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 · 僖公 · 僖公十五年

左丘明 - [周]

【经】十有五年春王正月，公如齐。楚人伐徐。三月，公会齐侯、宋公、陈侯、卫候、郑伯、许男、曹伯盟于牡丘，遂次于匡。公孙敖帅师及诸侯之大夫救徐。夏五月，日有食之。秋七月，齐师、曹师伐厉。八月，螽。九月，公至自会。季姬归于鄫。己卯晦，震夷伯之庙。冬，宋人伐曹。楚人败徐于娄林。十有一月壬戌，晋侯及秦伯战于韩，获晋侯。

【传】十五年春，楚人伐徐，徐即诸夏故也。三月，盟于牡丘，寻蔡丘之盟，且救徐也。孟穆伯帅师及诸侯之师救徐，诸侯次于匡以待之。

夏五月，日有食之。不书朔与日，官失之也。

秋，伐，厉，以救徐也。

晋侯之入也，秦穆姬属贾君焉，且曰：「尽纳群公子。」晋侯烝于贾君，又不纳群公子，是以穆姬怨之。晋侯许赂中大夫，既而皆背之。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东尽虢略，南及华山，内及解梁城，既而不与。晋饥，秦输之粟；秦饥，晋闭之籴，故秦伯伐晋。

卜徒父筮之，吉。涉河，侯车败。诘之，对曰：「乃大吉也，三败必获晋君。其卦遇《蛊》，曰：『千乘三去，三去之馀，获其雄狐。』夫狐蛊，必其君也。《蛊》之贞，风也；其悔，山也。岁云秋矣，我落其实而取其材，所以克也。实落材亡，不败何待？」

三败及韩。晋侯谓庆郑曰：「寇深矣，若之何？」对曰：「君实深之，可若何？」公曰：「不孙。」卜右，庆郑吉，弗使。步扬御戎，家仆徒为右，乘小驷，郑入也。庆郑曰：「古者大事，必乘其产，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训而服习其道，唯所纳之，无不如志。今乘异产，以从戎事，及惧而变，将与人易。乱气狡愤，阴血周作，张脉偾兴，外强中乾。进退不可，周旋不能，君必悔之。」弗听。

九月，晋侯逆秦师，使韩简视师，复曰：「师少于我，斗士倍我。」公曰：「何故？」对曰：「出因其资，入用其宠，饥食其粟，三施而无报，是以来也。今又击之，我怠秦奋，倍犹未也。」公曰：「一夫不可狃，况国乎。」遂使请战，曰：「寡人不佞，能合其众而不能离也，君若不还，无所逃命。」秦伯使公孙枝对曰：「君之未入，寡人惧之，入而未定列，犹吾忧也。苟列定矣，敢不承命。」韩简退曰：「吾幸而得囚。」

壬戌，战于韩原，晋戎马还泞而止。公号庆郑。庆郑曰：「愎谏违卜，固败是求，又何逃焉？」遂去之。梁由靡御韩简，虢射为右，辂秦伯，将止之。郑以救公误之，遂失秦伯。秦获晋侯以归。晋大夫反首拔舍从之。秦伯使辞焉，曰：「二三子何其戚也？寡人之从君而西也，亦晋之妖梦是践，岂敢以至。」晋大夫三拜稽首曰：「君履后土而戴皇天，皇天后土实闻君之言，群臣敢在下风。」

穆姬闻晋侯将至，以大子荦、弘与女简、璧登台而履薪焉，使以免服衰絰逆，且告曰：「上天降灾，使我两君匪以玉帛相见，而以兴戎。若晋君朝以入，则婢子夕以死；夕以入，则朝以死。唯君裁之。」乃舍诸灵台。

大夫请以入。公曰：「获晋侯，以厚归也。既而丧归，焉用之？大夫其何有焉？且晋人戚忧以重我，天地以要我。不图晋忧，重其怒也；我食吾言，背天地也。重怒难任，背天不祥，必归晋君。」公子絷曰：「不如杀之，无聚慝焉。」子桑曰：「归之而质其大子，必得大成。晋未可灭而杀其君，只以成恶。且史佚有言曰：『无始祸，无怙乱，无重怒。』重怒难任，陵人不祥。」乃许晋平。

晋侯使郤乞告瑕吕饴甥，且召之。子金教之言曰：「朝国人而以君命赏，且告之曰：『孤虽归，辱社稷矣。其卜贰圉也。』」众皆哭。晋于是乎作爰田。吕甥曰：「君亡之不恤，而群臣是忧，惠之至也。将若君何？」众曰：「何为而可？」对曰：「征缮以辅孺子，诸侯闻之，丧君有君，群臣辑睦，甲兵益多，好我者劝，恶我者惧，庶有益乎！」众说。晋于是乎作州兵。

初，晋献公筮嫁伯姬于秦，遇《归妹》三之《睽》三。史苏占之曰：「不吉。其繇曰：『士刲羊，亦无亡也。女承筐，亦无贶也。西邻责言，不可偿也。《归妹》之《睽》，犹无相也。』《震》之《离》，亦《离》之《震》，为雷为火。为嬴败姬，车说问其輹，火焚其旗，不利行师，败于宗丘。《归妹》《睽》孤，寇张之弧，侄其从姑，六年其逋，逃归其国，而弃其家，明年其死于高梁之虚。」及惠公在秦，曰：「先君若从史苏之占，吾不及此夫。」韩简侍，曰：「龟，像也；筮，数也。物生而后有象，像而后有滋，滋而后有数。先君之败德，乃可数乎？史苏是占，勿从何益？《诗》曰：『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僔沓背憎，职竞由人。』」

震夷伯之庙，罪之也，于是展氏有隐慝焉。

冬，宋人伐曹，讨旧怨也。

楚败徐于娄林，徐恃救也。

十月，晋阴饴甥会秦伯，盟于王城。

秦伯曰：「晋国和乎？」对曰：「不和。小人耻失其君而悼丧其亲，不惮征缮以立圉也，曰：『必报仇，宁事戎狄。』君子爱其君而知其罪，不惮征缮以待秦命，曰：『必报德，有死无二。』以此不和。」秦伯曰：「国谓君何？」对曰：「小人戚，谓之不免。君子恕，以为必归。小人曰：『我毒秦，秦岂归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归君。贰而执之，服而舍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服者怀德，贰者畏刑。此一役也，秦可以霸。纳而不定，废而不立，以德为怨，秦不其然。』」秦伯曰：「是吾心也。」改馆晋侯，馈七牢焉。

蛾析谓庆郑曰：「盍行乎？」对曰：「陷君于败，败而不死，又使失刑，非人臣也。臣而不臣，行将焉入？」十一月，晋侯归。丁丑，杀庆郑而后入。 　　是岁，晋又饥，秦伯又饩之粟，曰：「吾怨其君而矜其民。且吾闻唐叔之封也，箕子曰：『其后必大。』晋其庸可冀乎！姑树德焉以待能者。」于是秦始征晋河东，置官司焉。

左传 · 僖公 · 僖公十五年翻译文

十五年春季，楚国人进攻徐国，由于徐国依靠中原诸侯的缘故。三月，鲁僖公和齐桓公、宋襄公、陈穆公、卫文公、郑文公、许僖公、曹共公在牡丘结盟，重温葵丘的盟约，同时为了救援徐国。孟穆伯率领鲁军和诸侯的军队救援徐国，诸侯住在匡地等待他。

夏季，五月，发生日食。《春秋》没有记载朔日和日期，由于史官的漏记。

秋季，进攻厉国，以此来救援徐国。

晋惠公回国继承君位的时候，秦穆姬把贾君嘱托给他，而且说：“把公子们都接回国内。”晋惠公和贾君通奸，又不接纳公子们回国，由此穆姬就怨恨他。晋惠公曾经答应给中大夫送礼，后来也都不给了。还答应给秦穆公黄河以西和以南的五座城，东边到虢略镇，南边到华山，还有黄河之内的解梁城，后来都不兑现。晋国有饥荒，秦国给它运送粟米；秦国有饥荒，晋国却拒绝秦国买粮，所以秦穆公攻打晋国。

卜徒父用筮草占卜，吉利：“渡过黄河，毁坏侯的车子。”秦穆公仔细追问，卜徒父回答说：“这是大吉大利。晋军连败三次，晋国国君必然被俘获。这一卦得到《蛊》，繇辞说：‘三次驱除一千辆兵车，三次驱除之余，获得了那条雄狐。’雄狐指的一定是他们的国君。《蛊》的内卦是风，外卦是山。时令到了秋天了，我们的风吹过他们山上，吹落了他们的果实，还取得他们的木材，所以能战胜。果实落地而木材丢失，不打败仗还等待什么？”晋军三次战败，退到韩地。晋惠公对庆郑说：“敌人深入了，怎么办？”庆郑回答说：“君王让他们深入的，能够怎么办？”晋惠公说：“答话放肆无礼！”占卜车右的人选，庆郑得吉卦。但是晋惠公不用他，让步扬驾御战车，家仆徒作为车右。以小驷马驾车，是从郑国来的。庆郑说：“古代发生战争，一定要用本国的马驾车。出生在自己的水土上，知道主人的心意；安于受主人的调教，熟悉这里的道路；随你放在哪里，没有不如意的。现在用外国出产的马来驾车，从事战斗，等到一害怕而失去正常状态，就会不听指挥了。鼻子里乱喷粗气表示狡猾和愤怒，血液在全身奔流，使血管扩张突起，外表强壮而内部枯竭。进也不能，退也不是，旋转也不能，君王必然要后悔。”晋惠公不听。

九月，晋惠公将要迎战秦军，派韩简视察军队。韩简回来说：“军队比我们少，能奋力作战的人却倍于我们。”晋惠公说：“什么原因？”韩简回答说：“君王逃离晋国是由于他的资助，回国是由于他的宠信，有了饥荒吃他的粟米，三次给我们恩惠而没有报答，由于这样他们才来的。现在又将迎击他们，我方懈怠，秦国奋发，斗志岂止相差一倍啊！”晋惠公说：“一个人还不能轻侮，何况是国家呢？”于是就派韩简去约战，说：“寡人不才，能集合我的部下而不能让他们离散。君王如果不回去，我们将没有地方逃避命令。”秦穆公派公孙枝回答说：“晋君没有回国，我为他忧惧；回国后没有安定位置，还是我所担心的。如果君位已定，寡人敢不接受作战的命令？”韩简退下去说：“我如果能被俘囚禁就是幸运的。”

十四日，秦、晋两军在韩原作战。晋惠公的小驷马陷在烂泥中盘旋不出。晋惠公向庆郑呼喊求救。庆郑说：“不听劝谏，违抗占卜，本来就是自取失败，为什么又要逃走呢？”于是就离开了。梁由靡驾韩简的战车，虢射作为车右，迎战秦穆公的战车，将要俘虏他。庆郑因为叫他们救援晋惠公而耽误，就使秦穆公走脱了。秦国俘虏了晋惠公。晋国的大夫披头散发，拔出帐篷，跟随晋惠公。秦穆公派使者辞谢说：“你们几位为什么那样忧愁啊！寡人跟随晋国国君往西去，只不过实现晋国的妖梦罢了，难道敢做得太过分吗？”晋国的大夫三拜叩头说：“君王踩着后土，而顶着皇天，皇天后土都听到了您的话，下臣们谨在下边听候吩咐。”

秦穆姬听说晋惠公将要来到，领着太子莹、儿子弘和女儿简璧登上高台，踩着柴草。她派遣使者捧着遭丧所着丧服前去迎接秦穆公，说：“上天降下灾祸，让我两国国君不是用礼品相见而是兴动甲兵。如果晋国国君早晨进入国都，那么我就晚上自焚；晚上进入，那么我就早晨自焚。请君王裁夺。”

于是秦穆公把晋惠公拘留在灵台。大夫请求把晋惠公带回国都。秦穆公说：“俘获晋侯，本来是带着丰厚的收获回来的，但一回来就要发生丧事，这有什么用？大夫又能得到什么呢？而且晋国人用忧愁来感动我，用天地来约束我，如果不考虑晋国人的忧愁，就会加深他们对秦国的愤怒。我如果不履行自己的诺言，就是违背天地，加深愤怒会使我担当不起，违背天地会不吉利，一定要放晋君回国。”公子絷说：“不如杀了他，不要积聚邪恶。”子桑说：“放他回国而用他的太子作为人质，必然会得到很有利的讲和条件。晋国还不会灭亡，而杀掉它的国君，只能造成很坏的后果。而且史佚有话说：‘不要发动祸患，不要依靠动乱，不要增加愤怒。’增加愤怒会使人难于担当，欺凌别人会不吉利。”于是就允许晋国讲和。

晋惠公派遣郤乞告诉瑕吕饴甥，同时召他前来，饴甥教郤乞该怎么说话，说：“把都城里的人都召到宫门前而用国君的名义给予赏赐。而且告诉他们说：“我虽然回国了，但已经给国家带来了耻辱，还是占卜一个吉日，让我的继承人圉就国君之位吧。’”郤乞回去照办，大家一齐号哭。晋国就在这时开始改易田制，开阡陌从新规定田界。吕饴甥说：“国君不为自己在外而担忧，反而为群臣担忧，这是最大的恩惠了，我们准备怎样对待国君？”大家说：“怎么办才行呢？”吕饴甥回答说：“征收赋税，修理装备武器，以辅助继承人。诸侯听到我国失去了国君，又有新的国君，群臣和睦，装备武器比以前更多。喜欢我们的就会勉励我们，讨厌我们的就会有所害怕，也许会有好处吧！”大家很高兴，晋国因为这样而开始兵制改革。

当初，晋献公为嫁伯姬给秦国而占筮，得到《归妹》变成《睽》卦。史苏预测说：“不吉利。卦辞说：‘男人宰羊，不见血浆；女人拿筐，白忙一场。西邻责备，不可补偿。《归妹》变《睽》，没人相帮。’《震》卦变成《离》卦，也就是《离》卦变成《震》卦。‘又是雷，又是火，胜者姓嬴，败者姓姬。车子脱离车轴，大火烧掉军旗，不利于出师，在宗丘打得大败。《归妹》嫁女，《睽》离单孤，敌人的木弓将要张舒。侄子跟着姑姑，六年之后，逃回自己所居，抛弃了他的家，明年死在高梁的废墟。’”等到惠公在秦国，说：“先君如果听从了史苏的占卜，我不会到这个地步！”韩简随侍在侧，说：“龟甲，是形象；筮草，是数字。事物生长以后才有形象，有形象以后才能滋长，滋长以后才有数字。先君败坏的道德，难道可以数得完吗？史苏的占卜，即使听从了，又有什么好处？《诗》说：‘百姓的灾祸，不是从天下降。当面附和，背后毁谤，主要都由于人的无状。’”

雷击夷伯的庙宇，这是降罪于他，由于可以看到展氏有别人不知道的隐恶。

冬季，宋国人进攻曹国，为了报复以前结下的怨恨。楚国在娄林打败徐国，徐国所以失败，是由于专靠别国去救援。十月，晋国的阴饴甥会见秦穆公，在王城订立盟约。

秦穆公说：“晋国和睦吗？”阴饴甥回答悦：“不和睦。小人以失掉国君为耻辱，而哀悼失去了的亲属，不怕筹集资金，重整军队而立圉为国君，说：“一定报仇，宁可因此而事奉戎狄。’君子爱护国君而知道他的罪过，不怕筹集资金，重整军队来等待秦国的命令，说：‘一定要报答恩德，有必死之志而无二心。’因为这样才不和睦。”秦穆公说：“全国认为国君的前途会怎么样？”阴饴甥回答说：“小人忧愁，认为他不会被赦免；君子宽恕，以为他一定会回来。小人说：‘我们得罪了秦国，秦国怎么能让国君回来？’君子说：‘我们已经认罪了，秦国一定让国君回来。有三心二意，就抓起来；服了罪，就释放他。德行没有比这再宽厚的了，刑罚没有比这再威严的了。服罪的怀念德行，有三心二意的害怕刑罚，这一战役，秦国可以称霸诸侯。让他回国而不使之安定，甚至废掉他而不立他为国君，使恩惠变为怨恨，秦国不会这样做的吧！’”秦穆公说：“我正是这样想的。”于是改变对晋惠公的待遇，让他住在宾馆里，馈送了七副牛、羊、猪等食用物品。蛾析对庆郑说：“何不逃走呢？”庆郑回答说：“使国君陷于失败，失败了不死反而逃亡，又让国君失去刑罚，这就不是做臣下的样子。臣下而不合于臣道，又能逃到哪里去？”十一月，晋惠公回国。二十九日，杀了庆郑，然后进入国都。

这一年，晋国又发生饥荒，秦穆公赠送给他们粟米，说：“我怨恨他们的国君，而怜悯他们的百姓。而且我听说唐叔受封的时候，箕子说：‘他的后代一定昌大。’晋国是可以图谋的吗！我们姑且树立恩惠，来等待有才能的人。”于是，秦国就开始在晋国黄河东部征收赋税，设置官员。

左传 · 僖公 · 僖公十五年拼音版/注音版

zuǒ zhuàn xī gōng xī gōng shí wǔ nián。

左传 · 僖公 · 僖公十五年。

zuǒ qiū míng。

左丘明。

jīng shí yǒu wǔ nián chūn wáng zhēng yuè，

【经】十有五年春王正月，

gōng rú qí。

公如齐。

chǔ rén fá xú。

楚人伐徐。

sān yuè，

三月，

gōng huì qí hóu sòng gōng chén hóu wèi hòu zhèng bó xǔ nán cáo bó méng yú mǔ qiū，

公会齐侯、宋公、陈侯、卫候、郑伯、许男、曹伯盟于牡丘，

suì cì yú kuāng。

遂次于匡。

gōng sūn áo shuài shī jí zhū hóu zhī dài fū jiù xú。

公孙敖帅师及诸侯之大夫救徐。

xià wǔ yuè，

夏五月，

rì yǒu shí zhī。

日有食之。

qiū qī yuè，

秋七月，

qí shī cáo shī fá lì。

齐师、曹师伐厉。

bā yuè，

八月，

zhōng。

螽。

jiǔ yuè，

九月，

gōng zhì zì huì。

公至自会。

jì jī guī yú zēng。

季姬归于鄫。

jǐ mǎo huì，

己卯晦，

zhèn yí bó zhī miào。

震夷伯之庙。

dōng，

冬，

sòng rén fá cáo。

宋人伐曹。

chǔ rén bài xú yú lóu lín。

楚人败徐于娄林。

shí yǒu yī yuè rén xū，

十有一月壬戌，

jìn hóu jí qín bó zhàn yú hán，

晋侯及秦伯战于韩，

huò jìn hóu。

获晋侯。

chuán shí wǔ nián chūn，

【传】十五年春，

chǔ rén fá xú，

楚人伐徐，

xú jí zhū xià gù yě。

徐即诸夏故也。

sān yuè，

三月，

méng yú mǔ qiū，

盟于牡丘，

xún cài qiū zhī méng，

寻蔡丘之盟，

qiě jiù xú yě。

且救徐也。

mèng mù bó shuài shī jí zhū hóu zhī shī jiù xú，

孟穆伯帅师及诸侯之师救徐，

zhū hóu cì yú kuāng yǐ dài zhī。

诸侯次于匡以待之。

xià wǔ yuè，

夏五月，

rì yǒu shí zhī。

日有食之。

bù shū shuò yǔ rì，

不书朔与日，

guān shī zhī yě。

官失之也。

qiū，

秋，

fá，

伐，

lì，

厉，

yǐ jiù xú yě。

以救徐也。

jìn hóu zhī rù yě，

晋侯之入也，

qín mù jī shǔ jiǎ jūn yān，

秦穆姬属贾君焉，

qiě yuē jǐn nà qún gōng zǐ。

且曰：「尽纳群公子。

jìn hóu zhēng yú jiǎ jūn，

」晋侯烝于贾君，

yòu bù nà qún gōng zǐ，

又不纳群公子，

shì yǐ mù jī yuàn zhī。

是以穆姬怨之。

jìn hóu xǔ lù zhōng dài fū，

晋侯许赂中大夫，

jì ér jiē bèi zhī。

既而皆背之。

lù qín bó yǐ hé wài liè chéng wǔ，

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

dōng jǐn guó lüè，

东尽虢略，

nán jí huà shān，

南及华山，

nèi jí jiě liáng chéng，

内及解梁城，

jì ér bù yǔ。

既而不与。

jìn jī，

晋饥，

qín shū zhī sù qín jī，

秦输之粟；秦饥，

jìn bì zhī dí，

晋闭之籴，

gù qín bó fá jìn。

故秦伯伐晋。

bo tú fù shì zhī，

卜徒父筮之，

jí。

吉。

shè hé，

涉河，

hóu chē bài。

侯车败。

jí zhī，

诘之，

duì yuē nǎi dà jí yě，

对曰：「乃大吉也，

sān bài bì huò jìn jūn。

三败必获晋君。

qí guà yù gǔ，

其卦遇《蛊》，

yuē qiān shèng sān qù，

曰：『千乘三去，

sān qù zhī yú，

三去之馀，

huò qí xióng hú。

获其雄狐。

fū hú gǔ，

』夫狐蛊，

bì qí jūn yě。

必其君也。

gǔ zhī zhēn，

《蛊》之贞，

fēng yě qí huǐ，

风也；其悔，

shān yě。

山也。

suì yún qiū yǐ，

岁云秋矣，

wǒ luò qí shí ér qǔ qí cái，

我落其实而取其材，

suǒ yǐ kè yě。

所以克也。

shí luò cái wáng，

实落材亡，

bù bài hé dài sān bài jí hán。

不败何待？」 三败及韩。

jìn hóu wèi qìng zhèng yuē kòu shēn yǐ，

晋侯谓庆郑曰：「寇深矣，

ruò zhī hé duì yuē jūn shí shēn zhī，

若之何？」对曰：「君实深之，

kě ruò hé gōng yuē bù sūn。

可若何？」公曰：「不孙。

bo yòu，

」卜右，

qìng zhèng jí，

庆郑吉，

fú shǐ。

弗使。

bù yáng yù róng，

步扬御戎，

jiā pú tú wèi yòu，

家仆徒为右，

chéng xiǎo sì，

乘小驷，

zhèng rù yě。

郑入也。

qìng zhèng yuē gǔ zhě dà shì，

庆郑曰：「古者大事，

bì chéng qí chǎn，

必乘其产，

shēng qí shuǐ tǔ ér zhī qí rén xīn，

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

ān qí jiào xùn ér fú xí qí dào，

安其教训而服习其道，

wéi suǒ nà zhī，

唯所纳之，

wú bù rú zhì。

无不如志。

jīn chéng yì chǎn，

今乘异产，

yǐ cóng róng shì，

以从戎事，

jí jù ér biàn，

及惧而变，

jiāng yú rén yì。

将与人易。

luàn qì jiǎo fèn，

乱气狡愤，

yīn xuè zhōu zuò，

阴血周作，

zhāng mài fèn xīng，

张脉偾兴，

wài qiáng zhōng gān。

外强中乾。

jìn tuì bù kě，

进退不可，

zhōu xuán bù néng，

周旋不能，

jūn bì huǐ zhī。

君必悔之。

fú tīng。

」弗听。

jiǔ yuè，

九月，

jìn hóu nì qín shī，

晋侯逆秦师，

shǐ hán jiǎn shì shī，

使韩简视师，

fù yuē shī shǎo yú wǒ，

复曰：「师少于我，

dòu shì bèi wǒ。

斗士倍我。

gōng yuē hé gù duì yuē chū yīn qí zī，

」公曰：「何故？」对曰：「出因其资，

rù yòng qí chǒng，

入用其宠，

jī shí qí sù，

饥食其粟，

sān shī ér wú bào，

三施而无报，

shì yǐ lái yě。

是以来也。

jīn yòu jī zhī，

今又击之，

wǒ dài qín fèn，

我怠秦奋，

bèi yóu wèi yě。

倍犹未也。

gōng yuē yī fū bù kě niǔ，

」公曰：「一夫不可狃，

kuàng guó hū。

况国乎。

suì shǐ qǐng zhàn，

」遂使请战，

yuē guǎ rén bù nìng，

曰：「寡人不佞，

néng hé qí zhòng ér bù néng lí yě，

能合其众而不能离也，

jūn ruò bù hái，

君若不还，

wú suǒ táo mìng。

无所逃命。

qín bó shǐ gōng sūn zhī duì yuē jūn zhī wèi rù，

」秦伯使公孙枝对曰：「君之未入，

guǎ rén jù zhī，

寡人惧之，

rù ér wèi dìng liè，

入而未定列，

yóu wú yōu yě。

犹吾忧也。

gǒu liè dìng yǐ，

苟列定矣，

gǎn bù chéng mìng。

敢不承命。

hán jiǎn tuì yuē wú xìng ér dé qiú。

」韩简退曰：「吾幸而得囚。

rén xū，

」 壬戌，

zhàn yú hán yuán，

战于韩原，

jìn róng mǎ hái nìng ér zhǐ。

晋戎马还泞而止。

gōng hào qìng zhèng。

公号庆郑。

qìng zhèng yuē bì jiàn wéi bo，

庆郑曰：「愎谏违卜，

gù bài shì qiú，

固败是求，

yòu hé táo yān suì qù zhī。

又何逃焉？」遂去之。

liáng yóu mí yù hán jiǎn，

梁由靡御韩简，

guó shè wèi yòu，

虢射为右，

lù qín bó，

辂秦伯，

jiāng zhǐ zhī。

将止之。

zhèng yǐ jiù gōng wù zhī，

郑以救公误之，

suì shī qín bó。

遂失秦伯。

qín huò jìn hóu yǐ guī。

秦获晋侯以归。

jìn dài fū fǎn shǒu bá shě cóng zhī。

晋大夫反首拔舍从之。

qín bó shǐ cí yān，

秦伯使辞焉，

yuē èr sān zi hé qí qī yě guǎ rén zhī cóng jūn ér xī yě，

曰：「二三子何其戚也？寡人之从君而西也，

yì jìn zhī yāo mèng shì jiàn，

亦晋之妖梦是践，

qǐ gǎn yǐ zhì。

岂敢以至。

jìn dài fū sān bài qǐ shǒu yuē jūn lǚ hòu tǔ ér dài huáng tiān，

」晋大夫三拜稽首曰：「君履后土而戴皇天，

huáng tiān hòu tǔ shí wén jūn zhī yán，

皇天后土实闻君之言，

qún chén gǎn zài xià fēng。

群臣敢在下风。

mù jī wén jìn hóu jiāng zhì，

」 穆姬闻晋侯将至，

yǐ dà zi luò hóng yǔ nǚ jiǎn bì dēng tái ér lǚ xīn yān，

以大子荦、弘与女简、璧登台而履薪焉，

shǐ yǐ miǎn fú shuāi dié nì，

使以免服衰絰逆，

qiě gào yuē shàng tiān jiàng zāi，

且告曰：「上天降灾，

shǐ wǒ liǎng jūn fěi yǐ yù bó xiāng jiàn，

使我两君匪以玉帛相见，

ér yǐ xìng róng。

而以兴戎。

ruò jìn jūn cháo yǐ rù，

若晋君朝以入，

zé bì zǐ xī yǐ sǐ xī yǐ rù，

则婢子夕以死；夕以入，

zé cháo yǐ sǐ。

则朝以死。

wéi jūn cái zhī。

唯君裁之。

nǎi shě zhū líng tái。

」乃舍诸灵台。

dài fū qǐng yǐ rù。

大夫请以入。

gōng yuē huò jìn hóu，

公曰：「获晋侯，

yǐ hòu guī yě。

以厚归也。

jì ér sàng guī，

既而丧归，

yān yòng zhī dài fū qí hé yǒu yān qiě jìn rén qī yōu yǐ zhòng wǒ，

焉用之？大夫其何有焉？且晋人戚忧以重我，

tiān dì yǐ yào wǒ。

天地以要我。

bù tú jìn yōu，

不图晋忧，

zhòng qí nù yě wǒ shí wú yán，

重其怒也；我食吾言，

bèi tiān dì yě。

背天地也。

zhòng nù nán rèn，

重怒难任，

bèi tiān bù xiáng，

背天不祥，

bì guī jìn jūn。

必归晋君。

gōng zǐ zhí yuē bù rú shā zhī，

」公子絷曰：「不如杀之，

wú jù tè yān。

无聚慝焉。

zǐ sāng yuē guī zhī ér zhì qí dà zi，

」子桑曰：「归之而质其大子，

bì děi dà chéng。

必得大成。

jìn wèi kě miè ér shā qí jūn，

晋未可灭而杀其君，

zhǐ yǐ chéng è。

只以成恶。

qiě shǐ yì yǒu yán yuē wú shǐ huò，

且史佚有言曰：『无始祸，

wú hù luàn，

无怙乱，

wú zhòng nù。

无重怒。

zhòng nù nán rèn，

』重怒难任，

líng rén bù xiáng。

陵人不祥。

nǎi xǔ jìn píng。

」乃许晋平。

jìn hóu shǐ xì qǐ gào xiá lǚ yí shēng，

晋侯使郤乞告瑕吕饴甥，

qiě zhào zhī。

且召之。

zǐ jīn jiào zhī yán yuē cháo guó rén ér yǐ jūn mìng shǎng，

子金教之言曰：「朝国人而以君命赏，

qiě gào zhī yuē gū suī guī，

且告之曰：『孤虽归，

rǔ shè jì yǐ。

辱社稷矣。

qí bo èr yǔ yě。

其卜贰圉也。

zhòng jiē kū。

』」众皆哭。

jìn yú shì hū zuò yuán tián。

晋于是乎作爰田。

lǚ shēng yuē jūn wáng zhī bù xù，

吕甥曰：「君亡之不恤，

ér qún chén shì yōu，

而群臣是忧，

huì zhī zhì yě。

惠之至也。

jiāng ruò jūn hé zhòng yuē hé wéi ér kě duì yuē zhēng shàn yǐ fǔ rú zǐ，

将若君何？」众曰：「何为而可？」对曰：「征缮以辅孺子，

zhū hóu wén zhī，

诸侯闻之，

sàng jūn yǒu jūn，

丧君有君，

qún chén jí mù，

群臣辑睦，

jiǎ bīng yì duō，

甲兵益多，

hǎo wǒ zhě quàn，

好我者劝，

è wǒ zhě jù，

恶我者惧，

shù yǒu yì hū zhòng shuō。

庶有益乎！」众说。

jìn yú shì hū zuò zhōu bīng。

晋于是乎作州兵。

chū，

初，

jìn xiàn gōng shì jià bó jī yú qín，

晋献公筮嫁伯姬于秦，

yù guī mèi sān zhī kuí sān。

遇《归妹》三之《睽》三。

shǐ sū zhàn zhī yuē bù jí。

史苏占之曰：「不吉。

qí yáo yuē shì kuī yáng，

其繇曰：『士刲羊，

yì wú wáng yě。

亦无亡也。

nǚ chéng kuāng，

女承筐，

yì wú kuàng yě。

亦无贶也。

xī lín zé yán，

西邻责言，

bù kě cháng yě。

不可偿也。

guī mèi zhī kuí，

《归妹》之《睽》，

yóu wú xiāng yě。

犹无相也。

zhèn zhī lí，

』《震》之《离》，

yì lí zhī zhèn，

亦《离》之《震》，

wèi léi wèi huǒ。

为雷为火。

wèi yíng bài jī，

为嬴败姬，

chē shuō wèn qí fù，

车说问其輹，

huǒ fén qí qí，

火焚其旗，

bù lì xíng shī，

不利行师，

bài yú zōng qiū。

败于宗丘。

guī mèi kuí gū，

《归妹》《睽》孤，

kòu zhāng zhī hú，

寇张之弧，

zhí qí cóng gū，

侄其从姑，

liù nián qí bū，

六年其逋，

táo guī qí guó，

逃归其国，

ér qì qí jiā，

而弃其家，

míng nián qí sǐ yú gāo liáng zhī xū。

明年其死于高梁之虚。

jí huì gōng zài qín，

」及惠公在秦，

yuē xiān jūn ruò cóng shǐ sū zhī zhàn，

曰：「先君若从史苏之占，

wú bù jí cǐ fū。

吾不及此夫。

hán jiǎn shì，

」韩简侍，

yuē guī，

曰：「龟，

xiàng yě shì，

像也；筮，

shù yě。

数也。

wù shēng ér hòu yǒu xiàng，

物生而后有象，

xiàng ér hòu yǒu zī，

像而后有滋，

zī ér hòu yǒu shù。

滋而后有数。

xiān jūn zhī bài dé，

先君之败德，

nǎi kě shǔ hū shǐ sū shì zhàn，

乃可数乎？史苏是占，

wù cóng hé yì shī yuē xià mín zhī niè，

勿从何益？《诗》曰：『下民之孽，

fěi jiàng zì tiān，

匪降自天，

zǔn dá bèi zēng，

僔沓背憎，

zhí jìng yóu rén。

职竞由人。

zhèn yí bó zhī miào，

』」 震夷伯之庙，

zuì zhī yě，

罪之也，

yú shì zhǎn shì yǒu yǐn tè yān。

于是展氏有隐慝焉。

dōng，

冬，

sòng rén fá cáo，

宋人伐曹，

tǎo jiù yuàn yě。

讨旧怨也。

chǔ bài xú yú lóu lín，

楚败徐于娄林，

xú shì jiù yě。

徐恃救也。

shí yuè，

十月，

jìn yīn yí shēng huì qín bó，

晋阴饴甥会秦伯，

méng yú wáng chéng。

盟于王城。

qín bó yuē jìn guó hé hū duì yuē bù hé。

秦伯曰：「晋国和乎？」对曰：「不和。

xiǎo rén chǐ shī qí jūn ér dào sàng qí qīn，

小人耻失其君而悼丧其亲，

bù dàn zhēng shàn yǐ lì yǔ yě，

不惮征缮以立圉也，

yuē bì bào chóu，

曰：『必报仇，

níng shì róng dí。

宁事戎狄。

jūn zǐ ài qí jūn ér zhī qí zuì，

』君子爱其君而知其罪，

bù dàn zhēng shàn yǐ dài qín mìng，

不惮征缮以待秦命，

yuē bì bào dé，

曰：『必报德，

yǒu sǐ wú èr。

有死无二。

yǐ cǐ bù hé。

』以此不和。

qín bó yuē guó wèi jūn hé duì yuē xiǎo rén qī，

」秦伯曰：「国谓君何？」对曰：「小人戚，

wèi zhī bù miǎn。

谓之不免。

jūn zǐ shù，

君子恕，

yǐ wéi bì guī。

以为必归。

xiǎo rén yuē wǒ dú qín，

小人曰：『我毒秦，

qín qǐ guī jūn jūn zǐ yuē wǒ zhī zuì yǐ，

秦岂归君？』君子曰：『我知罪矣，

qín bì guī jūn。

秦必归君。

èr ér zhí zhī，

贰而执之，

fú ér shě zhī，

服而舍之，

dé mò hòu yān，

德莫厚焉，

xíng mò wēi yān。

刑莫威焉。

fú zhě huái dé，

服者怀德，

èr zhě wèi xíng。

贰者畏刑。

cǐ yī yì yě，

此一役也，

qín kě yǐ bà。

秦可以霸。

nà ér bù dìng，

纳而不定，

fèi ér bù lì，

废而不立，

yǐ dé wèi yuàn，

以德为怨，

qín bù qí rán。

秦不其然。

qín bó yuē shì wú xīn yě。

』」秦伯曰：「是吾心也。

gǎi guǎn jìn hóu，

」改馆晋侯，

kuì qī láo yān。

馈七牢焉。

é xī wèi qìng zhèng yuē hé xíng hū duì yuē xiàn jūn yú bài，

蛾析谓庆郑曰：「盍行乎？」对曰：「陷君于败，

bài ér bù sǐ，

败而不死，

yòu shǐ shī xíng，

又使失刑，

fēi rén chén yě。

非人臣也。

chén ér bù chén，

臣而不臣，

xíng jiāng yān rù shí yī yuè，

行将焉入？」十一月，

jìn hóu guī。

晋侯归。

dīng chǒu，

丁丑，

shā qìng zhèng ér hòu rù。

杀庆郑而后入。

　　 shì suì，

　　是岁，

jìn yòu jī，

晋又饥，

qín bó yòu xì zhī sù，

秦伯又饩之粟，

yuē wú yuàn qí jūn ér jīn qí mín。

曰：「吾怨其君而矜其民。

qiě wú wén táng shū zhī fēng yě，

且吾闻唐叔之封也，

jī zǐ yuē qí hòu bì dà。

箕子曰：『其后必大。

jìn qí yōng kě jì hū gū shù dé yān yǐ dài néng zhě。

』晋其庸可冀乎！姑树德焉以待能者。

yú shì qín shǐ zhēng jìn hé dōng，

」于是秦始征晋河东，

zhì guān sī yān。

置官司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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