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 七十列传 · 太史公自序

司马迁 - [汉]

昔在颛顼，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唐虞之际，绍重黎之后，使复典之，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后也。当周宣王时，失其守而为司马氏。司马氏世典周史。惠襄之间，司马氏去周适晋。晋中军随会奔秦，而司马氏入少梁。

自司马氏去周适晋，分散，或在卫，或在赵，或在秦。其在卫者，相中山。在赵者，以传剑论显，蒯聩其后也。在秦者名错，与张仪争论，于是惠王使错将伐蜀，遂拔，因而守之。错孙靳，事武安君白起。而少梁更名曰夏阳。靳与武安君坑赵长平军，还而与之俱赐死杜邮，葬于华池。靳孙昌，昌为秦主铁官，当始皇之时。蒯聩玄孙昂为武信君将而徇朝歌。诸侯之相王，王昂于殷。汉之伐楚，昂归汉，以其地为河内郡。昌生无泽，无泽为汉巿长。无泽生喜，喜为五大夫，卒，皆葬高门。喜生谈，谈为太史公。

太史公学天官于唐都，受易于杨何，习道论于黄子。太史公仕于建元元封之间，愍学者之不达其意而师悖，乃论六家之要指曰：

易大传：“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涂。”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尝窃观阴阳之术，大祥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是以其事难尽从；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不可易也。墨者俭而难遵，是以其事不可遍循；然其彊本节用，不可废也。法家严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名家使人俭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实，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则不然。以为人主天下之仪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随。如此则主劳而臣逸。至于大道之要，去健羡，绌聪明，释此而任术。夫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骚动，欲与天地长久，非所闻也。

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纲纪，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

夫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虽百家弗能易也。

墨者亦尚尧舜道，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土阶三等，茅茨不剪，采椽不刮。食土簋，啜土刑，粝粱之食，藜藿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举音不尽其哀。教丧礼，必以此为万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则尊卑无别也。夫世异时移，事业不必同，故曰“俭而难遵”。要曰彊本节用，则人给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长，虽百家弗能废也。

法家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则亲亲尊尊之恩绝矣。可以行一时之计，而不可长用也，故曰“严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职不得相逾越，虽百家弗能改也。

名家苛察缴绕，使人不得反其意，专决于名而失人情，故曰“使人俭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责实，参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势，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因物与合。故曰“圣人不朽，时变是守。虚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纲”也。群臣并至，使各自明也。其实中其声者谓之端，实不中其声者谓之窾。窾言不听，奸乃不生，贤不肖自分，白黑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耀天下，复反无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离则死。死者不可复生，离者不可复反，故圣人重之。由是观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

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迁。

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年十岁则诵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闚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戹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归。于是迁仕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还报命。

是岁天子始建汉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滞周南，不得与从事，故发愤且卒。而子迁适使反，见父于河洛之间。太史公执迁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尝显功名于虞夏，典天官事。后世中衰，绝于予乎？汝复为太史，则续吾祖矣。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而余不得从行，是命也夫，命也夫！余死，汝必为太史；为太史，无忘吾所欲论著矣。且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此孝之大者。夫天下称诵周公，言其能论歌文武之德，宣周邵之风，达太王王季之思虑，爰及公刘，以尊后稷也。幽厉之后，王道缺，礼乐衰，孔子修旧起废，论诗书，作春秋，则学者至今则之。自获麟以来四百有余岁，而诸侯相兼，史记放绝。今汉兴，海内一统，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余为太史而弗论载，废天下之史文，余甚惧焉，汝其念哉！”迁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弗敢阙。”

卒三岁而迁为太史令，䌷史记石室金匮之书。五年而当太初元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天历始改，建于明堂，诸神受纪。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有能绍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

上大夫壶遂曰：“昔孔子何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闻董生曰：‘周道衰废，孔子为鲁司寇，诸侯害之，大夫雍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为天下仪表，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弊起废，王道之大者也。《易》著天地、阴阳、四时、五行，故长于变；《礼》经纪人伦，故长于行；《书》记先王之事，。故长于政；《诗》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故长于风；《乐》乐所以立，故长于和；《春秋》辨是非，故长于治人。是故《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义。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万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故曰‘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故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陷篡弑之诛，死罪之名。其实皆以为善，为之不知其义，被之空言而不敢辞。夫不通礼义之旨，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则犯，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以天下之大过予之，则受而弗敢辞。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夫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为用者易见，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

壶遂曰：“孔子之时，上无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断礼义，当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职，万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论，欲以何明？”

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闻之先人曰：‘伏羲至纯厚，作《易》八卦。尧、舜之盛，《尚书》载之，礼乐作焉。汤、武之隆，诗人歌之。《春秋》采善贬恶，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独刺讥而已也。’汉兴以来，至明天子，获符瑞，建封禅，改正朔，易服色，受命于穆清，泽流罔极，海外殊俗，重译款塞，请来献见者，不可胜道。臣下百官力诵圣德，犹不能宣尽其意。且士贤能而不用，有国者之耻；主上明圣而德不布闻，有司之过也。且余尝掌其官，废明圣盛德不载，灭功臣世家贤大夫之业不述，堕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谓述故事，整齐其世传，非所谓作也，而君比之于《春秋》，谬矣。”

于是论次其文。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祸，幽于缧绁。乃喟然而叹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毁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诗》、《书》隐约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于是卒述陶唐以来，至于麟止，自黄帝始。

维昔黄帝，法天则地，四圣遵序，各成法度；唐尧逊位，虞舜不台；厥美帝功，万世载之。作五帝本纪第一。

维禹之功，九州攸同，光唐虞际，德流苗裔；夏桀淫骄，乃放鸣条。作夏本纪第二。

维契作商，爰及成汤；太甲居桐，德盛阿衡；武丁得说，乃称高宗；帝辛湛湎，诸侯不享。作殷本纪第三。

维弃作稷，德盛西伯；武王牧野，实抚天下；幽厉昏乱，既丧酆镐；陵迟至赧；洛邑不祀。作周本纪第四。

维秦之先，伯翳佐禹；穆公思义，悼豪之旅；以人为殉，诗歌黄鸟；昭襄业帝。作秦本纪第五。

始皇既立，并兼六国，销锋铸鐻，维偃干革，尊号称帝，矜武任力；二世受运，子婴降虏。作始皇本纪第六。

秦失其道，豪桀并扰；项梁业之，子羽接之；杀庆救赵，诸侯立之；诛婴背怀，天下非之。作项羽本纪第七。

子羽暴虐，汉行功德；愤发蜀汉，还定三秦；诛籍业帝，天下惟宁，改制易俗。作高祖本纪第八。

惠之早霣，诸吕不台；崇彊禄、产，诸侯谋之；杀隐幽友，大臣洞疑，遂及宗祸。作吕太后本纪第九。

汉既初兴，继嗣不明，迎王践祚，天下归心；蠲除肉刑，开通关梁，广恩博施，厥称太宗。作孝文本纪第十。

诸侯骄恣，吴首为乱，京师行诛，七国伏辜，天下翕然，大安殷富。作孝景本纪第十一。

汉兴五世，隆在建元，外攘夷狄，内修法度，封禅，改正朔，易服色。作今上本纪第十二。

维三代尚矣，年纪不可考，盖取之谱牒旧闻，本于兹，于是略推，作三代世表第一。

幽厉之后，周室衰微，诸侯专政，春秋有所不纪；而谱牒经略，五霸更盛衰，欲睹周世相先后之意，作十二诸侯年表第二。

春秋之后，陪臣秉政，彊国相王；以至于秦，卒并诸夏，灭封地，擅其号。作六国年表第三。

秦既暴虐，楚人发难，项氏遂乱，汉乃扶义征伐；八年之间，天下三嬗，事繁变众，故详著秦楚之际月表第四。

汉兴已来，至于太初百年，诸侯废立分削，谱纪不明，有司靡踵，彊弱之原云以也。作汉兴已来诸侯年表第五。

维高祖元功，辅臣股肱，剖符而爵，泽流苗裔，忘其昭穆，或杀身陨国。作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

惠景之间，维申功臣宗属爵邑，作惠景间侯者年表第七。

北讨彊胡，南诛劲越，征伐夷蛮，武功爰列。作建元以来侯者年表第八。

诸侯既彊，七国为从，子弟众多，无爵封邑，推恩行义，其势销弱，德归京师。作王子侯者年表第九。

国有贤相良将，民之师表也。维见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贤者记其治，不贤者彰其事。作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第十。

维三代之礼，所损益各殊务，然要以近性情，通王道，故礼因人质为之节文，略协古今之变。作礼书第一。

乐者，所以移风易俗也。自雅颂声兴，则已好郑卫之音，郑卫之音所从来久矣。人情之所感，远俗则怀。比乐书以述来古，作乐书第二。

非兵不彊，非德不昌，黄帝、汤、武以兴，桀、纣、二世以崩，可不慎欤？司马法所从来尚矣，太公、孙、吴、王子能绍而明之，切近世，极人变。作律书第三。

律居阴而治阳，历居阳而治阴，律历更相治，间不容翲忽。五家之文怫异，维太初之元论。作历书第四。

星气之书，多杂禨祥，不经；推其文，考其应，不殊。比集论其行事，验于轨度以次，作天官书第五。

受命而王，封禅之符罕用，用则万灵罔不禋祀。追本诸神名山大川礼，作封禅书第六。

维禹浚川，九州攸宁；爰及宣防，决渎通沟。作河渠书第七。

维币之行，以通农商；其极则玩巧，并兼兹殖，争于机利，去本趋末。作平准书以观事变，第八。

太伯避历，江蛮是适；文武攸兴，古公王迹。阖庐弑僚，宾服荆楚；夫差克齐，子胥鸱夷；信嚭亲越，吴国既灭。嘉伯之让，作吴世家第一。

申、吕肖矣，尚父侧微，卒归西伯，文武是师；功冠群公，缪权于幽；番番黄发，爰飨营丘。不背柯盟，桓公以昌，九合诸侯，霸功显彰。田阚争宠，姜姓解亡。嘉父之谋，作齐太公世家第二。

依之违之，周公绥之；愤发文德，天下和之；辅翼成王，诸侯宗周。隐桓之际，是独何哉？三桓争彊，鲁乃不昌。嘉旦金縢，作周公世家第三。

武王克纣，天下未协而崩。成王既幼，管蔡疑之，淮夷叛之，于是召公率德，安集王室，以宁东土。燕之禅，乃成祸乱。嘉甘棠之诗，作燕世家第四。

管蔡相武庚，将宁旧商；及旦摄政，二叔不飨；杀鲜放度，周公为盟；大任十子，周以宗彊。嘉仲悔过，作管蔡世家第五。

王后不绝，舜禹是说；维德休明，苗裔蒙烈。百世享祀，爰周陈杞，楚实灭之。齐田既起，舜何人哉？作陈杞世家第六。

收殷馀民，叔封始邑，申以商乱，酒材是告，及朔之生，卫顷不宁；南子恶蒯聩，子父易名。周德卑微，战国既彊，卫以小弱，角独后亡。嘉彼康诰，作卫世家第七。

嗟箕子乎！嗟箕子乎！正言不用，乃反为奴。武庚既死，周封微子。襄公伤于泓，君子孰称。景公谦德，荧惑退行。剔成暴虐，宋乃灭亡。嘉微子问太师，作宋世家第八。

武王既崩，叔虞邑唐。君子讥名，卒灭武公。骊姬之爱，乱者五世；重耳不得意，乃能成霸。六卿专权，晋国以秏。嘉文公锡珪鬯，作晋世家第九。

重黎业之，吴回接之；殷之季世，粥子牒之。周用熊绎，熊渠是续。庄王之贤，乃复国陈；既赦郑伯，班师华元。怀王客死，兰咎屈原；好谀信谗，楚并于秦。嘉庄王之义，作楚世家第十。

少康之子，实宾南海，文身断发，鼋鳝与处，既守封禺，奉禹之祀。勾践困彼，乃用种、蠡。嘉句践夷蛮能修其德，灭彊吴以尊周室，作越王勾践世家第十一。

桓公之东，太史是庸。及侵周禾，王人是议。祭仲要盟，郑久不昌。子产之仁，绍世称贤。三晋侵伐，郑纳于韩。嘉厉公纳惠王，作郑世家第十二。

维骥騄耳，乃章造父。赵夙事献，衰续厥绪。佐文尊王，卒为晋辅。襄子困辱，乃禽智伯。主父生缚，饿死探爵。王迁辟淫，良将是斥。嘉鞅讨周乱，作赵世家第十三。

毕万爵魏，卜人知之。及绛戮干，戎翟和之。文侯慕义，子夏师之。惠王自矜，齐秦攻之。既疑信陵，诸侯罢之。卒亡大梁，王假厮之。嘉武佐晋文申霸道，作魏世家第十四。

韩厥阴德，赵武攸兴。绍绝立废，晋人宗之。昭侯显列，申子庸之。疑非不信，秦人袭之。嘉厥辅晋匡周天子之赋，作韩世家第十五。

完子避难，适齐为援，阴施五世，齐人歌之。成子得政，田和为侯。王建动心，乃迁于共。嘉威、宣能拨浊世而独宗周，作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周室既衰，诸侯恣行。仲尼悼礼废乐崩，追修经术，以达王道，匡乱世反之于正，见其文辞，为天下制仪法，垂六艺之统纪于后世。作孔子世家第十七。

桀、纣失其道而汤、武作，周失其道而春秋作。秦失其政，而陈涉发迹，诸侯作难，风起云蒸，卒亡秦族。天下之端，自涉发难。作陈涉世家第十八。

成皋之台，薄氏始基。诎意适代，厥崇诸窦。栗姬偩贵，王氏乃遂。陈后太骄，卒尊子夫。嘉夫德若斯，作外戚世家十九。

汉既谲谋，禽信于陈；越荆剽轻，乃封弟交为楚王，爰都彭城，以彊淮泗，为汉宗籓。戊溺于邪，礼复绍之。嘉游辅祖，作楚元王世家二十。

维祖师旅，刘贾是与；为布所袭，丧其荆、吴。营陵激吕，乃王琅邪；怵午信齐，往而不归，遂西入关，遭立孝文，获复王燕。天下未集，贾、泽以族，为汉籓辅。作荆燕世家第二十一。

天下已平，亲属既寡；悼惠先壮，实镇东土。哀王擅兴，发怒诸吕，驷钧暴戾，京师弗许。厉之内淫，祸成主父。嘉肥股肱，作齐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

楚人围我荥阳，相守三年；萧何填抚山西，推计踵兵，给粮食不绝，使百姓爱汉，不乐为楚。作萧相国世家第二十三。

与信定魏，破赵拔齐，遂弱楚人。续何相国，不变不革，黎庶攸宁。嘉参不伐功矜能，作曹相国世家第二十四。

运筹帷幄之中，制胜于无形，子房计谋其事，无知名，无勇功，图难于易，为大于细。作留侯世家第二十五。

六奇既用，诸侯宾从于汉；吕氏之事，平为本谋，终安宗庙，定社稷。作陈丞相世家第二十六。

诸吕为从，谋弱京师，而勃反经合于权；吴楚之兵，亚夫驻于昌邑，以戹齐赵，而出委以梁。作绛侯世家第二十七。

七国叛逆，蕃屏京师，唯梁为扞；偩爱矜功，几获于祸。嘉其能距吴楚，作梁孝王世家第二十八。

五宗既王，亲属洽和，诸侯大小为籓，爰得其宜，僭拟之事稍衰贬矣。作五宗世家第二十九。

三子之王，文辞可观。作三王世家第三十。

末世争利，维彼奔义；让国饿死，天下称之。作伯夷列传第一。

晏子俭矣，夷吾则奢；齐桓以霸，景公以治。作管晏列传第二。

李耳无为自化，清净自正；韩非揣事情，循势理。作老子韩非列传第三。

自古王者而有司马法，穰苴能申明之。作司马穰苴列传第四。

非信廉仁勇不能传兵论剑，与道同符，内可以治身，外可以应变，君子比德焉。作孙子吴起列传第五。

维建遇谗，爰及子奢，尚既匡父，伍员奔吴。作伍子胥列传第六。

孔氏述文，弟子兴业，咸为师傅，崇仁厉义。作仲尼弟子列传第七。

鞅去卫适秦，能明其术，彊霸孝公，后世遵其法。作商君列传第八。

天下患衡秦毋餍，而苏子能存诸侯，约从以抑贪彊。作苏秦列传第九。

六国既从亲，而张仪能明其说，复散解诸侯。作张仪列传第十。

秦所以东攘雄诸侯，樗里、甘茂之策。作樗里甘茂列传第十一。

苞河山，围大梁，使诸侯敛手而事秦者，魏冉之功。作穰侯列传第十二。

南拔鄢郢，北摧长平，遂围邯郸，武安为率；破荆灭赵，王剪之计。作白起王翦列传第十三。

猎儒墨之遗文，明礼义之统纪，绝惠王利端，列往世兴衰。作孟子荀卿列传第十四。

好客喜士，士归于薛，为齐扞楚魏。作孟尝君列传第十五。

争冯亭以权，如楚以救邯郸之围，使其君复称于诸侯。作平原君虞卿列传第十六。

能以富贵下贫贱，贤能诎于不肖，唯信陵君为能行之。作魏公子列传第十七。

以身徇君，遂脱彊秦，使驰说之士南乡走楚者，黄歇之义。作春申君列传第十八

能忍询于魏齐，而信威于彊秦，推贤让位，二子有之。作范睢蔡泽列传第十九。

率行其谋，连五国兵，为弱燕报彊齐之雠，雪其先君之耻。作乐毅列传第二十。

能信意彊秦，而屈体廉子，用徇其君，俱重于诸侯。作廉颇蔺相如列传第二十一。

湣王既失临淄而奔莒，唯田单用即墨破走骑劫，遂存齐社稷。作田单列传第二十二。

能设诡说解患于围城，轻爵禄，乐肆志。作鲁仲连邹阳列传第二十三。

作辞以讽谏，连类以争义，离骚有之。作屈原贾生列传第二十四。

结子楚亲，使诸侯之士斐然争入事秦。作吕不韦列传第二十五。

曹子匕首，鲁获其田，齐明其信；豫让义不为二心。作刺客列传第二十六。

能明其画，因时推秦，遂得意于海内，斯为谋首。作李斯列传第二十七。

为秦开地益众，北靡匈奴，据河为塞，因山为固，建榆中。作蒙恬列传第二十八。

填赵塞常山以广河内，弱楚权，明汉王之信于天下。作张耳陈馀列传第二十九。

收西河、上党之兵，从至彭城；越之侵掠梁地以苦项羽。作魏豹彭越列传第三十。

以淮南叛楚归汉，汉用得大司马殷，卒破子羽于垓下。作黥布列传第三十一。

楚人迫我京索，而信拔魏赵，定燕齐，使汉三分天下有其二，以灭项籍。作淮阴侯列传第三十二。

楚汉相距巩洛，而韩信为填颍川，卢绾绝籍粮饷。作韩信卢绾列传第三十三。

诸侯畔项王，唯齐连子羽城阳，汉得以间遂入彭城。作田儋列传第三十四。

攻城野战，获功归报，哙、商有力焉，非独鞭策，又与之脱难。作樊郦列传第三十五。

汉既初定，文理未明，苍为主计，整齐度量，序律历。作张丞相列传第三十六。

结言通使，约怀诸侯；诸侯咸亲，归汉为籓辅。作郦生陆贾列传第三十七。

欲详知秦楚之事，维周緤常从高祖，平定诸侯。作傅靳蒯成列传第三十八。

徙彊族，都关中，和约匈奴；明朝廷礼，次宗庙仪法。作刘敬叔孙通列传第三十九。

能摧刚作柔，卒为列臣；栾公不劫于埶而倍死。作季布栾布列传第四十。

敢犯颜色以达主义，不顾其身，为国家树长画。作袁盎晁错列传第四十一。

守法不失大理，言古贤人，增主之明。作张释之冯唐列传第四十二。

敦厚慈孝，讷于言，敏于行，务在鞠躬，君子长者。作万石张叔列传第四十三。

守节切直，义足以言廉，行足以厉贤，任重权不可以非理挠。作田叔列传第四十四。

扁鹊言医，为方者宗，守数精明；后世修序，弗能易也，而仓公可谓近之矣。作扁鹊仓公列传第四十五。

维仲之省，厥濞王吴，遭汉初定，以填抚江淮之间。作吴王濞列传第四十六。

吴楚为乱，宗属唯婴贤而喜士，士乡之，率师抗山东荥阳。作魏其武安列传第四十七。

智足以应近世之变，宽足用得人。作韩长孺列传第四十八。

勇于当敌，仁爱士卒，号令不烦，师徒乡之。作李将军列传第四十九。

自三代以来，匈奴常为中国患害；欲知彊弱之时，设备征讨，作匈奴列传第五十。

直曲塞，广河南，破祁连，通西国，靡北胡。作卫将军骠骑列传第五十一。

大臣宗室以侈靡相高，唯弘用节衣食为百吏先。作平津侯列传第五十二。

汉既平中国，而佗能集杨越以保南籓，纳贡职。作南越列传第五十三。

吴之叛逆，瓯人斩濞，葆守封禺为臣。作东越列传第五十四。

燕丹散乱辽间，满收其亡民，厥聚海东，以集真籓，葆塞为外臣。作朝鲜列传第五十五。

唐蒙使略通夜郎，而邛笮之君请为内臣受吏。作西南夷列传第五十六。

子虚之事，大人赋说，靡丽多夸，然其指风谏，归于无为。作司马相如列传第五十七。

黥布叛逆，子长国之，以填江淮之南，安剽楚庶民。作淮南衡山列传第五十八。

奉法循理之吏，不伐功矜能，百姓无称，亦无过行。作循吏列传第五十九。

正衣冠立于朝廷，而群臣莫敢言浮说，长孺矜焉；好荐人，称长者，壮有溉。作汲郑列传第六十。

自孔子卒，京师莫崇庠序，唯建元元狩之间，文辞粲如也。作儒林列传第六十一。

民倍本多巧，奸轨弄法，善人不能化，唯一切严削为能齐之。作酷吏列传第六十二。

汉既通使大夏，而西极远蛮，引领内乡，欲观中国。作大宛列传第六十三。

救人于戹，振人不赡，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义者有取焉。作游侠列传第六十四。

夫事人君能说主耳目，和主颜色，而获亲近，非独色爱，能亦各有所长。作佞幸列传第六十五。

不流世俗，不争势利，上下无所凝滞，人莫之害，以道之用。作滑稽列传第六十六。

齐、楚、秦、赵为日者，各有俗所用。欲循观其大旨，作日者列传第六十七。

三王不同龟，四夷各异卜，然各以决吉凶。略闚其要，作龟策列传第六十八。

布衣匹夫之人，不害于政，不妨百姓，取与以时而息财富，智者有采焉。作货殖列传第六十九。

维我汉继五帝末流，接三代统业。周道废，秦拨去古文，焚灭诗书，故明堂石室金匮玉版图籍散乱。于是汉兴，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为章程，叔孙通定礼仪，则文学彬彬稍进，诗书往往间出矣。自曹参荐盖公言黄老，而贾生、晁错明申、商，公孙弘以儒显，百年之间，天下遗文古事靡不毕集太史公。太史公仍父子相续纂其职。曰：“于戏！余维先人尝掌斯事，显于唐虞，至于周，复典之，故司马氏世主天官。至于余乎，钦念哉！钦念哉！”罔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事，略推三代，录秦汉，上记轩辕，下至于兹，著十二本纪，既科条之矣。并时异世，年差不明，作十表。礼乐损益，律历改易，兵权山川鬼神，天人之际，承敝通变，作八书。二十八宿环北辰，三十辐共一毂，运行无穷，辅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扶义俶傥，不令己失时，立功名于天下，作七十列传。凡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为太史公书。序略，以拾遗补艺，成一家之言，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藏之名山，副在京师，俟后世圣人君子。第七十。

太史公曰：余述历黄帝以来至太初而讫，百三十篇。

史记 · 七十列传 · 太史公自序翻译文

从前颛顼统治天下时，任命南正重掌管天文，北正黎掌管地理。唐虞之际，又让重、黎的后代继续掌管天文、地理，直到夏商时期，所以，重黎氏世代掌管天文地理。周朝时候，程伯休甫就是他们的后裔。当周宣王时，程伯休甫因失去官守而成为司马氏。司马氏世代掌管周史。周惠王和周襄王统治时期，司马氏离开周都，到了晋国。后来，晋国中军元帅随会逃奔秦国，司马氏也迁居少梁。

自从司马氏离周到晋之后，族人分散各地，有的在卫国，有的在赵国，有的在秦国。在卫国的，做了中山国的相。在赵国的，以传授剑术理论而显扬于世，蒯聩就是他们的后代。在秦国的名叫司马错，曾与张仪发生争论，于是秦惠王派司马错率军攻打蜀国，攻取后，又让他做了蜀地郡守。司马错之孙司马靳，奉事武安君白起。而少梁已更名为夏阳。司马靳与武安君坑杀赵国长平军，回来后与武安君一起被赐死于杜邮，埋葬在华池。司马靳之孙司马昌，是秦国主管冶铸铁器的官员，生活在秦始皇时代。蒯聩玄孙司马昂，曾为武安君部将并带兵攻占朝歌。诸侯争相为王时，司马昂在殷地称王。汉王刘邦攻打楚霸王项羽之际，司马昂归降汉王，汉以殷地为河内郡。司马昌生司马无泽，司马无泽担任汉朝市长之职。无泽生司马喜，司马喜封爵五大夫，死后都埋葬在高门。司马喜生司马谈，司马谈做了太史公。

太史公职掌天文，不管民事。太史公有子名迁。

司马迁生于龙门，在黄河之北、龙门山之南过着耕牧生活。年仅十岁便已习诵古文。二十岁开始南游江、淮地区，登会稽山，探察禹穴，观览九嶷山，泛舟于沅水湘水之上；北渡汶水、泗水，在齐、鲁两地的都会研讨学问，考察孔子的遗风，在邹县、峄山行乡射之礼；困厄于鄱、薛、彭城，经过梁、楚之地回到家乡。于是司马迁出仕为郎中，奉命出使西征巴蜀以南，往南经略邛、笮、昆明，归来向朝廷复命。

这一年，天子开始举行汉朝的封禅典礼，而太史公被滞留在周南，不能参与其事，所以心中愤懑，致病将死。其子司马迁适逢出使归来，在黄河、洛水之间拜见了父亲。太史公握着司马迁的手哭着说：“我们的先祖是周朝的太史。远在上古虞夏之世便显扬功名，职掌天文之事。后世衰落，今天会断绝在我手里吗？你继做太史，就会接续我们祖先的事业了。现在天子继承汉朝千年一统的大业，在泰山举行封禅典礼，而我不能随行，这是命啊，是命啊！我死之后，你必定要做太史；做了太史，不要忘记我想要撰写的著述啊。再说孝道始于奉养双亲，进而侍奉君主，最终在于立身扬名。扬名后世来显耀父母，这是最大的孝道。天下称道歌诵周公，说他能够论述歌颂文王、武王的功德，宣扬周、邵的风尚，通晓太王、王季的思虑，乃至于公刘的功业，并尊崇始祖后稷。周幽王、周厉王以后，王道衰败，礼乐衰颓，孔子研究整理旧有的典籍，修复振兴被废弃破坏的礼乐，论述《诗经》、《书经》，写作《春秋》，学者至今以之为准则。自获麟以来四百余年，诸侯相互兼并，史书丢弃殆尽。如今汉朝兴起，海内统一，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我作为太史都未能予以论评载录，断绝了天下的修史传统，对此我甚感惶恐，你可一定要记在心上啊！”司马迁低下头流着眼泪说：“儿子虽然驽笨，但我会详细编纂先人所整理的历史旧闻，不敢稍有缺漏。”

司马谈去世三年后司马迁任太史令，开始缀集历史书籍及国家收藏的档案文献。司马迁任太史令五年正当汉太初元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汉朝的历法开始改用夏正，即以农历一月为正月，天子在明堂举行实施新历法的仪式，诸侯都改用新历法。

太史公说：“先人说过：‘自周公死后五百年而有孔子。孔子死后到现在五百年，有能继承清明之世，辨正《易传》，接续《春秋》，遵奉《诗》、《书》、《礼》、《乐》精义的人吗？’他的用意就在于此，在于此吧！我又怎敢推辞呢。”

上大夫壶遂问：“从前孔子为什么要作《春秋》呢？”太史公说：“我听董生讲：‘周朝王道衰败废弛，孔子担任鲁国司寇，诸侯嫉害他，卿大夫阻挠他。孔子知道自己的意见不被采纳，政治主张无法实行，便褒贬评定二百四十二年间的是非，作为天下评判是非的标准，贬抑无道的天子，斥责为非的诸侯，声讨乱政的大夫，为使国家政事通达而已’。孔子说：‘我与其载述空洞的说教，不如举出在位者所做所为以见其是非美恶，这样就更加深切显明了。’《春秋》这部书，上阐明三王的治道，下辨别人与人之间的伦理纲常，分清嫌疑，判明是非，论定犹豫不决之事，褒善惩恶，尊重贤能，鄙薄不肖，使灭亡的国家存在下去，断绝了的世系继续下去，补救衰敝之事，振兴废弛之业，这是王道的精髓。《易》载述天地、阴阳、四时、五行，所以在说明变化方面见长；《礼》规范人伦，所以在行事方面见长；《书》记述先王事迹，所以在政治方面见长；《诗》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所以在风土人情方面见长；《乐》是论述音乐立人的经典，所以在和谐方面见长；《春秋》论辨是非，所以在治人方面见长。由此可见《礼》是用来节制约束人的，《乐》是用来诱发人心平和的，《书》是来述说政事的，《诗》是用来表达情意的，《易》是用来讲变化的，《春秋》是用来论述道义的。平定乱世，使之复归正道，没有什么著作比《春秋》更切近有效。《春秋》不过数万字，而其要旨就有数千条。万物的离散聚合都在《春秋》之中。在《春秋》一书中，记载弑君事件三十六起，被灭亡的国家五十二个，诸侯出奔逃亡不能保其国家的数不胜数。考察其变乱败亡的原因，都是丢掉了作为立国立身根本的春秋大义。所以《易》中讲‘失之毫厘，差以千里。’说‘臣弑君，子弑父，并非一朝一夕的缘故，其发展渐进已是很久了’。因此，做国君的不可以不知《春秋》，否则就是谗佞之徒站在面前也看不见，奸贼之臣紧跟在后面也不会发觉。做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否则就只会株守常规之事却不懂得因事制宜，遇到突发事件则不知如何灵活对待。做人君、人父若不通晓《春秋》的要义，必定会蒙受罪魁祸首的罪名。做人臣、人子如不通晓《春秋》要义，必定会陷于篡位杀上而被诛伐的境地，并蒙死罪之名。其实他们都认为是好事而去做，只因为不懂得《春秋》大义，而蒙受史家口诛笔伐的不实之言却不敢推卸罪名。如不明了礼义的要旨，就会弄到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的地步。君不像君，就会被臣下干犯，臣不像臣就会被诛杀，父不像父就会昏聩无道，子不像子就会忤逆不孝。这四种恶行，是天下最大的罪过。把天下最大的罪过加在他身上，也只得接受而不敢推卸。所以《春秋》这部经典是礼义根本之所在。礼是禁绝坏事于发生之前，法规施行于坏事发生之后；法施行的作用显而易见，而礼禁绝的作用却隐而难知。”

壶遂说：“孔子时候，上没有圣明君主，他处在下面又得不到任用，所以撰写《春秋》，留下一部空洞的史文来裁断礼义，当作一代帝王的法典。现在先生上遇圣明天子，下能当官供职，万事已经具备，而且全部各得其所，井然相宜，先生所要撰述的想要阐明的是什么呢？”

太史公说：“是，是啊，不不，不完全是这么回事。我听先人说过：‘伏羲极其纯厚，作《易》八卦。尧舜的强盛，《尚书》做了记载，礼乐在那时兴起。商汤周武时代的隆盛，诗人予以歌颂。《春秋》扬善贬恶，推崇夏、商、周三代盛德，褒扬周王室，并非仅仅讽刺讥斥呀’。汉朝兴建以来，至当今英明天子，获见符瑞，举行封禅大典，改订历法，变换服色，受命于上天，恩泽流布无边，海外不同习俗的国家，辗转几重翻译到中国边关来，请求进献朝见的不可胜数。臣下百官竭力颂扬天子的功德，仍不能完全表达出他们的心意。再说士贤能而不被任用，是做国君的耻辱；君主明圣而功德不能广泛传扬使大家都知道，是有关官员的罪过。况且我曾担任太史令的职务，若弃置天子圣明盛德而不予记载，埋没功臣、世家、贤大夫的功业而不予载述，违背先父的临终遗言，罪过就实在太大了。我所说的缀述旧事，整理有关人物的家世传记，并非所谓著作呀，而您拿它与《春秋》相比，那就错了。”

于是开始论述编次所得文献和材料。到了第七年，太史公遭逢李陵之祸，被囚禁狱中。于是喟然而叹道：“这是我的罪过啊！这是我的罪过啊！身体残毁没有用了。”退而深思道：“《诗》、《书》含义隐微而言辞简约，是作者想要表达他们的心志和情绪。从前周文王被拘禁羑里，推演了《周易》；孔子遭遇陈蔡的困厄，作有《春秋》；屈原被放逐，著了《离骚》；左丘明双目失明，才编撰了《国语》，孙子的腿受了膑刑，却论述兵法；吕不韦被贬徙蜀郡，世上才流传《吕览》；韩非被囚禁在秦国，才写有《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都是圣人贤士抒发愤懑而作的。这些人都是心中聚集郁闷忧愁，理想主张不得实现，因而追述往事，考虑未来。”于是终于下定决心记述陶唐以来直到武帝获麟那一年的历史，而从黄帝开始写起。

史记 · 七十列传 · 太史公自序拼音版/注音版

shǐ jì qī shí liè zhuàn tài shǐ gōng zì xù。

史记 · 七十列传 · 太史公自序。

sī mǎ qiān。

司马迁。

xī zài zhuān xū，

昔在颛顼，

mìng nán zhèng zhòng yǐ sī tiān，

命南正重以司天，

běi zhèng lí yǐ sī dì。

北正黎以司地。

táng yú zhī jì，

唐虞之际，

shào zhòng lí zhī hòu，

绍重黎之后，

shǐ fù diǎn zhī，

使复典之，

zhì yú xià shāng，

至于夏商，

gù zhòng lí shì shì xù tiān dì。

故重黎氏世序天地。

qí zài zhōu，

其在周，

chéng bó xiū fǔ qí hòu yě。

程伯休甫其后也。

dāng zhōu xuān wáng shí，

当周宣王时，

shī qí shǒu ér wèi sī mǎ shì。

失其守而为司马氏。

sī mǎ shì shì diǎn zhōu shǐ。

司马氏世典周史。

huì xiāng zhī jiān，

惠襄之间，

sī mǎ shì qù zhōu shì jìn。

司马氏去周适晋。

jìn zhōng jūn suí huì bēn qín，

晋中军随会奔秦，

ér sī mǎ shì rù shǎo liáng。

而司马氏入少梁。

zì sī mǎ shì qù zhōu shì jìn，

自司马氏去周适晋，

fēn sǎn，

分散，

huò zài wèi，

或在卫，

huò zài zhào，

或在赵，

huò zài qín。

或在秦。

qí zài wèi zhě，

其在卫者，

xiāng zhòng shān。

相中山。

zài zhào zhě，

在赵者，

yǐ chuán jiàn lùn xiǎn，

以传剑论显，

kuǎi kuì qí hòu yě。

蒯聩其后也。

zài qín zhě míng cuò，

在秦者名错，

yǔ zhāng yí zhēng lùn，

与张仪争论，

yú shì huì wáng shǐ cuò jiāng fá shǔ，

于是惠王使错将伐蜀，

suì bá，

遂拔，

yīn ér shǒu zhī。

因而守之。

cuò sūn jìn，

错孙靳，

shì wǔ ān jūn bái qǐ。

事武安君白起。

ér shǎo liáng gēng míng yuē xià yáng。

而少梁更名曰夏阳。

jìn yǔ wǔ ān jūn kēng zhào cháng píng jūn，

靳与武安君坑赵长平军，

hái ér yǔ zhī jù cì sǐ dù yóu，

还而与之俱赐死杜邮，

zàng yú huá chí。

葬于华池。

jìn sūn chāng，

靳孙昌，

chāng wèi qín zhǔ tiě guān，

昌为秦主铁官，

dāng shǐ huáng zhī shí。

当始皇之时。

kuǎi kuì xuán sūn áng wèi wǔ xìn jūn jiāng ér xùn zhāo gē。

蒯聩玄孙昂为武信君将而徇朝歌。

zhū hóu zhī xiāng wáng，

诸侯之相王，

wáng áng yú yīn。

王昂于殷。

hàn zhī fá chǔ，

汉之伐楚，

áng guī hàn，

昂归汉，

yǐ qí dì wèi hé nèi jùn。

以其地为河内郡。

chāng shēng wú zé，

昌生无泽，

wú zé wèi hàn fú zhǎng。

无泽为汉巿长。

wú zé shēng xǐ，

无泽生喜，

xǐ wèi wǔ dài fū，

喜为五大夫，

zú，

卒，

jiē zàng gāo mén。

皆葬高门。

xǐ shēng tán，

喜生谈，

tán wèi tài shǐ gōng。

谈为太史公。

tài shǐ gōng xué tiān guān yú táng dōu，

太史公学天官于唐都，

shòu yì yú yáng hé，

受易于杨何，

xí dào lùn yú huáng zǐ。

习道论于黄子。

tài shǐ gōng shì yú jiàn yuán yuán fēng zhī jiān，

太史公仕于建元元封之间，

mǐn xué zhě zhī bù dá qí yì ér shī bèi，

愍学者之不达其意而师悖，

nǎi lùn liù jiā zhī yào zhǐ yuē yì dà chuán tiān xià yī zhì ér bǎi lǜ，

乃论六家之要指曰： 易大传：“天下一致而百虑，

tóng guī ér shū tú。

同归而殊涂。

fū yīn yáng rú mò míng fǎ dào dé，

”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

cǐ wù wèi zhì zhě yě，

此务为治者也，

zhí suǒ cóng yán zhī yì lù，

直所从言之异路，

yǒu shěng bù xǐng ěr。

有省不省耳。

cháng qiè guān yīn yáng zhī shù，

尝窃观阴阳之术，

dà xiáng ér zhòng jì huì，

大祥而众忌讳，

shǐ rén jū ér duō suǒ wèi rán qí xù sì shí zhī dà shùn，

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时之大顺，

bù kě shī yě。

不可失也。

rú zhě bó ér guǎ yào，

儒者博而寡要，

láo ér shǎo gōng，

劳而少功，

shì yǐ qí shì nán jǐn cóng rán qí xù jūn chén fù zǐ zhī lǐ，

是以其事难尽从；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礼，

liè fū fù cháng yòu zhī bié，

列夫妇长幼之别，

bù kě yì yě。

不可易也。

mò zhě jiǎn ér nán zūn，

墨者俭而难遵，

shì yǐ qí shì bù kě biàn xún rán qí jiàng běn jié yòng，

是以其事不可遍循；然其彊本节用，

bù kě fèi yě。

不可废也。

fǎ jiā yán ér shǎo ēn rán qí zhèng jūn chén shàng xià zhī fēn，

法家严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

bù kě gǎi yǐ。

不可改矣。

míng jiā shǐ rén jiǎn ér shàn shī zhēn rán qí zhèng míng shí，

名家使人俭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实，

bù kě bù chá yě。

不可不察也。

dào jiā shǐ rén jīng shén zhuān yī，

道家使人精神专一，

dòng hé wú xíng，

动合无形，

shàn zú wàn wù。

赡足万物。

qí wèi shù yě，

其为术也，

yīn yīn yáng zhī dà shùn，

因阴阳之大顺，

cǎi rú mò zhī shàn，

采儒墨之善，

cuō míng fǎ zhī yào，

撮名法之要，

yǔ shí qiān yí，

与时迁移，

yìng wù biàn huà，

应物变化，

lì sú shī shì，

立俗施事，

wú suǒ bù yí，

无所不宜，

zhǐ yuē ér yì cāo，

指约而易操，

shì shǎo ér gōng duō。

事少而功多。

rú zhě zé bù rán。

儒者则不然。

yǐ wéi rén zhǔ tiān xià zhī yí biǎo yě，

以为人主天下之仪表也，

zhǔ chàng ér chén hé，

主倡而臣和，

zhǔ xiān ér chén suí。

主先而臣随。

rú cǐ zé zhǔ láo ér chén yì。

如此则主劳而臣逸。

zhì yú dà dào zhī yào，

至于大道之要，

qù jiàn xiàn，

去健羡，

chù cōng míng，

绌聪明，

shì cǐ ér rèn shù。

释此而任术。

fū shén dà yòng zé jié，

夫神大用则竭，

xíng dà láo zé bì。

形大劳则敝。

xíng shén sāo dòng，

形神骚动，

yù yǔ tiān dì cháng jiǔ，

欲与天地长久，

fēi suǒ wén yě。

非所闻也。

fū yīn yáng sì shí bā wèi shí èr dù èr shí sì jié gè yǒu jiào lìng，

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

shùn zhī zhě chāng，

顺之者昌，

nì zhī zhě bù sǐ zé wáng，

逆之者不死则亡，

wèi bì rán yě，

未必然也，

gù yuē shǐ rén jū ér duō wèi。

故曰“使人拘而多畏”。

fū chūn shēng xià zhǎng，

夫春生夏长，

qiū shōu dōng cáng，

秋收冬藏，

cǐ tiān dào zhī dà jīng yě，

此天道之大经也，

fú shùn zé wú yǐ wéi tiān xià gāng jì，

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纲纪，

gù yuē sì shí zhī dà shùn，

故曰“四时之大顺，

bù kě shī yě。

不可失也”。

fū rú zhě yǐ liù yì wèi fǎ。

夫儒者以六艺为法。

liù yì jīng zhuàn yǐ qiān wàn shù，

六艺经传以千万数，

lěi shì bù néng tōng qí xué，

累世不能通其学，

dāng nián bù néng jiū qí lǐ，

当年不能究其礼，

gù yuē bó ér guǎ yào，

故曰“博而寡要，

láo ér shǎo gōng。

劳而少功”。

ruò fú liè jūn chén fù zǐ zhī lǐ，

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礼，

xù fū fù cháng yòu zhī bié，

序夫妇长幼之别，

suī bǎi jiā fú néng yì yě。

虽百家弗能易也。

mò zhě yì shàng yáo shùn dào，

墨者亦尚尧舜道，

yán qí dé xíng yuē táng gāo sān chǐ，

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

tǔ jiē sān děng，

土阶三等，

máo cí bù jiǎn，

茅茨不剪，

cǎi chuán bù guā。

采椽不刮。

shí tǔ guǐ，

食土簋，

chuài tǔ xíng，

啜土刑，

lì liáng zhī shí，

粝粱之食，

lí huò zhī gēng。

藜藿之羹。

xià rì gé yī，

夏日葛衣，

dōng rì lù qiú。

冬日鹿裘。

qí sòng sǐ，

”其送死，

tóng guān sān cùn，

桐棺三寸，

jǔ yīn bù jìn qí āi。

举音不尽其哀。

jiào sāng lǐ，

教丧礼，

bì yǐ cǐ wéi wàn mín zhī lǜ。

必以此为万民之率。

shǐ tiān xià fǎ ruò cǐ，

使天下法若此，

zé zūn bēi wú bié yě。

则尊卑无别也。

fū shì yì shí yí，

夫世异时移，

shì yè bù bì tóng，

事业不必同，

gù yuē jiǎn ér nán zūn。

故曰“俭而难遵”。

yào yuē jiàng běn jié yòng，

要曰彊本节用，

zé rén jǐ jiā zú zhī dào yě。

则人给家足之道也。

cǐ mò zǐ zhī suǒ zhǎng，

此墨子之所长，

suī bǎi jiā fú néng fèi yě。

虽百家弗能废也。

fǎ jiā bù bié qīn shū，

法家不别亲疏，

bù shū guì jiàn，

不殊贵贱，

yī duàn yú fǎ，

一断于法，

zé qīn qīn zūn zūn zhī ēn jué yǐ。

则亲亲尊尊之恩绝矣。

kě yǐ xíng yī shí zhī jì，

可以行一时之计，

ér bù kě zhǎng yòng yě，

而不可长用也，

gù yuē yán ér shǎo ēn。

故曰“严而少恩”。

ruò zūn zhǔ bēi chén，

若尊主卑臣，

míng fēn zhí bù dé xiāng yú yuè，

明分职不得相逾越，

suī bǎi jiā fú néng gǎi yě。

虽百家弗能改也。

míng jiā kē chá jiǎo rào，

名家苛察缴绕，

shǐ rén bù dé fǎn qí yì，

使人不得反其意，

zhuān jué yú míng ér shī rén qíng，

专决于名而失人情，

gù yuē shǐ rén jiǎn ér shàn shī zhēn。

故曰“使人俭而善失真”。

ruò fú kòng míng zé shí，

若夫控名责实，

cān wǔ bù shī，

参伍不失，

cǐ bù kě bù chá yě。

此不可不察也。

dào jiā wú wéi，

道家无为，

yòu yuē wú bù wéi，

又曰无不为，

qí shí yì xíng，

其实易行，

qí cí nán zhī。

其辞难知。

qí shù yǐ xū wú wéi běn，

其术以虚无为本，

yǐ yīn xún wèi yòng。

以因循为用。

wú chéng shì，

无成势，

wú cháng xíng，

无常形，

gù néng jiū wàn wù zhī qíng。

故能究万物之情。

bù wéi wù xiān，

不为物先，

bù wéi wù hòu，

不为物后，

gù néng wéi wàn wù zhǔ。

故能为万物主。

yǒu fǎ wú fǎ，

有法无法，

yīn shí wéi yè yǒu dù wú dù，

因时为业；有度无度，

yīn wù yǔ hé。

因物与合。

gù yuē shèng rén bù xiǔ，

故曰“圣人不朽，

shí biàn shì shǒu。

时变是守。

xū zhě dào zhī cháng yě，

虚者道之常也，

yīn zhě jūn zhī gāng yě。

因者君之纲”也。

qún chén bìng zhì，

群臣并至，

shǐ gè zì míng yě。

使各自明也。

qí shí zhōng qí shēng zhě wèi zhī duān，

其实中其声者谓之端，

shí bù zhōng qí shēng zhě wèi zhī kuǎn。

实不中其声者谓之窾。

kuǎn yán bù tīng，

窾言不听，

jiān nǎi bù shēng，

奸乃不生，

xián bù xiào zì fēn，

贤不肖自分，

bái hēi nǎi xíng。

白黑乃形。

zài suǒ yù yòng ěr，

在所欲用耳，

hé shì bù chéng。

何事不成。

nǎi hé dà dào，

乃合大道，

hùn hùn míng míng。

混混冥冥。

guāng yào tiān xià，

光耀天下，

fù fǎn wú míng。

复反无名。

fán rén suǒ shēng zhě shén yě，

凡人所生者神也，

suǒ tuō zhě xíng yě。

所托者形也。

shén dà yòng zé jié，

神大用则竭，

xíng dà láo zé bì，

形大劳则敝，

xíng shén lí zé sǐ。

形神离则死。

sǐ zhě bù kě fù shēng，

死者不可复生，

lí zhě bù kě fù fǎn，

离者不可复反，

gù shèng rén zhòng zhī。

故圣人重之。

yóu shì guān zhī，

由是观之，

shén zhě shēng zhī běn yě，

神者生之本也，

xíng zhě shēng zhī jù yě。

形者生之具也。

bù xiān dìng qí shén，

不先定其神**，

ér yuē wǒ yǒu yǐ zhì tiān xià，

而曰“我有以治天下”，

hé yóu zāi tài shǐ gōng jì zhǎng tiān guān，

何由哉？ 太史公既掌天官，

bù zhì mín。

不治民。

yǒu zǐ yuē qiān。

有子曰迁。

qiān shēng lóng mén，

迁生龙门，

gēng mù hé shān zhī yáng。

耕牧河山之阳。

nián shí suì zé sòng gǔ wén。

年十岁则诵古文。

èr shí ér nán yóu jiāng huái，

二十而南游江、淮，

shàng kuài jī，

上会稽，

tàn yǔ xué，

探禹穴，

kuī jiǔ yí，

闚九疑，

fú yú yuán xiāng běi shè wèn sì，

浮于沅、湘；北涉汶、泗，

jiǎng yè qí lǔ zhī dōu，

讲业齐、鲁之都，

guān kǒng zǐ zhī yí fēng，

观孔子之遗风，

xiāng shè zōu yì è kùn pó xuē péng chéng，

乡射邹、峄；戹困鄱、薛、彭城，

guò liáng chǔ yǐ guī。

过梁、楚以归。

yú shì qiān shì wèi láng zhōng，

于是迁仕为郎中，

fèng shǐ xī zhēng bā shǔ yǐ nán，

奉使西征巴、蜀以南，

nán lüè qióng zé kūn míng，

南略邛、笮、昆明，

hái bào mìng。

还报命。

shì suì tiān zǐ shǐ jiàn hàn jiā zhī fēng，

是岁天子始建汉家之封，

ér tài shǐ gōng liú zhì zhōu nán，

而太史公留滞周南，

bù dé yǔ cóng shì，

不得与从事，

gù fā fèn qiě zú。

故发愤且卒。

ér zi qiān shì shǐ fǎn，

而子迁适使反，

jiàn fù yú hé luò zhī jiān。

见父于河洛之间。

tài shǐ gōng zhí qiān shǒu ér qì yuē yú xiān zhōu shì zhī tài shǐ yě。

太史公执迁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

zì shàng shì cháng xiǎn gōng míng yú yú xià，

自上世尝显功名于虞夏，

diǎn tiān guān shì。

典天官事。

hòu shì zhōng shuāi，

后世中衰，

jué yú yǔ hū rǔ fù wèi tài shǐ，

绝于予乎？汝复为太史，

zé xù wú zǔ yǐ。

则续吾祖矣。

jīn tiān zǐ jiē qiān suì zhī tǒng，

今天子接千岁之统，

fēng tài shān，

封泰山，

ér yú bù dé cóng xíng，

而余不得从行，

shì mìng yě fū，

是命也夫，

mìng yě fū yú sǐ，

命也夫！余死，

rǔ bì wèi tài shǐ wèi tài shǐ，

汝必为太史；为太史，

wú wàng wú suǒ yù lùn zhù yǐ。

无忘吾所欲论著矣。

qiě fú xiào shǐ yú shì qīn，

且夫孝始于事亲，

zhōng yú shì jūn，

中于事君，

zhōng yú lì shēn。

终于立身。

yáng míng yú hòu shì，

扬名于后世，

yǐ xiǎn fù mǔ，

以显父母，

cǐ xiào zhī dà zhě。

此孝之大者。

fū tiān xià chēng sòng zhōu gōng，

夫天下称诵周公，

yán qí néng lùn gē wén wǔ zhī dé，

言其能论歌文武之德，

xuān zhōu shào zhī fēng，

宣周邵之风，

dá tài wáng wáng jì zhī sī lǜ，

达太王王季之思虑，

yuán jí gōng liú，

爰及公刘，

yǐ zūn hòu jì yě。

以尊后稷也。

yōu lì zhī hòu，

幽厉之后，

wáng dào quē，

王道缺，

lǐ yuè shuāi，

礼乐衰，

kǒng zǐ xiū jiù qǐ fèi，

孔子修旧起废，

lùn shī shū，

论诗书，

zuò chūn qiū，

作春秋，

zé xué zhě zhì jīn zé zhī。

则学者至今则之。

zì huò lín yǐ lái sì bǎi yǒu yú suì，

自获麟以来四百有余岁，

ér zhū hóu xiāng jiān，

而诸侯相兼，

shǐ jì fàng jué。

史记放绝。

jīn hàn xìng，

今汉兴，

hǎi nèi yī tǒng，

海内一统，

míng zhǔ xián jūn zhōng chén sǐ yì zhī shì，

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

yú wèi tài shǐ ér fú lùn zài，

余为太史而弗论载，

fèi tiān xià zhī shǐ wén，

废天下之史文，

yú shén jù yān，

余甚惧焉，

rǔ qí niàn zāi qiān fǔ shǒu liú tì yuē xiǎo zi bù mǐn，

汝其念哉！”迁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

qǐng xī lùn xiān rén suǒ cì jiù wén，

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

fú gǎn quē。

弗敢阙。

zú sān suì ér qiān wèi tài shǐ lìng，

” 卒三岁而迁为太史令，

chōu shǐ jì shí shì jīn kuì zhī shū。

䌷史记石室金匮之书。

wǔ nián ér dāng tài chū yuán nián，

五年而当太初元年，

shí yī yuè jiǎ zǐ shuò dàn dōng zhì，

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

tiān lì shǐ gǎi，

天历始改，

jiàn yú míng táng，

建于明堂，

zhū shén shòu jì。

诸神受纪。

tài shǐ gōng yuē xiān rén yǒu yán zì zhōu gōng zú wǔ bǎi suì ér yǒu kǒng zǐ。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

kǒng zǐ zú hòu zhì yú jīn wǔ bǎi suì，

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

yǒu néng shào míng shì，

有能绍明世，

zhèng yì zhuàn，

正易传，

jì chūn qiū，

继春秋，

běn shī shū lǐ yuè zhī jì yì zài sī hū yì zài sī hū xiǎo zi hé gǎn ràng yān。

本诗书礼乐之际？’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

shàng dài fū hú suì yuē xī kǒng zǐ hé wéi ér zuò chūn qiū zāi tài shǐ gōng yuē yú wén dǒng shēng yuē zhōu dào shuāi fèi，

” 上大夫壶遂曰：“昔孔子何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闻董生曰：‘周道衰废，

kǒng zǐ wèi lǔ sī kòu，

孔子为鲁司寇，

zhū hóu hài zhī，

诸侯害之，

dài fū yōng zhī。

大夫雍之。

kǒng zǐ zhī yán zhī bù yòng，

孔子知言之不用，

dào zhī bù xíng yě，

道之不行也，

shì fēi èr bǎi sì shí èr nián zhī zhōng，

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

yǐ wéi tiān xià yí biǎo，

以为天下仪表，

biǎn tiān zǐ，

贬天子，

tuì zhū hóu，

退诸侯，

tǎo dài fū，

讨大夫，

yǐ dá wáng shì ér yǐ yǐ。

以达王事而已矣。

zǐ yuē wǒ yù zài zhī kōng yán，

’子曰：‘我欲载之空言，

bù rú jiàn zhī yú xíng shì zhī shēn qiè zhù míng yě。

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fū chūn qiū，

’夫《春秋》，

shàng míng sān wáng zhī dào，

上明三王之道，

xià biàn rén shì zhī jì，

下辨人事之纪，

bié xián yí，

别嫌疑，

míng shì fēi，

明是非，

dìng yóu yù，

定犹豫，

shàn shàn è è，

善善恶恶，

xián xián jiàn bù xiào，

贤贤贱不肖，

cún wáng guó，

存亡国，

jì jué shì，

继绝世，

bǔ bì qǐ fèi，

补弊起废，

wáng dào zhī dà zhě yě。

王道之大者也。

yì zhe tiān dì yīn yáng sì shí wǔ xíng，

《易》著天地、阴阳、四时、五行，

gù cháng yú biàn lǐ jīng jì rén lún，

故长于变；《礼》经纪人伦，

gù cháng yú xíng shū jì xiān wáng zhī shì，

故长于行；《书》记先王之事，

gù cháng yú zhèng shī jì shān chuān xī gǔ qín shòu cǎo mù pìn mǔ cí xióng，

故长于政；《诗》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

gù cháng yú fēng lè lè suǒ yǐ lì，

故长于风；《乐》乐所以立，

gù cháng yú hé chūn qiū biàn shì fēi，

故长于和；《春秋》辨是非，

gù cháng yú zhì rén。

故长于治人。

shì gù lǐ yǐ jié rén，

是故《礼》以节人，

lè yǐ fā hé，

《乐》以发和，

shū yǐ dào shì，

《书》以道事，

shī yǐ dá yì，

《诗》以达意，

yì yǐ dào huà，

《易》以道化，

chūn qiū yǐ dào yì。

《春秋》以道义。

bō luàn shì fǎn zhī zhèng，

拨乱世反之正，

mò jìn yú chūn qiū。

莫近于《春秋》。

chūn qiū wén chéng shù wàn，

《春秋》文成数万，

qí zhǐ shù qiān。

其指数千。

wàn wù zhī sàn jù jiē zài chūn qiū。

万物之散聚皆在《春秋》。

chūn qiū zhī zhōng，

《春秋》之中，

shì jūn sān shí liù，

弑君三十六，

wáng guó wǔ shí èr，

亡国五十二，

zhū hóu bēn zǒu bù dé bǎo qí shè jì zhě bù kě shèng shǔ。

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

chá qí suǒ yǐ，

察其所以，

jiē shī qí běn yǐ。

皆失其本已。

gù yì yuē shī zhī háo lí，

故《易》曰‘失之毫厘，

chà zhī qiān lǐ。

差之千里。

gù yuē chén shì jūn，

’故曰‘臣弑君，

zi shì fù，

子弑父，

fēi yī dàn yī xī zhī gù yě，

非一旦一夕之故也，

qí jiàn jiǔ yǐ。

其渐久矣’。

gù yǒu guó zhě bù kě yǐ bù zhī chūn qiū，

故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

qián yǒu chán ér fú jiàn，

前有谗而弗见，

hòu yǒu zéi ér bù zhī。

后有贼而不知。

wéi rén chén zhě bù kě yǐ bù zhī chūn qiū，

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

shǒu jīng shì ér bù zhī qí yí，

守经事而不知其宜，

zāo biàn shì ér bù zhī qí quán。

遭变事而不知其权。

wéi rén jūn fù ér bù tōng yú chūn qiū zhī yì zhě，

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

bì méng shǒu è zhī míng。

必蒙首恶之名。

wéi rén chén zǐ ér bù tōng yú chūn qiū zhī yì zhě，

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

bì xiàn cuàn shì zhī zhū，

必陷篡弑之诛，

sǐ zuì zhī míng。

死罪之名。

qí shí jiē yǐ wéi shàn，

其实皆以为善，

wèi zhī bù zhī qí yì，

为之不知其义，

bèi zhī kōng yán ér bù gǎn cí。

被之空言而不敢辞。

fū bù tōng lǐ yì zhī zhǐ，

夫不通礼义之旨，

zhì yú jūn bù jūn，

至于君不君，

chén bù chén，

臣不臣，

fù bù fù，

父不父，

zi bù zǐ。

子不子。

fū jūn bù jūn zé fàn，

夫君不君则犯，

chén bù chén zé zhū，

臣不臣则诛，

fù bù fù zé wú dào，

父不父则无道，

zi bù zǐ zé bù xiào。

子不子则不孝。

cǐ sì háng zhě，

此四行者，

tiān xià zhī dà guò yě。

天下之大过也。

yǐ tiān xià zhī dà guò yǔ zhī，

以天下之大过予之，

zé shòu ér fú gǎn cí。

则受而弗敢辞。

gù chūn qiū zhě，

故《春秋》者，

lǐ yì zhī dà zōng yě。

礼义之大宗也。

fū lǐ jìn wèi rán zhī qián，

夫礼禁未然之前，

fǎ shī yǐ rán zhī hòu fǎ zhī suǒ wéi yòng zhě yì jiàn，

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为用者易见，

ér lǐ zhī suǒ wéi jìn zhě nán zhī。

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

hú suì yuē kǒng zǐ zhī shí，

” 壶遂曰：“孔子之时，

shàng wú míng jūn，

上无明君，

xià bù dé rèn yòng，

下不得任用，

gù zuò chūn qiū，

故作《春秋》，

chuí kōng wén yǐ duàn lǐ yì，

垂空文以断礼义，

dāng yī wáng zhī fǎ。

当一王之法。

jīn fū zǐ shàng yù míng tiān zǐ，

今夫子上遇明天子，

xià de shǒu zhí，

下得守职，

wàn shì jì jù，

万事既具，

xián gè xù qí yí，

咸各序其宜，

fū zǐ suǒ lùn，

夫子所论，

yù yǐ hé míng tài shǐ gōng yuē wěi wěi，

欲以何明？” 太史公曰：“唯唯，

fǒu fǒu，

否否，

bù rán。

不然。

yú wén zhī xiān rén yuē fú xī zhì chún hòu，

余闻之先人曰：‘伏羲至纯厚，

zuò yì bā guà。

作《易》八卦。

yáo shùn zhī shèng，

尧、舜之盛，

shàng shū zài zhī，

《尚书》载之，

lǐ yuè zuò yān。

礼乐作焉。

tāng wǔ zhī lóng，

汤、武之隆，

shī rén gē zhī。

诗人歌之。

chūn qiū cǎi shàn biǎn è，

《春秋》采善贬恶，

tuī sān dài zhī dé，

推三代之德，

bāo zhōu shì，

褒周室，

fēi dú cì jī ér yǐ yě。

非独刺讥而已也。

hàn xìng yǐ lái，

’汉兴以来，

zhì míng tiān zǐ，

至明天子，

huò fú ruì，

获符瑞，

jiàn fēng shàn，

建封禅，

gǎi zhēng shuò，

改正朔，

yì fú sè，

易服色，

shòu mìng yú mù qīng，

受命于穆清，

zé liú wǎng jí，

泽流罔极，

hǎi wài shū sú，

海外殊俗，

chóng yì kuǎn sāi，

重译款塞，

qǐng lái xiàn jiàn zhě，

请来献见者，

bù kě shèng dào。

不可胜道。

chén xià bǎi guān lì sòng shèng dé，

臣下百官力诵圣德，

yóu bù néng xuān jǐn qí yì。

犹不能宣尽其意。

qiě shì xián néng ér bù yòng，

且士贤能而不用，

yǒu guó zhě zhī chǐ zhǔ shàng míng shèng ér dé bù bù wén，

有国者之耻；主上明圣而德不布闻，

yǒu sī zhī guò yě。

有司之过也。

qiě yú cháng zhǎng qí guān，

且余尝掌其官，

fèi míng shèng shèng dé bù zài，

废明圣盛德不载，

miè gōng chén shì jiā xián dài fū zhī yè bù shù，

灭功臣世家贤大夫之业不述，

duò xiān rén suǒ yán，

堕先人所言，

zuì mò dà yān。

罪莫大焉。

yú suǒ wèi shù gù shì，

余所谓述故事，

zhěng qí qí shì chuán，

整齐其世传，

fēi suǒ wèi zuò yě，

非所谓作也，

ér jūn bǐ zhī yú chūn qiū，

而君比之于《春秋》，

miù yǐ。

谬矣。

yú shì lùn cì qí wén。

” 于是论次其文。

qī nián ér tài shǐ gōng zāo lǐ líng zhī huò，

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祸，

yōu yú léi xiè。

幽于缧绁。

nǎi kuì rán ér tàn yuē shì yú zhī zuì yě fū。

乃喟然而叹曰：“是余之罪也夫。

shì yú zhī zuì yě fū shēn huǐ bù yòng yǐ tuì ér shēn wéi yuē fū shī shū yǐn yuē zhě，

是余之罪也夫！身毁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诗》、《书》隐约者，

yù suì qí zhì zhī sī yě。

欲遂其志之思也。

xī xī bó jū yǒu lǐ，

昔西伯拘羑里，

yǎn zhōu yì kǒng zǐ è chén cài，

演《周易》；孔子厄陈、蔡，

zuò chūn qiū qū yuán fàng zhú，

作《春秋》；屈原放逐，

zhe lí sāo zuǒ qiū shī míng，

著《离骚》；左丘失明，

jué yǒu guó yǔ sūn zi bìn jiǎo，

厥有《国语》；孙子膑脚，

ér lùn bīng fǎ bù wéi qiān shǔ，

而论兵法；不韦迁蜀，

shì chuán lǚ lǎn hán fēi qiú qín，

世传《吕览》；韩非囚秦，

shuō nán gū fèn shī sān bǎi piān，

《说难》、《孤愤》；《诗》三百篇，

dà dǐ xián shèng fā fèn zhī suǒ wéi zuò yě。

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

cǐ rén jiē yì yǒu suǒ yù jié，

此人皆意有所郁结，

bù dé tōng qí dào yě，

不得通其道也，

gù shù wǎng shì，

故述往事，

sī lái zhě。

思来者。

yú shì zú shù táo táng yǐ lái，

”于是卒述陶唐以来，

zhì yú lín zhǐ，

至于麟止，

zì huáng dì shǐ。

自黄帝始。

wéi xī huáng dì，

维昔黄帝，

fǎ tiān zé dì，

法天则地，

sì shèng zūn xù，

四圣遵序，

gè chéng fǎ dù táng yáo xùn wèi，

各成法度；唐尧逊位，

yú shùn bù tái jué měi dì gōng，

虞舜不台；厥美帝功，

wàn shì zài zhī。

万世载之。

zuò wǔ dì běn jì dì yī。

作五帝本纪第一。

wéi yǔ zhī gōng，

维禹之功，

jiǔ zhōu yōu tóng，

九州攸同，

guāng táng yú jì，

光唐虞际，

dé liú miáo yì xià jié yín jiāo，

德流苗裔；夏桀淫骄，

nǎi fàng míng tiáo。

乃放鸣条。

zuò xià běn jì dì èr。

作夏本纪第二。

wéi qì zuò shāng，

维契作商，

yuán jí chéng tāng tài jiǎ jū tóng，

爰及成汤；太甲居桐，

dé shèng ā héng wǔ dīng dé shuō，

德盛阿衡；武丁得说，

nǎi chēng gāo zōng dì xīn zhàn miǎn，

乃称高宗；帝辛湛湎，

zhū hóu bù xiǎng。

诸侯不享。

zuò yīn běn jì dì sān。

作殷本纪第三。

wéi qì zuò jì，

维弃作稷，

dé shèng xī bó wǔ wáng mù yě，

德盛西伯；武王牧野，

shí fǔ tiān xià yōu lì hūn luàn，

实抚天下；幽厉昏乱，

jì sàng fēng gǎo líng chí zhì nǎn luò yì bù sì。

既丧酆镐；陵迟至赧；洛邑不祀。

zuò zhōu běn jì dì sì。

作周本纪第四。

wéi qín zhī xiān，

维秦之先，

bó yì zuǒ yǔ mù gōng sī yì，

伯翳佐禹；穆公思义，

dào háo zhī lǚ yǐ rén wéi xùn，

悼豪之旅；以人为殉，

shī gē huáng niǎo zhāo xiāng yè dì。

诗歌黄鸟；昭襄业帝。

zuò qín běn jì dì wǔ。

作秦本纪第五。

shǐ huáng jì lì，

始皇既立，

bìng jiān liù guó，

并兼六国，

xiāo fēng zhù jù，

销锋铸鐻，

wéi yǎn gàn gé，

维偃干革，

zūn hào chēng dì，

尊号称帝，

jīn wǔ rèn lì èr shì shòu yùn，

矜武任力；二世受运，

zǐ yīng jiàng lǔ。

子婴降虏。

zuò shǐ huáng běn jì dì liù。

作始皇本纪第六。

qín shī qí dào，

秦失其道，

háo jié bìng rǎo xiàng liáng yè zhī，

豪桀并扰；项梁业之，

zǐ yǔ jiē zhī shā qìng jiù zhào，

子羽接之；杀庆救赵，

zhū hóu lì zhī zhū yīng bèi huái，

诸侯立之；诛婴背怀，

tiān xià fēi zhī。

天下非之。

zuò xiàng yǔ běn jì dì qī。

作项羽本纪第七。

zǐ yǔ bào nüè，

子羽暴虐，

hàn xíng gōng dé fèn fā shǔ hàn，

汉行功德；愤发蜀汉，

hái dìng sān qín zhū jí yè dì，

还定三秦；诛籍业帝，

tiān xià wéi níng，

天下惟宁，

gǎi zhì yì sú。

改制易俗。

zuò gāo zǔ běn jì dì bā。

作高祖本纪第八。

huì zhī zǎo yǔn，

惠之早霣，

zhū lǚ bù tái chóng jiàng lù chǎn，

诸吕不台；崇彊禄、产，

zhū hóu móu zhī shā yǐn yōu yǒu，

诸侯谋之；杀隐幽友，

dà chén dòng yí，

大臣洞疑，

suì jí zōng huò。

遂及宗祸。

zuò lǚ tài hòu běn jì dì jiǔ。

作吕太后本纪第九。

hàn jì chū xìng，

汉既初兴，

jì sì bù míng，

继嗣不明，

yíng wáng jiàn zuò，

迎王践祚，

tiān xià guī xīn juān chú ròu xíng，

天下归心；蠲除肉刑，

kāi tōng guān liáng，

开通关梁，

guǎng ēn bó shī，

广恩博施，

jué chēng tài zōng。

厥称太宗。

zuò xiào wén běn jì dì shí。

作孝文本纪第十。

zhū hóu jiāo zì，

诸侯骄恣，

wú shǒu wèi luàn，

吴首为乱，

jīng shī xíng zhū，

京师行诛，

qī guó fú gū，

七国伏辜，

tiān xià xī rán，

天下翕然，

dà ān yīn fù。

大安殷富。

zuò xiào jǐng běn jì dì shí yī。

作孝景本纪第十一。

hàn xìng wǔ shì，

汉兴五世，

lóng zài jiàn yuán，

隆在建元，

wài rǎng yí dí，

外攘夷狄，

nèi xiū fǎ dù，

内修法度，

fēng shàn，

封禅，

gǎi zhēng shuò，

改正朔，

yì fú sè。

易服色。

zuò jīn shàng běn jì dì shí èr。

作今上本纪第十二。

wéi sān dài shàng yǐ，

维三代尚矣，

nián jì bù kě kǎo，

年纪不可考，

gài qǔ zhī pǔ dié jiù wén，

盖取之谱牒旧闻，

běn yú zī，

本于兹，

yú shì lüè tuī，

于是略推，

zuò sān dài shì biǎo dì yī。

作三代世表第一。

yōu lì zhī hòu，

幽厉之后，

zhōu shì shuāi wēi，

周室衰微，

zhū hóu zhuān zhèng，

诸侯专政，

chūn qiū yǒu suǒ bù jì ér pǔ dié jīng lüè，

春秋有所不纪；而谱牒经略，

wǔ bà gèng shèng shuāi，

五霸更盛衰，

yù dǔ zhōu shì xiàng xiān hòu zhī yì，

欲睹周世相先后之意，

zuò shí èr zhū hóu nián biǎo dì èr。

作十二诸侯年表第二。

chūn qiū zhī hòu，

春秋之后，

péi chén bǐng zhèng，

陪臣秉政，

jiàng guó xiāng wáng yǐ zhì yú qín，

彊国相王；以至于秦，

zú bìng zhū xià，

卒并诸夏，

miè fēng dì，

灭封地，

shàn qí hào。

擅其号。

zuò liù guó nián biǎo dì sān。

作六国年表第三。

qín jì bào nüè，

秦既暴虐，

chǔ rén fā nàn，

楚人发难，

xiàng shì suì luàn，

项氏遂乱，

hàn nǎi fú yì zhēng fá bā nián zhī jiān，

汉乃扶义征伐；八年之间，

tiān xià sān shàn，

天下三嬗，

shì fán biàn zhòng，

事繁变众，

gù xiáng zhe qín chǔ zhī jì yuè biǎo dì sì。

故详著秦楚之际月表第四。

hàn xìng yǐ lái，

汉兴已来，

zhì yú tài chū bǎi nián，

至于太初百年，

zhū hóu fèi lì fēn xuē，

诸侯废立分削，

pǔ jì bù míng，

谱纪不明，

yǒu sī mí zhǒng，

有司靡踵，

jiàng ruò zhī yuán yún yǐ yě。

彊弱之原云以也。

zuò hàn xìng yǐ lái zhū hóu nián biǎo dì wǔ。

作汉兴已来诸侯年表第五。

wéi gāo zǔ yuán gōng，

维高祖元功，

fǔ chén gǔ gōng，

辅臣股肱，

pōu fú ér jué，

剖符而爵，

zé liú miáo yì，

泽流苗裔，

wàng qí zhāo mù，

忘其昭穆，

huò shā shēn yǔn guó。

或杀身陨国。

zuò gāo zǔ gōng chén hóu zhě nián biǎo dì liù。

作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

huì jǐng zhī jiān，

惠景之间，

wéi shēn gōng chén zōng shǔ jué yì，

维申功臣宗属爵邑，

zuò huì jǐng jiān hóu zhě nián biǎo dì qī。

作惠景间侯者年表第七。

běi tǎo jiàng hú，

北讨彊胡，

nán zhū jìn yuè，

南诛劲越，

zhēng fá yí mán，

征伐夷蛮，

wǔ gōng yuán liè。

武功爰列。

zuò jiàn yuán yǐ lái hóu zhě nián biǎo dì bā。

作建元以来侯者年表第八。

zhū hóu jì jiàng，

诸侯既彊，

qī guó wèi cóng，

七国为从，

zǐ dì zhòng duō，

子弟众多，

wú jué fēng yì，

无爵封邑，

tuī ēn xíng yì，

推恩行义，

qí shì xiāo ruò，

其势销弱，

dé guī jīng shī。

德归京师。

zuò wáng zǐ hóu zhě nián biǎo dì jiǔ。

作王子侯者年表第九。

guó yǒu xián xiàng liáng jiàng，

国有贤相良将，

mín zhī shī biǎo yě。

民之师表也。

wéi jiàn hàn xìng yǐ lái jiàng xiàng míng chén nián biǎo，

维见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

xián zhě jì qí zhì，

贤者记其治，

bù xián zhě zhāng qí shì。

不贤者彰其事。

zuò hàn xìng yǐ lái jiàng xiàng míng chén nián biǎo dì shí。

作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第十。

wéi sān dài zhī lǐ，

维三代之礼，

suǒ sǔn yì gè shū wù，

所损益各殊务，

rán yào yǐ jìn xìng qíng，

然要以近性情，

tōng wáng dào，

通王道，

gù lǐ yīn rén zhì wèi zhī jié wén，

故礼因人质为之节文，

lüè xié gǔ jīn zhī biàn。

略协古今之变。

zuò lǐ shū dì yī。

作礼书第一。

lè zhě，

乐者，

suǒ yǐ yí fēng yì sú yě。

所以移风易俗也。

zì yǎ sòng shēng xìng，

自雅颂声兴，

zé yǐ hǎo zhèng wèi zhī yīn，

则已好郑卫之音，

zhèng wèi zhī yīn suǒ cóng lái jiǔ yǐ。

郑卫之音所从来久矣。

rén qíng zhī suǒ gǎn，

人情之所感，

yuǎn sú zé huái。

远俗则怀。

bǐ lè shū yǐ shù lái gǔ，

比乐书以述来古，

zuò yuè shū dì èr。

作乐书第二。

fēi bīng bù jiàng，

非兵不彊，

fēi dé bù chāng，

非德不昌，

huáng dì tāng wǔ yǐ xìng，

黄帝、汤、武以兴，

jié zhòu èr shì yǐ bēng，

桀、纣、二世以崩，

kě bù shèn yú sī mǎ fǎ suǒ cóng lái shàng yǐ，

可不慎欤？司马法所从来尚矣，

tài gōng sūn wú wáng zǐ néng shào ér míng zhī，

太公、孙、吴、王子能绍而明之，

qiè jìn shì，

切近世，

jí rén biàn。

极人变。

zuò lǜ shū dì sān。

作律书第三。

lǜ jū yīn ér zhì yáng，

律居阴而治阳，

lì jū yáng ér zhì yīn，

历居阳而治阴，

lǜ lì gèng xiāng zhì，

律历更相治，

jiān bù róng piāo hū。

间不容翲忽。

wǔ jiā zhī wén fú yì，

五家之文怫异，

wéi tài chū zhī yuán lùn。

维太初之元论。

zuò lì shū dì sì。

作历书第四。

xīng qì zhī shū，

星气之书，

duō zá jī xiáng，

多杂禨祥，

bù jīng tuī qí wén，

不经；推其文，

kǎo qí yīng，

考其应，

bù shū。

不殊。

bǐ jí lùn qí xíng shì，

比集论其行事，

yàn yú guǐ dù yǐ cì，

验于轨度以次，

zuò tiān guān shū dì wǔ。

作天官书第五。

shòu mìng ér wáng，

受命而王，

fēng shàn zhī fú hǎn yòng，

封禅之符罕用，

yòng zé wàn líng wǎng bù yīn sì。

用则万灵罔不禋祀。

zhuī běn zhū shén míng shān dà chuān lǐ，

追本诸神名山大川礼，

zuò fēng shàn shū dì liù。

作封禅书第六。

wéi yǔ jùn chuān，

维禹浚川，

jiǔ zhōu yōu níng yuán jí xuān fáng，

九州攸宁；爰及宣防，

jué dú tōng gōu。

决渎通沟。

zuò hé qú shū dì qī。

作河渠书第七。

wéi bì zhī xíng，

维币之行，

yǐ tōng nóng shāng qí jí zé wán qiǎo，

以通农商；其极则玩巧，

bìng jiān zī zhí，

并兼兹殖，

zhēng yú jī lì，

争于机利，

qù běn qū mò。

去本趋末。

zuò píng zhǔn shū yǐ guān shì biàn，

作平准书以观事变，

dì bā。

第八。

tài bó bì lì，

太伯避历，

jiāng mán shì shì wén wǔ yōu xìng，

江蛮是适；文武攸兴，

gǔ gōng wáng jī。

古公王迹。

hé lú shì liáo，

阖庐弑僚，

bīn fú jīng chǔ fū chāi kè qí，

宾服荆楚；夫差克齐，

zi xū chī yí xìn pǐ qīn yuè，

子胥鸱夷；信嚭亲越，

wú guó jì miè。

吴国既灭。

jiā bó zhī ràng，

嘉伯之让，

zuò wú shì jiā dì yī。

作吴世家第一。

shēn lǚ xiào yǐ，

申、吕肖矣，

shàng fù cè wēi，

尚父侧微，

zú guī xī bó，

卒归西伯，

wén wǔ shì shī gōng guān qún gōng，

文武是师；功冠群公，

móu quán yú yōu fān fān huáng fà，

缪权于幽；番番黄发，

yuán xiǎng yíng qiū。

爰飨营丘。

bù bèi kē méng，

不背柯盟，

huán gōng yǐ chāng，

桓公以昌，

jiǔ hé zhū hóu，

九合诸侯，

bà gōng xiǎn zhāng。

霸功显彰。

tián hǎn zhēng chǒng，

田阚争宠，

jiāng xìng jiě wáng。

姜姓解亡。

jiā fù zhī móu，

嘉父之谋，

zuò qí tài gōng shì jiā dì èr。

作齐太公世家第二。

yī zhī wéi zhī，

依之违之，

zhōu gōng suí zhī fèn fā wén dé，

周公绥之；愤发文德，

tiān xià hé zhī fǔ yì chéng wáng，

天下和之；辅翼成王，

zhū hóu zōng zhōu。

诸侯宗周。

yǐn huán zhī jì，

隐桓之际，

shì dú hé zāi sān huán zhēng jiàng，

是独何哉？三桓争彊，

lǔ nǎi bù chāng。

鲁乃不昌。

jiā dàn jīn téng，

嘉旦金縢，

zuò zhōu gōng shì jiā dì sān。

作周公世家第三。

wǔ wáng kè zhòu，

武王克纣，

tiān xià wèi xié ér bēng。

天下未协而崩。

chéng wáng jì yòu，

成王既幼，

guǎn cài yí zhī，

管蔡疑之，

huái yí pàn zhī，

淮夷叛之，

yú shì zhào gōng lǜ dé，

于是召公率德，

ān jí wáng shì，

安集王室，

yǐ níng dōng tǔ。

以宁东土。

yàn zhī chán，

燕之禅，

nǎi chéng huò luàn。

乃成祸乱。

jiā gān táng zhī shī，

嘉甘棠之诗，

zuò yàn shì jiā dì sì。

作燕世家第四。

guǎn cài xiāng wǔ gēng，

管蔡相武庚，

jiāng níng jiù shāng jí dàn shè zhèng，

将宁旧商；及旦摄政，

èr shū bù xiǎng shā xiān fàng dù，

二叔不飨；杀鲜放度，

zhōu gōng wèi méng dà rèn shí zi，

周公为盟；大任十子，

zhōu yǐ zōng jiàng。

周以宗彊。

jiā zhòng huǐ guò，

嘉仲悔过，

zuò guǎn cài shì jiā dì wǔ。

作管蔡世家第五。

wáng hòu bù jué，

王后不绝，

shùn yǔ shì shuō wéi dé xiū míng，

舜禹是说；维德休明，

miáo yì méng liè。

苗裔蒙烈。

bǎi shì xiǎng sì，

百世享祀，

yuán zhōu chén qǐ，

爰周陈杞，

chǔ shí miè zhī。

楚实灭之。

qí tián jì qǐ，

齐田既起，

shùn hé rén zāi zuò chén qǐ shì jiā dì liù。

舜何人哉？作陈杞世家第六。

shōu yīn yú mín，

收殷馀民，

shū fēng shǐ yì，

叔封始邑，

shēn yǐ shāng luàn，

申以商乱，

jiǔ cái shì gào，

酒材是告，

jí shuò zhī shēng，

及朔之生，

wèi qǐng bù níng nán zǐ è kuǎi kuì，

卫顷不宁；南子恶蒯聩，

zi fù yì míng。

子父易名。

zhōu dé bēi wēi，

周德卑微，

zhàn guó jì jiàng，

战国既彊，

wèi yǐ xiǎo ruò，

卫以小弱，

jiǎo dú hòu wáng。

角独后亡。

jiā bǐ kāng gào，

嘉彼康诰，

zuò wèi shì jiā dì qī。

作卫世家第七。

jiē jī zǐ hū jiē jī zǐ hū zhèng yán bù yòng，

嗟箕子乎！嗟箕子乎！正言不用，

nǎi fǎn wèi nú。

乃反为奴。

wǔ gēng jì sǐ，

武庚既死，

zhōu fēng wēi zǐ。

周封微子。

xiāng gōng shāng yú hóng，

襄公伤于泓，

jūn zǐ shú chēng。

君子孰称。

jǐng gōng qiān dé，

景公谦德，

yíng huò tuì xíng。

荧惑退行。

tī chéng bào nüè，

剔成暴虐，

sòng nǎi miè wáng。

宋乃灭亡。

jiā wēi zǐ wèn tài shī，

嘉微子问太师，

zuò sòng shì jiā dì bā。

作宋世家第八。

wǔ wáng jì bēng，

武王既崩，

shū yú yì táng。

叔虞邑唐。

jūn zǐ jī míng，

君子讥名，

zú miè wǔ gōng。

卒灭武公。

lí jī zhī ài，

骊姬之爱，

luàn zhě wǔ shì zhòng ěr bù dé yì，

乱者五世；重耳不得意，

nǎi néng chéng bà。

乃能成霸。

liù qīng zhuān quán，

六卿专权，

jìn guó yǐ hào。

晋国以秏。

jiā wén gōng xī guī chàng，

嘉文公锡珪鬯，

zuò jìn shì jiā dì jiǔ。

作晋世家第九。

zhòng lí yè zhī，

重黎业之，

wú huí jiē zhī yīn zhī jì shì，

吴回接之；殷之季世，

zhōu zi dié zhī。

粥子牒之。

zhōu yòng xióng yì，

周用熊绎，

xióng qú shì xù。

熊渠是续。

zhuāng wáng zhī xián，

庄王之贤，

nǎi fù guó chén jì shè zhèng bó，

乃复国陈；既赦郑伯，

bān shī huá yuán。

班师华元。

huái wáng kè sǐ，

怀王客死，

lán jiù qū yuán hǎo yú xìn chán，

兰咎屈原；好谀信谗，

chǔ bìng yú qín。

楚并于秦。

jiā zhuāng wáng zhī yì，

嘉庄王之义，

zuò chǔ shì jiā dì shí。

作楚世家第十。

shào kāng zhī zǐ，

少康之子，

shí bīn nán hǎi，

实宾南海，

wén shēn duàn fà，

文身断发，

yuán shàn yǔ chù，

鼋鳝与处，

jì shǒu fēng yú，

既守封禺，

fèng yǔ zhī sì。

奉禹之祀。

gōu jiàn kùn bǐ，

勾践困彼，

nǎi yòng zhǒng lí。

乃用种、蠡。

jiā jù jiàn yí mán néng xiū qí dé，

嘉句践夷蛮能修其德，

miè jiàng wú yǐ zūn zhōu shì，

灭彊吴以尊周室，

zuò yuè wáng gōu jiàn shì jiā dì shí yī。

作越王勾践世家第十一。

huán gōng zhī dōng，

桓公之东，

tài shǐ shì yōng。

太史是庸。

jí qīn zhōu hé，

及侵周禾，

wáng rén shì yì。

王人是议。

jì zhòng yào méng，

祭仲要盟，

zhèng jiǔ bù chāng。

郑久不昌。

zǐ chǎn zhī rén，

子产之仁，

shào shì chēng xián。

绍世称贤。

sān jìn qīn fá，

三晋侵伐，

zhèng nà yú hán。

郑纳于韩。

jiā lì gōng nà huì wáng，

嘉厉公纳惠王，

zuò zhèng shì jiā dì shí èr。

作郑世家第十二。

wéi jì lù ěr，

维骥騄耳，

nǎi zhāng zào fù。

乃章造父。

zhào sù shì xiàn，

赵夙事献，

shuāi xù jué xù。

衰续厥绪。

zuǒ wén zūn wáng，

佐文尊王，

zú wèi jìn fǔ。

卒为晋辅。

xiāng zi kùn rǔ，

襄子困辱，

nǎi qín zhì bó。

乃禽智伯。

zhǔ fù shēng fù，

主父生缚，

è sǐ tàn jué。

饿死探爵。

wáng qiān pì yín，

王迁辟淫，

liáng jiàng shì chì。

良将是斥。

jiā yāng tǎo zhōu luàn，

嘉鞅讨周乱，

zuò zhào shì jiā dì shí sān。

作赵世家第十三。

bì wàn jué wèi，

毕万爵魏，

bo rén zhī zhī。

卜人知之。

jí jiàng lù gàn，

及绛戮干，

róng dí hé zhī。

戎翟和之。

wén hóu mù yì，

文侯慕义，

zi xià shī zhī。

子夏师之。

huì wáng zì jīn，

惠王自矜，

qí qín gōng zhī。

齐秦攻之。

jì yí xìn líng，

既疑信陵，

zhū hóu bà zhī。

诸侯罢之。

zú wáng dà liáng，

卒亡大梁，

wáng jiǎ sī zhī。

王假厮之。

jiā wǔ zuǒ jìn wén shēn bà dào，

嘉武佐晋文申霸道，

zuò wèi shì jiā dì shí sì。

作魏世家第十四。

hán jué yīn dé，

韩厥阴德，

zhào wǔ yōu xìng。

赵武攸兴。

shào jué lì fèi，

绍绝立废，

jìn rén zōng zhī。

晋人宗之。

zhāo hóu xiǎn liè，

昭侯显列，

shēn zi yōng zhī。

申子庸之。

yí fēi bù xìn，

疑非不信，

qín rén xí zhī。

秦人袭之。

jiā jué fǔ jìn kuāng zhōu tiān zǐ zhī fù，

嘉厥辅晋匡周天子之赋，

zuò hán shì jiā dì shí wǔ。

作韩世家第十五。

wán zi bì nàn，

完子避难，

shì qí wèi yuán，

适齐为援，

yīn shī wǔ shì，

阴施五世，

qí rén gē zhī。

齐人歌之。

chéng zi dé zhèng，

成子得政，

tián hé wèi hóu。

田和为侯。

wáng jiàn dòng xīn，

王建动心，

nǎi qiān yú gòng。

乃迁于共。

jiā wēi xuān néng bō zhuó shì ér dú zōng zhōu，

嘉威、宣能拨浊世而独宗周，

zuò tián jìng zhòng wán shì jiā dì shí liù。

作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zhōu shì jì shuāi，

周室既衰，

zhū hóu zì xíng。

诸侯恣行。

zhòng ní dào lǐ fèi yuè bēng，

仲尼悼礼废乐崩，

zhuī xiū jīng shù，

追修经术，

yǐ dá wáng dào，

以达王道，

kuāng luàn shì fǎn zhī yú zhèng，

匡乱世反之于正，

jiàn qí wén cí，

见其文辞，

wèi tiān xià zhì yí fǎ，

为天下制仪法，

chuí liù yì zhī tǒng jì yú hòu shì。

垂六艺之统纪于后世。

zuò kǒng zǐ shì jiā dì shí qī。

作孔子世家第十七。

jié zhòu shī qí dào ér tāng wǔ zuò，

桀、纣失其道而汤、武作，

zhōu shī qí dào ér chūn qiū zuò。

周失其道而春秋作。

qín shī qí zhèng，

秦失其政，

ér chén shè fā jī，

而陈涉发迹，

zhū hóu zuò nán，

诸侯作难，

fēng qǐ yún zhēng，

风起云蒸，

zú wáng qín zú。

卒亡秦族。

tiān xià zhī duān，

天下之端，

zì shè fā nàn。

自涉发难。

zuò chén shè shì jiā dì shí bā。

作陈涉世家第十八。

chéng gāo zhī tái，

成皋之台，

báo shì shǐ jī。

薄氏始基。

qū yì shì dài，

诎意适代，

jué chóng zhū dòu。

厥崇诸窦。

lì jī fù guì，

栗姬偩贵，

wáng shì nǎi suì。

王氏乃遂。

chén hòu tài jiāo，

陈后太骄，

zú zūn zi fū。

卒尊子夫。

jiā fū dé ruò sī，

嘉夫德若斯，

zuò wài qī shì jiā shí jiǔ。

作外戚世家十九。

hàn jì jué móu，

汉既谲谋，

qín xìn yú chén yuè jīng piāo qīng，

禽信于陈；越荆剽轻，

nǎi fēng dì jiāo wèi chǔ wáng，

乃封弟交为楚王，

yuán dōu péng chéng，

爰都彭城，

yǐ jiàng huái sì，

以彊淮泗，

wèi hàn zōng fān。

为汉宗籓。

wù nì yú xié，

戊溺于邪，

lǐ fù shào zhī。

礼复绍之。

jiā yóu fǔ zǔ，

嘉游辅祖，

zuò chǔ yuán wáng shì jiā èr shí。

作楚元王世家二十。

wéi zǔ shī lǚ，

维祖师旅，

liú jiǎ shì yǔ wèi bù suǒ xí，

刘贾是与；为布所袭，

sàng qí jīng wú。

丧其荆、吴。

yíng líng jī lǚ，

营陵激吕，

nǎi wáng láng yá chù wǔ xìn qí，

乃王琅邪；怵午信齐，

wǎng ér bù guī，

往而不归，

suì xī rù guān，

遂西入关，

zāo lì xiào wén，

遭立孝文，

huò fù wáng yàn。

获复王燕。

tiān xià wèi jí，

天下未集，

jiǎ zé yǐ zú，

贾、泽以族，

wèi hàn fān fǔ。

为汉籓辅。

zuò jīng yàn shì jiā dì èr shí yī。

作荆燕世家第二十一。

tiān xià yǐ píng，

天下已平，

qīn shǔ jì guǎ dào huì xiān zhuàng，

亲属既寡；悼惠先壮，

shí zhèn dōng tǔ。

实镇东土。

āi wáng shàn xìng，

哀王擅兴，

fā nù zhū lǚ，

发怒诸吕，

sì jūn bào lì，

驷钧暴戾，

jīng shī fú xǔ。

京师弗许。

lì zhī nèi yín，

厉之内淫，

huò chéng zhǔ fù。

祸成主父。

jiā féi gǔ gōng，

嘉肥股肱，

zuò qí dào huì wáng shì jiā dì èr shí èr。

作齐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

chǔ rén wéi wǒ xíng yáng，

楚人围我荥阳，

xiāng shǒu sān nián xiāo hé tián fǔ shān xī，

相守三年；萧何填抚山西，

tuī jì zhǒng bīng，

推计踵兵，

gěi liáng shí bù jué，

给粮食不绝，

shǐ bǎi xìng ài hàn，

使百姓爱汉，

bù lè wèi chǔ。

不乐为楚。

zuò xiāo xiàng guó shì jiā dì èr shí sān。

作萧相国世家第二十三。

yǔ xìn dìng wèi，

与信定魏，

pò zhào bá qí，

破赵拔齐，

suì ruò chǔ rén。

遂弱楚人。

xù hé xiàng guó，

续何相国，

bù biàn bù gé，

不变不革，

lí shù yōu níng。

黎庶攸宁。

jiā cān bù fá gōng jīn néng，

嘉参不伐功矜能，

zuò cáo xiàng guó shì jiā dì èr shí sì。

作曹相国世家第二十四。

yùn chóu wéi wò zhī zhōng，

运筹帷幄之中，

zhì shèng yú wú xíng，

制胜于无形，

zǐ fáng jì móu qí shì，

子房计谋其事，

wú zhī míng，

无知名，

wú yǒng gōng，

无勇功，

tú nán yú yì，

图难于易，

wèi dà yú xì。

为大于细。

zuò liú hóu shì jiā dì èr shí wǔ。

作留侯世家第二十五。

liù qí jì yòng，

六奇既用，

zhū hóu bīn cóng yú hàn lǚ shì zhī shì，

诸侯宾从于汉；吕氏之事，

píng wèi běn móu，

平为本谋，

zhōng ān zōng miào，

终安宗庙，

dìng shè jì。

定社稷。

zuò chén chéng xiàng shì jiā dì èr shí liù。

作陈丞相世家第二十六。

zhū lǚ wèi cóng，

诸吕为从，

móu ruò jīng shī，

谋弱京师，

ér bó fǎn jīng hé yú quán wú chǔ zhī bīng，

而勃反经合于权；吴楚之兵，

yà fū zhù yú chāng yì，

亚夫驻于昌邑，

yǐ è qí zhào，

以戹齐赵，

ér chū wěi yǐ liáng。

而出委以梁。

zuò jiàng hóu shì jiā dì èr shí qī。

作绛侯世家第二十七。

qī guó pàn nì，

七国叛逆，

fān píng jīng shī，

蕃屏京师，

wéi liáng wèi gǎn fù ài jīn gōng，

唯梁为扞；偩爱矜功，

jǐ huò yú huò。

几获于祸。

jiā qí néng jù wú chǔ，

嘉其能距吴楚，

zuò liáng xiào wáng shì jiā dì èr shí bā。

作梁孝王世家第二十八。

wǔ zōng jì wáng，

五宗既王，

qīn shǔ qià hé，

亲属洽和，

zhū hóu dà xiǎo wèi fān，

诸侯大小为籓，

yuán dé qí yí，

爰得其宜，

jiàn nǐ zhī shì shāo shuāi biǎn yǐ。

僭拟之事稍衰贬矣。

zuò wǔ zōng shì jiā dì èr shí jiǔ。

作五宗世家第二十九。

sān zi zhī wáng，

三子之王，

wén cí kě guān。

文辞可观。

zuò sān wáng shì jiā dì sān shí。

作三王世家第三十。

mò shì zhēng lì，

末世争利，

wéi bǐ bēn yì ràng guó è sǐ，

维彼奔义；让国饿死，

tiān xià chēng zhī。

天下称之。

zuò bó yí liè zhuàn dì yī。

作伯夷列传第一。

yàn zǐ jiǎn yǐ，

晏子俭矣，

yí wú zé shē qí huán yǐ bà，

夷吾则奢；齐桓以霸，

jǐng gōng yǐ zhì。

景公以治。

zuò guǎn yàn liè zhuàn dì èr。

作管晏列传第二。

lǐ ěr wú wéi zì huà，

李耳无为自化，

qīng jìng zì zhèng hán fēi chuāi shì qíng，

清净自正；韩非揣事情，

xún shì lǐ。

循势理。

zuò lǎo zi hán fēi liè zhuàn dì sān。

作老子韩非列传第三。

zì gǔ wáng zhě ér yǒu sī mǎ fǎ，

自古王者而有司马法，

ráng jū néng shēn míng zhī。

穰苴能申明之。

zuò sī mǎ ráng jū liè zhuàn dì sì。

作司马穰苴列传第四。

fēi xìn lián rén yǒng bù néng chuán bīng lùn jiàn，

非信廉仁勇不能传兵论剑，

yǔ dào tóng fú，

与道同符，

nèi kě yǐ zhì shēn，

内可以治身，

wài kě yǐ yìng biàn，

外可以应变，

jūn zǐ bǐ dé yān。

君子比德焉。

zuò sūn zi wú qǐ liè zhuàn dì wǔ。

作孙子吴起列传第五。

wéi jiàn yù chán，

维建遇谗，

yuán jí zi shē，

爰及子奢，

shàng jì kuāng fù，

尚既匡父，

wǔ yuán bēn wú。

伍员奔吴。

zuò wǔ zǐ xū liè zhuàn dì liù。

作伍子胥列传第六。

kǒng shì shù wén，

孔氏述文，

dì zǐ xīng yè，

弟子兴业，

xián wèi shī fū，

咸为师傅，

chóng rén lì yì。

崇仁厉义。

zuò zhòng ní dì zǐ liè zhuàn dì qī。

作仲尼弟子列传第七。

yāng qù wèi shì qín，

鞅去卫适秦，

néng míng qí shù，

能明其术，

jiàng bà xiào gōng，

彊霸孝公，

hòu shì zūn qí fǎ。

后世遵其法。

zuò shāng jūn liè zhuàn dì bā。

作商君列传第八。

tiān xià huàn héng qín wú yàn，

天下患衡秦毋餍，

ér sū zǐ néng cún zhū hóu，

而苏子能存诸侯，

yuē cóng yǐ yì tān jiàng。

约从以抑贪彊。

zuò sū qín liè zhuàn dì jiǔ。

作苏秦列传第九。

liù guó jì cóng qīn，

六国既从亲，

ér zhāng yí néng míng qí shuō，

而张仪能明其说，

fù sàn jiě zhū hóu。

复散解诸侯。

zuò zhāng yí liè zhuàn dì shí。

作张仪列传第十。

qín suǒ yǐ dōng rǎng xióng zhū hóu，

秦所以东攘雄诸侯，

chū lǐ gān mào zhī cè。

樗里、甘茂之策。

zuò chū lǐ gān mào liè zhuàn dì shí yī。

作樗里甘茂列传第十一。

b

史记 · 七十列传 · 太史公自序注释

先人：指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

周公：姓姬，名旦，周武王之弟，周成王之叔。武王死时，成王尚年幼，于是就由周公摄政（代掌政权）。

《易传》：《周易》的组成部分，是儒家学者对古代占筮用《周易》所作的各种解释。

《春秋》：儒家经典，相传是孔子根据鲁国史官编的《春秋》加以整理、修订而成。

本：以……为本，遵奉。为动用法。

《诗》：《诗经》，儒家经典之一，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

《书》：《尚书》，儒家经典之一，是上古历史文件和部分追述古代事迹著作的汇编。

《礼》：儒家经典《周礼》、《仪礼》、《礼记》三书的合作。

《乐》：儒家经典之一，今已不传。《易传》、《春秋》、《诗》、《书》、《礼》、《乐》，汉时称“六艺”。

壶遂：人名，曾和司马迁一起参加太初改历，官至詹事，秩二千石，故称“上大夫”。

董生：指汉代儒学大师董仲舒。

孔子为鲁司寇：前500年（鲁定公十年），孔子在鲁国由中都宰升任司空和大司寇，是年五十二岁。司寇，掌管刑狱的官。

三王：指夏、商、周三代的开国之君禹、汤、文王。

阴阳：古代以阴阳解释世间万物的发展变化，凡天地万物皆分属阴阳。

四时：春、夏、秋、冬四季。

五行：水、火、木、金、土等五种基本元素，古人认为它们之间会相生相克。

牝牡（pìnmǔ）：牝为雌，牡为雄。

指：同“旨”。

弑（shì）：古时称臣杀君、子杀父母为“弑”。

社稷：土神和谷神。古时王朝建立，必先立社稷坛；灭人之国，也必先改置被灭国的社稷坛。故以社稷为国家政权的象征。

伏羲：神话中人类的始祖。曾教民结网，从事渔猎畜牧。据说《易经》中的八卦就是他画的。

尧：传说中我国父系社会后期部落联盟的领袖。

舜：由尧的推举，继任部落联盟的领袖。挑选贤才，治理国家，并把治水有功的大禹推为自己的继承人。

《尚书》载之：《尚书》的第一篇《尧典》，记载了尧禅位给舜的事迹。

汤：商朝的建立者。原是商族的领袖，后任用贤相伊尹执政，积聚力量，先后十一次出征，消灭了邻近几个部落。最后一举灭夏，建立商朝。

武：周武王，西周王朝的建立者。继承文王的遗志，率部东攻，在牧野（今河南淇县西南）大败商纣王部队，建立周朝。

诗人歌之：《诗经》中有《商颂》五篇，内容多是对殷代先王先公的赞颂。

三代：夏、商、周。

符瑞：吉祥的征兆。汉初思想界盛行“天人感应”之说，这被称为“获符瑞”。前122年，汉武帝猎获了一头白麟，于是改年号为“元狩”。

封禅：帝王祭天地的典礼。秦汉以后成为国家大典。封，在泰山上筑土为坛祭天。禅，在泰山下的梁父山上辟出一块场地祭地。

正朔：正是一年的开始，朔是一月的开始；正朔即指一年的第一天。古时候改朝换代，都要重新确定何时为一年的第一个月，以示受命于天。周以夏历的十一月为岁首；秦以夏历的十月为岁首；汉初承秦制，至前104年（汉武帝元封元年）改用“太初历”，才用夏历的正月为岁首，从此直到清末，历代沿用。“改正朔”即指此。

易服色：更改车马、祭牲的颜色。秦汉时代，盛行“五德终始说”。认为每一个朝代在五行中必定占居一德。与此相应，每一朝代都崇尚一种颜色。所谓夏朝为水德，故崇尚黑色；商朝为金德，故崇尚白色；周朝为火德，故崇尚赤色；汉初四十年，汉人认为自己是水德，故崇尚黑色，后经许多人的抗争，到武帝时正式改定为土德，崇尚黄色。

穆清：指天。

重译：经过几重翻译。喻远方邻邦。

款塞：叩关。

遭李陵之祸：李陵，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人，汉代名将李广之孙，善于骑射，汉武帝时官拜骑都尉。前99年（天汉二年），汉武帝出兵三路攻打匈奴，以他的宠妃李夫人之弟、贰师将军李广利为主力，李陵为偏师。李陵率军深入腹地，遇匈奴主力而被围。李广利按兵不动，致使李陵兵败投降。司马迁认为李陵是难得的将才，在武帝面前为他辩解，竟被下狱问罪，处以宫刑。这就是“李陵之祸”。

缧绁（léixiè）：原是捆绑犯人的绳索，这里引伸为监狱。

西伯拘羑（yǒu）里，演《周易》：周文王被殷纣王拘禁在羑里（今河南汤阴县北）时，把上古时代的八卦（相传是伏羲所作）推演成六十四卦，这就是《周易》一书的骨干。

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孔子为了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曾周游列国，但到处碰壁，在陈国和蔡国，还受到了绝粮和围攻的困厄。其后返回鲁国写作《春秋》。注：孔子一生曾有厄于陈、蔡及作《春秋》二事，但史公一定要将二事联系起来，并说成因果关系，此其行文之需要。

屈原放逐，著《离骚》：请参阅本编所选《屈原列传》。

左丘：春秋时鲁国的史官。相传他失明以后，撰写成《国语》一书。

孙子膑（bìn）脚，而论兵法：孙子，即孙膑，因受一种截去两腿膝盖上膑骨的膑刑以后得名。齐国人，曾与庞涓一起从鬼谷子学兵法。后庞涓担任魏国大将，忌孙膑之才，把孙膑骗到魏国，处以膑刑。孙膑后被齐威王任为军师，著有《孙膑兵法》。

不韦迁蜀，世传《吕览》：不韦即吕不韦，战国末年的大商人。秦庄襄王时，被任为相国，封文信侯。始皇即位，称吕不韦为“尚父”。他曾命门下的宾客编撰了《吕氏春秋》（又称《吕览》）一书。秦始皇亲政后，被免去相国职务，赶出都城，又令迁蜀，忧惧自杀。

韩非囚秦，《说难》、《孤愤》：韩非是战国末期法家的代表，出身韩国贵族。为李斯所谗，在狱中自杀。《说难》、《孤愤》是《韩非子》中的两篇。

《诗》三百篇：今本《诗经》共三百零五篇，这里是指约数。

陶唐：即唐尧。尧最初住在陶丘（今山东定陶县南），后又迁往唐（今河北唐县），故称陶唐氏。《史记》列为五帝之一。

至于麟止：前122年（汉武帝元狩元年），猎获白麟一只，《史记》记事即止于此年。前481年（鲁哀公十四年），亦曾猎获麒麟，孔子听说后，停止了《春秋》的写作，后人称之为“绝笔于获麟”。《史记》写到捕获白麟为止，是有意仿效孔子作《春秋》的意思。

黄帝：传说中中原各族的共同祖先，姬姓，号轩辕氏、有熊氏。《史记》首篇即《五帝本纪》，黄帝为五帝之首，所以这样说。

史记 · 七十列传 · 太史公自序评析

《太史公自序》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收录于《史记》中。是《史记》的最后一篇，是《史记》的自序，也是司马迁的自传，人们常称之为司马迁自作之列传。不仅一部《史记》总括于此，而且司马迁一生本末也备见于此。文章气势浩瀚，宏伟深厚，是研究司马迁及其《史记》的重要资料。

史记 · 七十列传 · 太史公自序赏析

太史公从师唐都学习天文，从师杨何学习《易经》，从师黄子学习道家理论。太史公在建元至元封年间做官，他忧虑学者不能通晓各学派的要义而所学悖谬，于是论述阴阳、儒、墨、名、法和道德六家的要旨说：

《周易·系辞传》说：“天下人追求相同，而具体谋虑却多种多样；达到的目的相同，而采取的途径却不一样。”阴阳家、儒家、墨家、名家、法家和道家都是致力于如何达到太平治世的学派，只是他们所遵循依从的学说不是一个路子，有的显明，有的不显明罢了。我曾经在私下里研究过阴阳之术，发现它注重吉凶祸福的预兆，禁忌避讳很多，使人受到束缚并多有所畏惧，但阴阳家关于一年四季运行顺序的道理，是不可丢弃的。儒家学说广博但殊少抓住要领，花费了气力却很少功效，因此该学派的主张难以完全遵从；然而它所序列君臣父子之礼，夫妇长幼之别则是不可改变的。墨家俭啬而难以依遵，因此该派的主张不能全部遵循，但它关于强本节用的主张，则是不可废弃的。法家主张严刑峻法却刻薄寡恩，但它辨正君臣上下名分的主张，则是不可更改的。名家使人受约束而容易失去真实性；但它辩正名与实的关系，则是不能不认真察考的。道家使人精神专一，行动合乎无形之“道”，使万物丰足。道家之术是依据阴阳家关于四时运行顺序之说，吸收儒墨两家之长，撮取名、法两家之精要，随着时势的发展而发展，顺应事物的变化，树立良好风俗，应用于人事，无不适宜，意旨简约扼要而容易掌握，用力少而功效多。儒家则不是这样。他们认为君主是天下人的表率，君主倡导，臣下应和，君主先行，臣下随从。这样一来，君主劳累而臣下却得安逸。至于大道的要旨，是舍弃刚强与贪欲，去掉聪明智慧，将这些放置一边而用智术治理天下。精神过度使用就会衰竭，身体过度劳累就会疲惫，身体和精神受到扰乱，不得安宁，却想要与天地共长久，则是从未听说过的事。

阴阳家认为四时、八位、十二度和二十四节气各有一套宜、忌规定，顺应它就会昌盛，违背它不死则亡。这未必是对的，所以说阴阳家“使人受束缚而多所畏惧”。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是自然界的重要规律，不顺应它就无法制定天下纲纪，所以说“四时的运行是不能舍弃的”。

儒家以《诗》、《书》、《易》、《礼》、《春秋》、《乐》等《六艺》为法式，而《六艺》的本文和释传以千万计，几代相继不能弄通其学问，有生之年不能穷究其礼仪，所以说儒家“学说广博但殊少抓住要领，花费了力气却很少功效”。至于序列君臣父子之礼，夫妇长幼之别，即使百家之说也是不能改变它的。

墨家也崇尚尧舜之道，谈论他们的品德行为说：“堂口三尺高，堂下土阶只有三层，用茅草搭盖屋顶而不加修剪，用栎木做椽子而不经刮削。用陶簋吃饭，用陶铏喝汤，吃的是糙米粗饭和藜藿做的野菜羹。夏天穿葛布衣，冬天穿鹿皮裘”。墨家为死者送葬只做一副厚仅三寸的桐木棺材，送葬者恸哭而不能尽诉其哀痛。教民丧礼，必须以此为万民的统一标准。假使天下都照此法去做。那贵贱尊卑就没有区别了。世代不同，时势变化，人们所做的事业不一定相同，所以说墨家“俭啬而难以遵从。”墨家学说的要旨强本节用，则是人人丰足，家家富裕之道。这是墨子学说的长处，即使百家学说也是不能废弃它的。

法家不区别亲疏远近，不区分贵贱尊卑，一律依据法令来决断，那么亲亲属、尊长上的恩爱关系就断绝了。这些可作为一时之计来施行，却不可长用，所以说法家“严酷而刻薄寡恩”。至于说到法家使君主尊贵，使臣下卑下，使上下名分、职分明确，不得相互逾越的主张，即使百家之说也是不能更改的。

名家刻细烦琐，纠缠不清，使人不能反求其意，一切决取于概念名称却失弃了一般常理，所以说它“使人受约束而容易丧失真实性”。至于循名责实，要求名称与实际进行比较验证，这是不可不予以认真考察的。

道家讲“无为”，又说“无不为”，其实际主张容易施行，其文辞则幽深微妙，难以明白通晓。其学说以虚无为理论基础，以顺应自然为实用原则。道家认为事物没有既成不变之势，没有常存不变之形，所以能够探求万物的情理。不做超越物情的事，也不做落后物情的事，所以能够成为万物的主宰。有法而不任法以为法，要顺应时势以成其业；有度而不恃度以为度，要根据万物之形各成其度而与之相合。所以说“圣人的思想和业绩之所以不可磨灭，就在于能够顺应时势的变化。虚无是道的永恒规律，顺天应人是国君治国理民的纲要”。群臣一齐来到面前，君主应让他们各自明确自己的职分。其实际情况符合其言论名声者，叫做“端”；实际情况不符合其言论声名者，叫做“窾”。不听信“窾言”即空话，奸邪就不会产生，贤与不肖自然分清，黑白也就分明。问题在于想不想运用，只要肯运用，什么事办不成呢。这样才会合乎大道，一派混混冥冥的境界。光辉照耀天下，重又返归于无名。大凡人活着是因为有精神，而精神又寄托于形体。精神过度使用就会衰竭，形体过度劳累就会疲惫，形、神分离就会死亡。死去的人不能复生，神、形分离便不能重新结合在一起，所以圣人重视这个问题。由此看来，精神是人生命的根本，形体是生命的依托。不先安定自己的精神和身体，却侈谈“我有办法治理天下”，凭借的又是什么呢？

史记 · 七十列传 · 太史公自序辑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