐，反，覆命而退。王使让之曰：「夏征舒为不道，弑其君，寡人以诸侯讨而戮之，诸侯、县公皆庆寡人，女独不庆寡人，何故」对曰：「犹可辞乎？」王曰：「可哉」曰：夏征舒弑其君，其罪大矣，讨而戮之，君之义也。抑人亦有言曰：『牵牛以蹊人之田，而夺之牛。』牵牛以蹊者，信有罪矣；而夺之牛，罚已重矣。诸侯之从也，曰讨有罪也。今县陈，贪其富也。以讨召诸侯，而以贪归之，无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闻也。反之，可乎？对曰：「可哉！吾侪小人所谓取诸其怀而与之也。」乃复封陈，乡取一人焉以归，谓之夏州。故书曰：「楚子入陈，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书有礼也。

厉之役，郑伯逃归，自是楚未得志焉。郑既受盟于辰陵，又徼事于晋。

左传 · 宣公 · 宣公十一年翻译文

十一年春季，楚庄王发兵进攻郑国，到达栎地。子良说：“晋国、楚国不讲德行，而用武力争夺，谁来我们就接近他。晋国、楚国没有信用，我们哪里能够有信用？”于是就跟从楚国。夏季，楚国在辰陵会盟，这是由于陈、郑两国都顺服了。

楚国的左尹子重袭击宋国，楚庄王住在郔地等待。令尹蒍艾猎在沂地筑城，派遣主持人考虑工程计划，将情况报告给司徒。计量工程，规定日期，分配材料和用具，放平夹板和支柱，规定土方和器材劳力的多少，研究取材和工作的远近，巡视城基各处，准备粮食，审查监工的人选，工程三十天就完成，没有超过原定的计划。

晋国的郤成子向狄人各部族谋求友好。狄人各部族憎恨赤狄对他们的役使，于是顺服晋国。秋季，在欑函会见，狄人各部族都来顺服。在这次欑函之行以前，大夫们要召集狄人前来。郤成子说：“我听说，没有德行，就只能勤劳；没有勤劳，如何能要求别人服从我？能够勤劳，就有成果，还是到狄人那里去吧。《诗》说：‘文王已经做到勤劳。’文王尚且勤劳，何况缺少德行的人呢？”

冬季，楚庄王由于陈国夏氏作乱的缘故，进攻陈国。对陈国人说：“不要惊俱，我将要讨伐少西氏。”就进入陈国，杀了夏征舒，把他五马分尸在栗门。因而就把陈国设置为县。这时陈成公正在晋国。

申叔时在齐国出使，回国，向楚庄王复了命以后就退下去。楚庄王派人责备他说：“夏征舒无道，杀死他的国君。我带领诸侯讨伐而杀了他，诸侯、县公都庆贺我，你独独不庆贺我，什么缘故？”申叔时回答说：“还可以申述理由吗？”楚庄王说：“可以呀！”申叔时说：“夏征舒杀死他的国君，他的罪恶是是很大了；讨伐而杀了他，这是君王所应当做的事。不过人们也有话说：‘牵牛践踏别人的田地，就把他的牛夺过来。’牵牛践踏田地的人，肯定是有过错的了；但夺走他的牛，惩罚就太重了。诸侯跟从君王，说是讨伐有罪的人。现在把陈国设置为县，这就是贪图一国的富有。用伐罪号召诸侯，而以贪婪来告终，恐怕不可以吧？”楚庄王说：“好啊！我没有听说过这些话。归还陈国的土地，可以吗？”申叔时回答说：“这就是我们这一班小人所说的‘从怀里拿出来给他’呀。”楚庄王就重新封立陈国，从每个乡带一个人回楚国，集中住在一地，称为夏州。所以《春秋》记载说“楚子入陈，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这是表扬这一举动合于礼。

厉地这一战役，郑襄公逃走回国。从这时候以来，楚国就没有得志。郑国既然在辰陵接受盟约，又要求事奉晋国。

左传 · 宣公 · 宣公十一年拼音版/注音版

zuǒ zhuàn xuān gōng xuān gōng shí yī nián。

左传 · 宣公 · 宣公十一年。

zuǒ qiū míng。

左丘明。

jīng shí yǒu yī nián chūn wáng zhēng yuè。

【经】十有一年春王正月。

xià，

夏，

chǔ zi chén hóu zhèng bó méng yú chén líng。

楚子、陈侯、郑伯盟于辰陵。

gōng sūn guī fù huì qí rén fá jǔ。

公孙归父会齐人伐莒。

qiū，

秋，

jìn hóu huì dí yú cuán hán。

晋侯会狄于欑函。

dōng shí yuè，

冬十月，

chǔ rén shā chén xià zhēng shū。

楚人杀陈夏征舒。

dīng hài，

丁亥，

chǔ zi rù chén。

楚子入陈。

nà gōng sūn níng yí xíng fù yú chén。

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

chuán shí yī nián chūn，

【传】十一年春，

chǔ zi fá zhèng，

楚子伐郑，

jí lì。

及栎。

zi liáng yuē jìn chǔ bù wù dé ér bīng zhēng，

子良曰：「晋、楚不务德而兵争，

yǔ qí lái zhě kě yě。

与其来者可也。

jìn chǔ wú xìn，

晋、楚无信，

wǒ yān dé yǒu xìn。

我焉得有信。

nǎi cóng chǔ。

」乃从楚。

xià，

夏，

chǔ méng yú chén líng，

楚盟于辰陵，

chén zhèng fú yě。

陈、郑服也。

chǔ zuǒ yǐn zi zhòng qīn sòng，

楚左尹子重侵宋，

wáng dài zhū yán。

王待诸郔。

lìng yǐn wěi ài liè chéng yí，

令尹蒍艾猎城沂，

shǐ fēng rén lǜ shì，

使封人虑事，

yǐ shòu sī tú。

以授司徒。

liàng gōng mìng rì，

量功命日，

fēn cái yòng，

分财用，

píng bǎn gàn，

平板干，

chēng běn zhù，

称畚筑，

chéng tǔ wù，

程土物，

yì yuǎn ěr，

议远迩，

lüè jī zhǐ，

略基趾，

jù liáng，

具□粮，

dù yǒu sī，

度有司，

shì sān xún ér chéng，

事三旬而成，

bù qiān yú sù。

不愆于素。

jìn xì chéng zi qiú chéng yú zhòng dí，

晋郤成子求成于众狄，

zhòng dí jí chì dí zhī yì，

众狄疾赤狄之役，

suì fú yú jìn。

遂服于晋。

qiū，

秋，

huì yú cuán hán，

会于欑函，

zhòng dí fú yě。

众狄服也。

shì xíng yě。

是行也。

zhū dài fū yù zhào dí。

诸大夫欲召狄。

xì chéng zǐ yuē wú wén zhī，

郤成子曰：「吾闻之，

fēi dé，

非德，

mò rú qín，

莫如勤，

fēi qín，

非勤，

hé yǐ qiú rén néng qín yǒu jì，

何以求人？能勤有继，

qí cóng zhī yě。

其从之也。

shī yuē wén wáng jì qín zhǐ。

《诗》曰：『文王既勤止。

wén wáng yóu qín，

』文王犹勤，

kuàng guǎ dé hū dōng，

况寡德乎？」 冬，

chǔ zi wèi chén xià shì luàn gù，

楚子为陈夏氏乱故，

fá chén。

伐陈。

wèi chén rén wú dòng，

谓陈人无动，

jiāng tǎo yú shǎo xī shì。

将讨于少西氏。

suì rù chén，

遂入陈，

shā xià zhēng shū，

杀夏征舒，

huán zhū lì mén，

轘诸栗门，

yīn xiàn chén。

因县陈。

chén hóu zài jìn。

陈侯在晋。

shēn shū shí shǐ yú qí，

申叔时使于齐，

fǎn，

反，

fù mìng ér tuì。

覆命而退。

wáng shǐ ràng zhī yuē xià zhēng shū wèi bù dào，

王使让之曰：「夏征舒为不道，

shì qí jūn，

弑其君，

guǎ rén yǐ zhū hóu tǎo ér lù zhī，

寡人以诸侯讨而戮之，

zhū hóu xiàn gōng jiē qìng guǎ rén，

诸侯、县公皆庆寡人，

nǚ dú bù qìng guǎ rén，

女独不庆寡人，

hé gù duì yuē yóu kě cí hū wáng yuē kě zāi yuē xià zhēng shū shì qí jūn，

何故」对曰：「犹可辞乎？」王曰：「可哉」曰：夏征舒弑其君，

qí zuì dà yǐ，

其罪大矣，

tǎo ér lù zhī，

讨而戮之，

jūn zhī yì yě。

君之义也。

yì rén yì yǒu yán yuē qiān niú yǐ qī rén zhī tián，

抑人亦有言曰：『牵牛以蹊人之田，

ér duó zhī niú。

而夺之牛。

qiān niú yǐ qī zhě，

』牵牛以蹊者，

xìn yǒu zuì yǐ ér duó zhī niú，

信有罪矣；而夺之牛，

fá yǐ zhòng yǐ。

罚已重矣。

zhū hóu zhī cóng yě，

诸侯之从也，

yuē tǎo yǒu zuì yě。

曰讨有罪也。

jīn xiàn chén，

今县陈，

tān qí fù yě。

贪其富也。

yǐ tǎo zhào zhū hóu，

以讨召诸侯，

ér yǐ tān guī zhī，

而以贪归之，

wú nǎi bù kě hū wáng yuē shàn zāi wú wèi zhī wén yě。

无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闻也。

fǎn zhī，

反之，

kě hū duì yuē kě zāi wú chái xiǎo rén suǒ wèi qǔ zhū qí huái ér yǔ zhī yě。

可乎？对曰：「可哉！吾侪小人所谓取诸其怀而与之也。

nǎi fù fēng chén，

」乃复封陈，

xiāng qǔ yī rén yān yǐ guī，

乡取一人焉以归，

wèi zhī xià zhōu。

谓之夏州。

gù shū yuē chǔ zi rù chén，

故书曰：「楚子入陈，

nà gōng sūn níng yí xíng fù yú chén。

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

shū yǒu lǐ yě。

」书有礼也。

lì zhī yì，

厉之役，

zhèng bó táo guī，

郑伯逃归，

zì shì chǔ wèi dé zhì yān。

自是楚未得志焉。

zhèng jì shòu méng yú chén líng，

郑既受盟于辰陵，

yòu jiǎo shì yú jìn。

又徼事于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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