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 三十世家 · 越王勾践世家

司马迁 - [汉]

越王勾践，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断发，披草莱而邑焉。后二十余世，至于允常。允常之时，与吴王阖庐战而相怨伐。允常卒，子勾践立，是为越王。

元年，吴王阖庐闻允常死，乃兴师伐越。越王勾践使死士挑战，三行，至吴陈，呼而自刭。吴师观之，越因袭击吴师，吴败于槜李，射伤吴王阖庐，阖庐且死，告其子夫差曰：“必毋忘越。”

三年，勾践闻吴王夫差日夜勒兵，且以报越，越欲先吴未发往伐之。范蠡谏曰：“不可，臣闻兵者凶器也，战者逆德也，争者事之末也。阴谋逆德，好用凶器，试身于所末，上帝禁之，行者不利。”越王曰：“吾已决之矣。”遂兴师。吴王闻之，悉发精兵击越，败之夫椒。越王乃以余兵五千人保栖于会稽。吴王追而围之。

越王谓范蠡曰：“以不听子故至于此，为之奈何？”蠡对曰：“持满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节事者以地。卑辞厚礼以遗之，不许，而身与之市。”勾践曰：“诺。”乃令大夫种行成于吴，膝行顿首曰：“君王亡臣勾践使陪臣种敢告下执事：勾践请为臣，妻为妾。”吴王将许之。子胥言于吴王曰：“天以越赐吴，勿许也。”种还，以报勾践。勾践欲杀妻子，燔宝器，触战以死。种止勾践曰：“夫吴太宰嚭贪，可诱以利，请间行言之。”于是勾践乃以美女宝器令种间献吴太宰嚭。嚭受，乃见大夫种于吴王。种顿首言曰：“愿大王赦勾践之罪，尽入其宝器。不幸不赦，勾践将尽杀其妻子，燔其宝器，悉五千人触战必有当也。”嚭因说吴王曰：“越以服为臣，若将赦之，此国之利也。”吴王将许之。子胥进谏曰：“今不灭越，后必悔之。勾践贤君，种、蠡良臣，若反国，将为乱。”吴王弗听，卒赦越，罢兵而归。

勾践之困会稽也，喟然叹曰：“吾终于此乎？”种曰：“汤系夏台，文王囚羑里，晋重耳奔翟，齐小白奔莒，其卒王霸。由是观之，何遽不为福乎？”

吴既赦越，越王勾践反国，乃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曰：“女忘会稽之耻邪？”身自耕作，夫人自织，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节下贤人，厚遇宾客，振贫吊死，与百姓同其劳。欲使范蠡治国政，蠡对曰：“兵甲之事，种不如蠡；填抚国家，亲附百姓，蠡不如种。”于是举国政属大夫种，而使范蠡与大夫柘稽行成，为质于吴。二岁而吴归蠡。

勾践自会稽归七年，拊循其士民，欲用以报吴。大夫逢同谏曰：“国新流亡，今乃复殷给，缮饰备利，吴必惧，惧则难必至。且鸷鸟之击也，必匿其形。今天吴兵加齐、晋，怨深于楚、越，名高天下，实害周室，德少而功多，必淫自矜。为越计，莫若结齐，亲楚，附晋，以厚吴。吴之志广，必轻战。是我连其权，三国伐之，越承其憋，可克也。”勾践曰：“善。”

居二年，吴王将伐齐。子胥谏曰：“未可，臣闻勾践食不重味，与百姓同苦乐。此人不死，必为国患。吴有越，腹心之疾，齐与吴，疥癣也。愿王释齐先越。”吴王弗听，遂伐齐，败之艾陵，虏齐高、国以归。让子胥。子胥曰：“王毋喜！”王怒，子胥欲自杀，王闻而止之。越大夫种曰：“臣观吴王政骄矣，请试尝之贷粟，以卜其事。”请贷，吴王欲与，子胥谏勿与，王遂与之，越乃私喜。子胥言曰：“王不听谏，后三年吴其墟乎！”太宰嚭闻之，乃数与子胥争越议，因谗子胥曰：“伍员貌忠而实忍人，其父兄不顾，安能顾王？王前欲伐齐，员强谏，已而有功，用是反怨王。王不备伍员，员必为乱。”与逢同共谋，谗之王。王始不从，乃使子胥于齐，闻其托子于鲍氏，五乃大怒，曰：“伍员果欺寡人！”役反，使人赐子胥属镂剑以自杀。子胥大笑曰：“我令而父霸，我又立若，若初欲分吴国半与我，我不受，已，今若反以谗诛我。嗟乎，嗟乎，一人固不能独立！”报使者曰：“必取吾眼置吴东门，以观越兵入也！”于是吴任嚭政。

居三年，勾践召范蠡曰：“吴已杀子胥，导谀者众，可乎？”对曰：“未可”。

至明年春，吴王北会诸侯于黄池，吴国精兵从王，惟独老弱与太子留守。勾践复问范蠡，蠡曰：“可矣”。乃发习流二千人，教士四万人，君子六千人，诸御千人，伐吴。吴师败，遂杀吴太子。吴告急于王，王方会诸侯于黄池，惧天下闻之，乃秘之。吴王已盟黄池，乃使人厚礼以请成越。越自度亦未能灭吴，乃与吴平。

其后四年，越复伐吴。吴士民罢弊，轻锐尽死于齐、晋。而越大破吴，因而留围之三年，吴师败，越遂复栖吴王于姑苏之山。吴王公孙雄肉袒膝行而前，请成越王曰：“孤臣夫差敢布腹心，异日尝得罪于会稽，夫差不敢逆命，得与君王成以归。今君王举玉趾而诛孤臣，孤臣唯命是听，意者亦欲如会稽之赦孤臣之罪乎？”勾践不忍，欲许之。范蠡曰：“会稽之事，天以越赐吴，吴不取。今天以吴赐越，越其可逆天乎？且夫君王蚤朝晏罢，非为吴邪？谋之二十二年，一旦而弃之，可乎？且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伐柯者其则不远，君忘会稽之厄乎？”勾践曰：“吾欲听子言，吾不忍其使者。”范蠡乃鼓进兵，曰：“王已属政于执事，使者去，不者且得罪。”吴使者泣而去。勾践怜之，乃使入谓吴王曰：“吾置王甬东，君百家。”吴王谢曰：“吾老矣，不能事君王！”遂自杀。乃蔽其面，曰：“吾无面以见子胥也！”越王乃葬吴王而诛太宰嚭。

勾践已平吴，乃以兵北渡淮，与齐、晋诸侯会于徐州，致贡于周。周元王使人赐勾践胙，命为伯。勾践已去，渡淮南，以淮上地与楚，归吴所侵宋地于宋，与鲁泗东方百里。当是时，越兵横行于江、淮东，诸侯毕贺，号称霸王。

范蠡遂去，自齐遗大夫种书曰：“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种见书，称病不朝。人或谗种且作乱，越王乃赐种剑曰：“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种遂自杀。

勾践卒，子王鼫与立。王鼫与卒，子王不寿立。王不寿卒，子王翁立。王翁卒，子王翳立。王翳卒，子王之侯立。王之侯卒，子王无彊立。

王无彊时，越兴师北伐齐，西伐楚，与中国争彊。当楚威王之时，越北伐齐，齐威王使人说越王曰：“越不伐楚，大不王，小不伯。图越之所为不伐楚者，为不得晋也。韩、魏固不攻楚。韩之攻楚，覆其军，杀其将，则叶、阳翟危；魏亦覆其军，杀其将，则陈、上蔡不安。故二晋之事越也，不至于覆军杀将，马汗之力不效。所重于得晋者何也？”越王曰：“所求于晋者，不至顿刃接兵，而况于攻城围邑乎？原魏以聚大梁之下，原齐之试兵南阳莒地，以聚常、郯之境，则方城之外不南，淮、泗之间不东，商、于、析、郦、宗胡之地，夏路以左，不足以备秦，江南、泗上不足以待越矣。则齐、秦、韩、魏得志于楚也，是二晋不战分地，不耕而获之。不此之为，而顿刃于河山之间以为齐秦用，所待者如此其失计，柰何其以此王也！”齐使者曰：“幸也越之不亡也！吾不贵其用智之如目，见豪毛而不见其睫也。今王知晋之失计，而不自知越之过，是目论也。王所待于晋者，非有马汗之力也，又非可与合军连和也，将待之以分楚众也。今楚众已分，何待于晋？”越王曰：“柰何？”曰：“楚三大夫张九军，北围曲沃、于中，以至无假之关者三千七百里，景翠之军北聚鲁、齐、南阳，分有大此者乎？且王之所求者，斗晋楚也；晋楚不斗，越兵不起，是知二五而不知十也。此时不攻楚，臣以是知越大不王，小不伯。复雠、庞、长沙，楚之粟也；竟泽陵，楚之材也。越窥兵通无假之关，此四邑者不上贡事于郢矣。臣闻之，图王不王，其敝可以伯。然而不伯者，王道失也。故原大王之转攻楚也。”

于是越遂释齐而伐楚。楚威王兴兵而伐之，大败越，杀王无彊，尽取故吴地至浙江，北破齐于徐州。而越以此散，诸族子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于江南海上，服朝于楚。

后七世，至闽君摇，佐诸侯平秦。汉高帝复以摇为越王，以奉越后。东越，闽君，皆其后也。

范蠡事越王勾践，既苦身戮力，与勾践深谋二十馀年，竟灭吴，报会稽之耻，北渡兵于淮以临齐、晋，号令中国，以尊周室，勾践以霸，而范蠡称上将军。还反国，范蠡以为大名之下，难以久居，且勾践为人可与同患，难与处安，为书辞勾践曰：“臣闻主忧臣劳，主辱臣死。昔者君王辱于会稽，所以不死，为此事也。今既以雪耻，臣请从会稽之诛。”勾践曰：“孤将与子分国而有之。不然，将加诛于子。”范蠡曰：“君行令，臣行意。”乃装其轻宝珠玉，自与其私徒属乘舟浮海以行，终不反。于是勾践表会稽山以为范蠡奉邑。

范蠡浮海出齐，变姓名，自谓鸱夷子皮，耕于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产。居无几何，致产数十万。齐人闻其贤，以为相。范蠡喟然叹曰：“居家则致千金，居官则至卿相，此布衣之极也。久受尊名，不祥。”乃归相印，尽散其财，以分与知友乡党，而怀其重宝，间行以去，止于陶，以为此天下之中，交易有无之路通，为生可以致富矣。于是自谓陶朱公。复约要父子耕畜，废居，候时转物，逐什一之利。居无何，则致赀累巨万。天下称陶朱公。

朱公居陶，生少子。少子及壮，而朱公中男杀人，囚于楚。朱公曰：“杀人而死，职也。然吾闻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告其少子往视之。乃装黄金千溢，置褐器中，载以一牛车。且遣其少子，朱公长男固请欲行，朱公不听。长男曰：“家有长子曰家督，今弟有罪，大人不遣，乃遗少弟，是吾不肖。”欲自杀。其母为言曰：“今遣少子，未必能生中子也，而先空亡长男，柰何？”朱公不得已而遣长子，为一封书遗故所善庄生。曰：“至则进千金于庄生所，听其所为，慎无与争事。”长男既行，亦自私赍数百金。

至楚，庄生家负郭，披藜藋到门，居甚贫。然长男发书进千金，如其父言。庄生曰：“可疾去矣，慎毋留！即弟出，勿问所以然。”长男既去，不过庄生而私留，以其私赍献遗楚国贵人用事者。

庄生虽居穷阎，然以廉直闻于国，自楚王以下皆师尊之。及朱公进金，非有意受也，欲以成事后复归之以为信耳。故金至，谓其妇曰：“此朱公之金。有如病不宿诫，后复归，勿动。”而朱公长男不知其意，以为殊无短长也。

庄生间时入见楚王，言“某星宿某，此则害于楚”。楚王素信庄生，曰：“今为柰何？”庄生曰：“独以德为可以除之。”楚王曰：“生休矣，寡人将行之。”王乃使使者封三钱之府。楚贵人惊告朱公长男曰：“王且赦。”曰：“何以也？”曰：“每王且赦，常封三钱之府。昨暮王使使封之。”朱公长男以为赦，弟固当出也，重千金虚弃庄生，无所为也，乃复见庄生。庄生惊曰：“若不去邪？”长男曰：“固未也。初为事弟，弟今议自赦，故辞生去。”庄生知其意欲复得其金，曰：“若自入室取金。”长男即自入室取金持去，独自欢幸。

庄生羞为儿子所卖，乃入见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王言欲以修德报之。今臣出，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杀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钱赂王左右，故王非能恤楚国而赦，乃以朱公子故也。”楚王大怒曰：“寡人虽不德耳，柰何以朱公之子故而施惠乎！”令论杀朱公子，明日遂下赦令。朱公长男竟持其弟丧归。

至，其母及邑人尽哀之，唯朱公独笑，曰：“吾固知必杀其弟也！彼非不爱其弟，顾有所不能忍者也。是少与我俱，见苦，为生难，故重弃财。至如少弟者，生而见我富，乘坚驱良逐狡兔，岂知财所从来，故轻弃之，非所惜吝。前日吾所为欲遣少子，固为其能弃财故也。而长者不能，故卒以杀其弟，事之理也，无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丧之来也。”故范蠡三徙，成名于天下，非苟去而已，所止必成名。卒老死于陶，故世传曰陶朱公。

太史公曰：禹之功大矣，渐九川，定九州，至于今诸夏艾安。及苗裔勾践，苦身焦思，终灭彊吴，北观兵中国，以尊周室，号称霸王。勾践可不谓贤哉！盖有禹之遗烈焉。范蠡三迁皆有荣名，名垂后世。臣主若此，欲毋显得乎！

越祖少康，至于允常。其子始霸，与吴争彊。槜李之役，阖闾见伤。会稽之耻，勾践欲当。种诱以利，蠡悉其良。折节下士，致胆思尝。卒复雠寇，遂殄大邦。后不量力，灭于无彊。

史记 · 三十世家 · 越王勾践世家翻译文

越王勾践的祖先是夏禹的后裔，是夏朝少康帝的庶出之子。少康帝的儿子被封在会稽，恭敬地供奉继承着夏禹的祭祀。他们身上刺有花纹，剪短头发，除去草丛，修筑了城邑。二十多代后，传到了允常。允常在位的时候，与吴王阖庐产生怨恨，互相攻伐。允常逝世后，儿子勾践即位，这就是越王。

越王勾践元年（前496），吴王阖庐听说允常逝世，就举兵讨伐越国。越王勾践派遣敢死的勇士向吴军挑战，勇士们排成三行，冲入吴军阵地，大呼着自刎身亡。吴兵看得目瞪口呆，越军趁机袭击了吴军，在檇李大败吴军，射伤吴王阖庐。阖庐在弥留之际告诫儿子夫差说：“千万不能忘记越国。”

三年（前496），勾践听说吴王夫差日夜操练士兵，将报复越国一箭之仇，便打算先发制人，在吴未发兵前去攻打吴。范蠡进谏说：“不行，我听说兵器是凶器，攻战是背德，争先打是事情中最下等的。阴谋去做背德的事，喜爱使用凶器，亲身参与下等事，定会遭到天帝的反对，这样做绝对不利。”越王说：“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于是举兵进军吴国。吴王听到消息后，动用全国精锐部队迎击越军，在夫椒大败越军。越王只聚拢起五千名残兵败将退守会稽。吴王乘胜追击包围了会稽。

越王对范蠡说：“因为没听您的劝告才落到这个地步，那该怎么办呢？”范蠡回答说：“能够完全保住功业的人，必定效法天道的盈而不溢；能够平定倾覆的人，一定懂得人道是崇尚谦卑的；能够节制事理的人，就会遵循地道而因地制宜。现在，您对吴王要谦卑有礼派人给吴王送去优厚的礼物，如果他不答应，您就亲自前往事奉他，把自身也抵押给吴国。”勾践说：“好吧！”于是派大夫种去向吴求和，种跪在地上边向前行边叩头说：“君王的亡国臣民句践让我大胆的告诉您的办事人员：勾践请您允许他做您的奴仆，允许他的妻子做您的侍妾。”吴王将要答应种。子胥对吴王说：“天帝把越国赏赐给吴国，不要答应他。”种回越后，将情况告诉了句践。句践想杀死妻子儿女，焚烧宝器，亲赴疆场拼一死战。种阻止句践说：“吴国的太宰嚭（ｐī，坯）十分贪婪，我们可以用重财诱惑他，请您允许我暗中去吴通融他。”于是勾践便让种给太宰嚭献上美女珠宝玉器。嚭欣然接受，于是就把大夫种引见给吴王。种叩头说：“希望大王能赦免句践的罪过，我们越国将把世传的宝器全部送给您。万一不能侥幸得到赦免，勾践将把妻子儿女全部杀死，烧毁宝器，率领他的五千名士兵与您决一死战，您也将付出相当的代价。”太宰嚭借机劝说吴王：“越王已经服服贴贴地当了臣子，如果赦免了他，将对我国有利。”吴王又要答应种。子胥又进谏说：“今天不灭亡越国，必定后悔莫及。句践是贤明的君主，大夫种、范蠡都是贤能的大臣，如果句践能够返回越国，必将作乱。”吴王不听子胥的谏言，终于赦免了越王，撤军回国。

勾践被困在会稽时，曾喟（ｋｕì，溃）然叹息说：“我将在此了结一生吗？”种说：“商汤被囚禁在夏台，周文王被围困在羑（ｙǒｕ，有）里，晋国重耳逃到翟，齐国小白逃到莒，他们都终于称王称霸天下。由此观之，我们今日的处境何尝不可能成为福分呢？”

吴王赦免了越王，勾践回国后，深思熟虑，苦心经营，把苦胆挂到座位上，坐卧即能仰头尝尝苦胆，饮食也尝尝苦胆。还说：“你忘记会稽的耻辱了吗？”他亲身耕作，夫人亲手织布，吃饭从未有荤菜。从不穿有两层华丽的衣服，对贤人彬彬有礼，能委屈求全，招待宾客热情城恳，能救济穷人，悼慰死者，与百姓共同劳作。越王想让范蠡管理国家政务，范蠡回答说：“用兵打仗之事，种不如我；镇定安抚国家，让百姓亲近归附，我不如种。”于是把国家政务委托给大夫种，让范蠡和大夫柘稽求和，到吴国作人质。两年后吴国才让范蠡回国。

勾践从会稽回国后七年，始终抚慰自己的士兵百姓，想以此报仇吴国。大夫逢（ｐáｎｇ，旁）同进谏说：“国家刚刚流亡，今天才又殷实富裕，如果我们整顿军备，吴国一定惧怕，它惧怕，灾难必然降临。再说，凶猛的大鸟袭击目标时，一定先隐藏起来。现在，吴军压在齐、晋国境上，对楚、越有深仇大恨，在天下虽名声显赫，实际危害周王室。吴缺乏道德而功劳不少，一定骄横狂妄。真为越国着想的话，那越国不如结交齐国，亲近楚国，归附晋国，厚待吴国。吴国志向高远，对待战争一定很轻视，这样我国可以联络三国的势力，让三国攻打吴国，越国便趁它的疲惫可以攻克它了。”勾践说：“好。”

过了两年，吴王将要讨伐齐国。子胥进谏说：“不行。我听说句践吃从不炒两样好菜，与百姓同甘共苦。此人不死，一定成为我国的忧患。吴国有了越国，那是心腹之患，而齐对吴来说，只象一块疥癣。希望君王放弃攻齐，先伐越国。”吴王不听，就出兵攻打齐国，在艾陵大败齐军，俘虏了齐国的高、国氏回吴。吴王责备子胥，子胥说：“您不要太高兴！”吴王很生气，子胥想自杀，吴王听到制止了他。越国大夫种说：“我观察吴王当政太骄横了，请您允许我试探一下，向他借粮，来揣度一下吴王对越国的态度。”种向吴王请求借粮。吴王想借予，子胥建议不借，吴王还是借给越了，越王暗中十分喜悦。子胥说：“君王不听我的劝谏，再过三年吴国将成为一片废墟！”太宰嚭听到这话后，就多次与子胥争论对付越国的计策，借机诽谤子胥说：“伍员表面忠厚，实际很残忍，他连自己的父兄都不顾惜，怎么能顾惜君王呢？君王上次想攻打齐国，伍员强劲地进谏，后来您作战有功，他反而因此怨恨您。您不防备他，他一定作乱。”嚭还和逢共同谋划，在君王面前再三再四诽谤子胥。君王开始也不听信谗言，于是就派子胥出使齐国，听说子胥把儿子委托给鲍氏，君王才大怒，说：“伍员果真欺骗我！”子胥出使齐回国后，吴王就派人赐给子胥一把“属镂”剑让他自杀。子胥大笑道：“我辅佐你的父亲称霸，又拥立你为王，你当初想与我平分吴国，我没接受，事隔不久，今天你反而因谗言杀害我。唉，唉，你一个人绝对不能独自立国！”子胥告诉使者说：“一定取出我的眼睛挂在吴国都城东门上，以便我能亲眼看到越军进入都城”于是吴王重用嚭执掌国政。

过了三年，勾践召见范蠡说：“吴王已杀死了胥，阿谀奉承的人很多，可以攻打吴了吗？”范蠡回答说：“不行。”

到第二年春天，吴王到北部的黄池去会合诸侯，吴国的精锐部队全部跟随吴王赴会了，唯独老弱残兵和太子留守吴都。勾践又问范蠡是否可以进攻吴国。范蠡说：“可以了”。于是派出熟悉水战的士兵两千人，训练有素的士兵四万人，受过良好教育的地位较高的近卫军六千人，各类管理技术军官一千人，攻打吴国。吴军大败，越军还杀死吴国的太子。吴国使者赶快向吴王告急，吴王正在黄池会合诸侯，怕天下人听到这种惨败消息，就坚守秘密。吴王已经在黄池与诸侯订立盟约，就派人带上厚礼请求与越国求和。越王估计自己也不能灭亡吴国，就与吴国讲和了。

这以后四年，越国又攻打吴国。吴国军民疲惫不堪，精锐士兵都在与齐、晋之战中死亡。所以越国大败了吴军，因而包围吴都三年，吴军失败，越国就又把吴王围困在姑苏山上。吴王派公孙雄脱去上衣露出胳膊跪着向前行，请求与越王讲和说：“孤立无助的臣子夫差冒昧地表露自己的心愿，从前我曾在会稽得罪您，我不敢违背您的命令，如能够与您讲和，就撤军回国了。今天您投玉足前来惩罚孤臣，我对您将唯命是听，但我私下的心意是希望象会稽山对您那样赦免我夫差的罪过吧！”勾践不忍心，想答应吴王。范蠡说：“会稽的事，是上天把越国赐给吴国，吴国不要。今天是上天把吴国赐给越国了，越国难道可以违背天命吗？再说君王早上朝晚罢朝，不是因为吴国吗？谋划伐吴已二十二年了，一旦放弃，行吗？且上天赐予您却不要，那反而要受到处罚。‘用斧头砍伐木材做斧柄，斧柄的样子就在身边。’忘记会稽的苦难了吗？”勾践说：“我想听从您的建议，但我不忍心他的使者。”范蠡就鸣鼓进军，说：“君王已经把政务委托给我了，吴国使者赶快离去，否则将要对不起你了。”吴国使者伤心地哭着走了。勾践怜悯他，就派人对吴王说：“我安置您到甬东！统治一百家。”吴王推辞说：“我已经老了，不能侍奉您了！”说完便自杀身亡，自尽时遮住自己的面孔说：“我没脸面见到子胥！”越王安葬了吴王，杀死了太宰嚭。

勾践平定了吴国后，就出兵向北渡过黄河，在徐州与齐、晋诸侯会合，向周王室进献贡品。周元王派人赏赐祭祀肉给句践，称他为“伯”。句践离开徐州，渡过淮河南下，把淮河流域送给楚国，把吴国侵占宋国的土地归还给宋国。把泗水以东方圆百里的土地给了鲁国。当时，越军在长江、淮河以东畅行无阻，诸侯们都来庆贺，越王号称霸王。

范蠡于是离开了越王，从齐国给大夫种发来一封信。信中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是长颈鸟嘴，只可以与之共患难，不可以与之共享乐，你为何不离去？”种看过信后，声称有病不再上朝。有人中伤种将要作乱，越王就赏赐给种一把剑说：“你教给我攻伐吴国的七条计策，我只采用三条就打败了吴国，那四条还在你那里，你替我去到先王面前尝试一下那四条吧！”种于是自杀身亡。

勾践逝世，儿子王要鼫（ｓｈí，石）与即位。王鼫与逝世，儿子王不寿即位。王不寿逝世，儿子王翁即位。王翁逝世，儿子王翳即位。王翳逝世，儿子王之侯即位，王之侯逝世，儿子王无强即位。

无强时，越国发兵向北攻打齐国，向西攻打楚国，与中原各国争胜。在楚威王的时候，越国攻打齐国，齐威王派人劝说越王说：“越国不攻打楚国，从大处说不能称王，从小处说不能称霸。估计越国不攻楚国的原因，是因为得不到韩、魏两国的支持。韩、魏本来就不攻打楚国。韩国如攻打楚国，它的军队就会覆灭，将领就会被杀，那么叶、阳翟就危险；魏国如攻打楚国也如此，军队覆灭、将领被杀，陈、上蔡都不安定。所以韩、魏事奉越国，就不至于军队覆灭、将领被杀，汗马之劳也就不会显现，您为什么重视得到韩、魏的支持呢？”越王说：“我所要求韩魏的，并非是与楚军短兵相接、你死我活地斗，何况攻城围邑呢？我希望魏军聚集在大梁城下，齐军在南阳、莒练兵，聚结在常、郯边界，那么方城以外的楚军不再南下，淮、泗之间的楚军不再向东，商、于、析、郦、宗胡等地即中原通路西部地区的楚军不足以防备秦国，江南、泗上的楚军不足以抵御越国了。那么，齐、秦、韩、魏四国就可以在楚国实现自己的愿望，这样，韩、魏无须作战就能扩大疆土，无须耕种就能收获。z现在，韩魏不这样做，却在黄河、华山之间互相攻伐，而为齐国和秦国所利用。所期待的韩魏如此失策，怎么能依靠他们称王呢！”齐国使者说：“越国没有灭亡太侥幸了！我不看重他们使用智谋，因为那智谋就好象眼睛一样，虽然能见到毫毛却见不到自己的睫毛。今天君王知道韩魏失策了，却不知道自己的过错，这就是刚才比方的‘能见到毫毛却看不到自己睫毛的眼睛’之论了。君王所期望于韩魏的，并非是要他们的汗马功劳，也并非是与韩、魏联军联合，而是分散楚军的兵力。现在，楚军兵力已分散了，何必有求于韩魏呢？”越王说：“怎么办？”使者说：“楚国三个大夫已分率所有军队，向北包围了曲沃、于中，直到无假关，战线总长为三千七百里，景翠的军队聚结到北部的鲁国、齐国、南阳，兵力还有超过这种分散的吗？况且君王所要求的是使晋、楚争斗；晋、楚不斗，越国不出兵，这就只知两个五却不知十了。这时不攻打楚国，我因此判断越王从大处说不想称王，从小处说不想称霸。再说，雠（ｃｈóｕ，仇）、庞、长沙是楚国盛产粮食的地区，竟泽陵是楚国盛产木材的地区。越国出兵打通无假关，这四个地方将不能再向郢都进献粮、材了。我听说过，图谋称王却不能称王，尽管如此，还可以称霸。然而不能称霸的，王道也就彻底丧失了。所以恳望您转而攻打楚国。”

于是越国就放弃齐国攻打楚国。楚威王发兵迎击越军，大败越军，杀死无强，把原来吴国一直到浙江的土地全部攻下，北边在徐州大败齐军。越国因此分崩离析，各族子弟们竞争权位，有的称王，有的称君，居住在长江南部的沿海，服服贴贴地向楚国朝贡。

七代后，君位传到闽君摇，他辅佐诸侯推翻了秦朝。汉高帝又恢复摇做了越王，继续越国的奉祀。东越、闽君都是越国的后代。

范蠡事奉越王勾践，辛苦惨淡、勤奋不懈，与勾践运筹谋划二十多年，终于灭亡了吴国，洗雪了会稽的耻辱。越军向北进军淮河，兵临齐、晋边境，号令中原各国，尊崇周室，勾践称霸，范蠡做了上将军。回国后，范蠡以为盛名之下，难以长久，况且句践的为人，可与之同患难，难与之同安乐，写信辞别勾践说：“我听说，君王忧愁臣子就劳苦，君主受辱臣子就该死。过去您在会稽受辱，我之所以未死，是为了报仇雪恨。当今既已雪耻，臣请求您给予我君主在会稽受辱的死罪。”勾践说：“我将和你平分越国。否则，就要加罪于你。”范蠡说：“君主可执行您的命令，臣子仍依从自己的意趣。”于是他打点包装了细软珠宝，与随从从海上乘船离去，始终未再返回越国，勾践为表彰范蠡把会稽山作为他的封邑。

范蠡乘船飘海到了齐国，更名改姓，自称“鸱（ｃｈī，吃）夷子皮”，在海边耕作，吃苦耐劳，努力生产，父子合力治理产业。住了不久，积累财产达几十万。齐人听说他贤能，让他做了国相。范蠡叹息道：“住在家里就积累千金财产，做官就达到卿相高位，这是平民百姓能达到的最高地位了。长久享受尊贵的名号，不吉祥。”于是归还了相印，全部发散了自己的家产，送给知音好友同乡邻里，携带着贵重财宝，秘密离去，到陶地住下来。他认为这里是天下的中心，交易买卖的道路通畅，经营生意可以发财致富。于是自称陶朱公。又约定好父子都要耕种畜牧，买进卖出时都等待时机，以获得十分之一的利润。过了不久，家资又积累到万万。天下人都称道陶朱公。

朱公住在陶地，生了小儿子。小儿子成人时，朱公的二儿子杀了人，被楚国拘捕。朱公说：“杀人者抵命，这是常理。可是我听说家有千金的儿子不会被杀在闹市中。”于是告诫小儿子探望二儿子。便打点好一千镒黄金，装在褐色器具中，用一辆牛车载运。将要派小儿子出发办事时，朱公的长子坚决请求去，朱公不同意。长子说：“家里的长子叫家督，现在弟弟犯了罪，父亲不派长子去，却派小弟弟，这说明我是不肖之子。”长子说完想自杀。他的母亲又替他说：“现在派小儿子去，未必能救二儿子命，却先丧失了大儿子，怎么办？”朱公不得已就派了长子，写了一封信要大儿子送给旧日的好友庄生，并对长子说：“到楚国后，要把千金送到庄生家，一切听从他去办理，千万不要与他发生争执。”长子走时，也私自携带子几百镒黄金。

长子到达楚国，看见庄生家靠近楚都外城，披开野草才能到达庄生家门，庄生居住条件十分贫穷。可是长子还是打开信，向庄生进献了千金，完全照父亲所嘱做的。庄生说：“你可以赶快离去了，千万不要留在此地！等弟弟释放后，不要问原因。”长子已经离去，不再探望庄生，但私自留在了楚国，把自己携带的黄金送给了楚国主事的达官贵人。

庄生虽然住在穷乡陋巷，可是由于廉洁正直在楚国很闻名，从楚王以下无不尊奉他为老师。朱公献上黄金，他并非有心收下，只是想事成之后再归还给朱公以示讲信用。所以黄金送来后，他对妻子说：“这是朱公的钱财，以后再如数归还朱公，但哪一天归还却不得而知，这就如同自己哪一天生病也不能事先告知别人一样，千万不要动用。”但朱公长子不知庄生的意思，以为财产送给庄生不会起什么作用。

庄生乘便入宫会见楚王，说：“某星宿移到某处，这将对楚国有危害。”楚王平时十分信任庄生，就问：“现在怎么办？”庄生说：“只有实行仁义道德才可以免除灾害。”楚王说：“您不用多说了，我将照办。”楚王就派使者查封贮藏三钱的仓库。楚国达官贵人吃惊地告诉朱公长子说：“楚王将要实行大赦。”长子问：“怎么见得呢？”贵人说：“每当楚王大赦时，常常先查封贮藏三钱的仓库。昨晚楚王已派使者查封了。”朱公长子认为既然大赦，弟弟自然可以释放了，一千镒黄金等于虚掷庄生处，没有发挥作用，于是又去见庄生。庄生惊奇地问：“你没离开吗？”长子说：“始终没离开。当初我为弟弟一事来，今天楚国正商议大赦，弟弟自然得到释放，所以我特意来向您告辞。”庄生知道他的意思是想拿回黄金，说：“你自己到房间里去取黄金吧。”大儿子便入室取走黄金离开庄生，私自庆幸黄金失而复得。

庄生被小儿辈出卖深感羞耻，就又入宫会见楚王说：“我上次所说的某星宿的事，您说想用做好事来回报它。现在，我在外面听路人都说陶地富翁朱公的儿子杀人后被楚囚禁，他家派人拿出很多金钱贿赂楚王左右的人，所以君王并非体恤楚国人而实行大赦，却是因为朱公儿子才大赦的。”楚王大怒道：“我虽然无德，怎么会因为朱公的儿子布施恩惠呢！”就下令先杀掉朱公儿子，第二天才下达赦免的诏令。朱公长子竟然携带弟弟尸体回家了。

回到家后，母亲和乡邻们都十分悲痛，只有朱公笑着说：“我本来就知道长子一定救不了弟弟！他不是不爱自己的弟弟，只是有所不能忍心放弃的。他年幼就与我生活在一起，经受过各种辛苦，知道为生的艰难，所以把钱财看得很重，不敢轻易花钱。至于小弟弟呢，一生下来就看到我十分富有，乘坐上等车，驱驾千里马，到郊外去打猎，哪里知道钱财从何处来，所以把钱财看得极轻，弃之也毫不吝惜。原来我打算让小儿子去，本来因为他舍得弃财，但长子不能弃财，所以终于害了自己的弟弟，这很合乎事理，不值得悲痛。我本来日日夜夜盼的就是二儿子的尸首送回来。”

范蠡曾经三次搬家，驰名天下，他不是随意离开某处，他住在哪儿就在哪儿成名。最后老死在陶地，所以世人相传叫他陶朱公。

太史公说：夏禹的功劳很大，疏导了九条大河，安定了九州大地，一直到今天，整个九州都平安无事。到了他的后裔句践，辛苦劳作，深谋远思，终于灭亡了强大的吴国，向北进军中原，尊奉周室，号称霸王。能说句不贤能吗！这大概也有夏禹的遗风吧。范蠡三次搬家都留下荣耀的名声，并永垂后世。臣子君主能做到这样，想不显赫可能吗？

史记 · 三十世家 · 越王勾践世家拼音版/注音版

shǐ jì sān shí shì jiā yuè wáng gōu jiàn shì jiā。

史记 · 三十世家 · 越王勾践世家。

sī mǎ qiān。

司马迁。

yuè wáng gōu jiàn，

越王勾践，

qí xiān yǔ zhī miáo yì，

其先禹之苗裔，

ér xià hòu dì shào kāng zhī shù zǐ yě。

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

fēng yú kuài jī，

封于会稽，

yǐ fèng shǒu yǔ zhī sì。

以奉守禹之祀。

wén shēn duàn fà，

文身断发，

pī cǎo lái ér yì yān。

披草莱而邑焉。

hòu èr shí yú shì，

后二十余世，

zhì yú yǔn cháng。

至于允常。

yǔn cháng zhī shí，

允常之时，

yǔ wú wáng hé lú zhàn ér xiāng yuàn fá。

与吴王阖庐战而相怨伐。

yǔn cháng zú，

允常卒，

zi gōu jiàn lì，

子勾践立，

shì wèi yuè wáng。

是为越王。

yuán nián，

元年，

wú wáng hé lú wén yǔn cháng sǐ，

吴王阖庐闻允常死，

nǎi xīng shī fá yuè。

乃兴师伐越。

yuè wáng gōu jiàn shǐ sǐ shì tiǎo zhàn，

越王勾践使死士挑战，

sān xíng，

三行，

zhì wú chén，

至吴陈，

hū ér zì jǐng。

呼而自刭。

wú shī guān zhī，

吴师观之，

yuè yīn xí jī wú shī，

越因袭击吴师，

wú bài yú zuì lǐ，

吴败于槜李，

shè shāng wú wáng hé lú，

射伤吴王阖庐，

hé lú qiě sǐ，

阖庐且死，

gào qí zi fū chāi yuē bì wú wàng yuè。

告其子夫差曰：“必毋忘越。

sān nián，

” 三年，

gōu jiàn wén wú wáng fū chāi rì yè lè bīng，

勾践闻吴王夫差日夜勒兵，

qiě yǐ bào yuè，

且以报越，

yuè yù xiān wú wèi fā wǎng fá zhī。

越欲先吴未发往伐之。

fàn lǐ jiàn yuē bù kě，

范蠡谏曰：“不可，

chén wén bīng zhě xiōng qì yě，

臣闻兵者凶器也，

zhàn zhě nì dé yě，

战者逆德也，

zhēng zhě shì zhī mò yě。

争者事之末也。

yīn móu nì dé，

阴谋逆德，

hǎo yòng xiōng qì，

好用凶器，

shì shēn yú suǒ mò，

试身于所末，

shàng dì jìn zhī，

上帝禁之，

xíng zhě bù lì。

行者不利。

yuè wáng yuē wú yǐ jué zhī yǐ。

”越王曰：“吾已决之矣。

suì xīng shī。

”遂兴师。

wú wáng wén zhī，

吴王闻之，

xī fā jīng bīng jī yuè，

悉发精兵击越，

bài zhī fū jiāo。

败之夫椒。

yuè wáng nǎi yǐ yú bīng wǔ qiān rén bǎo qī yú kuài jī。

越王乃以余兵五千人保栖于会稽。

wú wáng zhuī ér wéi zhī。

吴王追而围之。

yuè wáng wèi fàn lǐ yuē yǐ bù tīng zǐ gù zhì yú cǐ，

越王谓范蠡曰：“以不听子故至于此，

wèi zhī nài hé lí duì yuē chí mǎn zhě yǔ tiān，

为之奈何？”蠡对曰：“持满者与天，

dìng qīng zhě yú rén，

定倾者与人，

jié shì zhě yǐ dì。

节事者以地。

bēi cí hòu lǐ yǐ yí zhī，

卑辞厚礼以遗之，

bù xǔ，

不许，

ér shēn yǔ zhī shì。

而身与之市。

gōu jiàn yuē nuò。

”勾践曰：“诺。

nǎi lìng dài fū zhǒng xíng chéng yú wú，

”乃令大夫种行成于吴，

xī xíng dùn shǒu yuē jūn wáng wáng chén gōu jiàn shǐ péi chén zhǒng gǎn gào xià zhí shì gōu jiàn qǐng wèi chén，

膝行顿首曰：“君王亡臣勾践使陪臣种敢告下执事：勾践请为臣，

qī wèi qiè。

妻为妾。

wú wáng jiāng xǔ zhī。

”吴王将许之。

zi xū yán yú wú wáng yuē tiān yǐ yuè cì wú，

子胥言于吴王曰：“天以越赐吴，

wù xǔ yě。

勿许也。

zhǒng hái，

”种还，

yǐ bào gōu jiàn。

以报勾践。

gōu jiàn yù shā qī zǐ，

勾践欲杀妻子，

fán bǎo qì，

燔宝器，

chù zhàn yǐ sǐ。

触战以死。

zhǒng zhǐ gōu jiàn yuē fū wú tài zǎi pǐ tān，

种止勾践曰：“夫吴太宰嚭贪，

kě yòu yǐ lì，

可诱以利，

qǐng jiān xíng yán zhī。

请间行言之。

yú shì gōu jiàn nǎi yǐ měi nǚ bǎo qì lìng zhǒng jiān xiàn wú tài zǎi pǐ。

”于是勾践乃以美女宝器令种间献吴太宰嚭。

pǐ shòu，

嚭受，

nǎi jiàn dài fū zhǒng yú wú wáng。

乃见大夫种于吴王。

zhǒng dùn shǒu yán yuē yuàn dài wáng shè gōu jiàn zhī zuì，

种顿首言曰：“愿大王赦勾践之罪，

jǐn rù qí bǎo qì。

尽入其宝器。

bù xìng bù shè，

不幸不赦，

gōu jiàn jiāng jǐn shā qí qī zǐ，

勾践将尽杀其妻子，

fán qí bǎo qì，

燔其宝器，

xī wǔ qiān rén chù zhàn bì yǒu dāng yě。

悉五千人触战必有当也。

pǐ yīn shuō wú wáng yuē yuè yǐ fú wèi chén，

”嚭因说吴王曰：“越以服为臣，

ruò jiāng shè zhī，

若将赦之，

cǐ guó zhī lì yě。

此国之利也。

wú wáng jiāng xǔ zhī。

”吴王将许之。

zi xū jìn jiàn yuē jīn bù miè yuè，

子胥进谏曰：“今不灭越，

hòu bì huǐ zhī。

后必悔之。

gōu jiàn xián jūn，

勾践贤君，

zhǒng lí liáng chén，

种、蠡良臣，

ruò fǎn guó，

若反国，

jiāng wèi luàn。

将为乱。

wú wáng fú tīng，

”吴王弗听，

zú shè yuè，

卒赦越，

bà bīng ér guī。

罢兵而归。

gōu jiàn zhī kùn kuài jī yě，

勾践之困会稽也，

kuì rán tàn yuē wú zhōng yú cǐ hū zhǒng yuē tāng xì xià tái，

喟然叹曰：“吾终于此乎？”种曰：“汤系夏台，

wén wáng qiú yǒu lǐ，

文王囚羑里，

jìn zhòng ěr bēn dí，

晋重耳奔翟，

qí xiǎo bái bēn jǔ，

齐小白奔莒，

qí zú wáng bà。

其卒王霸。

yóu shì guān zhī，

由是观之，

hé jù bù wéi fú hū wú jì shè yuè，

何遽不为福乎？” 吴既赦越，

yuè wáng gōu jiàn fǎn guó，

越王勾践反国，

nǎi kǔ shēn jiāo sī，

乃苦身焦思，

zhì dǎn yú zuò，

置胆于坐，

zuò wò jí yǎng dǎn，

坐卧即仰胆，

yǐn shí yì cháng dǎn yě。

饮食亦尝胆也。

yuē nǚ wàng kuài jī zhī chǐ xié shēn zì gēng zuò，

曰：“女忘会稽之耻邪？”身自耕作，

fū rén zì zhī，

夫人自织，

shí bù jiā ròu，

食不加肉，

yī bù zhòng cǎi，

衣不重采，

zhé jié xià xián rén，

折节下贤人，

hòu yù bīn kè，

厚遇宾客，

zhèn pín diào sǐ，

振贫吊死，

yǔ bǎi xìng tóng qí láo。

与百姓同其劳。

yù shǐ fàn lǐ zhì guó zhèng，

欲使范蠡治国政，

lí duì yuē bīng jiǎ zhī shì，

蠡对曰：“兵甲之事，

zhǒng bù rú lí tián fǔ guó jiā，

种不如蠡；填抚国家，

qīn fù bǎi xìng，

亲附百姓，

lí bù rú zhǒng。

蠡不如种。

yú shì jǔ guó zhèng shǔ dài fū zhǒng，

”于是举国政属大夫种，

ér shǐ fàn lǐ yǔ dài fū zhè jī xíng chéng，

而使范蠡与大夫柘稽行成，

wèi zhì yú wú。

为质于吴。

èr suì ér wú guī lí。

二岁而吴归蠡。

gōu jiàn zì kuài jī guī qī nián，

勾践自会稽归七年，

fǔ xún qí shì mín，

拊循其士民，

yù yòng yǐ bào wú。

欲用以报吴。

dài fū féng tóng jiàn yuē guó xīn liú wáng，

大夫逢同谏曰：“国新流亡，

jīn nǎi fù yīn gěi，

今乃复殷给，

shàn shì bèi lì，

缮饰备利，

wú bì jù，

吴必惧，

jù zé nán bì zhì。

惧则难必至。

qiě zhì niǎo zhī jī yě，

且鸷鸟之击也，

bì nì qí xíng。

必匿其形。

jīn tiān wú bīng jiā qí jìn，

今天吴兵加齐、晋，

yuàn shēn yú chǔ yuè，

怨深于楚、越，

míng gāo tiān xià，

名高天下，

shí hài zhōu shì，

实害周室，

dé shǎo ér gōng duō，

德少而功多，

bì yín zì jīn。

必淫自矜。

wèi yuè jì，

为越计，

mò ruò jié qí，

莫若结齐，

qīn chǔ，

亲楚，

fù jìn，

附晋，

yǐ hòu wú。

以厚吴。

wú zhī zhì guǎng，

吴之志广，

bì qīng zhàn。

必轻战。

shì wǒ lián qí quán，

是我连其权，

sān guó fá zhī，

三国伐之，

yuè chéng qí biē，

越承其憋，

kě kè yě。

可克也。

gōu jiàn yuē shàn。

”勾践曰：“善。

jū èr nián，

” 居二年，

wú wáng jiāng fá qí。

吴王将伐齐。

zi xū jiàn yuē wèi kě，

子胥谏曰：“未可，

chén wén gōu jiàn shí bù chóng wèi，

臣闻勾践食不重味，

yǔ bǎi xìng tóng kǔ lè。

与百姓同苦乐。

cǐ rén bù sǐ，

此人不死，

bì wèi guó huàn。

必为国患。

wú yǒu yuè，

吴有越，

fù xīn zhī jí，

腹心之疾，

qí yǔ wú，

齐与吴，

jiè xuǎn yě。

疥癣也。

yuàn wáng shì qí xiān yuè。

愿王释齐先越。

wú wáng fú tīng，

”吴王弗听，

suì fá qí，

遂伐齐，

bài zhī ài líng，

败之艾陵，

lǔ qí gāo guó yǐ guī。

虏齐高、国以归。

ràng zǐ xū。

让子胥。

zi xū yuē wáng wú xǐ wáng nù，

子胥曰：“王毋喜！”王怒，

zi xū yù zì shā，

子胥欲自杀，

wáng wén ér zhǐ zhī。

王闻而止之。

yuè dài fū zhǒng yuē chén guān wú wáng zhèng jiāo yǐ，

越大夫种曰：“臣观吴王政骄矣，

qǐng shì cháng zhī dài sù，

请试尝之贷粟，

yǐ bo qí shì。

以卜其事。

qǐng dài，

”请贷，

wú wáng yù yǔ，

吴王欲与，

zi xū jiàn wù yǔ，

子胥谏勿与，

wáng suì yǔ zhī，

王遂与之，

yuè nǎi sī xǐ。

越乃私喜。

zi xū yán yuē wáng bù tīng jiàn，

子胥言曰：“王不听谏，

hòu sān nián wú qí xū hū tài zǎi pǐ wén zhī，

后三年吴其墟乎！”太宰嚭闻之，

nǎi shù yǔ zi xū zhēng yuè yì，

乃数与子胥争越议，

yīn chán zi xū yuē wǔ yuán mào zhōng ér shí rěn rén，

因谗子胥曰：“伍员貌忠而实忍人，

qí fù xiōng bù gù，

其父兄不顾，

ān néng gù wáng wáng qián yù fá qí，

安能顾王？王前欲伐齐，

yuán qiáng jiàn，

员强谏，

yǐ ér yǒu gōng，

已而有功，

yòng shì fǎn yuàn wáng。

用是反怨王。

wáng bù bèi wǔ yuán，

王不备伍员，

yuán bì wèi luàn。

员必为乱。

yǔ féng tóng gòng móu，

”与逢同共谋，

chán zhī wáng。

谗之王。

wáng shǐ bù cóng，

王始不从，

nǎi shǐ zi xū yú qí，

乃使子胥于齐，

wén qí tuō zǐ yú bào shì，

闻其托子于鲍氏，

wǔ nǎi dà nù，

五乃大怒，

yuē wǔ yuán guǒ qī guǎ rén yì fǎn，

曰：“伍员果欺寡人！”役反，

shǐ rén cì zi xū shǔ lòu jiàn yǐ zì shā。

使人赐子胥属镂剑以自杀。

zi xū dà xiào yuē wǒ lìng ér fù bà，

子胥大笑曰：“我令而父霸，

wǒ yòu lì ruò，

我又立若，

ruò chū yù fēn wú guó bàn yǔ wǒ，

若初欲分吴国半与我，

wǒ bù shòu，

我不受，

yǐ，

已，

jīn ruò fǎn yǐ chán zhū wǒ。

今若反以谗诛我。

jiē hū，

嗟乎，

jiē hū，

嗟乎，

yī rén gù bù néng dú lì bào shǐ zhě yuē bì qǔ wú yǎn zhì wú dōng mén，

一人固不能独立！”报使者曰：“必取吾眼置吴东门，

yǐ guān yuè bīng rù yě yú shì wú rèn pǐ zhèng。

以观越兵入也！”于是吴任嚭政。

jū sān nián，

居三年，

gōu jiàn zhào fàn lǐ yuē wú yǐ shā zi xū，

勾践召范蠡曰：“吴已杀子胥，

dǎo yú zhě zhòng，

导谀者众，

kě hū duì yuē wèi kě。

可乎？”对曰：“未可”。

zhì míng nián chūn，

至明年春，

wú wáng běi huì zhū hóu yú huáng chí，

吴王北会诸侯于黄池，

wú guó jīng bīng cóng wáng，

吴国精兵从王，

wéi dú lǎo ruò yǔ tài zǐ liú shǒu。

惟独老弱与太子留守。

gōu jiàn fù wèn fàn lǐ，

勾践复问范蠡，

lí yuē kě yǐ。

蠡曰：“可矣”。

nǎi fā xí liú èr qiān rén，

乃发习流二千人，

jiào shì sì wàn rén，

教士四万人，

jūn zǐ liù qiān rén，

君子六千人，

zhū yù qiān rén，

诸御千人，

fá wú。

伐吴。

wú shī bài，

吴师败，

suì shā wú tài zǐ。

遂杀吴太子。

wú gào jí yú wáng，

吴告急于王，

wáng fāng huì zhū hóu yú huáng chí，

王方会诸侯于黄池，

jù tiān xià wén zhī，

惧天下闻之，

nǎi mì zhī。

乃秘之。

wú wáng yǐ méng huáng chí，

吴王已盟黄池，

nǎi shǐ rén hòu lǐ yǐ qǐng chéng yuè。

乃使人厚礼以请成越。

yuè zì dù yì wèi néng miè wú，

越自度亦未能灭吴，

nǎi yǔ wú píng。

乃与吴平。

qí hòu sì nián，

其后四年，

yuè fù fá wú。

越复伐吴。

wú shì mín bà bì，

吴士民罢弊，

qīng ruì jǐn sǐ yú qí jìn。

轻锐尽死于齐、晋。

ér yuè dà pò wú，

而越大破吴，

yīn ér liú wéi zhī sān nián，

因而留围之三年，

wú shī bài，

吴师败，

yuè suì fù qī wú wáng yú gū sū zhī shān。

越遂复栖吴王于姑苏之山。

wú wáng gōng sūn xióng ròu tǎn xī xíng ér qián，

吴王公孙雄肉袒膝行而前，

qǐng chéng yuè wáng yuē gū chén fū chāi gǎn bù fù xīn，

请成越王曰：“孤臣夫差敢布腹心，

yì rì cháng dé zuì yú kuài jī，

异日尝得罪于会稽，

fū chāi bù gǎn nì mìng，

夫差不敢逆命，

dé yǔ jūn wáng chéng yǐ guī。

得与君王成以归。

jīn jūn wáng jǔ yù zhǐ ér zhū gū chén，

今君王举玉趾而诛孤臣，

gū chén wéi mìng shì tīng，

孤臣唯命是听，

yì zhě yì yù rú kuài jī zhī shè gū chén zhī zuì hū gōu jiàn bù rěn，

意者亦欲如会稽之赦孤臣之罪乎？”勾践不忍，

yù xǔ zhī。

欲许之。

fàn lǐ yuē kuài jī zhī shì，

范蠡曰：“会稽之事，

tiān yǐ yuè cì wú，

天以越赐吴，

wú bù qǔ。

吴不取。

jīn tiān yǐ wú cì yuè，

今天以吴赐越，

yuè qí kě nì tiān hū qiě fú jūn wáng zǎo cháo yàn bà，

越其可逆天乎？且夫君王蚤朝晏罢，

fēi wéi wú xié móu zhī èr shí èr nián，

非为吴邪？谋之二十二年，

yī dàn ér qì zhī，

一旦而弃之，

kě hū qiě fú tiān yǔ fú qǔ，

可乎？且夫天与弗取，

fǎn shòu qí jiù。

反受其咎。

fá kē zhě qí zé bù yuǎn，

‘伐柯者其则不远，

jūn wàng kuài jī zhī è hū gōu jiàn yuē wú yù tīng zǐ yán，

君忘会稽之厄乎？”勾践曰：“吾欲听子言，

wú bù rěn qí shǐ zhě。

吾不忍其使者。

fàn lǐ nǎi gǔ jìn bīng，

”范蠡乃鼓进兵，

yuē wáng yǐ shǔ zhèng yú zhí shì，

曰：“王已属政于执事，

shǐ zhě qù，

使者去，

bù zhě qiě dé zuì。

不者且得罪。

wú shǐ zhě qì ér qù。

”吴使者泣而去。

gōu jiàn lián zhī，

勾践怜之，

nǎi shǐ rù wèi wú wáng yuē wú zhì wáng yǒng dōng，

乃使入谓吴王曰：“吾置王甬东，

jūn bǎi jiā。

君百家。

wú wáng xiè yuē wú lǎo yǐ，

”吴王谢曰：“吾老矣，

bù néng shì jūn wáng suì zì shā。

不能事君王！”遂自杀。

nǎi bì qí miàn，

乃蔽其面，

yuē wú wú miàn yǐ jiàn zi xū yě yuè wáng nǎi zàng wú wáng ér zhū tài zǎi pǐ。

曰：“吾无面以见子胥也！”越王乃葬吴王而诛太宰嚭。

gōu jiàn yǐ píng wú，

勾践已平吴，

nǎi yǐ bīng běi dù huái，

乃以兵北渡淮，

yǔ qí jìn zhū hóu huì yú xú zhōu，

与齐、晋诸侯会于徐州，

zhì gòng yú zhōu。

致贡于周。

zhōu yuán wáng shǐ rén cì gōu jiàn zuò，

周元王使人赐勾践胙，

mìng wèi bó。

命为伯。

gōu jiàn yǐ qù，

勾践已去，

dù huái nán，

渡淮南，

yǐ huái shàng dì yǔ chǔ，

以淮上地与楚，

guī wú suǒ qīn sòng dì yú sòng，

归吴所侵宋地于宋，

yǔ lǔ sì dōng fāng bǎi lǐ。

与鲁泗东方百里。

dàng shì shí，

当是时，

yuè bīng héng xíng yú jiāng huái dōng，

越兵横行于江、淮东，

zhū hóu bì hè，

诸侯毕贺，

hào chēng bà wáng。

号称霸王。

fàn lǐ suì qù，

范蠡遂去，

zì qí yí dài fū zhǒng shū yuē fēi niǎo jǐn，

自齐遗大夫种书曰：“蜚鸟尽，

liáng gōng cáng jiǎo tù sǐ，

良弓藏；狡兔死，

zǒu gǒu pēng。

走狗烹。

yuè wáng wéi rén cháng jǐng niǎo huì，

越王为人长颈鸟喙，

kě yǔ gòng huàn nàn，

可与共患难，

bù kě yǔ gòng lè。

不可与共乐。

zi hé bù qù zhǒng jiàn shū，

子何不去？”种见书，

chēng bìng bù cháo。

称病不朝。

rén huò chán zhǒng qiě zuò luàn，

人或谗种且作乱，

yuè wáng nǎi cì zhǒng jiàn yuē zi jiào guǎ rén fá wú qī shù，

越王乃赐种剑曰：“子教寡人伐吴七术，

guǎ rén yòng qí sān ér bài wú，

寡人用其三而败吴，

qí sì zài zi，

其四在子，

zi wèi wǒ cóng xiān wáng shì zhī。

子为我从先王试之。

zhǒng suì zì shā。

”种遂自杀。

gōu jiàn zú，

勾践卒，

zi wáng shí yǔ lì。

子王鼫与立。

wáng shí yǔ zú，

王鼫与卒，

zi wáng bù shòu lì。

子王不寿立。

wáng bù shòu zú，

王不寿卒，

zi wáng wēng lì。

子王翁立。

wáng wēng zú，

王翁卒，

zi wáng yì lì。

子王翳立。

wáng yì zú，

王翳卒，

zi wáng zhī hóu lì。

子王之侯立。

wáng zhī hóu zú，

王之侯卒，

zi wáng wú jiàng lì。

子王无彊立。

wáng wú jiàng shí，

王无彊时，

yuè xīng shī běi fá qí，

越兴师北伐齐，

xī fá chǔ，

西伐楚，

yǔ zhōng guó zhēng jiàng。

与中国争彊。

dāng chǔ wēi wáng zhī shí，

当楚威王之时，

yuè běi fá qí，

越北伐齐，

qí wēi wáng shǐ rén shuō yuè wáng yuē yuè bù fá chǔ，

齐威王使人说越王曰：“越不伐楚，

dà bù wáng，

大不王，

xiǎo bù bó。

小不伯。

tú yuè zhī suǒ wéi bù fá chǔ zhě，

图越之所为不伐楚者，

wèi bù dé jìn yě。

为不得晋也。

hán wèi gù bù gōng chǔ。

韩、魏固不攻楚。

hán zhī gōng chǔ，

韩之攻楚，

fù qí jūn，

覆其军，

shā qí jiāng，

杀其将，

zé yè yáng dí wēi wèi yì fù qí jūn，

则叶、阳翟危；魏亦覆其军，

shā qí jiāng，

杀其将，

zé chén shàng cài bù ān。

则陈、上蔡不安。

gù èr jìn zhī shì yuè yě，

故二晋之事越也，

bù zhì yú fù jūn shā jiāng，

不至于覆军杀将，

mǎ hàn zhī lì bù xiào。

马汗之力不效。

suǒ zhòng yú dé jìn zhě hé yě yuè wáng yuē suǒ qiú yú jìn zhě，

所重于得晋者何也？”越王曰：“所求于晋者，

bù zhì dùn rèn jiē bīng，

不至顿刃接兵，

ér kuàng yú gōng chéng wéi yì hū yuán wèi yǐ jù dà liáng zhī xià，

而况于攻城围邑乎？原魏以聚大梁之下，

yuán qí zhī shì bīng nán yáng jǔ dì，

原齐之试兵南阳莒地，

yǐ jù cháng tán zhī jìng，

以聚常、郯之境，

zé fāng chéng zhī wài bù nán，

则方城之外不南，

huái sì zhī jiān bù dōng，

淮、泗之间不东，

shāng yú xī lì zōng hú zhī dì，

商、于、析、郦、宗胡之地，

xià lù yǐ zuǒ，

夏路以左，

bù zú yǐ bèi qín，

不足以备秦，

jiāng nán sì shàng bù zú yǐ dài yuè yǐ。

江南、泗上不足以待越矣。

zé qí qín hán wèi dé zhì yú chǔ yě，

则齐、秦、韩、魏得志于楚也，

shì èr jìn bù zhàn fēn dì，

是二晋不战分地，

bù gēng ér huò zhī。

不耕而获之。

bù cǐ zhī wèi，

不此之为，

ér dùn rèn yú hé shān zhī jiān yǐ wéi qí qín yòng，

而顿刃于河山之间以为齐秦用，

suǒ dài zhě rú cǐ qí shī jì，

所待者如此其失计，

nài hé qí yǐ cǐ wáng yě qí shǐ zhě yuē xìng yě yuè zhī bù wáng yě wú bù guì qí yòng zhì zhī rú mù，

柰何其以此王也！”齐使者曰：“幸也越之不亡也！吾不贵其用智之如目，

jiàn háo máo ér bú jiàn qí jié yě。

见豪毛而不见其睫也。

jīn wáng zhī jìn zhī shī jì，

今王知晋之失计，

ér bù zì zhī yuè zhī guò，

而不自知越之过，

shì mù lùn yě。

是目论也。

wáng suǒ dài yú jìn zhě，

王所待于晋者，

fēi yǒu mǎ hàn zhī lì yě，

非有马汗之力也，

yòu fēi kě yǔ hé jūn lián hé yě，

又非可与合军连和也，

jiāng dài zhī yǐ fēn chǔ zhòng yě。

将待之以分楚众也。

jīn chǔ zhòng yǐ fēn，

今楚众已分，

hé dài yú jìn yuè wáng yuē nài hé yuē chǔ sān dài fū zhāng jiǔ jūn，

何待于晋？”越王曰：“柰何？”曰：“楚三大夫张九军，

běi wéi qǔ wò yú zhōng，

北围曲沃、于中，

yǐ zhì wú jiǎ zhī guān zhě sān qiān qī bǎi lǐ，

以至无假之关者三千七百里，

jǐng cuì zhī jūn běi jù lǔ qí nán yáng，

景翠之军北聚鲁、齐、南阳，

fēn yǒu dà cǐ zhě hū qiě wáng zhī suǒ qiú zhě，

分有大此者乎？且王之所求者，

dòu jìn chǔ yě jìn chǔ bù dòu，

斗晋楚也；晋楚不斗，

yuè bīng bù qǐ，

越兵不起，

shì zhī èr wǔ ér bù zhī shí yě。

是知二五而不知十也。

cǐ shí bù gōng chǔ，

此时不攻楚，

chén yǐ shì zhī yuè dà bù wáng，

臣以是知越大不王，

xiǎo bù bó。

小不伯。

fù chóu páng cháng shā，

复雠、庞、长沙，

chǔ zhī sù yě jìng zé líng，

楚之粟也；竟泽陵，

chǔ zhī cái yě。

楚之材也。

yuè kuī bīng tōng wú jiǎ zhī guān，

越窥兵通无假之关，

cǐ sì yì zhě bù shàng gòng shì yú yǐng yǐ。

此四邑者不上贡事于郢矣。

chén wén zhī，

臣闻之，

tú wáng bù wáng，

图王不王，

qí bì kě yǐ bó。

其敝可以伯。

rán ér bù bó zhě，

然而不伯者，

wáng dào shī yě。

王道失也。

gù yuán dài wáng zhī zhuǎn gōng chǔ yě。

故原大王之转攻楚也。

yú shì yuè suì shì qí ér fá chǔ。

” 于是越遂释齐而伐楚。

chǔ wēi wáng xīng bīng ér fá zhī，

楚威王兴兵而伐之，

dà bài yuè，

大败越，

shā wáng wú jiàng，

杀王无彊，

jǐn qǔ gù wú dì zhì zhè jiāng，

尽取故吴地至浙江，

běi pò qí yú xú zhōu。

北破齐于徐州。

ér yuè yǐ cǐ sàn，

而越以此散，

zhū zú zi zhēng lì，

诸族子争立，

huò wèi wáng，

或为王，

huò wèi jūn，

或为君，

bīn yú jiāng nán hǎi shàng，

滨于江南海上，

fú cháo yú chǔ。

服朝于楚。

hòu qī shì，

后七世，

zhì mǐn jūn yáo，

至闽君摇，

zuǒ zhū hóu píng qín。

佐诸侯平秦。

hàn gāo dì fù yǐ yáo wèi yuè wáng，

汉高帝复以摇为越王，

yǐ fèng yuè hòu。

以奉越后。

dōng yuè，

东越，

mǐn jūn，

闽君，

jiē qí hòu yě。

皆其后也。

fàn lǐ shì yuè wáng gōu jiàn，

范蠡事越王勾践，

jì kǔ shēn lù lì，

既苦身戮力，

yǔ gōu jiàn shēn móu èr shí yú nián，

与勾践深谋二十馀年，

jìng miè wú，

竟灭吴，

bào kuài jī zhī chǐ，

报会稽之耻，

běi dù bīng yú huái yǐ lín qí jìn，

北渡兵于淮以临齐、晋，

hào lìng zhōng guó，

号令中国，

yǐ zūn zhōu shì，

以尊周室，

gōu jiàn yǐ bà，

勾践以霸，

ér fàn lǐ chēng shàng jiàng jūn。

而范蠡称上将军。

hái fǎn guó，

还反国，

fàn lǐ yǐ wéi dà míng zhī xià，

范蠡以为大名之下，

nán yǐ jiǔ jū，

难以久居，

qiě gōu jiàn wéi rén kě yǔ tóng huàn，

且勾践为人可与同患，

nán yǔ chù ān，

难与处安，

wèi shū cí gōu jiàn yuē chén wén zhǔ yōu chén láo，

为书辞勾践曰：“臣闻主忧臣劳，

zhǔ rǔ chén sǐ。

主辱臣死。

xī zhě jūn wáng rǔ yú kuài jī，

昔者君王辱于会稽，

suǒ yǐ bù sǐ，

所以不死，

wèi cǐ shì yě。

为此事也。

jīn jì yǐ xuě chǐ，

今既以雪耻，

chén qǐng cóng kuài jī zhī zhū。

臣请从会稽之诛。

gōu jiàn yuē gū jiāng yǔ zi fēn guó ér yǒu zhī。

”勾践曰：“孤将与子分国而有之。

bù rán，

不然，

jiāng jiā zhū yú zi。

将加诛于子。

fàn lǐ yuē jūn xíng lìng，

”范蠡曰：“君行令，

chén xíng yì。

臣行意。

nǎi zhuāng qí qīng bǎo zhū yù，

”乃装其轻宝珠玉，

zì yǔ qí sī tú shǔ chéng zhōu fú hǎi yǐ xíng，

自与其私徒属乘舟浮海以行，

zhōng bù fǎn。

终不反。

yú shì gōu jiàn biǎo kuài jī shān yǐ wéi fàn lǐ fèng yì。

于是勾践表会稽山以为范蠡奉邑。

fàn lǐ fú hǎi chū qí，

范蠡浮海出齐，

biàn xìng míng，

变姓名，

zì wèi chī yí zi pí，

自谓鸱夷子皮，

gēng yú hǎi pàn，

耕于海畔，

kǔ shēn lù lì，

苦身戮力，

fù zǐ zhì chǎn。

父子治产。

jū wú jǐ hé，

居无几何，

zhì chǎn shù shí wàn。

致产数十万。

qí rén wén qí xián，

齐人闻其贤，

yǐ wéi xiāng。

以为相。

fàn lǐ kuì rán tàn yuē jū jiā zé zhì qiān jīn，

范蠡喟然叹曰：“居家则致千金，

jū guān zé zhì qīng xiàng，

居官则至卿相，

cǐ bù yī zhī jí yě。

此布衣之极也。

jiǔ shòu zūn míng，

久受尊名，

bù xiáng。

不祥。

nǎi guī xiāng yìn，

”乃归相印，

jǐn sàn qí cái，

尽散其财，

yǐ fēn yǔ zhī yǒu xiāng dǎng，

以分与知友乡党，

ér huái qí zhòng bǎo，

而怀其重宝，

jiān xíng yǐ qù，

间行以去，

zhǐ yú táo，

止于陶，

yǐ wéi cǐ tiān xià zhī zhōng，

以为此天下之中，

jiāo yì yǒu wú zhī lù tōng，

交易有无之路通，

wéi shēng kě yǐ zhì fù yǐ。

为生可以致富矣。

yú shì zì wèi táo zhū gōng。

于是自谓陶朱公。

fù yuē yào fù zǐ gēng chù，

复约要父子耕畜，

fèi jū，

废居，

hòu shí zhuǎn wù，

候时转物，

zhú shén yī zhī lì。

逐什一之利。

jū wú hé，

居无何，

zé zhì zī lèi jù wàn。

则致赀累巨万。

tiān xià chēng táo zhū gōng。

天下称陶朱公。

zhū gōng jū táo，

朱公居陶，

shēng shǎo zǐ。

生少子。

shǎo zǐ jí zhuàng，

少子及壮，

ér zhū gōng zhōng nán shā rén，

而朱公中男杀人，

qiú yú chǔ。

囚于楚。

zhū gōng yuē shā rén ér sǐ，

朱公曰：“杀人而死，

zhí yě。

职也。

rán wú wén qiān jīn zhī zǐ bù sǐ yú shì。

然吾闻千金之子不死于市。

gào qí shǎo zǐ wǎng shì zhī。

”告其少子往视之。

nǎi zhuāng huáng jīn qiān yì，

乃装黄金千溢，

zhì hè qì zhōng，

置褐器中，

zài yǐ yī niú chē。

载以一牛车。

qiě qiǎn qí shǎo zǐ，

且遣其少子，

zhū gōng cháng nán gù qǐng yù xíng，

朱公长男固请欲行，

zhū gōng bù tīng。

朱公不听。

cháng nán yuē jiā yǒu zhǎng zǐ yuē jiā dū，

长男曰：“家有长子曰家督，

jīn dì yǒu zuì，

今弟有罪，

dà rén bù qiǎn，

大人不遣，

nǎi yí shào dì，

乃遗少弟，

shì wú bù xiào。

是吾不肖。

yù zì shā。

”欲自杀。

qí mǔ wèi yán yuē jīn qiǎn shǎo zǐ，

其母为言曰：“今遣少子，

wèi bì néng shēng zhōng zǐ yě，

未必能生中子也，

ér xiān kōng wáng cháng nán，

而先空亡长男，

nài hé zhū gōng bù dé yǐ ér qiǎn zhǎng zǐ，

柰何？”朱公不得已而遣长子，

wèi yī fēng shū yí gù suǒ shàn zhuāng shēng。

为一封书遗故所善庄生。

yuē zhì zé jìn qiān jīn yú zhuāng shēng suǒ，

曰：“至则进千金于庄生所，

tīng qí suǒ wéi，

听其所为，

shèn wú yǔ zhēng shì。

慎无与争事。

cháng nán jì xíng，

”长男既行，

yì zì sī jī shù bǎi jīn。

亦自私赍数百金。

zhì chǔ，

至楚，

zhuāng shēng jiā fù guō，

庄生家负郭，

pī lí diào dào mén，

披藜藋到门，

jū shén pín。

居甚贫。

rán cháng nán fā shū jìn qiān jīn，

然长男发书进千金，

rú qí fù yán。

如其父言。

zhuāng shēng yuē kě jí qù yǐ，

庄生曰：“可疾去矣，

shèn wú liú jí dì chū，

慎毋留！即弟出，

wù wèn suǒ yǐ rán。

勿问所以然。

cháng nán jì qù，

”长男既去，

bù guò zhuāng shēng ér sī liú，

不过庄生而私留，

yǐ qí sī jī xiàn yí chǔ guó guì rén yòng shì zhě。

以其私赍献遗楚国贵人用事者。

zhuāng shēng suī jū qióng yán，

庄生虽居穷阎，

rán yǐ lián zhí wén yú guó，

然以廉直闻于国，

zì chǔ wáng yǐ xià jiē shī zūn zhī。

自楚王以下皆师尊之。

jí zhū gōng jìn jīn，

及朱公进金，

fēi yǒu yì shòu yě，

非有意受也，

yù yǐ chéng shì hòu fù guī zhī yǐ wéi xìn ěr。

欲以成事后复归之以为信耳。

gù jīn zhì，

故金至，

wèi qí fù yuē cǐ zhū gōng zhī jīn。

谓其妇曰：“此朱公之金。

yǒu rú bìng bù sù jiè，

有如病不宿诫，

hòu fù guī，

后复归，

wù dòng。

勿动。

ér zhū gōng cháng nán bù zhī qí yì，

”而朱公长男不知其意，

yǐ wéi shū wú duǎn cháng yě。

以为殊无短长也。

zhuāng shēng jiān shí rù jiàn chǔ wáng，

庄生间时入见楚王，

yán mǒu xīng xiù mǒu，

言“某星宿某，

cǐ zé hài yú chǔ。

此则害于楚”。

chǔ wáng sù xìn zhuāng shēng，

楚王素信庄生，

yuē jīn wèi nài hé zhuāng shēng yuē dú yǐ dé wèi kě yǐ chú zhī。

曰：“今为柰何？”庄生曰：“独以德为可以除之。

chǔ wáng yuē shēng xiū yǐ，

”楚王曰：“生休矣，

guǎ rén jiāng xíng zhī。

寡人将行之。

wáng nǎi shǐ shǐ zhě fēng sān qián zhī fǔ。

”王乃使使者封三钱之府。

chǔ guì rén jīng gào zhū gōng cháng nán yuē wáng qiě shè。

楚贵人惊告朱公长男曰：“王且赦。

yuē hé yǐ yě yuē měi wáng qiě shè，

”曰：“何以也？”曰：“每王且赦，

cháng fēng sān qián zhī fǔ。

常封三钱之府。

zuó mù wáng shǐ shǐ fēng zhī。

昨暮王使使封之。

zhū gōng cháng nán yǐ wéi shè，

”朱公长男以为赦，

dì gù dāng chū yě，

弟固当出也，

zhòng qiān jīn xū qì zhuāng shēng，

重千金虚弃庄生，

wú suǒ wéi yě，

无所为也，

nǎi fù jiàn zhuāng shēng。

乃复见庄生。

zhuāng shēng jīng yuē ruò bù qù xié cháng nán yuē gù wèi yě。

庄生惊曰：“若不去邪？”长男曰：“固未也。

chū wèi shì dì，

初为事弟，

dì jīn yì zì shè，

弟今议自赦，

gù cí shēng qù。

故辞生去。

zhuāng shēng zhī qí yì yù fù dé qí jīn，

”庄生知其意欲复得其金，

yuē ruò zì rù shì qǔ jīn。

曰：“若自入室取金。

cháng nán jí zì rù shì qǔ jīn chí qù，

”长男即自入室取金持去，

dú zì huān xìng。

独自欢幸。

zhuāng shēng xiū wèi ér zi suǒ mài，

庄生羞为儿子所卖，

nǎi rù jiàn chǔ wáng yuē chén qián yán mǒu xīng shì，

乃入见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

wáng yán yù yǐ xiū dé bào zhī。

王言欲以修德报之。

jīn chén chū，

今臣出，

dào lù jiē yán táo zhī fù rén zhū gōng zhī zǐ shā rén qiú chǔ，

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杀人囚楚，

qí jiā duō chí jīn qián lù wáng zuǒ yòu，

其家多持金钱赂王左右，

gù wáng fēi néng xù chǔ guó ér shè，

故王非能恤楚国而赦，

nǎi yǐ zhū gōng zǐ gù yě。

乃以朱公子故也。

chǔ wáng dà nù yuē guǎ rén suī bù dé ěr，

”楚王大怒曰：“寡人虽不德耳，

nài hé yǐ zhū gōng zhī zǐ gù ér shī huì hū lìng lùn shā zhū gōng zǐ，

柰何以朱公之子故而施惠乎！”令论杀朱公子，

míng rì suì xià shè lìng。

明日遂下赦令。

zhū gōng cháng nán jìng chí qí dì sàng guī。

朱公长男竟持其弟丧归。

zhì，

至，

qí mǔ jí yì rén jǐn āi zhī，

其母及邑人尽哀之，

wéi zhū gōng dú xiào，

唯朱公独笑，

yuē wú gù zhī bì shā qí dì yě bǐ fēi bù ài qí dì，

曰：“吾固知必杀其弟也！彼非不爱其弟，

gù yǒu suǒ bù néng rěn zhě yě。

顾有所不能忍者也。

shì shǎo yǔ wǒ jù，

是少与我俱，

jiàn kǔ，

见苦，

wéi shēng nán，

为生难，

gù zhòng qì cái。

故重弃财。

zhì rú shǎo dì zhě，

至如少弟者，

shēng ér jiàn wǒ fù，

生而见我富，

chéng jiān qū liáng zhú jiǎo tù，

乘坚驱良逐狡兔，

qǐ zhī cái suǒ cóng lái，

岂知财所从来，

gù qīng qì zhī，

故轻弃之，

fēi suǒ xī lìn。

非所惜吝。

qián rì wú suǒ wéi yù qiǎn shǎo zǐ，

前日吾所为欲遣少子，

gù wèi qí néng qì cái gù yě。

固为其能弃财故也。

ér zhǎng zhě bù néng，

而长者不能，

gù zú yǐ shā qí dì，

故卒以杀其弟，

shì zhī lǐ yě，

事之理也，

wú zú bēi zhě。

无足悲者。

wú rì yè gù yǐ wàng qí sàng zhī lái yě。

吾日夜固以望其丧之来也。

gù fàn lǐ sān xǐ，

”故范蠡三徙，

chéng míng yú tiān xià，

成名于天下，

fēi gǒu qù ér yǐ，

非苟去而已，

suǒ zhǐ bì chéng míng。

所止必成名。

zú lǎo sǐ yú táo，

卒老死于陶，

gù shì chuán yuē táo zhū gōng。

故世传曰陶朱公。

tài shǐ gōng yuē yǔ zhī gōng dà yǐ，

太史公曰：禹之功大矣，

jiàn jiǔ chuān，

渐九川，

dìng jiǔ zhōu，

定九州，

zhì yú jīn zhū xià ài ān。

至于今诸夏艾安。

jí miáo yì gōu jiàn，

及苗裔勾践，

kǔ shēn jiāo sī，

苦身焦思，

zhōng miè jiàng wú，

终灭彊吴，

běi guān bīng zhōng guó，

北观兵中国，

yǐ zūn zhōu shì，

以尊周室，

hào chēng bà wáng。

号称霸王。

gōu jiàn kě bù wèi xián zāi gài yǒu yǔ zhī yí liè yān。

勾践可不谓贤哉！盖有禹之遗烈焉。

fàn lǐ sān qiān jiē yǒu róng míng，

范蠡三迁皆有荣名，

míng chuí hòu shì。

名垂后世。

chén zhǔ ruò cǐ，

臣主若此，

yù wú xiǎn de hū yuè zǔ shào kāng，

欲毋显得乎！ 越祖少康，

zhì yú yǔn cháng。

至于允常。

qí zi shǐ bà，

其子始霸，

yǔ wú zhēng jiàng。

与吴争彊。

zuì lǐ zhī yì，

槜李之役，

hé lǘ jiàn shāng。

阖闾见伤。

kuài jī zhī chǐ，

会稽之耻，

gōu jiàn yù dāng。

勾践欲当。

zhǒng yòu yǐ lì，

种诱以利，

lí xī qí liáng。

蠡悉其良。

zhé jié xià shì，

折节下士，

zhì dǎn sī cháng。

致胆思尝。

zú fù chóu kòu，

卒复雠寇，

suì tiǎn dà bāng。

遂殄大邦。

hòu bù liàng lì，

后不量力，

miè yú wú jiàng。

灭于无彊。

史记 · 三十世家 · 越王勾践世家注释

史记 · 三十世家 · 越王勾践世家评析

《越王勾践世家》出自《史记卷四十一·越王勾践世家第十一》春秋时期的吴越之地，吴国和越国并立而存，却因日久争战结下宿怨。越王勾践打败吴国老王阖闾，初尝胜果，得意忘形之下，他不纳范蠡忠言之劝，欲灭吴国而后快。终被吴王夫差和伍子胥领兵打得大败。越王勾践及其臣民命悬一线。范蠡请缨只身去见夫差，一番斗智，说服夫差收兵，救下勾践。数年之后，勾践取得了夫差的信任，从吴国返回了越国，卧薪尝胆，暗中集结力量。勾践终于得到了机会，举兵伐吴。经过一场鏖战，夫差成了越王勾践的阶下之囚。越王勾践终于历经十数年的励精图治、卧薪尝胆，实现了复兴的宏愿。自此，勾践专心国事，富国安邦。

史记 · 三十世家 · 越王勾践世家赏析

史记 · 三十世家 · 越王勾践世家辑评