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 七十列传 · 季布栾布列传】

【史记 · 七十列传 · 季布栾布列传】翻译文

季布是楚地人，为人好逞意气，爱打抱不平，在楚地很有名气。项羽派他率领军队，曾屡次使汉王刘邦受到困窘。等到项羽灭亡以后，汉高祖出千金悬赏捉拿季布，并下令有胆敢窝藏季布的论罪要灭三族。季布躲藏在濮阳一个姓周的人家。周家说：“汉王朝悬赏捉拿你非常紧急，追踪搜查就要到我家来了，将军您能够听从我的话，我才敢给你献个计策；如果不能，我情愿先自杀。”季布答应了他。周家便把季布的头发剃掉，用铁箍束住他的脖子，穿上粗布衣服，把他放在运货的大车里，将他和周家的几十个奴仆一同出卖给鲁地的朱家。朱家心里知道是季布，便买了下来安置在田地里耕作，并且告诫他的儿子说：“田间耕作的事，都要听从这个佣人的吩咐，一定要和他吃同样的饭。”朱家便乘坐轻便马车到洛阳去了，拜见了汝阴侯滕公。滕公留朱家喝了几天酒。朱家乘机对滕公说：“季布犯了什么大罪，皇上追捕他这么急迫？”滕公说：“季布多次替项羽窘迫皇上，皇上怨恨他，所以一定要抓到他才干休。”朱家说：“您看季布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滕公说：“他是一个有才能的人。”朱家说：“做臣下的各受自己的主上差遣，季布受项羽差遣，这完全是职分内的事。项羽的臣下难道可以全都杀死吗？现在皇上刚刚夺得天下，仅仅凭着个人的怨恨去追捕一个人，为什么要向天下人显示自己器量狭小呢！再说凭着季布的贤能，汉王朝追捕又如此急迫，这样，他不是向北逃到匈奴去，就是要向南逃到越地去了。这种忌恨勇士而去资助敌国的举动，就是伍子胥所以要鞭打楚平王尸体的原因了。您为什么不寻找机会向皇上说明呢？”汝阴侯滕公知道朱家是位大侠客，猜想季布一定隐藏在他那里，便答应说：“好。”滕公等待机会，果真按照朱家的意思向皇上奏明。皇上于是就赦免了季布。在这个时候，许多有名望的人物都称赞季布能变刚强为柔顺，朱家也因此而在当时出了名。后来季布被皇上召见，表示服罪，皇上任命他做了郎中。

汉惠帝的时候，季布担任中郎将。匈奴王单（chán，缠）于曾经写信侮辱吕后，而且出言不逊，吕后大为恼火，召集众位将领来商议这件事。上将军樊哙说：“我愿带领十万人马，横扫匈奴。”各位将领都迎合吕后的心意，齐声说：“好。”季布说：“樊哙这个人真该斩首啊！当年，高皇帝率领四十万大军尚且被围困在平城，如今樊哙怎么能用十万人马就能横扫匈奴呢？这是当面撒谎！再说秦王朝正因为对匈奴用兵，才引起陈胜等人起义造反。直到现在创伤还没有治好，而樊哙又当面阿谀逢迎，想要使天下动荡不安。”在这个时候，殿上的将领都感到惊恐，吕后因此退朝，终于不再议论攻打匈奴的事了。

季布做了河东郡守，汉文帝的时候，有人说他很有才能，汉文帝便召见他，打算任命他做御史大夫。又有人说他很勇敢，但好发酒疯，难以接近。季布来到京城长安，在客馆居留了一个月，皇帝召见之后就让他回原郡。季布因此对皇上说：“我没有什么功劳却受到了您的恩宠，在河东郡任职。现在陛下无缘无故地召见我，这一定是有人妄誉我来欺骗陛下；现在我来到了京城，没有接受任何事情，就此作罢，遣回原郡，这一定是有人在您面前毁谤我。陛下因为一个人赞誉我就召见，又因为一个人的毁谤而要我回去，我担心天下有见识的人听了这件事，就窥探出您为人处事的深浅了。”皇上默然不作声，觉得很难为情，过了很久才说道：“河东对我来说是一个最重要的郡，好比是我的大腿和臂膀，所以我特地召见你啊！”于是季布就辞别了皇上，回到了河东郡守的原任。

楚地有个叫曹丘的先生，擅长辞令，能言善辩，多次借重权势获得钱财。他曾经侍奉过赵同等贵人，与窦长君也有交情。季布听到了这件事便寄了一封信劝窦长君说：“我听说曹丘先生不是个德高望重的人，您不要和他来往。”等到曹丘先生回乡，想要窦长君写封信介绍他去见季布，窦长君说：“季将军不喜欢您，您不要去。”曹丘坚决要求窦长君写介绍信，终于得到，便起程去了。曹丘先派人把窦长君的介绍信送给季布，季布接了信果然大怒，等待着曹丘的到来。曹丘到了，就对季布作了个揖，说道：“楚人有句谚语说：‘得到黄金百斤，比不上得到你季布的一句诺言。’您怎么能在梁、楚一带获得这样的声誉呢？再说我是楚地人，您也是楚地人。由于我到处宣扬，您的名字天下人都知道，难道我对您的作用还不重要吗？您为什么这样坚决地拒绝我呢！”季布于是非常高兴，请曹丘进来，留他住了几个月，把他作为最尊贵的客人，送他丰厚的礼物。季布的名声之所以远近闻名，这都是曹丘替他宣扬的结果啊！

季布的弟弟名叫季心，他的勇气胜过关中所有的人。待人恭敬谨慎，因为好打抱不平，周围几千里的士人都争着替他效命。季心曾经杀过人，逃到吴地，隐藏在袁丝家中。季心用对待兄长的礼节侍奉袁丝，又像对待弟弟一样对待灌夫、籍福这些人。他曾经担任中尉下属的司马，中尉郅都也不敢不以礼相待。许多青年人常常暗中假冒他的名义到外边去行事。在那个时候，季心因勇敢而出名，季布因重诺言而出名，都在关中名声显著。

季布的舅舅丁公担任楚军将领。丁公曾经在彭城西面替项羽追逐汉高祖，使高祖陷于窘迫的处境。在短兵相接的时候，高祖感到危机，回头对丁公说：“我们两个好汉难道要互相为难吗！”于是丁公领兵返回，汉王便脱身解围。等到项羽灭亡以后，丁公拜见高祖。高祖把丁公捉拿放到军营中示众，说道：“丁公做项王的臣下不能尽忠，使项王失去天下的，就是丁公啊！”于是就斩了丁公，说道：“让后代做臣下的人不要仿效丁公！”

栾布是梁地人。当初梁王彭越做平民的时候曾经和栾布交往。栾布家里贫困，在齐地被人雇用，替卖酒的人家做佣工。过了几年，彭越来到巨野做强盗，而栾布却被人强行劫持出卖，到燕地去做奴仆。栾布曾替他的主人家报了仇，燕将臧荼推荐他担任都尉。后来臧荼做燕王，就任用栾布做将领。等到臧荼反叛，汉王朝进攻燕国的时候，俘虏了栾布。梁王彭越听到了这件事，便向皇上进言，请求赎回栾布让他担任梁国的大夫。

后来栾布出使到齐国，还没返回来，汉王朝召见彭越，以谋反的罪名责罚他，诛灭了彭越的三族。之后又把彭越的头悬挂在洛阳城门下示众，并且下命令说：“有敢来收殓或探视的，就立即逮捕他。”这时栾布从齐国返回，便把自己出使的情况，在彭越的脑袋下面汇报，边祭祀边哭泣。官吏逮捕了他，并将此事报告了皇上。皇上召见栾布，骂道：“你要和彭越一同谋反吗？我禁令任何人不得收尸，你偏偏要祭他哭他，那你同彭越一起造反已经很清楚了。赶快把他烹杀！”皇帝左右的人正抬起栾布走向汤镬的时候，栾布回头说：“希望能让我说一句话再死。”皇上说：“说什么？”栾布说：“当皇上你被困彭城，兵败于荥阳、成皋一带的时候，项王之所以不能顺利西进，就是因为彭王据守着梁地，跟汉军联合而给楚为难的缘故啊。在那个时候，只要彭王调头一走，跟楚联合，汉就失败；跟汉联合，楚就失败。再说垓下之战，没有彭王，项羽不会灭亡。现在天下已经安定了，彭王接受符节受了封，也想把这个封爵世世代代地传下去。现在陛下仅仅为了到梁国征兵，彭王因病不能前来，陛下就产生怀疑，认为他要谋反，可是谋反的形迹没有显露，却因苛求小节而诛灭了他的家族，我担心有功之臣人人都会感到自己危险了。现在彭王已经死了，我活着倒不如死去的好，就请您烹了我吧。”于是皇上就赦免了栾布的罪过，任命他做都尉。

汉文帝的时候，栾布担任燕国国相，又做了将军。栾布曾扬言说：“在自己穷困潦倒的时候，不能辱身降志的，不是好汉；等到了富有显贵的时候，不能称心快意的，也不是贤才。”于是对曾经有恩于自己的人，便优厚地报答他；对有怨仇的人，一定用法律来除掉他。吴、楚七国反叛时，栾布因打仗有功被封为俞侯，又做燕国的国相。燕、齐这些地方都替栾布建造祠庙，叫做栾公社。

汉景帝中元五年（前145）栾布去世。他的儿子栾贲继承爵位，担任太常，因祭祀所用的牲畜不合法令的规定，封国被废除。

太史公说：以项羽那种气概，季布靠勇敢在楚地扬名，他亲身消灭敌军，拔取敌人军旗多次，可算得上是好汉了。然而他遭受刑罚，给人做奴仆不肯死去，显得多么卑下啊！他一定是自负有才能，这才蒙受屈辱而不以为羞耻，以期发挥他未曾施展的才干，所以终于成了汉朝的名将。贤能的人真正能够看重他的死，至于奴婢、姬妾这些低贱的人因为感愤而自杀的，算不得勇敢，那是因为他们认为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栾布痛哭彭越，把赴汤镬就死看得如同回家一样，他真正晓得要死得其所，而不是吝惜自己的生命。即使古代重义轻生的人，又怎么能超过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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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 七十列传 · 季布栾布列传】拼音版/注音版

shǐ jì qī shí liè zhuàn jì bù luán bù liè zhuàn。

史记 · 七十列传 · 季布栾布列传。

sī mǎ qiān。

司马迁。

jì bù zhě，

季布者，

chǔ rén yě。

楚人也。

wèi qì rèn xiá，

为气任侠，

yǒu míng yú chǔ。

有名于楚。

xiàng jí shǐ jiāng bīng，

项籍使将兵，

shù jiǒng hàn wáng。

数窘汉王。

jí xiàng yǔ miè，

及项羽灭，

gāo zǔ gòu qiú bù qiān jīn，

高祖购求布千金，

gǎn yǒu shě nì，

敢有舍匿，

zuì jí sān zú。

罪及三族。

jì bù nì pú yáng zhōu shì。

季布匿濮阳周氏。

zhōu shì yuē hàn gòu jiāng jūn jí，

周氏曰：“汉购将军急，

jī qiě zhì chén jiā，

迹且至臣家，

jiāng jūn néng tīng chén，

将军能听臣，

chén gǎn xiàn jì jí bù néng，

臣敢献计；即不能，

yuán xiān zì jǐng。

原先自刭。

jì bù xǔ zhī。

”季布许之。

nǎi kūn qián jì bù，

乃髡钳季布，

yī hè yī，

衣褐衣，

zhì guǎng liǔ chē zhōng，

置广柳车中，

bìng yǔ qí jiā tóng shù shí rén，

并与其家僮数十人，

zhī lǔ zhū jiā suǒ mài zhī。

之鲁朱家所卖之。

zhū jiā xīn zhī shì jì bù，

朱家心知是季布，

nǎi mǎi ér zhì zhī tián。

乃买而置之田。

jiè qí zǐ yuē tián shì tīng cǐ nú，

诫其子曰：“田事听此奴，

bì yǔ tóng shí。

必与同食。

zhū jiā nǎi chéng yáo chē zhī luò yáng，

”朱家乃乘轺车之洛阳，

jiàn rǔ yīn hóu téng gōng。

见汝阴侯滕公。

téng gōng liú zhū jiā yǐn shù rì。

滕公留朱家饮数日。

yīn wèi téng gōng yuē jì bù hé dà zuì，

因谓滕公曰：“季布何大罪，

ér shàng qiú zhī jí yě téng gōng yuē bù shù wèi xiàng yǔ jiǒng shàng，

而上求之急也？”滕公曰：“布数为项羽窘上，

shàng yuàn zhī，

上怨之，

gù bì yù de zhī。

故必欲得之。

zhū jiā yuē jūn shì jì bù hé rú rén yě yuē xián zhě yě。

”朱家曰：“君视季布何如人也？”曰：“贤者也。

zhū jiā yuē chén gè wèi qí zhǔ yòng，

”朱家曰：“臣各为其主用，

jì bù wèi xiàng jí yòng，

季布为项籍用，

zhí ěr。

职耳。

xiàng shì chén kě jǐn zhū xié jīn shàng shǐ dé tiān xià，

项氏臣可尽诛邪？今上始得天下，

dú yǐ jǐ zhī sī yuàn qiú yī rén，

独以己之私怨求一人，

hé shì tiān xià zhī bù guǎng yě qiě yǐ jì bù zhī xián ér hàn qiú zhī jí rú cǐ，

何示天下之不广也！且以季布之贤而汉求之急如此，

cǐ bù běi zǒu hú jí nán zǒu yuè ěr。

此不北走胡即南走越耳。

fū jì zhuàng shì yǐ zī dí guó，

夫忌壮士以资敌国，

cǐ wǔ zǐ xū suǒ yǐ biān jīng píng wáng zhī mù yě。

此伍子胥所以鞭荆平王之墓也。

jūn hé bù cóng róng wèi shàng yán xié rǔ yīn hóu téng gōng xīn zhī zhū jiā dà xiá，

君何不从容为上言邪？”汝阴侯滕公心知朱家大侠，

yì jì bù nì qí suǒ，

意季布匿其所，

nǎi xǔ yuē nuò。

乃许曰：“诺。

dài jiān，

”待间，

guǒ yán rú zhū jiā zhǐ。

果言如朱家指。

shàng nǎi shè jì bù。

上乃赦季布。

dàng shì shí，

当是时，

zhū gōng jiē duō jì bù néng cuī gāng wéi róu，

诸公皆多季布能摧刚为柔，

zhū jiā yì yǐ cǐ míng wén dāng shì。

朱家亦以此名闻当世。

jì bù zhào jiàn，

季布召见，

xiè，

谢，

shàng bài wèi láng zhōng。

上拜为郎中。

xiào huì shí，

孝惠时，

wèi zhōng láng jiàng。

为中郎将。

chán yú cháng wèi shū mān lǚ hòu，

单于尝为书嫚吕后，

bù xùn，

不逊，

lǚ hòu dà nù，

吕后大怒，

zhào zhū jiàng yì zhī。

召诸将议之。

shàng jiàng jūn fán kuài yuē chén yuàn dé shí wàn zhòng，

上将军樊哙曰：“臣愿得十万众，

héng xíng xiōng nú zhōng。

横行匈奴中。

zhū jiàng jiē ā lǚ hòu yì，

”诸将皆阿吕后意，

yuē rán。

曰“然”。

jì bù yuē fán kuài kě zhǎn yě fū gāo dì jiāng bīng sì shí yú wàn zhòng，

季布曰：“樊哙可斩也！夫高帝将兵四十余万众，

kùn yú píng chéng，

困于平城，

jīn kuài nài hé yǐ shí wàn zhòng héng xíng xiōng nú zhōng，

今哙奈何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

miàn qī qiě qín yǐ shì yú hú，

面欺！且秦以事于胡，

chén shèng děng qǐ。

陈胜等起。

yú jīn chuàng yí wèi chōu，

于今创痍未瘳，

kuài yòu miàn yú，

哙又面谀，

yù yáo dòng tiān xià。

欲摇动天下。

shì shí diàn shàng jiē kǒng，

”是时殿上皆恐，

tài hòu bà cháo，

太后罢朝，

suì bù fù yì jī xiōng nú shì。

遂不复议击匈奴事。

jì bù wèi hé dōng shǒu，

季布为河东守，

xiào wén shí，

孝文时，

rén yǒu yán qí xián zhě，

人有言其贤者，

xiào wén zhào，

孝文召，

yù yǐ wéi yù shǐ dài fū。

欲以为御史大夫。

fù yǒu yán qí yǒng，

复有言其勇，

shǐ jiǔ nán jìn。

使酒难近。

zhì，

至，

liú dǐ yī yuè，

留邸一月，

jiàn bà。

见罢。

jì bù yīn jìn yuē chén wú gōng qiè chǒng，

季布因进曰：“臣无功窃宠，

dài zuì hé dōng。

待罪河东。

bì xià wú gù zhào chén，

陛下无故召臣，

cǐ rén bì yǒu yǐ chén qī bì xià zhě jīn chén zhì，

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

wú suǒ shòu shì，

无所受事，

bà qù，

罢去，

cǐ rén bì yǒu yǐ huǐ chén zhě。

此人必有以毁臣者。

fū bì xià yǐ yī rén zhī yù ér zhào chén，

夫陛下以一人之誉而召臣，

yī rén zhī huǐ ér qù chén，

一人之毁而去臣，

chén kǒng tiān xià yǒu shí wén zhī yǒu yǐ kuī bì xià yě。

臣恐天下有识闻之有以窥陛下也。

shàng mò rán cán，

”上默然惭，

liáng jiǔ yuē hé dōng wú gǔ gōng jùn，

良久曰：“河东吾股肱郡，

gù tè zhào jūn ěr。

故特召君耳。

bù cí zhī guān。

”布辞之官。

chǔ rén cáo qiū shēng，

楚人曹丘生，

biàn shì，

辩士，

shù zhāo quán gù jīn qián。

数招权顾金钱。

shì guì rén zhào tóng děng，

事贵人赵同等，

yǔ dòu zhǎng jūn shàn。

与窦长君善。

jì bù wén zhī，

季布闻之，

jì shū jiàn dòu zhǎng jūn yuē wú wén cáo qiū shēng fēi zhǎng zhě，

寄书谏窦长君曰：“吾闻曹丘生非长者，

wù yǔ tōng。

勿与通。

jí cáo qiū shēng guī，

”及曹丘生归，

yù de shū qǐng jì bù。

欲得书请季布。

dòu zhǎng jūn yuē jì jiāng jūn bù shuō zú xià，

窦长君曰：“季将军不说足下，

zú xià wú wǎng。

足下无往。

gù qǐng shū，

”固请书，

suì xíng。

遂行。

shǐ rén xiān fā shū，

使人先发书，

jì bù guǒ dà nù，

季布果大怒，

dài cáo qiū。

待曹丘。

cáo qiū zhì，

曹丘至，

jí yī jì bù yuē chǔ rén yàn yuē dé huáng jīn bǎi，

即揖季布曰：“楚人谚曰‘得黄金百，

bù rú dé jì bù yī nuò，

不如得季布一诺’，

zú xià hé yǐ dé cǐ shēng yú liáng chǔ jiān zāi qiě pū chǔ rén，

足下何以得此声于梁楚间哉？且仆楚人，

zú xià yì chǔ rén yě。

足下亦楚人也。

pū yóu yáng zú xià zhī míng yú tiān xià，

仆游扬足下之名于天下，

gù bù zhòng xié hé zú xià jù pū zhī shēn yě jì bù nǎi dà yuè，

顾不重邪？何足下距仆之深也！”季布乃大说，

yǐn rù，

引入，

liú shù yuè，

留数月，

wèi shàng kè，

为上客，

hòu sòng zhī。

厚送之。

jì bù míng suǒ yǐ yì wén zhě，

季布名所以益闻者，

cáo qiū yáng zhī yě。

曹丘扬之也。

jì bù dì jì xīn，

季布弟季心，

qì gài guān zhōng，

气盖关中，

yù rén gōng jǐn，

遇人恭谨，

wèi rèn xiá，

为任侠，

fāng shù qiān lǐ，

方数千里，

shì jiē zhēng wèi zhī sǐ。

士皆争为之死。

cháng shā rén，

尝杀人，

wáng zhī wú，

亡之吴，

cóng yuán sī nì。

从袁丝匿。

zhǎng shì yuán sī，

长事袁丝，

dì chù guàn fū jí fú zhī shǔ。

弟畜灌夫、籍福之属。

cháng wèi zhōng sī mǎ，

尝为中司马，

zhōng wèi zhì dōu bù gǎn bù jiā lǐ。

中尉郅都不敢不加礼。

shào nián duō shí shí qiè jí qí míng yǐ xíng。

少年多时时窃籍其名以行。

dàng shì shí，

当是时，

jì xīn yǐ yǒng，

季心以勇，

bù yǐ nuò，

布以诺，

zhe wén guān zhōng。

著闻关中。

jì bù mǔ dì dīng gōng，

季布母弟丁公，

wèi chǔ jiāng。

为楚将。

dīng gōng wèi xiàng yǔ zhú jiǒng gāo zǔ péng chéng xī，

丁公为项羽逐窘高祖彭城西，

duǎn bīng jiē，

短兵接，

gāo zǔ jí，

高祖急，

gù dīng gōng yuē liǎng xián qǐ xiāng è zāi yú shì dīng gōng yǐn bīng ér hái，

顾丁公曰：“两贤岂相戹哉！”于是丁公引兵而还，

hàn wáng suì jiě qù。

汉王遂解去。

jí xiàng wáng miè，

及项王灭，

dīng gōng yè jiàn gāo zǔ。

丁公谒见高祖。

gāo zǔ yǐ dīng gōng xùn jūn zhōng，

高祖以丁公徇军中，

yuē dīng gōng wèi xiàng wáng chén bù zhōng，

曰：“丁公为项王臣不忠，

shǐ xiàng wáng shī tiān xià zhě，

使项王失天下者，

nǎi dīng gōng yě。

乃丁公也。

suì zhǎn dīng gōng，

”遂斩丁公，

yuē shǐ hòu shì wéi rén chén zhě wú xiào dīng gōng luán bù zhě，

曰：“使后世为人臣者无效丁公！” 栾布者，

liáng rén yě。

梁人也。

shǐ liáng wáng péng yuè wèi jiā rén shí，

始梁王彭越为家人时，

cháng yǔ bù yóu。

尝与布游。

qióng kùn，

穷困，

lìn yōng yú qí，

赁佣于齐，

wèi jiǔ rén bǎo。

为酒人保。

shù suì，

数岁，

péng yuè qù zhī jù yě zhōng wèi dào，

彭越去之巨野中为盗，

ér bù wéi rén suǒ lüè mài，

而布为人所略卖，

wèi nú yú yàn。

为奴于燕。

wèi qí jiā zhǔ bào chóu，

为其家主报仇，

yàn jiāng zāng tú jǔ yǐ wéi dū wèi。

燕将臧荼举以为都尉。

zāng tú hòu wèi yàn wáng，

臧荼后为燕王，

yǐ bù wèi jiāng。

以布为将。

jí zāng tú fǎn，

及臧荼反，

hàn jī yàn，

汉击燕，

lǔ bù。

虏布。

liáng wáng péng yuè wén zhī，

梁王彭越闻之，

nǎi yán shàng，

乃言上，

qǐng shú bù yǐ wéi liáng dài fū。

请赎布以为梁大夫。

shǐ yú qí，

使于齐，

wèi hái，

未还，

hàn zhào péng yuè，

汉召彭越，

zé yǐ móu fǎn，

责以谋反，

yí sān zú。

夷三族。

yǐ ér xiāo péng yuè tóu yú luò yáng xià，

已而枭彭越头于雒阳下，

zhào yuē yǒu gǎn shōu shì zhě，

诏曰：“有敢收视者，

zhé bǔ zhī。

辄捕之。

bù cóng qí hái，

”布从齐还，

zòu shì péng yuè tóu xià，

奏事彭越头下，

cí ér kū zhī。

祠而哭之。

lì bǔ bù yǐ wén。

吏捕布以闻。

shàng zhào bù，

上召布，

mà yuē ruò yǔ péng yuè fǎn xié wú jìn rén wù shōu，

骂曰：“若与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

ruò dú cí ér kū zhī，

若独祠而哭之，

yǔ yuè fǎn míng yǐ。

与越反明矣。

qù pēng zhī。

趣烹之。

fāng tí qù tāng，

”方提趣汤，

bù gù yuē yuán yī yán ér sǐ。

布顾曰：“原一言而死。

shàng yuē hé yán bù yuē fāng shàng zhī kùn yú péng chéng，

”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于彭城，

bài xíng yáng chéng gāo jiān，

败荥阳、成皋间，

xiàng wáng suǒ yǐ bù néng xī，

项王所以不能西，

tú yǐ péng wáng jū liáng dì，

徒以彭王居梁地，

yǔ hàn hé cóng kǔ chǔ yě。

与汉合从苦楚也。

dàng shì zhī shí，

当是之时，

péng wáng yī gù，

彭王一顾，

yǔ chǔ zé hàn pò，

与楚则汉破，

yǔ hàn ér chǔ pò。

与汉而楚破。

qiě gāi xià zhī huì，

且垓下之会，

wēi péng wáng，

微彭王，

xiàng shì bù wáng。

项氏不亡。

tiān xià yǐ dìng，

天下已定，

péng wáng pōu fú shòu fēng，

彭王剖符受封，

yì yù chuán zhī wàn shì。

亦欲传之万世。

jīn bì xià yī zhēng bīng yú liáng，

今陛下一徵兵于梁，

péng wáng bìng bù xíng，

彭王病不行，

ér bì xià yí yǐ wéi fǎn，

而陛下疑以为反，

fǎn xíng wèi jiàn，

反形未见，

yǐ kē xiǎo àn zhū miè zhī，

以苛小案诛灭之，

chén kǒng gōng chén rén rén zì wēi yě。

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

jīn péng wáng yǐ sǐ，

今彭王已死，

chén shēng bù rú sǐ，

臣生不如死，

qǐng jiù hēng。

请就亨。

yú shì shàng nǎi shì bù zuì，

”于是上乃释布罪，

bài wèi dū wèi。

拜为都尉。

xiào wén shí，

孝文时，

wèi yàn xiāng，

为燕相，

zhì jiāng jūn。

至将军。

bù nǎi chēng yuē qióng kùn bù néng rǔ shēn xià zhì，

布乃称曰：“穷困不能辱身下志，

fēi rén yě fù guì bù néng kuài yì，

非人也；富贵不能快意，

fēi xián yě。

非贤也。

yú shì cháng yǒu dé zhě hòu bào zhī，

”于是尝有德者厚报之，

yǒu yuàn zhě bì yǐ fǎ miè zhī。

有怨者必以法灭之。

wú fǎn shí，

吴反时，

yǐ jūn gōng fēng yú hóu，

以军功封俞侯，

fù wèi yàn xiāng。

复为燕相。

yàn qí zhī jiān jiē wèi luán bù lì shè，

燕齐之间皆为栾布立社，

hào yuē luán gōng shè。

号曰栾公社。

jǐng dì zhōng wǔ nián hōng。

景帝中五年薨。

zi bēn sì，

子贲嗣，

wèi tài cháng，

为太常，

xī shēng bù rú lìng，

牺牲不如令，

guó chú。

国除。

tài shǐ gōng yuē yǐ xiàng yǔ zhī qì，

太史公曰：以项羽之气，

ér jì bù yǐ yǒng xiǎn yú chǔ，

而季布以勇显于楚，

shēn jù jūn qiān qí zhě shù yǐ，

身屦军搴旗者数矣，

kě wèi zhuàng shì。

可谓壮士。

rán zhì bèi xíng lù，

然至被刑戮，

wéi rén nú ér bù sǐ，

为人奴而不死，

hé qí xià yě bǐ bì zì fù qí cái，

何其下也！彼必自负其材，

gù shòu rǔ ér bù xiū，

故受辱而不羞，

yù yǒu suǒ yòng qí wèi zú yě，

欲有所用其未足也，

gù zhōng wèi hàn míng jiàng。

故终为汉名将。

xián zhě chéng zhòng qí sǐ。

贤者诚重其死。

fū bì qiè jiàn rén gǎn kǎi ér zì shā zhě，

夫婢妾贱人感慨而自杀者，

fēi néng yǒng yě，

非能勇也，

qí jì huà wú fù zhī ěr。

其计画无复之耳。

luán bù kū péng yuè，

栾布哭彭越，

qù tāng rú guī zhě，

趣汤如归者，

bǐ chéng zhī suǒ chǔ，

彼诚知所处，

bù zì zhòng qí sǐ。

不自重其死。

suī wǎng gǔ liè shì，

虽往古烈士，

hé yǐ jiā zāi。

何以加哉！。

【史记 · 七十列传 · 季布栾布列传】注释

为气任侠：好逞意气而以侠义自任。气，意气。

将：率领。

数：屡次。窘：使…困迫。汉王：指刘邦。

购求：悬赏征求。

舍匿：窝藏。

三族：指父母、兄弟、妻子。一说指父族、母族、妻族。

迹：追踪。且：将要。

自刭：自杀。

髡钳：古代的一种刑罚。剃去头发，颈上束铁箍。这里周氏是让季布扮作一个犯罪的囚徒。

褐衣：粗布衣服。

广柳车：运输货物用的大车。一说是运棺材的丧车。

僮：奴仆。

“之鲁”之“之”：到……。朱家：汉初著名游侠。

置之田：指安置在田地中耕作。

田事听此奴：谓田里的事情听这个佣人的吩咐。

轺（yáo，肴）车：小型轻便的马车。

汝阴侯：即夏侯婴。以其曾任滕县令，故称滕公。楚人称县令为公。

上：指汉高祖刘邦。

职：指职分内的事。

独：只，仅。

不广：指气度狭隘。

伍子胥鞭荆平王：指伍子胥为报杀父、杀兄之仇，鞭打楚平王（即荆平王）之尸事。详见卷六十六《伍子胥列传》，参见卷四十《楚世家》。

意：猜测，预料。

待间（jiàn，见）：等待机会。

指：通“旨”，意旨。

多：称赏。摧刚为柔：指改变气质，变过去的刚强性格为柔顺。

拜：授给官职。

孝惠：即汉惠帝刘盈。

单于：匈奴君主的称号。嫚：侮辱。吕后：即吕雉，汉高祖刘邦的皇后。

不逊：指有不敬重的话。

横行：往来冲杀，无所阻挡。

阿：附合，迎合。

困于平城：汉高祖七年（前200），韩王信勾结匈奴谋反，刘邦领兵四十余万前往平息，在平城被冒顿单于围困达七日，后用陈平之计方得解围。事见卷八《高祖本纪》、卷五十六《陈丞相世家》、卷九十三《韩信卢绾列传》等。

秦以事于胡：秦王朝因为对匈奴用兵。

陈胜等起：指陈胜、吴广起义。

痍（yí，夷）创伤。瘳（chōu，抽）：病愈。

面谀：当面逢迎讨好。

罢朝：停止朝议。

守：指郡守。

孝文：即汉文帝刘恒。

使酒：发酒疯。

至：指到达长安。

邸：客馆。

见罢：指文帝召见完了。

以臣：“以誉臣”的意思。

有识：指有识见的人。窥：窥测。

股肱：比喻辅佐。股，大腿。肱，手臂。

辞：指辞别文帝。之官：回到河东郡守的原任。

生：犹言“先生”。

辩士：擅长辞令的人。招权：借重权势。顾：通“雇”。酬。

贵人赵同：即当时的宦官赵谈。司马迁的父亲名谈，为避讳，改“谈”为“同”。

善：指有交情。

长者：厚道人。

通：交往。

及：等到。

说：同“悦”。喜欢。

固请：坚决要求。

先发书：犹言先把介绍信送去。

揖：拱手礼。旧时行拱手礼表示不亢不卑。

游扬：到处宣扬。

顾：难道。重：有力量。

距：通“拒”。深：甚。

气：指勇气。或谓指义气，亦可通。

盖：超过，胜过

遇人恭谨：待人恭敬谨慎。

方：周围。

为之死：替他效死。

尝：曾经。

亡之吴：逃跑到吴地。

匿：隐藏。

长事：用对兄长的礼节事奉。

弟畜：像对待弟弟一样对待。畜，对待。

窃：偷偷地，暗地里。

籍：通“借”。假借，凭借。

母弟：即舅舅。

兵：武器。

顾：回头看。

两贤：指丁公和刘邦自己。厄：煎迫。

谒见：拜见。

徇：示众。

效：模仿。

家人：平民。

游：交往。

赁佣：受人雇佣。

保：佣工。

略卖：被人劫掠出卖。

责以谋反：以谋反的罪名责罚。

夷：灭。

枭：悬首示众。

收：收殓。

辄：立即。

祠：祭祀。

闻：指报告皇帝。

若：你。

趣（cù，促）：通“促”，赶快。

亨（pēng，抨）：同“烹”，古代用鼎镬煮杀人的一种酷刑。

提：抬起。趣：奔赴。汤：汤镬。

遂西：顺利向西进发。汉王刘邦困彭城、败荥阳等事见卷八《高祖本纪》等篇。下文所谈彭越在汉楚之争中的作用云云，参见卷九十彭越本传等。

徒：只。

合从（zòng，纵）：即“合纵”，这里是联合的意思。

一顾：调头一走。指与楚或汉一方分裂。

与：联合，结盟。

微：非，没有。

剖符：古代帝王分封诸侯或功臣时，把符节剖分为二，双方各执其半，以示信用。

征兵：指汉高祖十年（前197），陈豨（xī，西）在代地谋反，刘邦前往征讨。至邯郸，向彭越征兵，彭越托病不行，刘邦以为他谋反。事见卷九十《魏豹彭越列传》。

见：同“现”。

苛小：苛求小事。案：通“按”，判罪。

称：宣扬。

辱身下志：曲身受辱而降志。下，降低。

快意：遂心满意。

吴、楚反：指汉景帝三年（前154）以吴王刘濞为主谋的七个诸侯国发动的武装叛乱。事见卷一百六《吴王濞列传》。

社：祠庙。

景帝中五年：公元前145年。

嗣：继承。

牺牲：古代祭祀所用牲畜的通称。不如令：不按照法令规定。

国除：封国被废除。

气：气概。

屦：践踏，一说“屦”当为“覆”，消灭。

搴：拔取。

被：遭受。

刑戮：指受髡钳之刑。

材：才干。

用其未足：发挥他未曾施展的才干。

计画无复之：指打算谋虑无法实现。

趣汤如归：意谓把死看得像回家一样。

烈士：指重视建立功业或重义轻生的人。

加：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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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 七十列传 · 季布栾布列传】评析

《季布栾布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传，出自司马迁《史记》卷一百、列传第四十。是汉初名臣季布和栾布的合传。本传除记述季布、栾布二人的生平事迹外，还记载了季心和丁公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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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 七十列传 · 季布栾布列传】赏析

司马迁写这篇传记是饱含感情的。他一面赞扬季布、栾布的优秀品质，称赞他们是英雄好汉，视死如归，重义轻生，死得其所，一面又对刘邦的奸诈、猜忌、残忍和气量狭小等丑恶方面进行大胆的揭露，使其形成鲜明的对比，从而表现了他强烈的爱憎感情。文中有些对话，像季布当廷对樊哙的指责，栾布对刘邦的反驳，理由充分，说理深刻，有极大的说服力。语言符合人物的身份，从而也表现了人物的性格。

司马迁在《报任少卿书》中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又说：“且勇者不必死节，怯夫慕义，何处不勉焉？”司马迁受宫刑后，他“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末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故有《史记》之作。由此可见，司马迁非常注重生死关头的选择，不能死得毫无价值。司马迁忍辱而著《史记》，季布忍辱而名显于汉，皆有相通之处。所以，司马迁在赞中说季布忍辱为奴是“欲有所用其未足也”，这恰是《报任少卿书》所要表达的中心意思。

季布是楚人，非常讲义气，名声很大。后来，成为项羽手下的将领，好几次困住了汉王。项羽败亡后，汉高祖下令缉捕季布。季布躲到濮阳周氏家里。周氏对季布说：“如果将军能听从我的话，那么我才可以出计谋救你。不然，我宁可自杀，也不愿与你一起被捕。”这是因为周氏怕季布刚烈，一时受不了羞辱，所以先用话截住他。季布答应了，于是周氏剃去季布的头发，穿上褐衣，放在广柳车中，与家僮数十人卖给鲁朱家为奴。当初，项羽英雄盖世，而季布在项羽手下居然能以勇闻名，而且数有攻战之功，实在不简单，可以想像，季布是一个何等刚勇的壮士。卖身为奴，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当是一种奇耻大辱，但他没有轻易地选择去死，而是忍辱求生。“当是时，诸公皆多季布能摧刚为柔”。这“摧刚为柔”，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意思。当时的人们很佩服季布的这种忍辱精神。有一个例子可以作为对比。淮南王刘长为人刚，骄纵不法，被文帝发配到蜀郡。他就不能够忍辱，说：“谁说我是一个勇敢的人？人生一世间，怎么能够如此愁闷不安？”于是他选择了绝食而死。可见，淮南王虽刚，但还不能摧刚为柔，也就算不得勇敢。

可以说，司马迁描写季布的重点正在于季布能够“摧刚为柔”。《太史公自序》中就说：季布“能摧刚作柔，卒为列臣；栾公不劫于执而倍死。作《季布栾布列传》第四十。”如果说司马迁意在歌颂季布的气节任侠，那么大可不必于开篇竭力描写季布脱难一节，而是可以直接从他为汉臣时事迹写来。至于为什么要先写季布为奴，然后才写他折樊哙、谏文帝，姚苎田说得好：“《季布传》史公赞中独反覆叹息于始之为奴朱家，自重其死处，故起一段亦极意描写，比《游侠传》尤觉精神，而特以能‘摧刚为柔’先下一句断语，然既将其柔处写得奄奄欲尽，势必再将其刚处特一振刷之，方显得始之贬损，大有深意。故接手便将廷折樊哙语写得毛发欲竖，此相救之法也。”本篇后来对季布的描写说明了季布仍是刚直之人，对比之下，前面的忍辱求生就更显得他“摧刚为柔”的难得了。

但司马迁并不是赞成毫无原则的偷生苟活，他也十分赞赏那种勇于舍生取义的牺牲精神。在本篇中，栾布哭彭越一事正足以显示司马迁在这方面的态度。汉高祖以谋反罪名杀彭越，又明诏禁止收尸。栾布作为彭越的故友和下属，置死地而不顾，“奏事彭越头下，祠而哭之”，充分表现了他在生死关头义不容辱的精神。就像赞语中所言，栾布确实做到了知道自己的大义所在，所以毫不吝惜生命，可以比得上古代的烈士。在《史记》中，记载有许多这样的光辉形象，如挫折强秦的蔺相如、投身汨罗的屈原、自刎乌江的项羽等等。

司马迁在赞语中说季布“受辱而不羞，欲有所用其未足也”，“贤者诚重其死”，栾布“诚知所处，不自重其死”，谈的都是在人生的重要关头选择生死的问题，这就涉及一个人的生死观。司马迁认为：“知死必勇，非死者难也，处死者难。”（《廉颇蔺相如列传》）季布、栾布都在其生死关头，衡量客观形势，并根据自身的具体条件，作出了正确的选择，可谓“知死”，可谓“勇者”，可谓善“处死”，所以司马迁将他们合为一传，如同双峰并峙，互为辉映，完整地表达了自己独特的生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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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 七十列传 · 季布栾布列传】辑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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