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 七十列传 · 魏豹彭越列传

司马迁 - [汉]

魏豹者，故魏诸公子也。其兄魏咎，故魏时封为宁陵君。秦灭魏，迁咎为家人。陈胜之起王也，咎往从之。陈王使魏人周市徇魏地，魏地已下，欲相与立周市为魏王。周市曰：“天下昏乱，忠臣乃见。今天下共畔秦，其义必立魏王后乃可。”齐、赵使车各五十乘，立周市为魏王。市辞不受，迎魏咎于陈。五反，陈王乃遣立咎为魏王。

章邯已破陈王，乃进兵击魏王于临济。魏王乃使周市出请救于齐、楚。齐、楚遣项它、田巴将兵随市救魏。章邯遂击破杀周市等军，围临济。咎为其民约降。约定，咎自烧杀。

魏豹亡走楚。楚怀王予魏豹数千人，复徇魏地。项羽已破秦，降章邯。豹下魏二十余城，立豹为魏王。豹引精兵从项羽入关。汉元年，项羽封诸侯，欲有梁地，乃徙魏王豹于河东，都平阳，为西魏王。

汉王还定三秦，渡临晋，魏王豹以国属焉，遂从击楚于彭城。汉败，还至荥阳，豹请归视亲病，至国，即绝河津畔汉。汉王闻魏豹反，方东忧楚，未及击，谓郦生曰：“缓颊往说魏豹，能下之，吾以万户封若。”郦生说豹。豹谢曰：“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耳。今汉王慢而侮人，骂詈诸侯群臣如骂奴耳，非有上下礼节也，吾不忍复见也。”于是汉王遣韩信击虏豹于河东，传诣荥阳，以豹国为郡。汉王令豹守荥阳。楚围之急，周苛遂杀魏豹。

彭越者，昌邑人也，字仲。常渔钜野泽中，为群盗。陈胜、项梁之起，少年或谓越曰：“诸豪桀相立畔秦，仲可以来，亦效之。”彭越曰：“两龙方斗，且待之。”

居岁余，泽间少年相聚百余人，往从彭越，曰：“请仲为长。”越谢曰：“臣不原与诸君。”少年彊请，乃许。与期旦日日出会，后期者斩。旦日日出，十余人后，后者至日中。于是越谢曰：“臣老，诸君彊以为长。今期而多后，不可尽诛，诛最后者一人。”令校长斩之。皆笑曰：“何至是？请后不敢。”于是越乃引一人斩之，设坛祭，乃令徒属。徒属皆大惊，畏越，莫敢仰视。乃行略地，收诸侯散卒，得千余人。

沛公之从砀北击昌邑，彭越助之。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彭越亦将其众居钜野中，收魏散卒。项籍入关，王诸侯，还归，彭越众万余人毋所属。汉元年秋，齐王田荣畔项王，乃使人赐彭越将军印，使下济阴以击楚。楚命萧公角将兵击越，越大破楚军。汉王二年春，与魏王豹及诸侯东击楚，彭越将其兵三万余人归汉于外黄。汉王曰：“彭将军收魏地得十余城，欲急立魏后。今西魏王豹亦魏王咎从弟也，真魏后。”乃拜彭越为魏相国，擅将其兵，略定梁地。

汉王之败彭城解而西也，彭越皆复亡其所下城，独将其兵北居河上。汉王三年，彭越常往来为汉游兵，击楚，绝其后粮于梁地。汉四年冬，项王与汉王相距荥阳，彭越攻下睢阳、外黄十七城。项王闻之，乃使曹咎守成皋，自东收彭越所下城邑，皆复为楚。越将其兵北走谷城。汉五年秋，项王之南走阳夏，彭越复下昌邑旁二十余城，得谷十余万斛，以给汉王食。

汉王败，使使召彭越并力击楚。越曰：“魏地初定，尚畏楚，未可去。”汉王追楚，为项籍所败固陵。乃谓留侯曰：“诸侯兵不从，为之柰何？”留侯曰：“齐王信之立，非君王之意，信亦不自坚。彭越本定梁地，功多，始君王以魏豹故，拜彭越为魏相国。今豹死毋后，且越亦欲王，而君王不蚤定。与此两国约：即胜楚，睢阳以北至谷城，皆以王彭相国；从陈以东傅海，与齐王信。齐王信家在楚，此其意欲复得故邑。君王能出捐此地许二人，二人今可致；即不能，事未可知也。”于是汉王乃发使使彭越，如留侯策。使者至，彭越乃悉引兵会垓下，遂破楚。项籍已死。春，立彭越为梁王，都定陶。

六年，朝陈。九年，十年，皆来朝长安。

十年秋，陈豨反代地，高帝自往击，至邯郸，征兵梁王。梁王称病，使将将兵诣邯郸。高帝怒，使人让梁王。梁王恐，欲自往谢。其将扈辄曰：“王始不往，见让而往，往则为禽矣。不如遂发兵反。”梁王不听，称病。梁王怒其太仆，欲斩之。太仆亡走汉，告梁王与扈辄谋反。于是上使使掩梁王，梁王不觉，捕梁王，囚之雒阳。有司治反形己具，请论如法。上赦以为庶人，传处蜀青衣。西至郑，逢吕后从长安来，欲之雒阳，道见彭王。彭王为吕后泣涕，自言无罪，原处故昌邑。吕后许诺，与俱东至雒阳。吕后白上曰：“彭王壮士，今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妾谨与俱来。”于是吕后乃令其舍人彭越复谋反。廷尉王恬开奏请族之。上乃可，遂夷越宗族，国除。

太史公曰：魏豹、彭越虽故贱，然已席卷千里，南面称孤，喋血乘胜日有闻矣。怀畔逆之意，及败，不死而虏囚，身被刑戮，何哉？中材已上且羞其行，况王者乎！彼无异故，智略绝人，独患无身耳。得摄尺寸之柄，其云蒸龙变，欲有所会其度，以故幽囚而不辞云。

魏咎兄弟，因时而王。豹后属楚，其国遂亡。仲起昌邑，归汉外黄。往来声援，再续军粮。征兵不往，菹醢何伤。

史记 · 七十列传 · 魏豹彭越列传 翻译文

魏豹，原是六国时魏国的公子。他的哥哥叫魏咎，原来魏国时被封为宁陵君。秦国灭亡魏国，就把他放逐外地废作平民百姓。陈胜起义称王，魏咎前往追随他。陈王派魏国人周市带兵夺取魏国的土地，魏地被攻占后，大家互相商量，想要拥立周市为魏王，周市说：“天下混乱，忠臣才能显现出来。现在天下都背叛秦国，从道义上讲，一定要拥立魏王的后代才可以。”齐国、赵国各派战车五十辆，协助周市做魏王。周市辞谢不肯接受，却到陈国迎接魏咎。往返五次，陈王才答应把魏咎放回去立为魏王。

章邯打败陈王不久，于是进兵临济攻击魏王，魏王派周市到齐国、楚国请求救兵。齐、楚派遣项它、田巴带领着军队跟随周市援救魏国。章邯竟然击败了援军，杀死了周市，包围了临济。魏咎为了他的百姓身家性命的安全，提出降服的条件。谈判成功，魏咎就自焚而死。

魏豹逃往楚国，楚怀王给了魏豹几千人马，回去夺取魏地。这时项羽已经打败了秦军，降服了章邯。魏豹接连攻克了二十多座城池。项羽就封魏豹做了魏王。魏豹率领着精锐部队跟着项羽入关了。汉元年，项羽分封诸侯，自己打算占有梁地，就把魏王豹迁往河东，建都平阳，封为西魏王。

汉王回师平定了三秦，从临晋率兵横渡黄河，魏豹就把整个国家归属汉王，于是跟随着汉王攻打彭城。汉王战败，回师荥阳，魏豹请假回家探望老人病情，回国后，就马上断绝了黄河渡口，背叛了汉王。汉王虽然听到魏豹反叛的消息，可是正在忧虑东边的楚国，来不及攻打他，就对郦生说：“你去替我婉言劝说魏豹，如果能说服他，我就封你为万户侯。”郦生就前去游说魏豹。魏豹婉转地拒绝说：“人生一世是非常短促的，就象日影透过墙壁的空隙那样迅速。如今汉王对人傲慢而侮辱，责骂诸侯群臣如同责骂奴仆一样，一点也没有上下的礼节，我没法忍耐着去见他。”于是汉王派韩信去攻打魏豹，在河东俘虏了魏豹，让他坐着驿站的车子押送到荥阳，把魏豹原有的国土改制为郡。汉王命令魏豹驻守荥阳。当楚军围攻紧的时候，周苛就把魏豹杀了。

彭越，是昌邑人，别号彭仲。常在钜野湖泽中打鱼，伙同一帮人做强盗。陈胜、项梁揭竿而起，有的年轻人就对彭越说：“很多豪杰都争相树起旗号，背叛秦朝，你可以站出来，咱们也效仿他们那样干。”彭越说：“现在两条龙刚刚搏斗，还是等一等吧。”

过了一年多，泽中年轻人聚集了一百多，前去追随彭越，说：“请你做我们的首领。”彭越拒绝说：“我不愿和你们一块干。”年轻人们执意请求，才答应了。跟他们约好明天太阳出来集合，迟到的人杀头。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迟到的有十多人，最后一个人直到中午才来。当时，彭越很抱歉地说：“我老了，你们执意要我当首领。现在，约定好的时间而有很多人迟到，不能都杀头，只杀最后来的一个人。”命令校长杀掉他。大家都笑着说：“何必这样呢，今后不敢再迟到就是了。”于是彭越就拉过最后到的那个人杀了。设置土坛，用人头祭奠，号令所属众人。众人都大为震惊，害怕彭越，没有谁敢抬头看他。于是就带领大家出发夺取土地，收集诸侯逃散的士兵，有一千多人。

沛公从砀北上攻击昌邑，彭越援助他。昌邑没有攻下来，沛公带领军队向西进发。彭越也领着他的人马驻扎在钜野泽中，收编魏国逃散的士兵。项籍进入关中，分封诸侯后，就回去了，彭越的部队已发展到一万多人却没有归属。汉元年秋天，齐王田荣背叛项王，就派人赐给彭越将军印信，让他进军济阴攻打楚军。楚军命令萧公角率兵迎击彭越，却被彭越打得大败。汉王二年春天，汉王和魏王豹以及各路诸侯向东攻打楚国，彭越率领他的部队三万多人在外黄归附汉王。汉王说：“彭将军收复魏地十几座城池，急于拥立魏王的后代。如今，魏王豹是魏王咎的堂弟，是真正魏王的后代。”就任命彭越做魏国国相，独揽兵权，平定梁地。

汉王在彭城战败，向西溃退，彭越把他攻占的城池又都丢掉，独自带领他的军队向北驻守在黄河沿岸。汉王三年，彭越经常往来出没替汉王游动出兵，攻击楚军，在梁地断绝他们的后援粮草。汉四年冬，项王和汉王在荥阳相持，彭越攻下睢阳、外黄等十七座城邑。项王听到这个消息，就派曹咎驻守城皋，亲自向东收复了彭越攻克的城邑，又都归复楚国所有。彭越带着他的队伍北上谷城。汉五年秋，项王的军队向南撤退到夏阳，彭越又攻克昌邑旁二十多个城邑，缴获谷物十多万斛，用作汉王的军粮。

汉王打了败仗，派使者叫彭越合力攻打楚军。彭越说：“魏地刚刚平定，还畏惧楚军，不能前往。”汉王举兵追击楚军，却被项籍在固陵战败。便对留候说：“诸侯的军队不跟着来参战，可怎么办呢？”留候说：“齐王韩信自立，不是您的本意，韩信自己也不放心。彭越本来平定了梁地，战功累累，当初您因为魏豹的缘由，只任命彭越做魏国的国相。如今，魏豹死后又没有留下后代，何况彭越也打算称王，而您却没有提早作出决断，您和两国约定：假如战胜楚国，睢阳以北到各城的土地，都分封给彭相国为王；从陈以东的沿海地区，分封给齐王韩信。齐王韩信的家乡在楚国，他的本意是想再得到自己的故乡。您能拿出这些土地答应分给二人，这两个人很快就可以招来，即使不能来，事情发展也不致完全绝望。”于是汉王派出使者到彭越那里，按照留候的策划行事。使者一到，彭越就率领着全部人马在垓下和汉王的军队会师，于是大败楚军。项籍已死。那年春天，封彭越为梁王，建都定陶。

前201年（汉六年），彭越到陈地，朝见汉高祖。九年，十年，都来长安朝见。

汉十年秋天，陈豨在代地造反，汉高帝亲自率领部队前去讨伐，到达邯郸，向梁王征兵。梁王说有病，派出将领带着军队到邯郸。高帝很生气，派人去责备梁王。梁王很害怕，打算亲自前往谢罪。他的部将扈辄说：“大王当初不去，被他责备了才去，去了就会被捕。不如就此出兵造反。”梁王不听从他的意见，仍然说有病。梁王对他的太仆很生气，打算杀掉他。太仆慌忙逃到汉高帝那儿，控告梁王和扈辄阴谋反叛。于是皇上派使臣出其不意地袭击梁王，梁王不曾察觉，逮捕了梁王，把他囚禁在洛阳。经主管官吏审理，认为他谋反的罪证具备，请求皇上依法判处。皇上赦免了他，废为平民百姓，流放到蜀地青衣县。向西走到郑县，正赶上吕后从长安来，打算前往洛阳，路上遇见彭王，彭王对着吕后哭泣，亲自分辩没有罪行，希望回到故乡昌邑。吕后答应下来，和他一块向东去洛阳。吕后向皇上陈述说：“彭王是豪壮而勇敢的人，如今把他流放蜀地，这是给自己留下祸患，不如杀掉他。所以，我带着他一起回来了。”于是，吕后就让彭越的门客告他再次阴谋造反。廷尉王恬开呈报请诛灭彭越家族，皇上就批准，于是诛杀了彭越，灭其家族，封国被废除。

太史公说：魏豹、彭越虽然出身贫贱，然而他们象卷席子一样，占有了千里广阔的土地，南面称王，他们踏着敌人的血迹乘胜追击，名声一天天地显扬。胸怀叛逆的心志，等到失败，没能杀身成名而甘当阶下囚徒，以致本身被杀戮，为什么呢？中等才智以上的人尚且为他们的行为感到羞耻，何况称王道孤的人呢！他们之所以忍辱不死，没有别的缘故，由于他们的智慧、谋略高人一筹，只担心不能保全自身的性命。只要他们能掌握一点点权力，其政治风云变幻，就能施展他们的作为，因此被囚禁起来而不逃避啊。

史记 · 七十列传 · 魏豹彭越列传 拼音版/注音版

shǐ jì qī shí liè zhuàn wèi bào péng yuè liè zhuàn。

史记 · 七十列传 · 魏豹彭越列传 。

sī mǎ qiān。

司马迁。

wèi bào zhě，

魏豹者，

gù wèi zhū gōng zǐ yě。

故魏诸公子也。

qí xiōng wèi jiù，

其兄魏咎，

gù wèi shí fēng wèi níng líng jūn。

故魏时封为宁陵君。

qín miè wèi，

秦灭魏，

qiān jiù wèi jiā rén。

迁咎为家人。

chén shèng zhī qǐ wáng yě，

陈胜之起王也，

jiù wǎng cóng zhī。

咎往从之。

chén wáng shǐ wèi rén zhōu shì xùn wèi dì，

陈王使魏人周市徇魏地，

wèi dì yǐ xià，

魏地已下，

yù xiāng yǔ lì zhōu shì wèi wèi wáng。

欲相与立周市为魏王。

zhōu shì yuē tiān xià hūn luàn，

周市曰：“天下昏乱，

zhōng chén nǎi jiàn。

忠臣乃见。

jīn tiān xià gòng pàn qín，

今天下共畔秦，

qí yì bì lì wèi wáng hòu nǎi kě。

其义必立魏王后乃可。

qí zhào shǐ chē gè wǔ shí chéng，

”齐、赵使车各五十乘，

lì zhōu shì wèi wèi wáng。

立周市为魏王。

shì cí bù shòu，

市辞不受，

yíng wèi jiù yú chén。

迎魏咎于陈。

wǔ fǎn，

五反，

chén wáng nǎi qiǎn lì jiù wèi wèi wáng。

陈王乃遣立咎为魏王。

zhāng hán yǐ pò chén wáng，

章邯已破陈王，

nǎi jìn bīng jī wèi wáng yú lín jì。

乃进兵击魏王于临济。

wèi wáng nǎi shǐ zhōu shì chū qǐng jiù yú qí chǔ。

魏王乃使周市出请救于齐、楚。

qí chǔ qiǎn xiàng tā tián bā jiāng bīng suí shì jiù wèi。

齐、楚遣项它、田巴将兵随市救魏。

zhāng hán suì jī pò shā zhōu shì děng jūn，

章邯遂击破杀周市等军，

wéi lín jì。

围临济。

jiù wèi qí mín yuē jiàng。

咎为其民约降。

yuē dìng，

约定，

jiù zì shāo shā。

咎自烧杀。

wèi bào wáng zǒu chǔ。

魏豹亡走楚。

chǔ huái wáng yǔ wèi bào shù qiān rén，

楚怀王予魏豹数千人，

fù xùn wèi dì。

复徇魏地。

xiàng yǔ yǐ pò qín，

项羽已破秦，

jiàng zhāng hán。

降章邯。

bào xià wèi èr shí yú chéng，

豹下魏二十余城，

lì bào wèi wèi wáng。

立豹为魏王。

bào yǐn jīng bīng cóng xiàng yǔ rù guān。

豹引精兵从项羽入关。

hàn yuán nián，

汉元年，

xiàng yǔ fēng zhū hóu，

项羽封诸侯，

yù yǒu liáng dì，

欲有梁地，

nǎi xǐ wèi wáng bào yú hé dōng，

乃徙魏王豹于河东，

dōu píng yáng，

都平阳，

wèi xī wèi wáng。

为西魏王。

hàn wáng hái dìng sān qín，

汉王还定三秦，

dù lín jìn，

渡临晋，

wèi wáng bào yǐ guó shǔ yān，

魏王豹以国属焉，

suì cóng jī chǔ yú péng chéng。

遂从击楚于彭城。

hàn bài，

汉败，

hái zhì xíng yáng，

还至荥阳，

bào qǐng guī shì qīn bìng，

豹请归视亲病，

zhì guó，

至国，

jí jué hé jīn pàn hàn。

即绝河津畔汉。

hàn wáng wén wèi bào fǎn，

汉王闻魏豹反，

fāng dōng yōu chǔ，

方东忧楚，

wèi jí jī，

未及击，

wèi lì shēng yuē huǎn jiá wǎng shuō wèi bào，

谓郦生曰：“缓颊往说魏豹，

néng xià zhī，

能下之，

wú yǐ wàn hù fēng ruò。

吾以万户封若。

lì shēng shuō bào。

”郦生说豹。

bào xiè yuē rén shēng yī shì jiān，

豹谢曰：“人生一世间，

rú bái jū guò xì ěr。

如白驹过隙耳。

jīn hàn wáng màn ér wǔ rén，

今汉王慢而侮人，

mà lì zhū hóu qún chén rú mà nú ěr，

骂詈诸侯群臣如骂奴耳，

fēi yǒu shàng xià lǐ jié yě，

非有上下礼节也，

wú bù rěn fù jiàn yě。

吾不忍复见也。

yú shì hàn wáng qiǎn hán xìn jī lǔ bào yú hé dōng，

”于是汉王遣韩信击虏豹于河东，

chuán yì xíng yáng，

传诣荥阳，

yǐ bào guó wèi jùn。

以豹国为郡。

hàn wáng lìng bào shǒu xíng yáng。

汉王令豹守荥阳。

chǔ wéi zhī jí，

楚围之急，

zhōu kē suì shā wèi bào。

周苛遂杀魏豹。

péng yuè zhě，

彭越者，

chāng yì rén yě，

昌邑人也，

zì zhòng。

字仲。

cháng yú jù yě zé zhōng，

常渔钜野泽中，

wèi qún dào。

为群盗。

chén shèng xiàng liáng zhī qǐ，

陈胜、项梁之起，

shào nián huò wèi yuè yuē zhū háo jié xiāng lì pàn qín，

少年或谓越曰：“诸豪桀相立畔秦，

zhòng kě yǐ lái，

仲可以来，

yì xiào zhī。

亦效之。

péng yuè yuē liǎng lóng fāng dòu，

”彭越曰：“两龙方斗，

qiě dài zhī。

且待之。

jū suì yú，

” 居岁余，

zé jiān shào nián xiāng jù bǎi yú rén，

泽间少年相聚百余人，

wǎng cóng péng yuè，

往从彭越，

yuē qǐng zhòng wèi zhǎng。

曰：“请仲为长。

yuè xiè yuē chén bù yuán yǔ zhū jūn。

”越谢曰：“臣不原与诸君。

shào nián jiàng qǐng，

”少年彊请，

nǎi xǔ。

乃许。

yǔ qī dàn rì rì chū huì，

与期旦日日出会，

hòu qī zhě zhǎn。

后期者斩。

dàn rì rì chū，

旦日日出，

shí yú rén hòu，

十余人后，

hòu zhě zhì rì zhōng。

后者至日中。

yú shì yuè xiè yuē chén lǎo，

于是越谢曰：“臣老，

zhū jūn jiàng yǐ wéi zhǎng。

诸君彊以为长。

jīn qī ér duō hòu，

今期而多后，

bù kě jǐn zhū，

不可尽诛，

zhū zuì hòu zhě yī rén。

诛最后者一人。

lìng xiào zhǎng zhǎn zhī。

”令校长斩之。

jiē xiào yuē hé zhì shì qǐng hòu bù gǎn。

皆笑曰：“何至是？请后不敢。

yú shì yuè nǎi yǐn yī rén zhǎn zhī，

”于是越乃引一人斩之，

shè tán jì，

设坛祭，

nǎi lìng tú shǔ。

乃令徒属。

tú shǔ jiē dà jīng，

徒属皆大惊，

wèi yuè，

畏越，

mò gǎn yǎng shì。

莫敢仰视。

nǎi xíng lüè dì，

乃行略地，

shōu zhū hóu sàn zú，

收诸侯散卒，

dé qiān yú rén。

得千余人。

pèi gōng zhī cóng dàng běi jī chāng yì，

沛公之从砀北击昌邑，

péng yuè zhù zhī。

彭越助之。

chāng yì wèi xià，

昌邑未下，

pèi gōng yǐn bīng xī。

沛公引兵西。

péng yuè yì jiāng qí zhòng jū jù yě zhōng，

彭越亦将其众居钜野中，

shōu wèi sàn zú。

收魏散卒。

xiàng jí rù guān，

项籍入关，

wáng zhū hóu，

王诸侯，

hái guī，

还归，

péng yuè zhòng wàn yú rén wú suǒ shǔ。

彭越众万余人毋所属。

hàn yuán nián qiū，

汉元年秋，

qí wáng tián róng pàn xiàng wáng，

齐王田荣畔项王，

nǎi shǐ rén cì péng yuè jiāng jūn yìn，

乃使人赐彭越将军印，

shǐ xià jì yīn yǐ jī chǔ。

使下济阴以击楚。

chǔ mìng xiāo gōng jiǎo jiāng bīng jī yuè，

楚命萧公角将兵击越，

yuè dà pò chǔ jūn。

越大破楚军。

hàn wáng èr nián chūn，

汉王二年春，

yǔ wèi wáng bào jí zhū hóu dōng jī chǔ，

与魏王豹及诸侯东击楚，

péng yuè jiāng qí bīng sān wàn yú rén guī hàn yú wài huáng。

彭越将其兵三万余人归汉于外黄。

hàn wáng yuē péng jiāng jūn shōu wèi dì dé shí yú chéng，

汉王曰：“彭将军收魏地得十余城，

yù jí lì wèi hòu。

欲急立魏后。

jīn xī wèi wáng bào yì wèi wáng jiù cóng dì yě，

今西魏王豹亦魏王咎从弟也，

zhēn wèi hòu。

真魏后。

nǎi bài péng yuè wèi wèi xiàng guó，

”乃拜彭越为魏相国，

shàn jiāng qí bīng，

擅将其兵，

lüè dìng liáng dì。

略定梁地。

hàn wáng zhī bài péng chéng jiě ér xī yě，

汉王之败彭城解而西也，

péng yuè jiē fù wáng qí suǒ xià chéng，

彭越皆复亡其所下城，

dú jiāng qí bīng běi jū hé shàng。

独将其兵北居河上。

hàn wáng sān nián，

汉王三年，

péng yuè cháng wǎng lái wèi hàn yóu bīng，

彭越常往来为汉游兵，

jī chǔ，

击楚，

jué qí hòu liáng yú liáng dì。

绝其后粮于梁地。

hàn sì nián dōng，

汉四年冬，

xiàng wáng yǔ hàn wáng xiāng jù xíng yáng，

项王与汉王相距荥阳，

péng yuè gōng xià suī yáng wài huáng shí qī chéng。

彭越攻下睢阳、外黄十七城。

xiàng wáng wén zhī，

项王闻之，

nǎi shǐ cáo jiù shǒu chéng gāo，

乃使曹咎守成皋，

zì dōng shōu péng yuè suǒ xià chéng yì，

自东收彭越所下城邑，

jiē fù wèi chǔ。

皆复为楚。

yuè jiāng qí bīng běi zǒu gǔ chéng。

越将其兵北走谷城。

hàn wǔ nián qiū，

汉五年秋，

xiàng wáng zhī nán zǒu yáng xià，

项王之南走阳夏，

péng yuè fù xià chāng yì páng èr shí yú chéng，

彭越复下昌邑旁二十余城，

dé gǔ shí yú wàn hú，

得谷十余万斛，

yǐ gěi hàn wáng shí。

以给汉王食。

hàn wáng bài，

汉王败，

shǐ shǐ zhào péng yuè bìng lì jī chǔ。

使使召彭越并力击楚。

yuè yuē wèi dì chū dìng，

越曰：“魏地初定，

shàng wèi chǔ，

尚畏楚，

wèi kě qù。

未可去。

hàn wáng zhuī chǔ，

”汉王追楚，

wèi xiàng jí suǒ bài gù líng。

为项籍所败固陵。

nǎi wèi liú hóu yuē zhū hóu bīng bù cóng，

乃谓留侯曰：“诸侯兵不从，

wèi zhī nài hé liú hóu yuē qí wáng xìn zhī lì，

为之柰何？”留侯曰：“齐王信之立，

fēi jūn wáng zhī yì，

非君王之意，

xìn yì bù zì jiān。

信亦不自坚。

péng yuè běn dìng liáng dì，

彭越本定梁地，

gōng duō，

功多，

shǐ jūn wáng yǐ wèi bào gù，

始君王以魏豹故，

bài péng yuè wèi wèi xiàng guó。

拜彭越为魏相国。

jīn bào sǐ wú hòu，

今豹死毋后，

qiě yuè yì yù wáng，

且越亦欲王，

ér jūn wáng bù zǎo dìng。

而君王不蚤定。

yǔ cǐ liǎng guó yuē jí shèng chǔ，

与此两国约：即胜楚，

suī yáng yǐ běi zhì gǔ chéng，

睢阳以北至谷城，

jiē yǐ wáng péng xiàng guó cóng chén yǐ dōng fù hǎi，

皆以王彭相国；从陈以东傅海，

yǔ qí wáng xìn。

与齐王信。

qí wáng xìn jiā zài chǔ，

齐王信家在楚，

cǐ qí yì yù fù dé gù yì。

此其意欲复得故邑。

jūn wáng néng chū juān cǐ dì xǔ èr rén，

君王能出捐此地许二人，

èr rén jīn kě zhì jí bù néng，

二人今可致；即不能，

shì wèi kě zhī yě。

事未可知也。

yú shì hàn wáng nǎi fā shǐ shǐ péng yuè，

”于是汉王乃发使使彭越，

rú liú hóu cè。

如留侯策。

shǐ zhě zhì，

使者至，

péng yuè nǎi xī yǐn bīng huì gāi xià，

彭越乃悉引兵会垓下，

suì pò chǔ。

遂破楚。

xiàng jí yǐ sǐ。

项籍已死。

chūn，

春，

lì péng yuè wèi liáng wáng，

立彭越为梁王，

dōu dìng táo。

都定陶。

liù nián，

六年，

cháo chén。

朝陈。

jiǔ nián，

九年，

shí nián，

十年，

jiē lái zhāo cháng ān。

皆来朝长安。

shí nián qiū，

十年秋，

chén xī fǎn dài dì，

陈豨反代地，

gāo dì zì wǎng jī，

高帝自往击，

zhì hán dān，

至邯郸，

zhēng bīng liáng wáng。

征兵梁王。

liáng wáng chēng bìng，

梁王称病，

shǐ qiāng qiāng bīng yì hán dān。

使将将兵诣邯郸。

gāo dì nù，

高帝怒，

shǐ rén ràng liáng wáng。

使人让梁王。

liáng wáng kǒng，

梁王恐，

yù zì wǎng xiè。

欲自往谢。

qí jiāng hù zhé yuē wáng shǐ bù wǎng，

其将扈辄曰：“王始不往，

jiàn ràng ér wǎng，

见让而往，

wǎng zé wèi qín yǐ。

往则为禽矣。

bù rú suì fā bīng fǎn。

不如遂发兵反。

liáng wáng bù tīng，

”梁王不听，

chēng bìng。

称病。

liáng wáng nù qí tài pú，

梁王怒其太仆，

yù zhǎn zhī。

欲斩之。

tài pú wáng zǒu hàn，

太仆亡走汉，

gào liáng wáng yǔ hù zhé móu fǎn。

告梁王与扈辄谋反。

yú shì shàng shǐ shǐ yǎn liáng wáng，

于是上使使掩梁王，

liáng wáng bù jué，

梁王不觉，

bǔ liáng wáng，

捕梁王，

qiú zhī luò yáng。

囚之雒阳。

yǒu sī zhì fǎn xíng jǐ jù，

有司治反形己具，

qǐng lùn rú fǎ。

请论如法。

shàng shè yǐ wéi shù rén，

上赦以为庶人，

chuán chù shǔ qīng yī。

传处蜀青衣。

xī zhì zhèng，

西至郑，

féng lǚ hòu cóng cháng ān lái，

逢吕后从长安来，

yù zhī luò yáng，

欲之雒阳，

dào jiàn péng wáng。

道见彭王。

péng wáng wèi lǚ hòu qì tì，

彭王为吕后泣涕，

zì yán wú zuì，

自言无罪，

yuán chǔ gù chāng yì。

原处故昌邑。

lǚ hòu xǔ nuò，

吕后许诺，

yǔ jù dōng zhì luò yáng。

与俱东至雒阳。

lǚ hòu bái shàng yuē péng wáng zhuàng shì，

吕后白上曰：“彭王壮士，

jīn xǐ zhī shǔ，

今徙之蜀，

cǐ zì yí huàn，

此自遗患，

bù rú suì zhū zhī。

不如遂诛之。

qiè jǐn yǔ jù lái。

妾谨与俱来。

yú shì lǚ hòu nǎi lìng qí shè rén péng yuè fù móu fǎn。

”于是吕后乃令其舍人彭越复谋反。

tíng wèi wáng tián kāi zòu qǐng zú zhī。

廷尉王恬开奏请族之。

shàng nǎi kě，

上乃可，

suì yí yuè zōng zú，

遂夷越宗族，

guó chú。

国除。

tài shǐ gōng yuē wèi bào péng yuè suī gù jiàn，

太史公曰：魏豹、彭越虽故贱，

rán yǐ xí juǎn qiān lǐ，

然已席卷千里，

nán miàn chēng gū，

南面称孤，

dié xuè chéng shèng rì yǒu wén yǐ。

喋血乘胜日有闻矣。

huái pàn nì zhī yì，

怀畔逆之意，

jí bài，

及败，

bù sǐ ér lǔ qiú，

不死而虏囚，

shēn bèi xíng lù，

身被刑戮，

hé zāi zhōng cái yǐ shàng qiě xiū qí xíng，

何哉？中材已上且羞其行，

kuàng wáng zhě hū bǐ wú yì gù，

况王者乎！彼无异故，

zhì lüè jué rén，

智略绝人，

dú huàn wú shēn ěr。

独患无身耳。

dé shè chǐ cùn zhī bǐng，

得摄尺寸之柄，

qí yún zhēng lóng biàn，

其云蒸龙变，

yù yǒu suǒ huì qí dù，

欲有所会其度，

yǐ gù yōu qiú ér bù cí yún。

以故幽囚而不辞云。

wèi jiù xiōng dì，

魏咎兄弟，

yīn shí ér wáng。

因时而王。

bào hòu shǔ chǔ，

豹后属楚，

qí guó suì wáng。

其国遂亡。

zhòng qǐ chāng yì，

仲起昌邑，

guī hàn wài huáng。

归汉外黄。

wǎng lái shēng yuán，

往来声援，

zài xù jūn liáng。

再续军粮。

zhēng bīng bù wǎng，

征兵不往，

zū hǎi hé shāng。

菹醢何伤。

史记 · 七十列传 · 魏豹彭越列传 注释

史记 · 七十列传 · 魏豹彭越列传 评析

《魏豹彭越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收录于《史记》中。此篇是魏豹、彭越的合传。《史记》中的合传，多以类相从。他们都曾在魏地，都曾“固贱”，“南面称孤”，心怀二志导致身首异地：这是他们命运的相似之处。但是，作者对二人的处理，其笔法却有明显的差异。唐代司马贞的《史记索隐述赞》说：“魏咎兄弟，因时而王。豹後属楚，其国遂亡。仲起昌邑，归汉外黄。往来声援，再续军粮。徵兵不往，菹醢何伤。”

史记 · 七十列传 · 魏豹彭越列传 赏析

该篇是魏豹、彭越的合传。《史记》中的合传，多以类相从。他们都曾在魏地，都曾“固贱”，“南面称孤”，心怀二志导致身首异地：这是他们命运的相似之处。但是，作者对二人的处理，其笔法却有明显的差异。

首先，是详略不均。叙魏豹略，有如蜻蜓点水，笔墨极省。写彭越详，婉若泼墨成画，笔墨饱和而酣畅，是极富功力的。

彭越出身江洋大盗，却极富军事才能。起初“少年”劝他起事，他以“两龙相斗，且待之”而拒绝。一年后，在“泽间少年”及其众人强请之下方才答应。面对一伙乌合之众，他以“后期者斩”予以约束；以“诛最后者一人”杀一儆百，震慑了这伙亡命之徒。作者通过几个特定的细节，表现了他的深谋远虑和卓越的军事才能。

其次，是侧重点不同。写魏豹侧重于反复无常，时反时从。郦生说魏豹一节，则通过魏豹之口，道出汉王“慢而侮人”、“非有上下礼节”的待人态度，正与豹之反复叛汉为因果。写彭越重在记述其功。从沛公击昌邑始，他就助汉击楚，于济阴大破楚军，得魏地十余城。其后又复下昌邑二十余城，“得谷十余万斛，以给汉王食”。最后率师大会垓下，攻破楚军，立为梁王。他“席卷千里，南面称孤，喋血乘胜日有闻矣”。太史公的赞语，对功名闻天下的彭越是十分中肯的。

《史记》中的许多故事写得悲壮惨烈，从而带有浓重的悲壮色彩和悲壮的气氛，形成悲剧性的历史人物。彭越以他卓越的军事才能，攻城略地，屡立战功，不怕挫折，辗转南北，一生轰轰烈烈，仅仅因汉王征兵未亲自前往，就获罪汉王，又被吕后设下圈套，遭到夷其宗族的可悲下场。作者给予悲壮美的描写，产生悲壮美的效果。而魏咎，在兵临城下的紧迫关头，他为百姓身家性命的安全着想，提出降服条件，谈判成功后自焚而死，给人以气概豪迈、悲壮慷慨的感受。

史记 · 七十列传 · 魏豹彭越列传 辑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