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 七十列传 · 张释之冯唐列传

司马迁 - [汉]

张廷尉释之者，堵阳人也，字季。有兄仲同居。以訾为骑郎，事孝文帝，十岁不得调，无所知名。释之曰：“久宦减仲之产，不遂。”欲自免归。中郎将袁盎知其贤，惜其去，乃请徙释之补谒者。释之既朝毕，因前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毋甚高论，令今可施行也。”于是释之言秦汉之间事，秦所以失而汉所以兴者久之。文帝称善，乃拜释之为谒者仆射。

释之从行，登虎圈。上问上林尉诸禽兽簿，十余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上所问禽兽簿甚悉，欲以观其能口对响应无穷者。文帝曰：“吏不当若是邪？尉无赖！”乃诏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释之久之前曰：“陛下以绛侯周勃何如人也？”上曰：“长者也。”又复问：“东阳侯张相如何如人也？”上复曰：“长者。”释之曰：“夫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斅此啬夫谍谍利口捷给哉！且秦以任刀笔之吏，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然其敝徒文具耳，无恻隐之实。以故不闻其过，陵夷而至于二世，天下土崩。今陛下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靡靡，争为口辩而无其实。且下之化上疾于景响，举错不可不审也。”文帝曰：“善。”乃止不拜啬夫。

上就车，召释之参乘，徐行，问释之秦之敝。具以质言。至宫，上拜释之为公车令。

顷之，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不下司马门，于是释之追止太子、梁王无得入殿门。遂劾不下公门不敬，奏之。薄太后闻之，文帝免冠谢曰：“教儿子不谨。”薄太后乃使使承诏赦太子、梁王，然后得入。文帝由是奇释之，拜为中大夫。

顷之，至中郎将。从行至霸陵，居北临厕。是时慎夫人从，上指示慎夫人新丰道，曰：“此走邯郸道也。”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意惨凄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斫陈，蕠漆其间，岂可动哉！”左右皆曰：“善。”释之前进曰：“使其中有可欲者，虽锢南山犹有郄；使其中无可欲者，虽无石椁，又何戚焉！”文帝称善。其后拜释之为廷尉。

顷之，上行出中渭桥，有一人从穚下走出，乘舆马惊。于是使骑捕，属之廷尉。释之治问。曰：“县人来，闻跸，匿桥下。久之，以为行已过，即出，见乘舆车骑，即走耳。”廷尉奏当，一人犯跸，当罚金。文帝怒曰：“此人亲惊吾马，吾马赖柔和，令他马，固不败伤我乎？而廷尉乃当之罚金！”释之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于民也。且方其时，上使立诛之则已。今既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倾而天下用法皆为轻重，民安所措其手足？唯陛下察之。”良久，上曰：“廷尉当是也。”

其后有人盗高庙坐前玉环，捕得，文帝怒，下廷尉治。释之案律盗宗庙服御物者为奏，奏当弃市。上大怒曰：“人之无道，乃盗先帝庙器，吾属廷尉者，欲致之族，而君以法奏之，非吾所以共承宗庙意也。”释之免冠顿首谢曰：“法如是足也。且罪等，然以逆顺为差。今盗宗庙器而族之，有如万分之一，假令愚民取长陵一抔土，陛下何以加其法乎？”久之，文帝与太后言之，乃许廷尉当。是时，中尉条侯周亚夫与梁相山都侯王恬开见释之持议平，乃结为亲友。张廷尉由此天下称之。

后文帝崩，景帝立，释之恐，称病。欲免去，惧大诛至；欲见谢，则未知何如。用王生计，卒见谢，景帝不过也。

王生者，善为黄老言，处士也。尝召居廷中，三公九卿尽会立，王生老人，曰“吾穇解”，顾谓张廷尉：“为我结穇！”释之跪而结之。既已，人或谓王生曰：“独柰何廷辱张廷尉，使跪结穇？”王生曰：“吾老且贱，自度终无益于张廷尉。张廷尉方今天下名臣，吾故聊辱廷尉，使跪结穇，欲以重之。”诸公闻之，贤王生而重张廷尉。

张廷尉事景帝岁余，为淮南王相，犹尚以？过也。久之，释之卒。其子曰张挚，字长公，官至大夫，免。以不能取容当世，故终身不仕。

冯唐者，其大父赵人。父徙代。汉兴徙安陵。唐以孝著，为中郎署长，事文帝。文帝辇过，问唐曰：“父老何自为郎？家安在？”唐具以实对。文帝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袪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于钜鹿下。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钜鹿也。父知之乎？”唐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曰：“何以？”唐曰：“臣大父在赵时，为官将，善李牧。臣父故为代相，善赵将李齐，知其为人也。”上既闻廉颇、李牧为人，良说，而搏髀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时为吾将，吾岂忧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让曰：“公柰何众辱我，独无间处乎？”唐谢曰：“鄙人不知忌讳。”

当是之时，匈奴新大入朝？，杀北地都尉卬。上以胡寇为意，乃卒复问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颇、李牧也？”唐对曰：“臣闻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之。此非虚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扰也。委任而责成功，故李牧乃得尽其智能，遣选车千三百乘，彀骑万三千，百金之士十万，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澹林，西抑彊秦，南支韩、魏。当是之时，赵几霸。其后会赵王迁立，其母倡也。王迁立，乃用郭开谗，卒诛李牧，令颜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为秦所禽灭。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私养钱，五日一椎牛，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虏曾一入，尚率车骑击之，所杀其众。夫士卒尽家人子，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伍符。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莫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且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由此言之，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臣诚愚，触忌讳，死罪死罪！”文帝说。是日令冯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主中尉及郡国车士。

七年，景帝立，以唐为楚相，免。武帝立，求贤良，举冯唐。唐时年九十余，不能复为官，乃以唐子冯遂为郎。遂字王孙，亦奇士，与余善。

太史公曰：张季之言长者，守法不阿意；冯公之论将率，有味哉！有味哉！语曰“不知其人，视其友”。二君之所称诵，可著廊庙。书曰“不偏不党，王道荡荡；不党不偏，王道便便”。张季、冯公近之矣。

张季未偶，见识袁盎。太子惧法，啬夫无状。惊马罚金，盗环悟上。冯公白首，味哉论将。因对李齐，收功魏尚。

史记 · 七十列传 · 张释之冯唐列传翻译文

廷尉张释之，是堵阳人，字季。和他的哥哥仲生活在一起。由于家中资财多而作了骑郎，侍奉汉文帝，十年内得不到升迁，默默无名。张释之说：“长时间的做郎官，耗减了哥哥的资财，使人不安。”想要辞职回家。中郎将袁盎知道他德才兼备，惋惜他的离去。就请求汉文帝调补他做谒者。张释之朝见文帝后，就趋前陈说利国利民的大计方针，文帝说：“说些接近现实生活的事，不要高谈阔论，说的应该现在就能实施。”于是，张释之又谈起秦汉之际的事，谈了很长时间关于秦朝灭亡和汉朝兴盛的原因。文帝很赞赏他，就任命他做了谒者仆射。

一次，张释之跟随汉文帝出行，登临虎圈，汉文帝询问书册上登记的各种禽兽的情况，问了十几个问题，上林尉只能东瞧西看，全都不能回答。看管虎圈的啬夫从旁代上林尉回答了皇帝提出的问题，答得极周全。想借此显示自己回答问题有如声响回应而且无法问倒。汉文帝说：“做官吏不该像这样吗？上林尉不可依靠。”于是命令张释之让啬夫做上林令。张释之过了一会儿才上前说：“陛下认为绛侯周勃是怎样的人呢？”文帝说：“是长者啊！”又再一次问：“东阳侯张相如是怎样的人呢？”文帝再一次回答说：“是个长者。”张释之说：“绛侯与东阳侯都被称为长者，可这两个人议论事情时都不善于言谈，现在这样做，难道让人们去效法这个喋喋不休伶牙俐齿的啬夫吗？秦代由于重用了舞文弄法的官吏，所以官吏们争着以办事迅急苛刻督责为高，然而这样做的流弊在于徒然具有官样文书的表面形式，而没有怜悯同情的实质。因为这个缘故，秦君听不到自己的过失，国势日衰，到秦二世时，秦国也就土崩瓦解了。现在陛下因为啬夫伶牙俐齿就越级提拔他，我想恐怕天下人都会追随这种风气，争相施展口舌之能而不求实际。况且在下位的人被在上的人感化，快得犹如影之随形声之回应一样，陛下做任何事情都不可不审慎啊！”文帝说：“好吧！”于是，取消原来的打算，不再任命啬夫为上林令。

文帝上了车，让张释之陪乘在身旁，车慢慢前行。文帝问张释之秦政的弊端，张释之都据实而言。到了宫里，文帝就任命张释之做了公车令。

不久，太子与梁王同乘一辆车入朝，到了皇宫外的司马门也没有下车，当时张释之迎上去阻止太子、梁王，不让他们进宫。并检举揭发他们在皇宫门外不下车犯了“不敬”罪，并报告给皇帝。薄太后知道了这件事，文帝摘下帽子陪罪说：“怪我教导儿子不严。”薄太后也派使臣带着她的赦免太子梁王罪过的诏书前来，太子、梁王才能够进入宫中。文帝由此更加看出了张释之的与众不同，任命他做了中大夫。

又过了些时候，张释之升任中郎将。跟随皇帝到了霸陵，汉文帝站在霸陵的北面眺望。这时慎夫人也跟随前行，皇帝用手指示着通往新丰的道路给她看，并说：“这是通往邯郸的道路啊。”接着，让慎夫人弹瑟，汉文帝自己合着瑟的曲调而唱，心里很凄惨悲伤，回过头来对着群臣说：“唉！用北山的石头做椁，用切碎的苎麻丝絮充塞石椁缝隙，再用漆粘涂在上面，哪还能打得开呢？”在身边的近侍都说：“对的。”张释之走上前去说道：“假若里面有了引发人们贪欲的东西，即使封铸南山做棺椁，也还会有缝隙；假若里面没有引发人们贪欲的东西，即使没有石椁，又哪里用得着忧虑呢！”文帝称赞他说得好。后来任命他做了廷尉。

此后不久，皇帝出巡经过长安城北的中渭桥，有一个人突然从桥下跑了出来，皇帝车驾的马受了惊。于是命令骑士捉住这个人，交给了廷尉张释之。张释之审讯那个人。那人说：“我是长安县的乡下人，听到了清道禁止人通行的命令，就躲在桥下。过了好久，以为皇帝的队伍已经过去了，就从桥下出来，一下子看见了皇帝的车队，马上就跑起来。”然后廷尉向皇帝报告那个人应得的处罚，说他触犯了清道的禁令，应处以罚金。文帝发怒说：“这个人惊了我的马，我的马幸亏驯良温和，假如是别的马，说不定就摔伤了我，可是廷尉才判处他罚金！”张释之说：“法律是天子和天下人应该共同遵守的。现在法律就这样规定，却要再加重处罚，这样法律就不能取信于民。而在那时，皇上您让人立刻杀了他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把这个人交给廷尉，廷尉是天下公正执法的带头人，稍一偏失，而天下执法者都会任意或轻或重，老百姓岂不会手足无措？愿陛下明察。”许久，皇帝才说：“廷尉的判处是正确的。”

后来，有人偷了高祖庙神座前的玉环，被抓到了，文帝发怒，交给廷尉治罪。张释之按法律所规定偷盗宗庙服饰器具之罪奏报皇帝，判处死刑。皇帝勃然大怒说：“这人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竟偷盗先帝庙中的器物，我交给廷尉审理的目的，想要给他灭族的惩处，而你却一味按照法律条文把惩处意见报告我，这不是我恭敬奉承宗庙的本意啊。”张释之脱帽叩头谢罪说：“依照法律这样处罚已经足够了。况且在罪名相同时，也要区别犯罪程度的轻重不同。现在他偷盗祖庙的器物就要处以灭族之罪，万一有愚蠢的人挖长陵一捧土，陛下用什么刑罚惩处他呢？”过了一些时候，文帝和薄太后谈论了这件事，才同意了廷尉的判决。当时，中尉条侯周亚夫与梁国国相山都侯王恬开看到了张释之执法论事公正，就和他结为亲密的朋友。张释之由此得到天下人的称赞。

后来，文帝死去，景帝即位。张释之内心恐惧，假称生病。想要辞职离去，又担心随之招致被诛杀；要当面向景帝谢罪，又不知怎么办好。用了王生的计策，终于见到景帝道歉谢罪，景帝没有责怪他。

王生是喜好黄老学说的处士。曾被召进朝廷中，三公九卿全齐聚站在那里，王生是个老年人，说：“我的袜带松脱了。”回过头来对张廷尉说：“为我结好袜带！”张释之就跪下结好袜带。事后，有人问王生说：“为什么单单在朝廷上羞辱张廷尉，让他跪着结袜带？”王生说：“我年老，又地位卑下。自己料想最终不能给张廷尉什么好处。张廷尉是天下名臣，我稍微羞辱张廷尉，让他跪下结袜带，想用这种办法加强他的名望。”各位大臣们听说后，都称赞王生的贤德而且敬重张廷尉。

张廷尉侍奉景帝一年多，被贬谪为淮南王相，这还是由于以前得罪景帝的缘故。过了一些时候，张释之死了。他的儿子叫张挚，字长公，官职一直做到大夫，后被免职。因为他不能迎合当时的权贵显要，所以直到死也没有再做官。

冯唐，他的祖父是战国时赵国人。他的父亲移居到了代地。汉朝建立后，又迁到安陵。冯唐以孝行著称于时，被举荐做了中郎署长，侍奉汉文帝。一次文帝乘车经过冯唐任职的官署，问冯唐说：“老人家怎么还在做郎官？家在哪里？”冯唐都如实作答。汉文帝说：“我在代郡时，我的尚食监高祛多次和我谈到赵将李齐的才能，讲述了他在钜鹿城下作战的情形。现在我每次吃饭时，心里总会想起钜鹿之战时的李齐。老人家知道这个人吗？”冯唐回答说：“他尚且比不上廉颇、李牧的指挥才能。”汉文帝说：“凭什么这样说呢？”冯唐说：“我的祖父在赵国时，担任过统率士兵的职务，和李牧有很好的交情。我父亲从前做过代相，和赵将李齐也过从甚密，所以能知道他们的为人。”汉文帝听完冯唐的述说，很高兴，拍着大腿说：“我偏偏得不到廉颇、李牧这样的人做将领，如果有这样的将领，我难道还忧虑匈奴吗？”冯唐说：“臣诚惶诚恐，我想陛下即使得到廉颇、李牧，也不会任用他们。”汉文帝大怒，起身回宫。过了好长一会儿，才又召见冯唐责备他说：“你为什么当众侮辱我？难道就不能私下告诉我吗？”冯唐谢罪说：“我这个鄙陋之人不懂得忌讳回避。”

在这时，匈奴人新近大举侵犯朝？，杀死北地都尉孙卬。汉文帝正为此忧虑，就终于又一次询问冯唐：“您怎么知道我不能任用廉颇、李牧呢？”冯唐回答说：“我听说古时候君王派遣将军时，跪下来推着车毂说，国门以内的事我决断，国门以外的事，由将军裁定。所有军队中因功封爵奖赏的事，都由将军在外决定，归来再奏报朝廷。这不是虚夸之言呀。我的祖父说，李牧在赵国边境统率军队时，把征收的税金自行用来犒赏部下。赏赐由将军在外决定，朝廷不从中干预。君王交给他重任，而要求他成功，所以李牧才能够充分发挥才智。派遣精选的兵车一千三百辆，善于骑射的士兵一万三千人，能够建树功勋的士兵十万人，因此能够在北面驱逐单于，大破东胡，消灭澹林，在西面抑制强秦，在南面支援韩魏。在这时，赵国几乎成为霸主。后来恰逢赵王迁即位，他的母亲是卖唱的女子。他一即位，就听信郭开的谗言，最终杀了李牧，让颜聚取代他。因此军溃兵败，被秦人俘虏消灭。如今我听说魏尚做云中郡郡守，他把军市上的税金全部用来犒赏士兵，还拿出个人的钱财，五天杀一次牛，宴请宾客、军吏、亲近左右，因此匈奴人远远躲开，不敢靠近云中郡的边关要塞。匈奴曾经入侵一次，魏尚率领军队出击，杀死很多敌军。那些士兵都是一般人家的子弟，从村野来参军，哪里知道“尺籍”、“伍符”这些法令律例呢？他们只知道整天拼力作战，杀敌捕俘，到幕府报功，只要有一句话不合实际情况，法官就用法律制裁他们。应得的奖赏不能兑现，而法官却依法必究。我愚蠢地认为陛下的法令太严明，奖赏太轻，惩罚太重。况且云中郡郡守魏尚只犯了错报多杀敌六人的罪，陛下就把他交给法官，削夺他的爵位，判处一年的刑期。由此说来，陛下即使得到廉颇、李牧，也是不能重用的。我确实愚蠢，触犯了禁忌，该当死罪，该当死罪！”文帝很高兴，当天就让冯唐拿着汉节出使前去赦免魏尚，重新让他担任云中郡郡守，而任命冯唐作车骑都尉，掌管中尉和各郡国的车战之士。

汉文帝后元七年（前163），汉景帝即位，让冯唐去做楚国的丞相，不久被免职。汉武帝即位时，征求贤良之士，大家举荐冯唐。冯唐这年已九十多岁，不能再做官了，于是任用他的儿子冯遂做了郎官。冯遂字王孙，也是杰出的人才，和我友好。

太史公说：张释之谈论长者的一番话，和他严守法度不迎合皇帝心意的事；以及冯公的谈论任用将帅，有味啊！有味啊！俗话说：“不了解那个人，看看他结交的朋友就可知道。”他们两位所赞许长者将帅的话，应该标著于朝廷。《尚书》说：“不偏私不结党，王道才会平坦宽广；不结党不偏私，王道才能明辩。”张季与冯公近似于这种说法呀！

史记 · 七十列传 · 张释之冯唐列传拼音版/注音版

shǐ jì qī shí liè zhuàn zhāng shì zhī féng táng liè zhuàn。

史记 · 七十列传 · 张释之冯唐列传。

sī mǎ qiān。

司马迁。

zhāng tíng wèi shì zhī zhě，

张廷尉释之者，

dǔ yáng rén yě，

堵阳人也，

zì jì。

字季。

yǒu xiōng zhòng tóng jū。

有兄仲同居。

yǐ zī wèi qí láng，

以訾为骑郎，

shì xiào wén dì，

事孝文帝，

shí suì bù dé diào，

十岁不得调，

wú suǒ zhī míng。

无所知名。

shì zhī yuē jiǔ huàn jiǎn zhòng zhī chǎn，

释之曰：“久宦减仲之产，

bù suí。

不遂。

yù zì miǎn guī。

”欲自免归。

zhōng láng jiàng yuán àng zhī qí xián，

中郎将袁盎知其贤，

xī qí qù，

惜其去，

nǎi qǐng xǐ shì zhī bǔ yè zhě。

乃请徙释之补谒者。

shì zhī jì cháo bì，

释之既朝毕，

yīn qián yán pián yí shì。

因前言便宜事。

wén dì yuē bēi zhī，

文帝曰：“卑之，

wú shén gāo lùn，

毋甚高论，

lìng jīn kě shī xíng yě。

令今可施行也。

yú shì shì zhī yán qín hàn zhī jiān shì，

”于是释之言秦汉之间事，

qín suǒ yǐ shī ér hàn suǒ yǐ xìng zhě jiǔ zhī。

秦所以失而汉所以兴者久之。

wén dì chēng shàn，

文帝称善，

nǎi bài shì zhī wèi yè zhě pú yè。

乃拜释之为谒者仆射。

shì zhī cóng xíng，

释之从行，

dēng hǔ quān。

登虎圈。

shàng wèn shàng lín wèi zhū qín shòu bù，

上问上林尉诸禽兽簿，

shí yú wèn，

十余问，

wèi zuǒ yòu shì，

尉左右视，

jǐn bù néng duì。

尽不能对。

hǔ quān sè fū cóng páng dài wèi duì shàng suǒ wèn qín shòu bù shén xī，

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上所问禽兽簿甚悉，

yù yǐ guān qí néng kǒu duì xiǎng yìng wú qióng zhě。

欲以观其能口对响应无穷者。

wén dì yuē lì bù dàng ruò shì xié wèi wú lài nǎi zhào shì zhī bài sè fū wèi shàng lín lìng。

文帝曰：“吏不当若是邪？尉无赖！”乃诏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

shì zhī jiǔ zhī qián yuē bì xià yǐ jiàng hóu zhōu bó hé rú rén yě shàng yuē zhǎng zhě yě。

释之久之前曰：“陛下以绛侯周勃何如人也？”上曰：“长者也。

yòu fù wèn dōng yáng hóu zhāng xiàng rú hé rú rén yě shàng fù yuē zhǎng zhě。

”又复问：“东阳侯张相如何如人也？”上复曰：“长者。

shì zhī yuē fū jiàng hóu dōng yáng hóu chēng wéi zhǎng zhě，

”释之曰：“夫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

cǐ liǎng rén yán shì céng bù néng chū kǒu，

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

qǐ xiào cǐ sè fū dié dié lì kǒu jié gěi zāi qiě qín yǐ rèn dāo bǐ zhī lì，

岂斅此啬夫谍谍利口捷给哉！且秦以任刀笔之吏，

lì zhēng yǐ jí jí kē chá xiāng gāo，

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

rán qí bì tú wén jù ěr，

然其敝徒文具耳，

wú cè yǐn zhī shí。

无恻隐之实。

yǐ gù bù wén qí guò，

以故不闻其过，

líng yí ér zhì yú èr shì，

陵夷而至于二世，

tiān xià tǔ bēng。

天下土崩。

jīn bì xià yǐ sè fū kǒu biàn ér chāo qiān zhī，

今陛下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

chén kǒng tiān xià suí fēng mǐ mí，

臣恐天下随风靡靡，

zhēng wèi kǒu biàn ér wú qí shí。

争为口辩而无其实。

qiě xià zhī huà shàng jí yú jǐng xiǎng，

且下之化上疾于景响，

jǔ cuò bù kě bù shěn yě。

举错不可不审也。

wén dì yuē shàn。

”文帝曰：“善。

nǎi zhǐ bù bài sè fū。

”乃止不拜啬夫。

shàng jiù chē，

上就车，

zhào shì zhī cān chéng，

召释之参乘，

xú xíng，

徐行，

wèn shì zhī qín zhī bì。

问释之秦之敝。

jù yǐ zhì yán。

具以质言。

zhì gōng，

至宫，

shàng bài shì zhī wèi gōng chē lìng。

上拜释之为公车令。

qǐng zhī，

顷之，

tài zǐ yǔ liáng wáng gòng chē rù cháo，

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

bù xià sī mǎ mén，

不下司马门，

yú shì shì zhī zhuī zhǐ tài zǐ liáng wáng wú de rù diàn mén。

于是释之追止太子、梁王无得入殿门。

suì hé bù xià gōng mén bù jìng，

遂劾不下公门不敬，

zòu zhī。

奏之。

báo tài hòu wén zhī，

薄太后闻之，

wén dì miǎn guān xiè yuē jiào ér zi bù jǐn。

文帝免冠谢曰：“教儿子不谨。

báo tài hòu nǎi shǐ shǐ chéng zhào shè tài zǐ liáng wáng，

”薄太后乃使使承诏赦太子、梁王，

rán hòu dé rù。

然后得入。

wén dì yóu shì qí shì zhī，

文帝由是奇释之，

bài wèi zhōng dài fū。

拜为中大夫。

qǐng zhī，

顷之，

zhì zhōng láng jiàng。

至中郎将。

cóng xíng zhì bà líng，

从行至霸陵，

jū běi lín cè。

居北临厕。

shì shí shèn fū rén cóng，

是时慎夫人从，

shàng zhǐ shì shèn fū rén xīn fēng dào，

上指示慎夫人新丰道，

yuē cǐ zǒu hán dān dào yě。

曰：“此走邯郸道也。

shǐ shèn fū rén gǔ sè，

”使慎夫人鼓瑟，

shàng zì yǐ sè ér gē，

上自倚瑟而歌，

yì cǎn qī bēi huái，

意惨凄悲怀，

gù wèi qún chén yuē jiē hū yǐ běi shān shí wèi guǒ，

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

yòng zhù xù zhuó chén，

用纻絮斫陈，

rú qī qí jiān，

蕠漆其间，

qǐ kě dòng zāi zuǒ yòu jiē yuē shàn。

岂可动哉！”左右皆曰：“善。

shì zhī qián jìn yuē shǐ qí zhōng yǒu kě yù zhě，

”释之前进曰：“使其中有可欲者，

suī gù nán shān yóu yǒu qiè shǐ qí zhōng wú kě yù zhě，

虽锢南山犹有郄；使其中无可欲者，

suī wú shí guǒ，

虽无石椁，

yòu hé qī yān wén dì chēng shàn。

又何戚焉！”文帝称善。

qí hòu bài shì zhī wèi tíng wèi。

其后拜释之为廷尉。

qǐng zhī，

顷之，

shàng xíng chū zhōng wèi qiáo，

上行出中渭桥，

yǒu yī rén cóng jiāo xià zǒu chū，

有一人从穚下走出，

shèng yú mǎ jīng。

乘舆马惊。

yú shì shǐ qí bǔ，

于是使骑捕，

shǔ zhī tíng wèi。

属之廷尉。

shì zhī zhì wèn。

释之治问。

yuē xiàn rén lái，

曰：“县人来，

wén bì，

闻跸，

nì qiáo xià。

匿桥下。

jiǔ zhī，

久之，

yǐ wéi xíng yǐ guò，

以为行已过，

jí chū，

即出，

jiàn shèng yú chē qí，

见乘舆车骑，

jí zǒu ěr。

即走耳。

tíng wèi zòu dāng，

”廷尉奏当，

yī rén fàn bì，

一人犯跸，

dāng fá jīn。

当罚金。

wén dì nù yuē cǐ rén qīn jīng wú mǎ，

文帝怒曰：“此人亲惊吾马，

wú mǎ lài róu hé，

吾马赖柔和，

lìng tā mǎ，

令他马，

gù bù bài shāng wǒ hū ér tíng wèi nǎi dāng zhī fá jīn shì zhī yuē fǎ zhě tiān zǐ suǒ yǔ tiān xià gōng gòng yě。

固不败伤我乎？而廷尉乃当之罚金！”释之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

jīn fǎ rú cǐ ér gèng zhòng zhī，

今法如此而更重之，

shì fǎ bù xìn yú mín yě。

是法不信于民也。

qiě fāng qí shí，

且方其时，

shàng shǐ lì zhū zhī zé yǐ。

上使立诛之则已。

jīn jì xià tíng wèi，

今既下廷尉，

tíng wèi，

廷尉，

tiān xià zhī píng yě，

天下之平也，

yī qīng ér tiān xià yòng fǎ jiē wèi qīng zhòng，

一倾而天下用法皆为轻重，

mín ān suǒ cuò qí shǒu zú wéi bì xià chá zhī。

民安所措其手足？唯陛下察之。

liáng jiǔ，

”良久，

shàng yuē tíng wèi dàng shì yě。

上曰：“廷尉当是也。

qí hòu yǒu rén dào gāo miào zuò qián yù huán，

” 其后有人盗高庙坐前玉环，

bǔ dé，

捕得，

wén dì nù，

文帝怒，

xià tíng wèi zhì。

下廷尉治。

shì zhī àn lǜ dào zōng miào fú yù wù zhě wèi zòu，

释之案律盗宗庙服御物者为奏，

zòu dāng qì shì。

奏当弃市。

shàng dà nù yuē rén zhī wú dào，

上大怒曰：“人之无道，

nǎi dào xiān dì miào qì，

乃盗先帝庙器，

wú shǔ tíng wèi zhě，

吾属廷尉者，

yù zhì zhī zú，

欲致之族，

ér jūn yǐ fǎ zòu zhī，

而君以法奏之，

fēi wú suǒ yǐ gòng chéng zōng miào yì yě。

非吾所以共承宗庙意也。

shì zhī miǎn guān dùn shǒu xiè yuē fǎ rú shì zú yě。

”释之免冠顿首谢曰：“法如是足也。

qiě zuì děng，

且罪等，

rán yǐ nì shùn wèi chà。

然以逆顺为差。

jīn dào zōng miào qì ér zú zhī，

今盗宗庙器而族之，

yǒu rú wàn fēn zhī yī，

有如万分之一，

jiǎ lìng yú mín qǔ cháng líng yī póu tǔ，

假令愚民取长陵一抔土，

bì xià hé yǐ jiā qí fǎ hū jiǔ zhī，

陛下何以加其法乎？”久之，

wén dì yǔ tài hòu yán zhī，

文帝与太后言之，

nǎi xǔ tíng wèi dāng。

乃许廷尉当。

shì shí，

是时，

zhōng wèi tiáo hóu zhōu yà fū yǔ liáng xiāng shān dōu hóu wáng tián kāi jiàn shì zhī chí yì píng，

中尉条侯周亚夫与梁相山都侯王恬开见释之持议平，

nǎi jié wèi qīn yǒu。

乃结为亲友。

zhāng tíng wèi yóu cǐ tiān xià chēng zhī。

张廷尉由此天下称之。

hòu wén dì bēng，

后文帝崩，

jǐng dì lì，

景帝立，

shì zhī kǒng，

释之恐，

chēng bìng。

称病。

yù miǎn qù，

欲免去，

jù dà zhū zhì yù jiàn xiè，

惧大诛至；欲见谢，

zé wèi zhī hé rú。

则未知何如。

yòng wáng shēng jì，

用王生计，

zú jiàn xiè，

卒见谢，

jǐng dì bù guò yě。

景帝不过也。

wáng shēng zhě，

王生者，

shàn wèi huáng lǎo yán，

善为黄老言，

chǔ shì yě。

处士也。

cháng zhào jū tíng zhōng，

尝召居廷中，

sān gōng jiǔ qīng jǐn huì lì，

三公九卿尽会立，

wáng shēng lǎo rén，

王生老人，

yuē wú cǎn jiě，

曰“吾穇解”，

gù wèi zhāng tíng wèi wèi wǒ jié cǎn shì zhī guì ér jié zhī。

顾谓张廷尉：“为我结穇！”释之跪而结之。

jì yǐ，

既已，

rén huò wèi wáng shēng yuē dú nài hé tíng rǔ zhāng tíng wèi，

人或谓王生曰：“独柰何廷辱张廷尉，

shǐ guì jié cǎn wáng shēng yuē wú lǎo qiě jiàn，

使跪结穇？”王生曰：“吾老且贱，

zì dù zhōng wú yì yú zhāng tíng wèi。

自度终无益于张廷尉。

zhāng tíng wèi fāng jīn tiān xià míng chén，

张廷尉方今天下名臣，

wú gù liáo rǔ tíng wèi，

吾故聊辱廷尉，

shǐ guì jié cǎn，

使跪结穇，

yù yǐ zhòng zhī。

欲以重之。

zhū gōng wén zhī，

”诸公闻之，

xián wáng shēng ér zhòng zhāng tíng wèi。

贤王生而重张廷尉。

zhāng tíng wèi shì jǐng dì suì yú，

张廷尉事景帝岁余，

wèi huái nán wáng xiāng，

为淮南王相，

yóu shàng yǐ guò yě。

犹尚以？过也。

jiǔ zhī，

久之，

shì zhī zú。

释之卒。

qí zǐ yuē zhāng zhì，

其子曰张挚，

zì cháng gōng，

字长公，

guān zhì dài fū，

官至大夫，

miǎn。

免。

yǐ bù néng qǔ róng dāng shì，

以不能取容当世，

gù zhōng shēn bù shì。

故终身不仕。

féng táng zhě，

冯唐者，

qí dà fù zhào rén。

其大父赵人。

fù xǐ dài。

父徙代。

hàn xìng xǐ ān líng。

汉兴徙安陵。

táng yǐ xiào zhe，

唐以孝著，

wèi zhōng láng shǔ zhǎng，

为中郎署长，

shì wén dì。

事文帝。

wén dì niǎn guò，

文帝辇过，

wèn táng yuē fù lǎo hé zì wèi láng jiā ān zài táng jù yǐ shí duì。

问唐曰：“父老何自为郎？家安在？”唐具以实对。

wén dì yuē wú jū dài shí，

文帝曰：“吾居代时，

wú shàng shí jiān gāo qū shù wèi wǒ yán zhào jiāng lǐ qí zhī xián，

吾尚食监高袪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

zhàn yú jù lù xià。

战于钜鹿下。

jīn wú měi fàn，

今吾每饭，

yì wèi cháng bù zài jù lù yě。

意未尝不在钜鹿也。

fù zhī zhī hū táng duì yuē shàng bù rú lián pō lǐ mù zhī wèi jiāng yě。

父知之乎？”唐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

shàng yuē hé yǐ táng yuē chén dà fù zài zhào shí，

”上曰：“何以？”唐曰：“臣大父在赵时，

wèi guān jiāng，

为官将，

shàn lǐ mù。

善李牧。

chén fù gù wèi dài xiāng，

臣父故为代相，

shàn zhào jiāng lǐ qí，

善赵将李齐，

zhī qí wéi rén yě。

知其为人也。

shàng jì wén lián pō lǐ mù wéi rén，

”上既闻廉颇、李牧为人，

liáng shuō，

良说，

ér bó bì yuē jiē hū wú dú bù dé lián pō lǐ mù shí wéi wú jiāng，

而搏髀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时为吾将，

wú qǐ yōu xiōng nú zāi táng yuē zhǔ chén bì xià suī dé lián pō lǐ mù，

吾岂忧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虽得廉颇、李牧，

fú néng yòng yě。

弗能用也。

shàng nù，

”上怒，

qǐ rù jìn zhōng。

起入禁中。

liáng jiǔ，

良久，

zhào táng ràng yuē gōng nài hé zhòng rǔ wǒ，

召唐让曰：“公柰何众辱我，

dú wú jiàn chù hū táng xiè yuē bǐ rén bù zhī jì huì。

独无间处乎？”唐谢曰：“鄙人不知忌讳。

dàng shì zhī shí，

” 当是之时，

xiōng nú xīn dà rù cháo，

匈奴新大入朝？，

shā běi dì dū wèi áng。

杀北地都尉卬。

shàng yǐ hú kòu wèi yì，

上以胡寇为意，

nǎi zú fù wèn táng yuē gōng hé yǐ zhī wú bù néng yòng lián pō lǐ mù yě táng duì yuē chén wén shàng gǔ wáng zhě zhī qiǎn jiàng yě，

乃卒复问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颇、李牧也？”唐对曰：“臣闻上古王者之遣将也，

guì ér tuī gǔ，

跪而推毂，

yuē kǔn yǐ nèi zhě，

曰阃以内者，

guǎ rén zhì zhī kǔn yǐ wài zhě，

寡人制之；阃以外者，

jiāng jūn zhì zhī。

将军制之。

jūn gōng jué shǎng jiē jué yú wài，

军功爵赏皆决于外，

guī ér zòu zhī。

归而奏之。

cǐ fēi xū yán yě。

此非虚言也。

chén dà fù yán，

臣大父言，

lǐ mù wèi zhào jiāng jū biān，

李牧为赵将居边，

jūn shì zhī zū jiē zì yòng xiǎng shì，

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

shǎng cì jué yú wài，

赏赐决于外，

bù cóng zhōng rǎo yě。

不从中扰也。

wěi rèn ér zé chéng gōng，

委任而责成功，

gù lǐ mù nǎi dé jǐn qí zhì néng，

故李牧乃得尽其智能，

qiǎn xuǎn chē qiān sān bǎi chéng，

遣选车千三百乘，

gòu qí wàn sān qiān，

彀骑万三千，

bǎi jīn zhī shì shí wàn，

百金之士十万，

shì yǐ běi zhú chán yú，

是以北逐单于，

pò dōng hú，

破东胡，

miè dàn lín，

灭澹林，

xī yì jiàng qín，

西抑彊秦，

nán zhī hán wèi。

南支韩、魏。

dàng shì zhī shí，

当是之时，

zhào jǐ bà。

赵几霸。

qí hòu huì zhào wáng qiān lì，

其后会赵王迁立，

qí mǔ chàng yě。

其母倡也。

wáng qiān lì，

王迁立，

nǎi yòng guō kāi chán，

乃用郭开谗，

zú zhū lǐ mù，

卒诛李牧，

lìng yán jù dài zhī。

令颜聚代之。

shì yǐ bīng pò shì běi，

是以兵破士北，

wèi qín suǒ qín miè。

为秦所禽灭。

jīn chén qiè wén wèi shàng wèi yún zhōng shǒu，

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

qí jūn shì zū jǐn yǐ xiǎng shì zú，

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

sī yǎng qián，

私养钱，

wǔ rì yī chuí niú，

五日一椎牛，

xiǎng bīn kè jūn lì shè rén，

飨宾客军吏舍人，

shì yǐ xiōng nú yuǎn bì，

是以匈奴远避，

bù jìn yún zhōng zhī sāi。

不近云中之塞。

lǔ céng yī rù，

虏曾一入，

shàng lǜ chē qí jī zhī，

尚率车骑击之，

suǒ shā qí zhòng。

所杀其众。

fū shì zú jǐn jiā rén zǐ，

夫士卒尽家人子，

qǐ tián zhōng cóng jūn，

起田中从军，

ān zhī chǐ jí wǔ fú。

安知尺籍伍符。

zhōng rì lì zhàn，

终日力战，

zhǎn shǒu bǔ lǔ，

斩首捕虏，

shàng gōng mò fǔ，

上功莫府，

yī yán bù xiāng yìng，

一言不相应，

wén lì yǐ fǎ shéng zhī。

文吏以法绳之。

qí shǎng bù xíng ér lì fèng fǎ bì yòng。

其赏不行而吏奉法必用。

chén yú，

臣愚，

yǐ wéi bì xià fǎ tài míng，

以为陛下法太明，

shǎng tài qīng，

赏太轻，

fá tài zhòng。

罚太重。

qiě yún zhōng shǒu wèi shàng zuò shàng gōng shǒu lǔ chà liù jí，

且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

bì xià xià zhī lì，

陛下下之吏，

xuē qí jué，

削其爵，

fá zuò zhī。

罚作之。

yóu cǐ yán zhī，

由此言之，

bì xià suī dé lián pō lǐ mù，

陛下虽得廉颇、李牧，

fú néng yòng yě。

弗能用也。

chén chéng yú，

臣诚愚，

chù jì huì，

触忌讳，

sǐ zuì sǐ zuì wén dì shuō。

死罪死罪！”文帝说。

shì rì lìng féng táng chí jié shè wèi shàng，

是日令冯唐持节赦魏尚，

fù yǐ wéi yún zhōng shǒu，

复以为云中守，

ér bài táng wèi chē qí dū wèi，

而拜唐为车骑都尉，

zhǔ zhōng wèi jí jùn guó chē shì。

主中尉及郡国车士。

qī nián，

七年，

jǐng dì lì，

景帝立，

yǐ táng wèi chǔ xiāng，

以唐为楚相，

miǎn。

免。

wǔ dì lì，

武帝立，

qiú xián liáng，

求贤良，

jǔ féng táng。

举冯唐。

táng shí nián jiǔ shí yú，

唐时年九十余，

bù néng fù wèi guān，

不能复为官，

nǎi yǐ táng zǐ féng suì wèi láng。

乃以唐子冯遂为郎。

suì zì wáng sūn，

遂字王孙，

yì qí shì，

亦奇士，

yǔ yú shàn。

与余善。

tài shǐ gōng yuē zhāng jì zhī yán zhǎng zhě，

太史公曰：张季之言长者，

shǒu fǎ bù ā yì féng gōng zhī lùn jiāng lǜ，

守法不阿意；冯公之论将率，

yǒu wèi zāi yǒu wèi zāi yǔ yuē bù zhī qí rén，

有味哉！有味哉！语曰“不知其人，

shì qí yǒu。

视其友”。

èr jūn zhī suǒ chēng sòng，

二君之所称诵，

kě zhe láng miào。

可著廊庙。

shū yuē bù piān bù dǎng，

书曰“不偏不党，

wáng dào dàng dàng bù dǎng bù piān，

王道荡荡；不党不偏，

wáng dào pián pián。

王道便便”。

zhāng jì féng gōng jìn zhī yǐ。

张季、冯公近之矣。

zhāng jì wèi ǒu，

张季未偶，

jiàn shí yuán àng。

见识袁盎。

tài zǐ jù fǎ，

太子惧法，

sè fū wú zhuàng。

啬夫无状。

jīng mǎ fá jīn，

惊马罚金，

dào huán wù shàng。

盗环悟上。

féng gōng bái shǒu，

冯公白首，

wèi zāi lùn jiāng。

味哉论将。

yīn duì lǐ qí，

因对李齐，

shōu gōng wèi shàng。

收功魏尚。

史记 · 七十列传 · 张释之冯唐列传注释

季：指弟兄中排行第三的人，古人常常以排行为字。

仲：指弟兄中排行第二的人。

訾（zī，姿）：同“赀”，赀同“资”，资财，钱财。

调：迁转，升迁。

不遂：不顺，不安。

自免归：自己请求辞职回家。

徙：迁调，升迁。

便宜事：指便国利民之事。

卑之：指谈话要接触现实。卑，低。

闲：通“间”。

拜：授与官爵。

虎圈：上林苑蓄养虎的地方。

禽兽簿：记载禽兽情况的册簿。

悉：全，周全。

观其能：显示他的才能。

无赖：不可依赖。

曾：竟然。

敝：同“弊”，弊病。徒文具：徒然具有官样文书的形式。

陵迟：衰落。

超迁：越级升迁。

随风靡靡：追随附合社会风气。靡，顺风倒下。

下之化上：下面受到上面的感化。疾于景响：比影子和回声都快。景，通“影”。

举错：做事情。举，兴办。错，通“措”，施行。审：审慎。

参乘：即“骖乘”，坐在车右边的陪乘人员。

具：全部，都。质言：实言，真实的话语。

司马门：皇宫外门。

劾（hé，何）：弹劾，揭发罪行。公门：君门，此指司马门。不敬：即“大不敬”，指不敬皇帝的罪名。

厕：通“侧”。

鼓瑟：弹奏瑟。瑟，古代的一种弦乐器。

倚瑟：合着瑟的曲调。

椁：棺材外面套的大棺材。

紵：苎麻。絮：丝絮。斮（zhuó，浊）：斩，切。

蕠（rú，如）：黏著。漆：涂漆。闲：通“间”。

郄：通：“隙”，裂缝。

戚：悲伤，忧虑。

走：跑。

乘舆：皇帝、诸侯坐的车。

属（zhǔ，嘱）：交付。

治问：审问。

跸：古代帝王出行时要先清道禁止他人通行。

赖：幸亏。柔和：柔顺温和。

当：判决，判处。

更：变更，改变。

措：置放。

高庙：汉君臣供奉汉高祖刘邦的庙。坐：通“座”，神座。

案：通“按”，按照，依照。

弃市：死刑。

致：给予。族：灭族。古代刑法规定一人有罪可诛杀他的家族。

共承：恭敬承奉。共，通“恭”。

罪等：罪名相同。

以逆顺为差：指因犯罪程度的轻重而加以区别。

一抔（póu，阳平“剖”）土：一捧土。抔，用手捧东西。

平：公平。

称：称许，称赞。

崩：古代称帝、后死去为崩。

称病：假托有病

免去：辞职离去。

见谢：当面谢罪。

卒：终于。

过：责斥，责备。

黄老言：黄老学说。黄，黄帝。老，老子。黄帝、老子被推尊为道家的始祖，“黄老”即指代道家。

处士：有才德而隐居不仕的人。

三公：指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三位官吏。九卿：指太常、鸿胪、宗正、郎中令、卫尉、太仆、廷尉、少府、大司农九位官吏。

袜解：指系袜子的带子松脱了。解：通“懈”，松懈。

度：揣度，料想。

重之：加强他的名声。重，加重，加强。

贤王生：认为王生贤德。重：看重，敬重。

淮南王相：淮南王的丞相。淮南王，这时指刘安，刘邦幼子刘长的儿子，承袭刘长的封爵为淮南王。

尚：尚论，追论，追究。尚，上。以前过：指从前弹劾景帝、梁王“不敬”事。

取容：曲从讨好，取悦于人。

大父：祖父。

著：著称。

辇：人拉的车子，后专指帝王乘坐的车。

善李牧：和李牧交好。

故：从前。

良说：非常高兴。说，通“悦”。

搏髀：拍击大腿。

匈奴：古代我国北方民族之一，也称胡。散居大漠南北，过游牧生活，善骑射。

主臣：历来解说不一，多认为有惊恐意。

众辱：当众侮辱。

闲：安静，僻静。

朝：《汉书》做“朝那”，古县名。

以胡寇为意：因胡寇入侵而忧虑。意，念，忧虑。

毂：车轮中间有孔可以插入车轴的圆木，此指车。

阃：门槛。此指国门。

委任：交给任务。委，托，付。责：要求，督促。

选：选择。

彀骑：持弓弩的骑兵。彀，张满的弓弩。

百金之士：指战功可赏百金的士兵。

单于：匈奴君王的称号。

东胡：古代我国北方的民族名称。因其生活在匈奴东部，称为东胡。过游牧生活，是乌桓、鲜卑的祖先。

澹林：古代我国北方民族的名称。又称“澹林之胡”、“林胡”，生活在代郡以北的地方。支：抗拒。

几：庶几，差不多。霸：指建立霸业。

倡：歌舞艺人。

用：任用，信任。

北：败，败逃。

禽：通“擒”。

私养钱：个人养家的钱。

椎牛：杀牛。椎，捶击的工具。

舍人：王公贵官的侍从宾客、亲近左右的通称。

家人子：平民百姓的子弟。

尺籍伍符：指军法制度。尺籍，汉代把杀敌立功的成绩写在一尺长的竹板上称作尺籍。伍符，古代军中为约束部下使各伍相保而订立的符信。

上功莫府：到将帅的营帐报功。上：献上，报告。莫：通“幕”，幕府，将帅出征时设在野外的营帐。

以法绳之：用法律制裁他们。绳：纠正，制裁。

坐上功首虏差六级：犯了多报杀敌六个人的罪。坐：获罪，犯罪。首虏：所获敌人的首级。级：秦制杀敌斩首，获一首赐爵一级，这里是首级意。

罚作：秦汉时犯轻罪者罚做苦工叫罚作。一说判刑一年叫罚作。

节：使者所持信物。

主：主持，掌管。车士：车战之士。

七年：汉文帝后元七年（前157）。

楚相：楚国的丞相。楚，汉初封国，建都彭城（今江苏徐州）。

求贤良：汉代选拔人才的科目之一。贤良：贤良文学的简称，指品行学问好。

举：举荐。

言长者：指在上林苑称赞绛侯、东阳侯为长者的话。

阿意：曲从、迎合权贵的心意。

论将率：指谈论任用将帅的话。率，通“帅”。

可著廊庙：可以标著在朝廷上。廊庙，朝廷。

《书》：即《尚书》，儒家经典著作，是上古历史文件及材料的汇编。

偏：偏袒，偏私。党：阿附。

荡荡：平坦宽广。

便便：通“辩辩”，明辩意。“不偏不党”四句出自《尚书·洪范》。

史记 · 七十列传 · 张释之冯唐列传评析

《张释之冯唐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传，本篇出自《史记》卷一百二的张释之冯唐列传第四十二。

史记 · 七十列传 · 张释之冯唐列传赏析

张释之、冯唐都是汉文帝时杰出之士。他们不仅有真知灼见，而且敢于坚持正确意见，批评最高统治者，这些都是令人折节佩服的。司马迁对他们充满景仰之情，才由衷地称许他们的言论是“有味哉！有味哉！”。在这篇文章中，作者重点是写张释之、冯唐，但也一笔关涉两面，他们两人所以能显示出自己品格的卓异，是因为他们遇到了“从谏如流”的汉文帝。汉景帝时，张释之由于景帝衔恨在心，“犹尚以前过也”，丢了官职，只能作个徒有其名的淮南王相。而冯唐也被任命作了楚相，甚至最后连这样的职位都保不住。作者昭示他们的坎坷际遇，是对封建政治的控诉。文末，司马迁引用《尚书》之语称赞张、冯是“不偏不党”，“不党不偏”。景帝疏远贤者，不正是亦党亦偏的表现吗？作者对封建政治的批判之意是极明显的。

该传在写作上也能体现司马迁的风格，在朴实的叙写中，蕴蓄着作者强烈的爱憎之情。一些细节之处也能作栩栩如生的描写，特别是一些人物的对话，更能使传文有着强烈的文学性，显示其独有的性格特征，如对张、冯二人的犯颜直谏和汉文帝的勇于纳谏，都作了生动形象的描绘。

史记 · 七十列传 · 张释之冯唐列传辑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