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 七十列传 · 屈原贾生列传

司马迁 - [汉]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

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为『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屈平。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离骚者，犹离忧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屈平既绌，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惠王患之。乃令张仪详去秦，厚币委质事楚，曰：「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愿献商、于之地六百里。」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兴师伐秦。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淅，斩首八万，虏楚将屈丐，遂取楚之汉中地。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魏闻之，袭楚至邓。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

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屈平既疏，不复在位，使于齐，顾反，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怀王悔，追张仪不及。

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眛。

时秦昭王与楚婚，欲与怀王会。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奈何绝秦欢？」怀王卒行。入武关，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以求割地。怀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复之秦，竟死于秦而归葬。

长子顷襄王立，以其弟子兰为令尹。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

屈平既嫉之，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终无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人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佐，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祸也。《易》曰：「井泄不食，为我心恻，可以汲。王明，并受其福。」王之不明，岂足福哉？

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

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而至此？」屈原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蠖乎？」

乃作《怀沙》之赋。其辞曰：

「陶陶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怀永哀兮，汩徂南土。眴兮窈窈，孔静幽墨。冤结纡轸兮，离悯之长鞠；抚情效志兮，俯诎以自抑。

刓方以为圜兮，常度未替；易初本由兮，君子所鄙。章画职墨兮，前度未改；内直质重兮，大人所盛。巧匠不斫兮，孰察其揆正？玄文幽处兮，蒙谓之不章；离娄微睇兮，瞽以为无明。变白而为黑兮，倒上以为下。凤皇在笯兮，鸡雉翔舞。同糅玉石兮，一而相量。夫党人之鄙妒兮，羌不知吾所臧。

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怀瑾握瑜兮，穷不得余所示。邑犬群吠兮，吠所怪也；诽骏疑桀兮，固庸态也。文质疏内兮，众不知吾之异采；材朴委积兮，莫知余之所有。重仁袭义兮，谨厚以为丰；重华不可牾兮，孰知余之从容！迸固有不并兮，岂知其故也？汤禹久远兮，邈不可慕也。惩违改忿兮，抑心而自彊；离湣而不迁兮，愿志之有象。进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含忧虞哀兮，限之以大故。

乱曰：浩浩沅、湘兮，分流汨兮。修路幽拂兮，道远忽兮。曾吟恒悲兮，永叹慨兮。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谓兮。怀情抱质兮，独无匹兮。伯乐既殁兮，骥将焉程兮？人生禀命兮，各有所错兮。定心广志，馀何畏惧兮？曾伤爰哀，永叹喟兮。世溷不吾知，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兮，愿勿爱兮。明以告君子兮，吾将以为类兮。」

于是怀石遂自（投）［沈］汨罗以死。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

自屈原沈汨罗后百有馀年，汉有贾生，为长沙王太傅，过湘水，投书以吊屈原。

贾生名谊，雒阳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闻于郡中。吴廷尉为河南守，闻其秀才，召置门下，甚幸爱。孝文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常学事焉，乃徵为廷尉。廷尉乃言贾生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

是时贾生年二十馀，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诸生于是乃以为能，不及也。孝文帝说之，超迁，一岁中至太中大夫。

贾生以为汉兴至孝文二十馀年，天下和洽，而固当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悉草具其事仪法，色尚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谦让未遑也。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于是天子议以为贾生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短贾生曰：「雒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于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议，乃以贾生为长沙王太傅。

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以适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其辞曰：

共承嘉惠兮，俟罪长沙。侧闻屈原兮，自沈汨罗。造托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极兮，乃陨厥身。呜呼哀哉，逢时不祥！鸾凤伏窜兮，鸱枭翱翔：阘茸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谓伯夷贪兮，谓盗蹠廉；莫邪为顿兮，铅刀为铦。于嗟嚜嚜兮，生之无故！斡弃周鼎兮宝康瓠，腾驾罢牛兮骖蹇驴，骥垂两耳兮服盐车。章甫荐屦兮，渐不可久；嗟苦先生兮，独离此咎！

讯曰：已矣，国其莫我知，独堙郁兮其谁语？凤漂漂其高遰兮，夫固自缩而远去。袭九渊之神龙兮，沕深潜以自珍。弥融爚以隐处兮，夫岂从蚁与蛭螾？所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骐骥可得系羁兮，岂云异夫犬羊！般纷纷其离此尤兮，亦夫子之辜也！瞝九州而相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凤皇翔于千仞之上兮，览德德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微）［徵］兮，摇增翮逝而去之。彼寻常之污渎兮，岂能容吞舟之鱼！横江湖之鳣鲟兮，固将制于蚁蝼。

贾生为长沙王太傅三年，有鸮飞入贾生舍，止于坐隅。楚人命鸮曰「服」。贾生既以适居长沙，长沙卑湿，自以为寿不得长，伤悼之，乃为赋以自广。其辞曰：

单阏之岁兮，四月孟夏，庚子日施兮，服集予舍，止于坐隅，貌甚闲暇。异物来集兮，私怪其故，发书占之兮，筴言其度。曰「野鸟入处兮，主人将去」。请问于服兮：「予去何之？吉乎告我，凶言其菑。淹数之度兮，语予其期。」服乃叹息，举首奋翼，口不能言，请对以意。

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兮，变化而嬗。沕穆无穷兮，胡可胜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彼吴彊大兮，夫差以败；越栖会稽兮，句践霸世。斯游遂成兮，卒被五刑；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夫祸之与福兮，何异纠纆。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水激则旱兮，矢激则远。万物回薄兮，振荡相转。云蒸雨降兮，错缪相纷。大专盘物兮，坱轧无垠。天不可与虑兮，道不可与谋。迟数有命兮，恶识其时？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小知自私兮，贱彼贵我；通人大观兮，物无不可。贪夫徇财兮，烈士徇名；夸者死权兮，品庶冯生。述迫之徒兮，或趋西东；大人不曲兮，亿变齐同。拘士系俗兮，攌如囚拘；至人遗物兮，独与道俱。众人或或兮，好恶积意；真人淡漠兮，独与道息。释知遗形兮，超然自丧；寥廓忽荒兮，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兮，得坻则止；纵躯委命兮，不私与己。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澹乎若深渊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细故遰葪兮，何足以疑！

后岁馀，贾生徵见。孝文帝方受釐，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居顷之，拜贾生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文帝之少子，爱，而好书，故令贾生傅之。

文帝复封淮南厉王子四人皆为列侯。贾生谏，以为患之兴自此起矣。贾生数上疏，言诸侯或连数郡，非古之制，可稍削之。文帝不听。

居数年，怀王骑，堕马而死，无后。贾生自伤为傅无状，哭泣岁馀，亦死。贾生之死时年三十三矣。及孝文崩，孝武皇帝立，举贾生之孙二人至郡守，而贾嘉最好学，世其家，与余通书。至孝昭时，列为九卿。

太史公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观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读服乌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史记 · 七十列传 · 屈原贾生列传 翻译文

屈原名平，与楚国的王族同姓。他曾担任楚怀王的左徒。见闻广博，记忆力很强，通晓治理国家的道理，熟习外交应对辞令。对内与怀王谋划商议国事，发号施令；对外接待宾客，应酬诸侯。怀王很信任他。上官大夫和他官位相等，想争得怀王的宠幸，心里嫉妒屈原的才能。怀王让屈原制订法令，屈原起草尚未定稿，上官大夫见了想要更改它，屈原不同意，他就在怀王面前谗毁屈原说：「大王叫屈原制订法令，大家没有不知道的，每一项法令发出，屈原就夸耀自己的功劳说：除了我，没有人能做的。」怀王很生气，就疏远了屈原。

屈原痛心怀王不能听信忠言，明辨是非，被谗言和谄媚之辞蒙蔽了聪明才智，让邪恶的小人危害公正的人，端方正直的君子则不为朝廷所容，所以忧愁苦闷，写下了《离骚》。「离骚」，就是离忧的意思。天是人类的原始，父母是人的根本。人处于困境就会追念本原，所以到了极其劳苦疲倦的时候，没有不叫天的；遇到病痛或忧伤的时候，没有不叫父母的。屈原行为正直，竭尽自己的忠诚和智慧来辅助君主，谗邪的小人来离间他，可以说到了困境了。诚信却被怀疑，忠实却被诽谤，能够没有怨恨吗？屈原之所以写《离骚》，就是由怨恨引起的。《国风》虽然多写男女爱情，但不过分。《小雅》虽然多讥讽指责，但并不宣扬作乱。像《离骚》，可以说是兼有二者的特点了。它对远古称道帝喾，近世称述齐桓公，中古称述商汤和周武王，用来讽刺当时的政事。阐明道德的广阔崇高，国家治乱兴亡的道理，无不完全表现出来。他的文笔简约，词意精微，他的志趣高洁，行为廉正。文章说到的虽然细小，但意义却非常重大，列举的事例虽然浅近，但含义却十分深远。由于志趣高洁，所以文章中多用香花芳草作比喻，由于行为廉正，所以到死也不为奸邪势力所容。他独自远离污泥浊水之中，像蝉脱壳一样摆脱浊秽，浮游在尘世之外，不受浊世的玷辱，保持皎洁的品质，出污泥而不染。可以推断，屈原的志向，即使和日月争辉，也是可以的。

屈原已被罢免。后来秦国准备攻打齐国，齐国和楚国结成合纵联盟互相亲善。秦惠王对此担忧。就派张仪假装脱离秦国，用厚礼和信物呈献给楚王，对怀王说：「秦国非常憎恨齐国，齐国与楚国却合纵相亲，如果楚国确实能和齐国绝交，秦国愿意献上商、于之间的六百里土地。」楚怀王起了贪心，信任了张仪，就和齐国绝交，然后派使者到秦国接受土地。张仪抵赖说：「我和楚王约定的衹是六里，没有听说过六百里。」楚国使者愤怒地离开秦国，回去报告怀王。怀王发怒，大规模出动军队去讨伐秦国。秦国发兵反击，在丹水和淅水一带大破楚军，杀了八万人，俘虏了楚国的大将屈匄，于是夺取了楚国的汉中一带。怀王又发动全国的兵力，深入秦地攻打秦国，交战于蓝田。魏国听到这一情况，袭击楚国一直打到邓地。楚军恐惧，从秦国撤退。齐国终于因为怀恨楚国，不来援救，楚国处境极端困窘。第二年，秦国割汉中之地与楚国讲和。楚王说：「我不愿得到土地，衹希望得到张仪就甘心了。」张仪听说后，就说：「用一个张仪来抵当汉中地方，我请求到楚国去。」到了楚国，他又用丰厚的礼品贿赂当权的大臣靳尚，通过他在怀王宠姬郑袖面前编造了一套谎话。怀王竟然听信郑袖，又放走了张仪。这时屈原已被疏远，不在朝中任职，出使在齐国，回来后，劝谏怀王说：「为什么不杀张仪？」怀王很后悔，派人追张仪，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各国诸侯联合攻打楚国，大败楚军，杀了楚国将领唐昧。这时秦昭王与楚国通婚，要求和怀王会面。怀王想去，屈原说：「秦国是虎狼一样的国家，不可信任，不如不去。」怀王的小儿子子兰劝怀王去，说：「怎么可以断绝和秦国的友好关系！」怀王终于前往。一进入武关，秦国的伏兵就截断了他的后路，于是扣留怀王，强求割让土地。怀王很愤怒，不听秦国的要挟。他逃往赵国，赵国不肯接纳。衹好又到秦国，最后死在秦国，尸体运回楚国安葬。

怀王的长子顷襄王即位，任用他的弟弟子兰为令尹。楚国人都抱怨子兰，因为他劝怀王入秦而最终未能回来。屈原也为此怨恨子兰，虽然流放在外，仍然眷恋着楚国，心里挂念着怀王，念念不忘返回朝廷。他希望国君总有一天醒悟，世俗总有一天改变。屈原关怀君王，想振兴国家，而且反覆考虑这一问题，在他每一篇作品中，都再三表现出来。然而终于无可奈何，所以不能够返回朝廷。由此可以看出怀王始终没有觉悟啊。

国君无论愚笨或明智、贤明或昏庸，没有不想求得忠臣来为自己服务，选拔贤才来辅助自己的。然而国破家亡的事接连发生，而圣明君主治理好国家的多少世代也没有出现，这是因为所谓忠臣并不忠，所谓贤臣并不贤。怀王因为不明白忠臣的职分，所以在内被郑袖所迷惑，在外被张仪所欺骗，疏远屈原而信任上官大夫和令尹子兰，军队被挫败，土地被削减，失去了六个郡，自己也被扣留死在秦国，为天下人所耻笑。这是不了解人的祸害。《易经》说：「井淘乾净了，还没有人喝井里的水，使我心里难过，因为井水是供人汲取饮用的。君王贤明，天下人都能得福。」君王不贤明，难道还谈得上福吗！令尹子兰得知屈原怨恨他，非常愤怒，终于让上官大夫在顷襄王面前说屈原的坏话。顷襄王发怒，就放逐了屈原。

屈原到了江滨，披散头发，在水泽边一面走，一面吟咏着。脸色憔悴，身体乾瘦。渔父看见他，便问道：「您不是三闾大夫吗？为什么来到这儿？」屈原说：「整个世界都是混浊的，衹有我一人清白；众人都沉醉，衹有我一人清醒。因此被放逐。」渔父说：「圣人，不受外界事物的束缚，而能够随着世俗变化。整个世界都混浊，为什么不随大流而且推波助澜呢？众人都沉醉，为什么不吃点酒糟，喝点薄酒？为什么要怀抱美玉一般的品质，却使自己被放逐呢？」屈原说：「我听说，刚洗过头的一定要弹去帽上的灰沙，刚洗过澡的一定要抖掉衣上的尘土。谁能让自己清白的身躯，蒙受外物的污染呢？宁可投入长流的大江而葬身于江鱼的腹中。又哪能使自己高洁的品质，去蒙受世俗的尘垢呢？」于是他写了《怀沙》赋。因此抱着石头，就自投汨罗江而死。

屈原死了以后，楚国有宋玉、唐勒、景差等人，都爱好文学，而以善作赋被人称赞。但他们都效法屈原辞令委婉含蓄的一面，始终不敢直言进谏。在这以后，楚国一天天削弱，几十年后，终于被秦国灭掉。自从屈原自沉汨罗江后一百多年，汉代有个贾谊，担任长沙王的太傅。路过湘水时，写了文章来凭吊屈原。

贾生名叫贾谊，是洛阳人。在十八岁时就因诵读诗书会写文章而闻名当地。吴廷尉担任河南郡守时，听说贾谊才学优异，就把他召到衙门任职，并非常器重。汉文帝刚即位时，听说河南郡守吴公政绩卓著，为全国第一，而且和李斯同乡，又曾向李斯学习过，于是就征召他担任廷尉。吴廷尉就推荐贾谊年轻有才，能精通诸子百家的学问。这样，汉文帝就征召贾谊，让他担任博士之职。

当时贾谊二十有馀，在博士中最为年轻。每次文帝下令让博士们讨论一些问题，那些年长的老先生们都无话可说，而贾谊却能一一回答，人人都觉得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博士们都认为贾生才能杰出，无与伦比。汉文帝也非常喜欢他，对他破格提拔，一年之内就升任太中大夫。

贾谊认为从西汉建立到汉文帝时已有二十多年了，天下太平，正是应该改正历法、变易服色、订立制度、决定官名、振兴礼乐的时候，于是他草拟了各种仪法，崇尚黄色，遵用五行之说，创设官名，完全改变了秦朝的旧法。汉文帝刚刚即位，谦虚退让而来不及实行。但此后各项法令的更改，以及诸侯必须到封地去上任等事，这都是贾谊的主张。于是汉文帝就和大臣们商议，想提拔贾谊担任公卿之职。而绛侯周勃、灌婴、东阳侯、冯敬这些人都嫉妒他，就诽谤贾谊说：「这个洛阳人，年纪轻而学识浅，衹想独揽大权，把政事弄得一团糟。」此后，汉文帝于是就疏远了贾谊，不再采纳他的意见，任命他为长沙王太傅。

贾谊向文帝告辞之后，前往长沙赴任，他听说长沙地势低洼，气候潮湿，自认为寿命不会很长，又是因为被贬至此，内心非常不愉快。在渡湘水的时候，写下一篇辞赋来凭吊屈原，赋文这样说：

我恭奉天子诏命，带罪来到长沙任职。曾听说过屈原啊，是自沉汨罗江而长逝。今天我来到湘江边上，托江水来敬吊先生的英灵。遭遇纷乱无常的社会，才逼得您自杀失去生命。啊呀，太令人悲伤啦！正赶上那不幸的年代。鸾凤潜伏隐藏，鸱枭却自在翱翔。不才之人尊贵显赫，阿谀奉承之辈得志猖狂；圣贤都不能顺随行事啊，方正的人反屈居下位。世人竟称伯夷贪婪，盗跖廉洁；莫邪宝剑太钝，铅刀反而是利刃。唉呀呀！先生您真是太不幸了，平白遭此横祸！丢弃了周代传国的无价鼎，反把破瓠当奇货。驾着疲惫的老牛和跛驴，却让骏马垂着两耳拉盐车。好端端的礼帽当鞋垫，这样的日子怎能长？哎呀，真苦了屈先生，唯您遭受这飞来祸！

尾声：算了吧！既然国人不了解我，抑郁不快又能和谁诉说？凤凰高飞远离去，本应如此自引退。效法神龙隐渊底，深藏避祸自爱惜。韬光晦迹来隐处，岂能与蚂蚁、水蛭、蚯蚓为邻居？圣人品德最可贵，远离浊世而自隐匿。若是良马可拴系，怎说异于犬羊类！世态纷乱遭此祸，先生自己也有责。游历九州任择君，何必对故都恋恋不捨？凤凰飞翔千仞上，看到有德之君才下来栖止。一旦发现危险兆，振翅高飞远离去。狭小污浊的小水坑，怎能容得下吞舟大鱼？横绝江湖的大鱼，最终还要受制于蝼蚁。

贾谊在担任长沙王太傅的第三年，一次有一支鸮鸟飞进他的住宅，停在了座位旁边。楚国人把鸮叫做「服」。贾谊原来就是因被贬来到长沙，而长沙又地势低洼，气候潮湿，所以自认为寿命不长，悲痛伤感，就写下了一篇赋来自我安慰。赋文写道：

丁卯年四月初夏，庚子日太阳西斜的时分，有一支猫头鹰飞进我的住所，它在座位旁边停下，样子是那样的自在安闲。奇怪之鸟进我家，私下疑怪是为啥。打开卦书来占卜，上面载有这样的话，「野鸟飞入住舍呀，主人将会离开家」。请问鵩鸟啊，「我离开这里将去何方？是吉，就请告我；是凶，也请告我是什么祸殃。生死迟速有定数啊，请把期限对我说端详。」鵩鸟听罢长叹息，抬头振翅已会意。鵩嘴巴不能说话，请以意相示自推度。

天地万物长变化，本来无有终止时。如涡流旋转，反复循环。外形内气转化相续，演变如蝉蜕化一般。其道理深微无穷，言语哪能说得周遍。祸当中傍倚着福，福当中也埋藏着祸。忧和喜同聚一起，吉和凶同在一个领域。当年吴国是何等的强大，但吴王夫差却以此而败亡。越国败处会稽，勾践以此称霸于世。李斯游秦顺利成功，却终于遭受五刑。傅说原为一刑徒，后来却成武丁相。祸对于福来说，与绳索互相缠绕有什么不同？天命无法详解说，谁能预知它的究竟？水成激流来势猛，箭遇强力射得远。万物循环往复长激荡，运动之中相互起变化。云升雨降多反复，错综变幻何纷繁。天地运转造万物，漫无边际何浩瀚。天道高深不可预测，凡人思虑难以谋算。生死的迟早都由命，谁能知其到来时？

何况天地为巨炉，自然本为司炉工。阴阳运转是炉炭，世间万物皆为铜。其中聚散或生灭，哪有常规可寻踪？错综复杂多变化，未曾见过有极终。成人亦为偶然事，不足珍爱慕长生。纵然死去化异物，又何足忧虑心胆惊！小智之人顾自己，鄙薄外物重己身。通人达观何大度，死生祸福无不宜。贪夫为财赔性命，烈士为名忘死生。喜好虚名者为权势而死，平民百姓又怕死贪生。而被名利所诱惑、被贫贱所逼迫的人，为了钻营而奔走西东。而道德修养极高的人，不被物欲所屈服，对千百万化的事物等量齐观。愚夫被俗累羁绊，拘束得如囚徒一般。有至德的人能遗世弃俗，衹与大道同存在。天下众人迷惑不解，爱憎之情积满胸臆。有真德的人恬淡无为，独和大道同生息。捨弃智慧忘形骸，超然物外不知有己。在那空旷恍惚的境界里，和大道一起共翱翔。乘着流水任意行，碰上小洲就停止。将身躯托付给命运，不把它看作私有之体。活着如同寄于世，死了是长休息。内心宁静就如无波的深渊，浮游就如不系缆绳的小舟。不因活着重已命，修养空灵之性不拘泥。至德之人无俗累，乐天知命复何忧！鸡毛蒜皮区区小事，哪里值得忧虑生疑！

一年多之后，贾谊被召回京城拜见皇帝。当时汉文帝正坐在宣室，接受神的降福保佑。因文帝有感于鬼神之事，就向贾谊询问鬼神的本原。贾谊也就乘机周详地讲述了所以会有鬼神之事的种种情形。到半夜时分，文帝已听得很入神，不知不觉地在座席上总往贾谊身边移动。听完之后，文帝慨叹道：「我好长时间没见贾谊了，自认为能超过他，现在看来还是不如他。」过了不久，文帝任命贾谊为粱怀王太傅。粱怀王是汉文帝的小儿子，受文帝宠爱，又喜欢读书，因此才让贾谊当他老师。

汉文帝又封淮南厉王的四个儿子都为列候。贾谊劝谏，认为国家祸患的兴起就要从这里开始了。贾谊又多次上疏皇帝，说有的诸侯封地太多，甚至多达几郡之地，和古代的制度不符，应该逐渐削弱他们的势力，但是汉文帝不肯听从。

几年之后，粱怀王因骑马不慎，从马上掉下来摔死了，没有留下后代。贾谊认为这是自己作太傅没有尽到责任，非常伤心，哭泣了一年多，也死去了。死的时候年仅三十三岁。后来汉文帝去世，汉武帝即位，提拔贾谊的两个孙子任郡守。其中贾嘉最为好学，继承了贾谊的家业，曾和我有过书信往来。到汉昭帝时，他担任九卿之职。

太史公说：我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为他的志向不能实现而悲伤。到长沙，经过屈原自沉的地方，未尝不流下眼泪，追怀他的为人。看到贾谊凭吊他的文章，文中又责怪屈原如果凭他的才能去游说诸侯，哪个国家不会容纳，却自己选择了这样的道路！读了《鵩鸟赋》，把生和死等同看待，把弃官和得官等闲视之，这又使我感到茫茫然失落什么了。

史记 · 七十列传 · 屈原贾生列传 拼音版/注音版

shǐ jì qī shí liè zhuàn qū yuán jiǎ shēng liè zhuàn。

史记 · 七十列传 · 屈原贾生列传 。

sī mǎ qiān。

司马迁。

qū yuán zhě，

屈原者，

míng píng，

名平，

chǔ zhī tóng xìng yě。

楚之同姓也。

wèi chǔ huái wáng zuǒ tú。

为楚怀王左徒。

bó wén qiáng zhì，

博闻强志，

míng yú zhì luàn，

明于治乱，

xián yú cí lìng。

娴于辞令。

rù zé yǔ wáng tú yì guó shì，

入则与王图议国事，

yǐ chū hào lìng chū zé jiē yù bīn kè，

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

yìng duì zhū hóu。

应对诸侯。

wáng shén rèn zhī。

王甚任之。

shàng guān dài fū yǔ zhī tóng liè，

上官大夫与之同列，

zhēng chǒng ér xīn hài qí néng。

争宠而心害其能。

huái wáng shǐ qū yuán zào wèi xiàn lìng，

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

qū píng shǔ cǎo gǎo wèi dìng。

屈平属草稿未定。

shàng guān dài fū jiàn ér yù duó zhī，

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

qū píng bù yǔ。

屈平不与。

yīn chán zhī yuē wáng shǐ qū píng wèi lìng，

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

zhòng mò bù zhī，

众莫不知，

měi yī lìng chū，

每一令出，

píng fá qí gōng，

平伐其功，

yuē yǐ wéi fēi wǒ mò néng wéi yě。

（曰）以为『非我莫能为』也。

wáng nù ér shū qū píng。

」王怒而疏屈平。

qū píng jí wáng tīng zhī bù cōng yě，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

chán chǎn zhī bì míng yě，

谗谄之蔽明也，

xié qū zhī hài gōng yě，

邪曲之害公也，

fāng zhèng zhī bù róng yě，

方正之不容也，

gù yōu chóu yōu sī ér zuò lí sāo。

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

lí sāo zhě，

离骚者，

yóu lí yōu yě。

犹离忧也。

fū tiān zhě，

夫天者，

rén zhī shǐ yě fù mǔ zhě，

人之始也；父母者，

rén zhī běn yě。

人之本也。

rén qióng zé fǎn běn，

人穷则反本，

gù láo kǔ juàn jí，

故劳苦倦极，

wèi cháng bù hū tiān yě jí tòng cǎn dá，

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

wèi cháng bù hū fù mǔ yě。

未尝不呼父母也。

qū píng zhèng dào zhí xíng，

屈平正道直行，

jié zhōng jìn zhì yǐ shì qí jūn，

竭忠尽智以事其君，

chán rén jiān zhī，

谗人间之，

kě wèi qióng yǐ。

可谓穷矣。

xìn ér jiàn yí，

信而见疑，

zhōng ér bèi bàng，

忠而被谤，

néng wú yuàn hū qū píng zhī zuò lí sāo，

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

gài zì yuàn shēng yě。

盖自怨生也。

guó fēng hào sè ér bù yín，

《国风》好色而不淫，

xiǎo yǎ yuàn fěi ér bù luàn。

《小雅》怨诽而不乱。

ruò lí sāo zhě，

若《离骚》者，

kě wèi jiān zhī yǐ。

可谓兼之矣。

shàng chēng dì kù，

上称帝喾，

xià dào qí huán，

下道齐桓，

zhōng shù tāng wǔ，

中述汤武，

yǐ cì shì shì。

以刺世事。

míng dào dé zhī guǎng chóng，

明道德之广崇，

zhì luàn zhī tiáo guàn，

治乱之条贯，

mí bù bì jiàn。

靡不毕见。

qí wén yuē，

其文约，

qí cí wēi，

其辞微，

qí zhì jié，

其志洁，

qí xíng lián。

其行廉。

qí chēng wén xiǎo ér qí zhǐ jí dà，

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

jǔ lèi ěr ér jiàn yì yuǎn。

举类迩而见义远。

qí zhì jié，

其志洁，

gù qí chēng wù fāng qí xíng lián，

故其称物芳；其行廉，

gù sǐ ér bù róng。

故死而不容。

zì shū zhuó nào wū ní zhī zhōng，

自疏濯淖污泥之中，

chán tuì yú zhuó huì，

蝉蜕于浊秽，

yǐ fú yóu chén āi zhī wài，

以浮游尘埃之外，

bù huò shì zhī zī gòu，

不获世之滋垢，

jiào rán niè ér bù zǐ zhě yě。

皭然泥而不滓者也。

tuī cǐ zhì yě，

推此志也，

suī yǔ rì yuè zhēng guāng kě yě。

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qū píng jì chù，

屈平既绌，

qí hòu qín yù fá qí。

其后秦欲伐齐。

qí yǔ chǔ cóng qīn，

齐与楚从亲，

huì wáng huàn zhī。

惠王患之。

nǎi lìng zhāng yí xiáng qù qín，

乃令张仪详去秦，

hòu bì wěi zhì shì chǔ，

厚币委质事楚，

yuē qín shén zēng qí，

曰：「秦甚憎齐，

qí yǔ chǔ cóng qīn。

齐与楚从亲。

chǔ chéng néng jué qí，

楚诚能绝齐，

qín yuàn xiàn shāng yú zhī dì liù bǎi lǐ。

秦愿献商、于之地六百里。

chǔ huái wáng tān ér xìn zhāng yí，

」楚怀王贪而信张仪，

suì jué qí，

遂绝齐，

shǐ shǐ rú qín shòu dì。

使使如秦受地。

zhāng yí zhà zhī yuē yí yǔ wáng yuē liù lǐ，

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

bù wén liù bǎi lǐ。

不闻六百里。

chǔ shǐ nù qù，

」楚使怒去，

guī gào huái wáng。

归告怀王。

huái wáng nù，

怀王怒，

dà xīng shī fá qín。

大兴师伐秦。

qín fā bīng jī zhī，

秦发兵击之，

dà pò chǔ shī yú dān xī，

大破楚师于丹、淅，

zhǎn shǒu bā wàn，

斩首八万，

lǔ chǔ jiāng qū gài，

虏楚将屈丐，

suì qǔ chǔ zhī hàn zhōng dì。

遂取楚之汉中地。

huái wáng nǎi xī fā guó zhōng bīng yǐ shēn rù jī qín，

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

zhàn yú lán tián。

战于蓝田。

wèi wén zhī，

魏闻之，

xí chǔ zhì dèng。

袭楚至邓。

chǔ bīng jù，

楚兵惧，

zì qín guī。

自秦归。

ér qí jìng nù bù jiù chǔ，

而齐竟怒不救楚，

chǔ dà kùn。

楚大困。

míng nián，

明年，

qín gē hàn zhōng dì yǔ chǔ yǐ hé。

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

chǔ wáng yuē bù yuàn de dì，

楚王曰：「不愿得地，

yuàn dé zhāng yí ér gān xīn yān。

愿得张仪而甘心焉。

zhāng yí wén，

」张仪闻，

nǎi yuē yǐ yī yí ér dāng hàn zhōng dì，

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

chén qǐng wǎng rú chǔ。

臣请往如楚。

rú chǔ，

」如楚，

yòu yīn hòu bì yòng shì zhě chén jìn shàng，

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

ér shè guǐ biàn yú huái wáng zhī chǒng jī zhèng xiù。

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

huái wáng jìng tīng zhèng xiù，

怀王竟听郑袖，

fù shì qù zhāng yí。

复释去张仪。

shì shí qū píng jì shū，

是时屈平既疏，

bù fù zài wèi，

不复在位，

shǐ yú qí，

使于齐，

gù fǎn，

顾反，

jiàn huái wáng yuē hé bù shā zhāng yí huái wáng huǐ，

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怀王悔，

zhuī zhāng yí bù jí。

追张仪不及。

qí hòu zhū hóu gòng jī chǔ，

其后诸侯共击楚，

dà pò zhī，

大破之，

shā qí jiāng táng mèi。

杀其将唐眛。

shí qín zhāo wáng yǔ chǔ hūn，

时秦昭王与楚婚，

yù yǔ huái wáng huì。

欲与怀王会。

huái wáng yù xíng，

怀王欲行，

qū píng yuē qín hǔ láng zhī guó，

屈平曰：「秦虎狼之国，

bù kě xìn，

不可信，

bù rú wú xíng。

不如毋行。

huái wáng zhì zǐ zi lán quàn wáng xíng nài hé jué qín huān huái wáng zú xíng。

」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奈何绝秦欢？」怀王卒行。

rù wǔ guān，

入武关，

qín fú bīng jué qí hòu，

秦伏兵绝其后，

yīn liú huái wáng，

因留怀王，

yǐ qiú gē dì。

以求割地。

huái wáng nù，

怀王怒，

bù tīng。

不听。

wáng zǒu zhào，

亡走赵，

zhào bù nèi。

赵不内。

fù zhī qín，

复之秦，

jìng sǐ yú qín ér guī zàng。

竟死于秦而归葬。

zhǎng zǐ qǐng xiāng wáng lì，

长子顷襄王立，

yǐ qí dì zǐ lán wèi lìng yǐn。

以其弟子兰为令尹。

chǔ rén jì jiù zi lán yǐ quàn huái wáng rù qín ér bù fǎn yě。

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

qū píng jì jí zhī，

屈平既嫉之，

suī fàng liú，

虽放流，

juàn gù chǔ guó，

眷顾楚国，

xì xīn huái wáng，

系心怀王，

bù wàng yù fǎn，

不忘欲反，

jì xìng jūn zhī yī wù，

冀幸君之一悟，

sú zhī yī gǎi yě。

俗之一改也。

qí cún jūn xīng guó ér yù fǎn fù zhī，

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

yī piān zhī zhōng sān zhì zhì yān。

一篇之中三致志焉。

rán zhōng wú kě nài hé，

然终无可奈何，

gù bù kě yǐ fǎn，

故不可以反，

zú yǐ cǐ jiàn huái wáng zhī zhōng bù wù yě。

卒以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

rén jūn wú yú zhì xián bù xiào，

人君无愚智贤不肖，

mò bù yù qiú zhōng yǐ zì wèi，

莫不欲求忠以自为，

jǔ xián yǐ zì zuǒ，

举贤以自佐，

rán wáng guó pò jiā xiāng suí shǔ，

然亡国破家相随属，

ér shèng jūn zhì guó lěi shì ér bú jiàn zhě，

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

qí suǒ wèi zhōng zhě bù zhōng，

其所谓忠者不忠，

ér suǒ wèi xián zhě bù xián yě。

而所谓贤者不贤也。

huái wáng yǐ bù zhī zhōng chén zhī fēn，

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

gù nèi huò yú zhèng xiù，

故内惑于郑袖，

wài qī yú zhāng yí，

外欺于张仪，

shū qū píng ér xìn shàng guān dài fū lìng yǐn zi lán。

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

bīng cuò dì xuē，

兵挫地削，

wáng qí liù jùn，

亡其六郡，

shēn kè sǐ yú qín，

身客死于秦，

wèi tiān xià xiào。

为天下笑。

cǐ bù zhī rén zhī huò yě。

此不知人之祸也。

yì yuē jǐng xiè bù shí，

《易》曰：「井泄不食，

wèi wǒ xīn cè，

为我心恻，

kě yǐ jí。

可以汲。

wáng míng，

王明，

bìng shòu qí fú。

并受其福。

wáng zhī bù míng，

」王之不明，

qǐ zú fú zāi lìng yǐn zi lán wén zhī dà nù，

岂足福哉？ 令尹子兰闻之大怒，

zú shǐ shàng guān dài fū duǎn qū yuán yú qǐng xiāng wáng，

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

qǐng xiāng wáng nù ér qiān zhī。

顷襄王怒而迁之。

qū yuán zhì yú jiāng bīn，

屈原至于江滨，

bèi fā xíng yín zé pàn。

被发行吟泽畔。

yán sè qiáo cuì，

颜色憔悴，

xíng róng kū gǎo。

形容枯槁。

yú fù jiàn ér wèn zhī yuē zi fēi sān lǘ dài fū yú hé gù ér zhì cǐ qū yuán yuē jǔ shì hún zhuó ér wǒ dú qīng，

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而至此？」屈原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

zhòng rén jiē zuì ér wǒ dú xǐng，

众人皆醉而我独醒，

shì yǐ jiàn fàng。

是以见放。

yú fù yuē fū shèng rén zhě，

」渔父曰：「夫圣人者，

bù níng zhì yú wù ér néng yǔ shì tuī yí。

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jǔ shì hún zhuó，

举世混浊，

hé bù suí qí liú ér yáng qí bō zhòng rén jiē zuì，

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

hé bù bù qí zāo ér chuài qí lí hé gù huái jǐn wò yú ér zì lìng jiàn fàng wèi qū yuán yuē wú wén zhī，

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屈原曰：「吾闻之，

xīn mù zhě bì dàn guān，

新沐者必弹冠，

xīn yù zhě bì zhèn yī，

新浴者必振衣，

rén yòu shuí néng yǐ shēn zhī chá chá，

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

shòu wù zhī wèn wèn zhě hū níng fù cháng liú ér zàng hū jiāng yú fù zhōng ěr，

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

yòu ān néng yǐ hào hào zhī bái ér méng shì sú zhī wēn huò hū nǎi zuò huái shā zhī fù。

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蠖乎？」 乃作《怀沙》之赋。

qí cí yuē táo táo mèng xià xī，

其辞曰： 「陶陶孟夏兮，

cǎo mù mǎng mǎng。

草木莽莽。

shāng huái yǒng āi xī，

伤怀永哀兮，

gǔ cú nán tǔ。

汩徂南土。

xuàn xī yǎo yǎo，

眴兮窈窈，

kǒng jìng yōu mò。

孔静幽墨。

yuān jié yū zhěn xī，

冤结纡轸兮，

lí mǐn zhī zhǎng jū fǔ qíng xiào zhì xī，

离悯之长鞠；抚情效志兮，

fǔ qū yǐ zì yì。

俯诎以自抑。

wán fāng yǐ wéi huán xī，

刓方以为圜兮，

cháng dù wèi tì yì chū běn yóu xī，

常度未替；易初本由兮，

jūn zǐ suǒ bǐ。

君子所鄙。

zhāng huà zhí mò xī，

章画职墨兮，

qián dù wèi gǎi nèi zhí zhì zhòng xī，

前度未改；内直质重兮，

dà rén suǒ shèng。

大人所盛。

qiǎo jiàng bù zhuó xī，

巧匠不斫兮，

shú chá qí kuí zhèng xuán wén yōu chù xī，

孰察其揆正？玄文幽处兮，

méng wèi zhī bù zhāng lí lóu wēi dì xī，

蒙谓之不章；离娄微睇兮，

gǔ yǐ wéi wú míng。

瞽以为无明。

biàn bái ér wèi hēi xī，

变白而为黑兮，

dào shàng yǐ wéi xià。

倒上以为下。

fèng huáng zài nú xī，

凤皇在笯兮，

jī zhì xiáng wǔ。

鸡雉翔舞。

tóng róu yù shí xī，

同糅玉石兮，

yī ér xiāng liàng。

一而相量。

fū dǎng rén zhī bǐ dù xī，

夫党人之鄙妒兮，

qiāng bù zhī wú suǒ zāng。

羌不知吾所臧。

rèn zhòng zài shèng xī，

任重载盛兮，

xiàn zhì ér bù jì huái jǐn wò yú xī，

陷滞而不济；怀瑾握瑜兮，

qióng bù dé yú suǒ shì。

穷不得余所示。

yì quǎn qún fèi xī，

邑犬群吠兮，

fèi suǒ guài yě fěi jùn yí jié xī，

吠所怪也；诽骏疑桀兮，

gù yōng tài yě。

固庸态也。

wén zhì shū nèi xī，

文质疏内兮，

zhòng bù zhī wú zhī yì cǎi cái pǔ wěi jī xī，

众不知吾之异采；材朴委积兮，

mò zhī yú zhī suǒ yǒu。

莫知余之所有。

zhòng rén xí yì xī，

重仁袭义兮，

jǐn hòu yǐ wéi fēng zhòng huá bù kě wǔ xī，

谨厚以为丰；重华不可牾兮，

shú zhī yú zhī cóng róng bèng gù yǒu bù bìng xī，

孰知余之从容！迸固有不并兮，

qǐ zhī qí gù yě tāng yǔ jiǔ yuǎn xī，

岂知其故也？汤禹久远兮，

miǎo bù kě mù yě。

邈不可慕也。

chéng wéi gǎi fèn xī，

惩违改忿兮，

yì xīn ér zì jiàng lí mǐn ér bù qiān xī，

抑心而自彊；离湣而不迁兮，

yuàn zhì zhī yǒu xiàng。

愿志之有象。

jìn lù běi cì xī，

进路北次兮，

rì mèi mèi qí jiāng mù hán yōu yú āi xī，

日昧昧其将暮；含忧虞哀兮，

xiàn zhī yǐ dà gù。

限之以大故。

luàn yuē hào hào yuán xiāng xī，

乱曰：浩浩沅、湘兮，

fēn liú mì xī。

分流汨兮。

xiū lù yōu fú xī，

修路幽拂兮，

dào yuǎn hū xī。

道远忽兮。

céng yín héng bēi xī，

曾吟恒悲兮，

yǒng tàn kǎi xī。

永叹慨兮。

shì jì mò wú zhī xī，

世既莫吾知兮，

rén xīn bù kě wèi xī。

人心不可谓兮。

huái qíng bào zhì xī，

怀情抱质兮，

dú wú pǐ xī。

独无匹兮。

bó lè jì mò xī，

伯乐既殁兮，

jì jiāng yān chéng xī rén shēng bǐng mìng xī，

骥将焉程兮？人生禀命兮，

gè yǒu suǒ cuò xī。

各有所错兮。

dìng xīn guǎng zhì，

定心广志，

yú hé wèi jù xī céng shāng yuán āi，

馀何畏惧兮？曾伤爰哀，

yǒng tàn kuì xī。

永叹喟兮。

shì hùn bù wú zhī，

世溷不吾知，

xīn bù kě wèi xī。

心不可谓兮。

zhī sǐ bù kě ràng xī，

知死不可让兮，

yuàn wù ài xī。

愿勿爱兮。

míng yǐ gào jūn zǐ xī，

明以告君子兮，

wú jiāng yǐ wéi lèi xī。

吾将以为类兮。

yú shì huái shí suì zì tóu shěn mì luó yǐ sǐ。

」 于是怀石遂自（投）［沈］汨罗以死。

qū yuán jì sǐ zhī hòu，

屈原既死之后，

chǔ yǒu sòng yù táng lēi jǐng chà zhī tú zhě，

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

jiē hǎo cí ér yǐ fù jiàn chēng rán jiē zǔ qū yuán zhī cóng róng cí lìng，

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

zhōng mò gǎn zhí jiàn。

终莫敢直谏。

qí hòu chǔ rì yǐ xuē，

其后楚日以削，

shù shí nián jìng wèi qín suǒ miè。

数十年竟为秦所灭。

zì qū yuán shěn mì luó hòu bǎi yǒu yú nián，

自屈原沈汨罗后百有馀年，

hàn yǒu jiǎ shēng，

汉有贾生，

wèi cháng shā wáng tài fù，

为长沙王太傅，

guò xiāng shuǐ，

过湘水，

tóu shū yǐ diào qū yuán。

投书以吊屈原。

jiǎ shēng míng yì，

贾生名谊，

luò yáng rén yě。

雒阳人也。

nián shí bā，

年十八，

yǐ néng sòng shī shǔ shū wén yú jùn zhōng。

以能诵诗属书闻于郡中。

wú tíng wèi wèi hé nán shǒu，

吴廷尉为河南守，

wén qí xiù cái，

闻其秀才，

zhào zhì mén xià，

召置门下，

shén xìng ài。

甚幸爱。

xiào wén huáng dì chū lì，

孝文皇帝初立，

wén hé nán shǒu wú gōng zhì píng wèi tiān xià dì yī，

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

gù yǔ lǐ sī tóng yì ér cháng xué shì yān，

故与李斯同邑而常学事焉，

nǎi zhēng wèi tíng wèi。

乃徵为廷尉。

tíng wèi nǎi yán jiǎ shēng nián shào，

廷尉乃言贾生年少，

pō tōng zhū zǐ bǎi jiā zhī shū。

颇通诸子百家之书。

wén dì zhào yǐ wéi bó shì。

文帝召以为博士。

shì shí jiǎ shēng nián èr shí yú，

是时贾生年二十馀，

zuì wéi shǎo。

最为少。

měi zhào lìng yì xià，

每诏令议下，

zhū lǎo xiān shēng bù néng yán，

诸老先生不能言，

jiǎ shēng jǐn wèi zhī duì，

贾生尽为之对，

rén rén gè rú qí yì suǒ yù chū。

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

zhū shēng yú shì nǎi yǐ wéi néng，

诸生于是乃以为能，

bù jí yě。

不及也。

xiào wén dì shuō zhī，

孝文帝说之，

chāo qiān，

超迁，

yī suì zhōng zhì tài zhōng dài fū。

一岁中至太中大夫。

jiǎ shēng yǐ wéi hàn xìng zhì xiào wén èr shí yú nián，

贾生以为汉兴至孝文二十馀年，

tiān xià hé qià，

天下和洽，

ér gù dāng gǎi zhēng shuò，

而固当改正朔，

yì fú sè，

易服色，

fǎ zhì dù，

法制度，

dìng guān míng，

定官名，

xìng lǐ yuè，

兴礼乐，

nǎi xī cǎo jù qí shì yí fǎ，

乃悉草具其事仪法，

sè shàng huáng，

色尚黄，

shù yòng wǔ，

数用五，

wèi guān míng，

为官名，

xī gèng qín zhī fǎ。

悉更秦之法。

xiào wén dì chū jí wèi，

孝文帝初即位，

qiān ràng wèi huáng yě。

谦让未遑也。

zhū lǜ lìng suǒ gēng dìng，

诸律令所更定，

jí liè hóu xī jiù guó，

及列侯悉就国，

qí shuō jiē zì jiǎ shēng fà zhī。

其说皆自贾生发之。

yú shì tiān zǐ yì yǐ wéi jiǎ shēng rèn gōng qīng zhī wèi。

于是天子议以为贾生任公卿之位。

jiàng guàn dōng yáng hóu féng jìng zhī shǔ jǐn hài zhī，

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

nǎi duǎn jiǎ shēng yuē luò yáng zhī rén，

乃短贾生曰：「雒阳之人，

nián shào chū xué，

年少初学，

zhuān yù shàn quán，

专欲擅权，

fēn luàn zhū shì。

纷乱诸事。

yú shì tiān zǐ hòu yì shū zhī，

」于是天子后亦疏之，

bù yòng qí yì，

不用其议，

nǎi yǐ jiǎ shēng wèi cháng shā wáng tài fù。

乃以贾生为长沙王太傅。

jiǎ shēng jì cí wǎng xíng，

贾生既辞往行，

wén cháng shā bēi shī，

闻长沙卑湿，

zì yǐ shòu bù dé zhǎng，

自以寿不得长，

yòu yǐ shì qù，

又以适去，

yì bù zì dé。

意不自得。

jí dù xiāng shuǐ，

及渡湘水，

wèi fù yǐ diào qū yuán。

为赋以吊屈原。

qí cí yuē gòng chéng jiā huì xī，

其辞曰： 共承嘉惠兮，

qí zuì cháng shā。

俟罪长沙。

cè wén qū yuán xī，

侧闻屈原兮，

zì shěn mì luó。

自沈汨罗。

zào tuō xiāng liú xī，

造托湘流兮，

jìng diào xiān shēng。

敬吊先生。

zāo shì wǎng jí xī，

遭世罔极兮，

nǎi yǔn jué shēn。

乃陨厥身。

wū hū āi zāi，

呜呼哀哉，

féng shí bù xiáng luán fèng fú cuàn xī，

逢时不祥！鸾凤伏窜兮，

chī xiāo áo xiáng tà róng zūn xiǎn xī，

鸱枭翱翔：阘茸尊显兮，

chán yú dé zhì xián shèng nì yè xī，

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

fāng zhèng dào zhí。

方正倒植。

shì wèi bó yí tān xī，

世谓伯夷贪兮，

wèi dào zhí lián mò yé wèi dùn xī，

谓盗蹠廉；莫邪为顿兮，

qiān dāo wèi xiān。

铅刀为铦。

yú jiē me me xī，

于嗟嚜嚜兮，

shēng zhī wú gù wò qì zhōu dǐng xī bǎo kāng hù，

生之无故！斡弃周鼎兮宝康瓠，

téng jià bà niú xī cān jiǎn lǘ，

腾驾罢牛兮骖蹇驴，

jì chuí liǎng ěr xī fú yán chē。

骥垂两耳兮服盐车。

zhāng fǔ jiàn jù xī，

章甫荐屦兮，

jiàn bù kě jiǔ jiē kǔ xiān shēng xī，

渐不可久；嗟苦先生兮，

dú lí cǐ jiù xùn yuē yǐ yǐ，

独离此咎！ 讯曰：已矣，

guó qí mò wǒ zhī，

国其莫我知，

dú yīn yù xī qí shuí yǔ fèng piāo piāo qí gāo dì xī，

独堙郁兮其谁语？凤漂漂其高遰兮，

fū gù zì suō ér yuǎn qù。

夫固自缩而远去。

xí jiǔ yuān zhī shén lóng xī，

袭九渊之神龙兮，

mì shēn qián yǐ zì zhēn。

沕深潜以自珍。

mí róng yuè yǐ yǐn chǔ xī，

弥融爚以隐处兮，

fū qǐ cóng yǐ yǔ zhì yǐn suǒ guì shèng rén zhī shén dé xī，

夫岂从蚁与蛭螾？所贵圣人之神德兮，

yuǎn zhuó shì ér zì cáng。

远浊世而自藏。

shǐ qí jì kě dé xì jī xī，

使骐骥可得系羁兮，

qǐ yún yì fū quǎn yáng bān fēn fēn qí lí cǐ yóu xī，

岂云异夫犬羊！般纷纷其离此尤兮，

yì fū zǐ zhī gū yě chī jiǔ zhōu ér xiāng jūn xī，

亦夫子之辜也！瞝九州而相君兮，

hé bì huái cǐ dōu yě fèng huáng xiáng yú qiān rèn zhī shàng xī，

何必怀此都也？凤皇翔于千仞之上兮，

lǎn dé dé ér xià zhī jiàn xì dé zhī xiǎn wēi zhēng xī，

览德德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微）［徵］兮，

yáo zēng hé shì ér qù zhī。

摇增翮逝而去之。

bǐ xún cháng zhī wū dú xī，

彼寻常之污渎兮，

qǐ néng róng tūn zhōu zhī yú héng jiāng hú zhī zhān xún xī，

岂能容吞舟之鱼！横江湖之鳣鲟兮，

gù jiāng zhì yú yǐ lóu。

固将制于蚁蝼。

jiǎ shēng wèi cháng shā wáng tài fù sān nián，

贾生为长沙王太傅三年，

yǒu xiāo fēi rù jiǎ shēng shě，

有鸮飞入贾生舍，

zhǐ yú zuò yú。

止于坐隅。

chǔ rén mìng xiāo yuē fú。

楚人命鸮曰「服」。

jiǎ shēng jì yǐ shì jū cháng shā，

贾生既以适居长沙，

cháng shā bēi shī，

长沙卑湿，

zì yǐ wéi shòu bù dé zhǎng，

自以为寿不得长，

shāng dào zhī，

伤悼之，

nǎi wèi fù yǐ zì guǎng。

乃为赋以自广。

qí cí yuē dān è zhī suì xī，

其辞曰： 单阏之岁兮，

sì yuè mèng xià，

四月孟夏，

gēng zǐ rì shī xī，

庚子日施兮，

fú jí yǔ shě，

服集予舍，

zhǐ yú zuò yú，

止于坐隅，

mào shén xián xiá。

貌甚闲暇。

yì wù lái jí xī，

异物来集兮，

sī guài qí gù，

私怪其故，

fā shū zhàn zhī xī，

发书占之兮，

cè yán qí dù。

筴言其度。

yuē yě niǎo rù chù xī，

曰「野鸟入处兮，

zhǔ rén jiāng qù。

主人将去」。

qǐng wèn yú fú xī yǔ qù hé zhī jí hū gào wǒ，

请问于服兮：「予去何之？吉乎告我，

xiōng yán qí zāi。

凶言其菑。

yān shù zhī dù xī，

淹数之度兮，

yǔ yǔ qí qī。

语予其期。

fú nǎi tàn xī，

」服乃叹息，

jǔ shǒu fèn yì，

举首奋翼，

kǒu bù néng yán，

口不能言，

qǐng duì yǐ yì。

请对以意。

wàn wù biàn huà xī，

万物变化兮，

gù wú xiū xī。

固无休息。

wò liú ér qiān xī，

斡流而迁兮，

huò tuī ér hái。

或推而还。

xíng qì zhuǎn xù xī，

形气转续兮，

biàn huà ér shàn。

变化而嬗。

mì mù wú qióng xī，

沕穆无穷兮，

hú kě shèng yán huò xī fú suǒ yǐ，

胡可胜言！祸兮福所倚，

fú xī huò suǒ fú yōu xǐ jù mén xī，

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

jí xiōng tóng yù。

吉凶同域。

bǐ wú jiàng dà xī，

彼吴彊大兮，

fū chāi yǐ bài yuè qī kuài jī xī，

夫差以败；越栖会稽兮，

jù jiàn bà shì。

句践霸世。

sī yóu suì chéng xī，

斯游遂成兮，

zú bèi wǔ xíng fù shuō xū mí xī，

卒被五刑；傅说胥靡兮，

nǎi xiāng wǔ dīng。

乃相武丁。

fū huò zhī yǔ fú xī，

夫祸之与福兮，

hé yì jiū mò。

何异纠纆。

mìng bù kě shuō xī，

命不可说兮，

shú zhī qí jí shuǐ jī zé hàn xī，

孰知其极？水激则旱兮，

shǐ jī zé yuǎn。

矢激则远。

wàn wù huí báo xī，

万物回薄兮，

zhèn dàng xiāng zhuǎn。

振荡相转。

yún zhēng yǔ jiàng xī，

云蒸雨降兮，

cuò móu xiāng fēn。

错缪相纷。

dà zhuān pán wù xī，

大专盘物兮，

yǎng yà wú yín。

坱轧无垠。

tiān bù kě yǔ lǜ xī，

天不可与虑兮，

dào bù kě yǔ móu。

道不可与谋。

chí shù yǒu mìng xī，

迟数有命兮，

è shí qí shí qiě fú tiān dì wèi lú xī，

恶识其时？ 且夫天地为炉兮，

zào huà wéi gōng yīn yáng wèi tàn xī，

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

wàn wù wèi tóng。

万物为铜。

hé sàn xiāo xī xī，

合散消息兮，

ān yǒu cháng zé qiān biàn wàn huà xī，

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

wèi shǐ yǒu jí。

未始有极。

hū rán wéi rén xī，

忽然为人兮，

hé zú kòng tuán huà wéi yì wù xī，

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

yòu hé zú huàn xiǎo zhī zì sī xī，

又何足患！小知自私兮，

jiàn bǐ guì wǒ tōng rén dà guān xī，

贱彼贵我；通人大观兮，

wù wú bù kě。

物无不可。

tān fū xùn cái xī，

贪夫徇财兮，

liè shì xùn míng kuā zhě sǐ quán xī，

烈士徇名；夸者死权兮，

pǐn shù píng shēng。

品庶冯生。

shù pò zhī tú xī，

述迫之徒兮，

huò qū xī dōng dà rén bù qū xī，

或趋西东；大人不曲兮，

yì biàn qí tóng。

亿变齐同。

jū shì xì sú xī，

拘士系俗兮，

huǎn rú qiú jū zhì rén yí wù xī，

攌如囚拘；至人遗物兮，

dú yǔ dào jù。

独与道俱。

zhòng rén huò huò xī，

众人或或兮，

hào wù jī yì zhēn rén dàn mò xī，

好恶积意；真人淡漠兮，

dú yǔ dào xī。

独与道息。

shì zhī yí xíng xī，

释知遗形兮，

chāo rán zì sàng liáo kuò hū huāng xī，

超然自丧；寥廓忽荒兮，

yǔ dào áo xiáng。

与道翱翔。

chéng liú zé shì xī，

乘流则逝兮，

dé chí zé zhǐ zòng qū wěi mìng xī，

得坻则止；纵躯委命兮，

bù sī yǔ jǐ。

不私与己。

qí shēng ruò fú xī，

其生若浮兮，

qí sǐ ruò xiū dàn hū ruò shēn yuān zhī jìng，

其死若休；澹乎若深渊之静，

fàn hū ruò bù xì zhī zhōu。

泛乎若不系之舟。

bù yǐ shēng gù zì bǎo xī，

不以生故自宝兮，

yǎng kōng ér fú dé rén wú lèi xī，

养空而浮；德人无累兮，

zhī mìng bù yōu。

知命不忧。

xì gù dì jì xī，

细故遰葪兮，

hé zú yǐ yí hòu suì yú，

何足以疑！ 后岁馀，

jiǎ shēng zhēng jiàn。

贾生徵见。

xiào wén dì fāng shòu lí，

孝文帝方受釐，

zuò xuān shì。

坐宣室。

shàng yīn gǎn guǐ shén shì，

上因感鬼神事，

ér wèn guǐ shén zhī běn。

而问鬼神之本。

jiǎ shēng yīn jù dào suǒ yǐ rán zhī zhuàng。

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

zhì yè bàn，

至夜半，

wén dì qián xí。

文帝前席。

jì bà，

既罢，

yuē wú jiǔ bú jiàn jiǎ shēng，

曰：「吾久不见贾生，

zì yǐ wéi guò zhī，

自以为过之，

jīn bù jí yě。

今不及也。

jū qǐng zhī，

」居顷之，

bài jiǎ shēng wèi liáng huái wáng tài fù。

拜贾生为梁怀王太傅。

liáng huái wáng，

梁怀王，

wén dì zhī shǎo zǐ，

文帝之少子，

ài，

爱，

ér hǎo shū，

而好书，

gù lìng jiǎ shēng fù zhī。

故令贾生傅之。

wén dì fù fēng huái nán lì wáng zǐ sì rén jiē wèi liè hóu。

文帝复封淮南厉王子四人皆为列侯。

jiǎ shēng jiàn，

贾生谏，

yǐ wéi huàn zhī xìng zì cǐ qǐ yǐ。

以为患之兴自此起矣。

jiǎ shēng shù shàng shū，

贾生数上疏，

yán zhū hóu huò lián shù jùn，

言诸侯或连数郡，

fēi gǔ zhī zhì，

非古之制，

kě shāo xuē zhī。

可稍削之。

wén dì bù tīng。

文帝不听。

jū shù nián，

居数年，

huái wáng qí，

怀王骑，

duò mǎ ér sǐ，

堕马而死，

wú hòu。

无后。

jiǎ shēng zì shāng wèi fù wú zhuàng，

贾生自伤为傅无状，

kū qì suì yú，

哭泣岁馀，

yì sǐ。

亦死。

jiǎ shēng zhī sǐ shí nián sān shí sān yǐ。

贾生之死时年三十三矣。

jí xiào wén bēng，

及孝文崩，

xiào wǔ huáng dì lì，

孝武皇帝立，

jǔ jiǎ shēng zhī sūn èr rén zhì jùn shǒu，

举贾生之孙二人至郡守，

ér jiǎ jiā zuì hào xué，

而贾嘉最好学，

shì qí jiā，

世其家，

yǔ yú tōng shū。

与余通书。

zhì xiào zhāo shí，

至孝昭时，

liè wéi jiǔ qīng。

列为九卿。

tài shǐ gōng yuē yú dú lí sāo tiān wèn zhāo hún āi yǐng，

太史公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

bēi qí zhì。

悲其志。

shì cháng shā，

适长沙，

guān qū yuán suǒ zì chén yuān，

观屈原所自沉渊，

wèi cháng bù chuí tì，

未尝不垂涕，

xiǎng jiàn qí wéi rén。

想见其为人。

jí jiàn jiǎ shēng diào zhī，

及见贾生吊之，

yòu guài qū yuán yǐ bǐ qí cái，

又怪屈原以彼其材，

yóu zhū hóu，

游诸侯，

hé guó bù róng，

何国不容，

ér zì lìng ruò shì。

而自令若是。

dú fú wū fù，

读服乌赋，

tóng sǐ shēng，

同死生，

qīng qù jiù，

轻去就，

yòu shuǎng rán zì shī yǐ。

又爽然自失矣。

史记 · 七十列传 · 屈原贾生列传 注释

博闻强志：见闻广博，记忆力强。

娴：熟习。

任：信任。

同列：同在朝班，即同事。

害：妒忌。

属：写作。

伐：自我夸耀。

疏：疏远。

疾：怨恨

聪：听觉灵敏，此处指明辨是非。

幽思：苦闷深思。

离忧：遭受忧愁。离，通「罹」（lí），遭受。

穷：走投无路

反本：追念根本。反，同「返」。

疾：疾病

惨怛：忧伤，悲痛。

事：侍奉

间：挑拨离间。

《国风》：《诗经》的组成部分之一，由各地的民间歌谣所组成，有十五国风，一百六十篇。

《小雅》：亦《诗经》的组成部分之一。大部分是西周后期和东周初期贵族宴会的乐歌，小部分是批评当时朝政过失或抒发怨愤的民间歌谣。

上：上古。喾（kù）下：近世。

以：表目的。刺：指责。

明：阐明

条贯：条文

靡：没有。毕：全，都见：同「现」。

约：简约。

举类迩：指《离骚》所称引的都是眼前习见的事例。迩：近。

自疏：自己主动疏远，这里指不放松对自己的严格要求。疏：疏远

濯（zhuó）淖（nào）：洗涤污垢。此处以喻超脱世俗。濯淖：脏水

蝉蜕：蝉蜕之壳，此处以喻解脱。

滋：混浊，污黑。

皭（jiào，叫）然：洁白的样子。

绌：通「黜」。贬斥，废退。

从亲：指山东六国团结起来，结成联盟，共同抗秦。

详：通「佯」。假装。

厚币：丰厚的礼品。币：古人用作礼物的丝织品，泛指用作礼品的玉、帛等物。委质：谓人臣拜见人君时，屈膝而委体于地。引申为归顺、臣服。质：指形体。一说「质」通「贽」，指初次拜见尊长时所送的礼物；「委质」也引申为归顺、臣服。

如：往……；到……。

甘心：称心，快意。

当：抵押。

用事者：当权的人。

顾反：等到返回时，反，同「返」。下「入秦而不反」、「不忘欲反」等句之「反」同此。

毋行：不去为好。毋：无，不。

稚子：幼子。

卒：最终。内：同「纳」。接纳。

史记 · 七十列传 · 屈原贾生列传 评析

《屈原贾生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出自《史记卷八十四·屈原贾生列传第二十四》。该篇是屈原、贾谊两个人的传记，他们虽然不是同时代人，但是二人的遭遇有不少共同之处。他们都是才高气盛，又都是因忠被贬，在政治上都不得志，在文学上又都成就卓著。所以，司马迁才把他们同列于一篇。

史记 · 七十列传 · 屈原贾生列传 赏析

《屈原贾生列传》是屈原、贾谊两个人的传记，他们虽然不是同时代人，但是二人的遭遇有不少共同之处。他们都是才高气盛，又都是因忠被贬，在政治上都不得志，在文学上又都成就卓著。所以，司马迁才把他们同列于一篇。

对于屈原，作者先写他的才能之高。他「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但也因此深受上官大夫的嫉妒。上官大夫进谗言使怀王疏远屈原。屈原被贬之后，作者极力表现他忠君爱国的一腔热血和满怀赤诚，「屈平既嫉之，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但屈原最终也没能使怀王觉悟，反因此得罪了令尹子兰，惨遭放逐。

屈原被放逐之后，作者重点写了他的死。上不能为国尽忠效力，下不能躬耕垄亩，归隐田园，「举世混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是一种伟大的、难得的孤独，唯有坚强者方能如此，唯有高尚者方能如此。所以屈原才表示：「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常流而葬乎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蠼乎！」就这样，屈原怀抱沙石，沉江而死，实现了自己「伏清白以死直」（《离骚》）的诺言，其正直刚烈堪称千古之冠。

司马迁对贾谊，则首先表现其才华过人，「是时贾生二十馀，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诸生以为能，不及也」。汉文帝也非常欣赏他，一年之中破格提拔他为太中大夫。接着贾谊又提出了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行礼乐等革新主张，但却遭到了周勃等老臣们的反对，他们攻击贾谊「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而汉文帝又是这班老臣们所拥立，登位不久，权力未稳，也衹有依从而已。所以就把贾谊贬到长沙，任长沙王太傅。

贾谊到长沙之后，作者重点写其郁郁不快的情怀，而在表现时，又大多借贾谊自己的辞赋来直接抒发，如其《吊屈原赋》云：「斡弃周鼎兮宝康瓠，腾驾罢牛兮骖蹇驴，骥垂两耳兮服盐车。章甫荐屦兮，渐不可久。嗟苦先生兮，独离此咎！」这哪里是独吊屈原，贾谊亦何尝不是如此，不然的话，他又怎能年纪轻轻就忧郁而死呢？

本文最大的特点是作者笔端饱含感情，行文幽抑哀惋。正如作者所云：「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观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可见作者是在这种悲慨的感情中写下本篇的，并将此情寄之笔端。而司马迁自己也同样是才高气盛，因忠而遭受不幸，所以他表面上写屈原、贾谊，实际上也在写他自己，他在《报任安书》中写道：「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诗三百篇》大氐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也正是由于作者把自己悲愤不平之感倾注在本传上，才使得本篇有了不同于其他人物传记的特色，这就是一边叙事，一边议论抒情。如本传开头两个自然段是叙事，但讲到屈原被疏之后，作者忍耐不住开始一大段议论抒情，对屈原人格，对《离骚》精神的评论，都是非常准确的，如「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这可以说是切中肯綮之语。

另外，本篇在写作上确实又继承了《离骚》的抒情传统，正如清人陈刘熙载所云：「学《离骚》得其情者太史公，得其辞者为司马长卿。」又云：「太史公文，兼括六艺百家之旨。第论其恻怛之情，抑扬之致，则得之于《诗三百篇》及《离骚》者居多。」（《艺概·文概》）而纵观本篇，更是如此。

史记 · 七十列传 · 屈原贾生列传 辑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